梁兄藏在阴影里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去看,心里是真的很生气,真不知这位太妃是怎么回事,一把年纪还这么多的幺蛾子。

这个差事真的是很不好办啊,屋子里的香味混合着女人的呻吟,梁兄又呆不下了,他再次逃了出去。

夜已深,钟唯唯仍然没有一点睡意,梁兄刚才回来向她汇报,说在吕太贵妃的宫里什么都没有发现,唯一可疑的就是吕太贵妃用的香和做的事太过分了。

问他怎么过分,他又说不出来,哼哼哧哧的。

这引得小棠十分不满,当着他的面没说什么,这会儿却是拿了针使劲去戳绣绷:“芙蓉宫里人妖妖娆娆的,他一定是看花了眼,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钟唯唯笑道:“你放心,他不是那种人,一定不会乱来的。”

小棠不信:“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那些坏蛋平时也没谁露出我就是坏蛋、快来打我的样子呀。”

钟唯唯给她逗得笑了:“那我把他换回来?”

小棠嘟囔道:“那怎么好?他如果不能给您办差,还有什么用?其他人还是没他可靠。”

忽听窗外传来一阵轻响,接着梁兄的声音在外头闷闷地响起:“大司茶,属下有事要禀。”

“进来吧。”钟唯唯有点意外,怎么就去而复返了。

梁兄进来,脸色臭臭的,低着头小声道:“属下想求大司茶换个人去监视芙蓉宫。”

小棠提心吊胆,碍于规矩又不敢问,只好眼巴巴地钟唯唯。

钟唯唯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梁兄羞于启齿,但这事儿又不得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吕太贵妃她……她用的那些香,还有手底下的宫人太不老实……”

他想起自己离开时,看到帐中纠缠的两条女子的身影,羞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我找赵宏图说。”

钟唯唯摆手让他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换了钱姑姑进来和她说:“吕太贵妃深宫寂寞,和伺候她的女官做了一些不太体面的事。”

宫中的人都寂寞,有的宫女会和太监做假夫妻,这叫对食;也有宫女结拜做姐妹,互相纾解寂寞,玩那假凤虚凰的游戏,这叫磨镜;还有宫女和侍卫互相私通的。

最后一种是明令禁止,一旦发现就是死罪大罪,很少有人有胆量去碰触。

前两者大家都会睁只眼闭只眼,这样做的人着实不少,但是宫妃之中,特别是等级高的宫妃,会这样做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据钟唯唯所知,在她入宫之后,永帝基本上已经不会临幸宫妃了,偶尔去这几个资历老的宫妃那里,真的就只是坐坐。

吕太贵妃会这样,似乎也情有可原,但是仍然不体面。

☆、743.第743章 婚事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小棠羞红了脸:“真不要脸!”

钟唯唯沉吟着,吴王虽然残疾,但始终是亲王,有头有脸。

韦氏倒了之后,吕氏需要更加谨慎小心,夹紧尾巴做人,不能传出一丁点儿不好的事,否则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吕太贵妃这事儿若是泄露出去,不单是吴王丢脸,吕氏也要抬不起头来,就连吕纯也会受到牵连。

从理论上来说,吕太贵妃之所以会暴露这件事,是因为她没有料到有人在盯着芙蓉宫,因此半点没有收敛。

所以,吕太贵妃应该没有更大问题,而她有了这个把柄,也应该收手了。

但钟唯唯还是觉得不踏实,因为还有一种可能是,梁兄的行踪暴露了,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里,这场戏是故意演给梁兄看的。

“既然不想去,那就别去了吧。”钟唯唯做出了决定,不管是哪种情形,都不该再让梁兄继续监视吕太贵妃了。

先缓两天,派个身手更好,行事更妥帖的人去,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也不一定。

屋里的小棠和屋外的梁兄都同时松了口气。梁兄忿忿不平地和赵宏图抱怨:“那就是个老妖精。”

赵宏图轻笑着:“吕太贵妃当初很得先帝欢心。”

若不是吴王残疾,那可真不一定这把椅子是谁来坐。而吴王的残疾,又是拜韦太后所赐。

赵宏图想到那些往事,轻轻叹了口气。

更鼓敲响了三下,钟唯唯生怕熬夜对胎儿不好,不敢再坐下去:“都散了吧。”

她轻手轻脚地在重华身边躺下来,把他的手臂抱在怀里,嗅着他的气息,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芙蓉宫里,吕太贵妃也半阖了眼睛,轻声和躺在身边的宫人说话:“玉心,殿下这几天应该走进东岭人的地界了吧?”

玉心笑道:“是啊,应该是到了。”

吕太贵妃道:“也不知他有没有和那个人接上头,那个人,有没有变心,现在的情况对咱们很不利啊。”

玉心安抚她:“不要紧,咱们就按照原来定下的计划一步一步地来。”

吕太贵妃沉默许久,突然笑起来:“听说今天皇长子观刑回来之后,端仁守了他一整天,这样的姑母也真是难得了。”

玉心撑起身子,轻声道:“上次按照您的吩咐,特意安排人说了那么一些话给皇长子听,但是似乎没有什么用。”

吕太贵妃冷冷一笑:“谁说没用?那是时候不到,你要想办法送信出去,和咱们的盟友交换一下情报和意见,这样才好继续办事儿。”

“是。”玉心整理了一下衣物,准备下床。

吕太贵妃不让她走:“就这样吧,万一那个人再回来呢?”

玉心顺从地躺下来,微笑着道:“估计不会回来了吧?只是,倘若大司茶想要拿捏您,特意赶来捉咱们,那怎么办?”

吕太贵妃奸诈一笑:“那就送她这个把柄好了,她自以为手里捏了我的把柄,反而会更放心,不至于经常来打扰我。”

风平浪静。

次日,钟唯唯睡到自然醒,伸个懒腰,发现重华还在一旁躺着,略有些惊奇:“陛下怎会还在这里?”

重华把她搂过去,半闭着眼睛道:“连续忙了几日,也该让我松一口气。”

钟唯唯有些赧然:“那不是陛下平时太勤勉了么,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多休息,多陪我的。”

室内的光线有些阴暗,仔细了听,还能听到外头雨水打在树叶和栏杆上的声音,是下雨了。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两个无所事事的人依偎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重华又睡过去了,钟唯唯打个呵欠,也依偎着他再次沉睡过去。

再醒来,听到身边有翻动书页的声音,偏头一看,天已经放晴,重华靠在床头看书,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书卷,长而浓密的睫毛半垂着,五官深邃,下颌有力,实在很养眼。

钟唯唯爬起,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逐次去吻他的手指,同时还调皮而慧黠地瞅他。

重华注视着她,弯了唇角,神色温柔。

钟唯唯含住他的手指,舌尖轻轻在他指尖舔了几下,他眸色渐深,喉头滚动了几下,脸部的线条也绷紧了,正想俯身过来做点什么,钟唯唯却突然松开了他,调皮地轻笑着下了床,大声叫胭脂她们进来。

这个坏东西!越来越坏了!重华暗骂了一声,面无表情地下了床,冷漠地张开手臂,由着宫人伺候他穿衣梳洗。

二人吃过早饭,一起去了护国大长公主府。

秋袤正坐在窗前读书,看到他们进来很是欢喜,微笑着起身迎接,之后就一直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回答重华的问题。

始终还是有些生分和拘束。

重华看出来,知道才经过何蓑衣的挑拨,秋袤再怎么大度懂事,也不可能立刻就毫无芥蒂,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便长话短说:“十九那天是个好日子,我准备在那天昭告天下,迎娶你姐姐为后,你那天有精神接待客人么?”

届时一定会有很多人上门恭贺,作为钟唯唯唯一的娘家人,秋袤要把担子承担起来。

秋袤严肃认真地道:“当然有!不过,虽然草民的父母长辈俱都已经过世了,但礼不可废,三媒六聘还是要有的,如此才能显得隆重。”

重华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他和秋袤商量:“我这边的大媒,请的是护国大长公主,共同的媒人就请王奕庸,你们那边的大媒,可想好要请谁了么?”

护国大长公主身份超然,王奕庸是除却韦氏、吕氏之外,唯一位列三公的老大臣了,当年曾经做过永帝的老师,又是重华的启蒙老师,虽说年岁大了,已经不问朝事,但仍然很有分量。

有这两个人做媒,算是顶配,非常的风光。

但对于秋袤来说,要找出一个与之相配的媒人,却是有点难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焦虑,为了阿姐的面子强作镇定:“三天之后,草民再给陛下回话,可以么?”

☆、744.第744章 诊脉

重华当然知道秋袤的焦虑,却很满意他镇定的态度,哪怕就是装出来也行,因为这证明秋袤的确长大了。

“行。”重华郑重地答应了秋袤。

两个男人热切而认真地就一些细节讨论起来,为了一丁点事儿各执己见,吵得不亦乐乎。

坐在一旁的钟唯唯被完全忽略了,她使劲咳嗽,想提醒他们,她才是正主儿,有事儿得问她才行。

她咳嗽得太厉害,两个男人终于停下来了,一起回头看着她。

她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听重华说道:“等得不耐烦了吗?”

秋袤接着说道:“那就去外面走走吧,雨后放晴,天气不错,公主府里有一池荷花,开得很好。大长公主殿下说想吃藕粉,也许阿姐可以让人捞一点藕出来。”

钟唯唯道:“不是,我……”

重华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我们在商量大事,你若是不想去玩,那也去外面等着。”

两个人都是一副“这是我们的事,和你没关系,别闹”的表情。钟唯唯好气哦:“你们为什么不问我的意见?”

重华淡定地道:“你见过谁家要娶媳妇,是和媳妇商量,而不是和女方家里人商量的?你肯了不算,还得让你家里人满意才行。”

秋袤也说:“正是,阿爹阿娘都不在了,我一定不能委屈阿姐,你总是心软,想着将就,但有些事情是一定不能将就的。所以阿姐出去吧,不要管这个事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他真的是一家之主,能做这个主似的。

钟唯唯想了想,真的出去了,那就让他们来操这个心吧。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又细致而热烈地讨论起来,钟唯唯去找护国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果然带着人在挖藕,见她来了就笑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越老越馋。”

没有冲突的时候,钟唯唯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一起在凉亭里坐下来,看下人挖藕,有嫩藕被挖出来,准备用来做菜,顺便还打了些新鲜鱼虾。

护国大长公主笑着道:“这么新鲜的食材,一个人吃着也没意思,不如你们留下来用晚膳吧。忙碌了这么久,也该轻松一下了。”

钟唯唯就道:“那不如让人去把阿姐和又又、阿彩一起叫来,岂不是更热闹?”

护国大长公主也是个爱玩的,立刻就打发人去传信了。

重华和秋袤商量好了事情,秋袤要休息,他便独自走来找钟唯唯和护国大长公主,静静地听她们说了一会儿话,道:“差不多了,让人来诊脉吧。”

护国大长公主早就安排好了静室,那些大夫都是昨天夜里被蒙着眼睛接进来的,单独安排房间,不许外出,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只知道是要为人诊脉看病。

钟唯唯先在床上躺下,伸出一只手,小棠为她放下床帐,再在手腕上盖一张丝帕,重华和护国大长公主则藏身在屏风后头,以便观察整个过程。

李安仁一共请了十二名千金科大夫来,都是些名气很大的,互相也不见面,只依次而入,为钟唯唯诊脉,再回答重华的问题。

每个人经过的程序都大同小异,诊脉之后,先恭喜:“啊,恭喜恭喜,这是有孕了。”

然后屏风后就会传来威严的男声:“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不妥,孕妇身体康健、气血充足、胎儿稳健。”

“你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这是不信老夫么?老夫吃这碗饭几十年了!”这是有点生气的。

“看仔细了,但若是不放心,也可以吃点安胎药,我家有秘方,保证吃了之后母子康健平安……”这是想趁机卖药的。

“看仔细了,看仔细了,没其他事我回去了,还有其他病人等着呢。”这是不耐烦的。

然而屏风后的男人还不放心:“内子早前中过毒,余毒未尽,据称可能会有些麻烦,再看看吧。”

再号一回脉,很自信的就会表示:“看不出来,觉着就是好的。”

慎重惯了的就会说:“暂时看不出来,真要是担心,每天都请一回脉,盯仔细点儿吧。”

屏风后的男人就会问:“你确定?”

大夫们对此普遍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什么都看不出来,硬要我看什么?总不能无病也要说成有病吧?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就有一条苍老的女声及时打断:“既然如此,就有劳大夫了,诊金不会亏待您,但也要请您保密,不得向外提起此事,以及,要请您等到夜晚才能离开。”

有人试图反抗,然后都遭到了严重的打击,不得不乖乖听话。

进行到第十个的时候,钟唯唯终于忍无可忍:“不要看了吧,反正就是这样子了。”

重华固执得可怕,坚持看完了。

送走第十二个大夫,钟唯唯赶紧坐起来活动手脚,不是谁都可以忍受十二遍完全相同的过程的。

重华和护国大长公主从屏风后走出来,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见钟唯唯要抱怨,重华的大手盖到她的发上,温和又威严地道:“不许多话。”

钟唯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几分笑意,知道这大概是这些天来最让他高兴的事了,就没坏他的兴致,微笑着道:“我是想说,总算可以放心些了。”

重华笑道:“是,不过还是要一直都小心谨慎才行。”

他决定让这个孩子留下来,但若是一旦发现不对劲,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当然这些话,不说给钟唯唯听就是了。

不然,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怎么办?

护国大长公主见他二人眉目传情的,就没夹在中间,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让人安排晚饭。

转眼就到了傍晚,端仁长公主带着又又和阿彩一起到来,护国大长公主府十分热闹。

大家欢欢喜喜地吃了晚饭,月上中天,就要回去了。

又又缠着钟唯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钟唯唯就哄他:“说吧,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又又踮起脚,小声说:“我们想去夜市看看。”

☆、745.第745章 夜市

郦国的京城,自来设有夜市,夜市里什么东西都有卖,热闹非凡,算是郦国京城的一大特色。

前些日子动乱,宵禁,是以夜市也关张了,今天是取消宵禁的第一天,夜市想必非常热闹。

钟唯唯也想去,她几年前来到京城,只去过夜市几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未逛得尽兴,和重华更是只在一起逛过一次街。

她立刻去找重华,也不说自己想逛夜市,冠冕堂皇地道:“陛下,今夜乃是夜市重开的第一天,陛下想不想去瞧瞧民生恢复得怎么样,是否受到影响?”

重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也不曾揭穿她,一本正经地道:“朕正有此意。”再问端仁:“阿姐要不要一起去?”

端仁也是很多年没有自由自在地生活过了,何况这是带着又又一起逛街,破天荒的第一次,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欣然道:“好啊。”

钟唯唯立刻着手安排这个事儿,先去问护国大长公主去不去,再邀请秋袤一起去,出去玩儿么,自然是越欢乐越好。

护国大长公主年纪大了,白天应付他们就已经很累,当时就拒绝了,秋袤倒是想去:“听说会有人在夜市里卖珍宝,都是平时看不见的,我去看看,也许可以买了给阿姐做嫁妆。”

钟唯唯有点想笑,就算是有,那也要运气好才能碰到,不过秋袤有这个想法,是很让人高兴的:“那就一起去吧。”

秋袤的眼睛亮亮的:“我之前跟着五姐的人在外经商时,曾给阿姐准备了一些嫁妆,出事后被人带回了九君城,我已经请五姐写信让人送来了,到时候可以给阿姐添妆。”

他有些黯然:“我没什么出息,一直都靠阿姐照顾,却没能为阿姐做些什么,嫁妆单薄,我实在是对你不住……”

钟唯唯笑道:“你一直都在生病嘛,日子且长着呢,看你以后了。你能留在阿姐身边,就是最宝贵的嫁妆了,无论多少钱都换不来。”

“阿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会更加努力的。”秋袤十分精神,见人牵了马来,也是利落地就上去了。

钟唯唯坐在车里,看到他和重华二人一前一后,时不时地低声交谈几句,心情十分地好,这就是她所想要的安宁生活啊。

夜市是第一天开张,有很多人怕事儿没敢出门摆摊,因此有点冷清,贵重的东西更是一样都不见,更多是些新奇时令的小物件儿和吃食罢了。

但是又又和阿彩很喜欢,端仁也很喜欢,她放下了圣女和长公主的架子,带着两个孩子在小摊贩中穿梭,脸上带着甜美惬意的笑容,看向又又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柔情。

阿彩胆子大,一不注意就往前面溜了,又又很自然地牵起端仁的手,催促她走快些:“阿彩姐姐跑远了,我们快些。”

有人在卖串成串的栀子花和茉莉,幽香扑鼻,其实宫里并不缺少这些鲜花,每天早上都有宫人把开得最好最美的鲜花养在水晶盏里送上来,但是这样串成串系在胸前,好像特别有意思似的。

阿彩站在小摊面前就不动了,又又拍着小胸脯道:“我买给你们!”

他指着阿彩、端仁、钟唯唯、小棠逐一数过去:“一二三四……来二十串。”还得带些给宫里的青姑姑和钱姑姑她们。

小贩没有这么多现成的花串,得现穿,捏了针线一边穿一边和他们闲扯,和端仁说道:“夫人,令公子真是聪明伶俐啊,小小年纪就这样的周到大方,将来一定不得了。”

端仁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说自己并不是又又的母亲,恰好又又朝她看过来,黑黑的眼睛里闪耀着没法形容的复杂情绪,十分可怜,渴望,却又很迷惑,隐隐还有点明白期待的样子。

端仁的心一阵刺痛,只差一点就要默认,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责任要承担。

可是要她亲自开口澄清,她又着实不忍,正在为难之时,就见钟唯唯缓缓上前,轻描淡写地和摊主说道:“眼神儿这么差,还做生意呢?”自然而然地把又又拥到怀里,笑眯眯的:“我才是他的娘亲。”

又又松开端仁的手,笑着靠在钟唯唯怀里,母慈子孝的样子。

端仁眼眶一热,只差一点就蹲下去哭出声来。但她只是默默站在一旁,腰背挺直,姿势优雅,笑容得体。

摊主也是个没遮掩的,利落地穿好了一串花串,惊讶地道:“不会吧,分明他们俩长得这么像,反倒是这位夫人,和这小公子一点都不像。”

又又涨红了脸,愤怒起来,钟唯唯安抚地抓紧他的肩头,淡淡解释:“他们是姑侄,当然像了。”

摊主笑道:“看我嘴碎的,实在是几位长得太好看了,就和神仙似的。”因为看到又又不高兴,赔礼似的多送了两串花串。

但是又又的心情已经不好了,噘着嘴要求钟唯唯:“我们回去了。”

秋袤和重华却正逛得高兴,二人站在一个旧书摊前,和摊主说得正欢。重华问的多是市井间的一些事情,百姓对最近的事情有什么看法等等,是很重要的事。

钟唯唯把一串栀子花挂在又又的胸前,低声教他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不高兴就甩手走人,不怎么好,姑姑会以为你生她的气的。”

又又眼里浸着泪光,悄悄看向端仁,果然看到端仁拿着一串花串,站在灯影里半垂着头,又落寞又孤独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怜。

他立刻就心软了:“姑姑自己没有孩子,一定也难过吧?”

钟唯唯不好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姑姑是把你当成亲生孩子来看待的,她难得有机会出来,兴许哪天就又回去了,咱们得好好招待她。”

“我知道了。”又又就主动跑上去牵住端仁的手,冲她笑:“姑姑,我给您系花串呀。”

端仁眼圈一红,摸摸他的头,蹲下去让他给她系在胸前。

忽听一人大声喊道:“许夫人!”

☆、746.第746章 我的生母是谁?

“这不是许夫人吗?小公子都这么大了啊?”来人是个虬髯大汉,毛毛糙糙地挤过来,声音比铜锣还要响亮。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这一声叫唤,把所有人都吸引得回头,钟唯唯更是心口突地一跳,许夫人,许翰……有些真相呼之欲出,但是,在这样的当口,被这样的人叫出来,始终有些奇怪。

她咳嗽了一声,立刻有人不动声色地从四周围拢包抄过来,准备在那个大汉再次坏事之前将他带走,堵上他的嘴。

端仁却是平静得很,甚至没有回头看那个虬髯大汉,而是照常做她在做的事情——由着又又给她系戴花串,表现得和这声叫唤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又见她镇定,当然不会想得到那个虬髯大汉是冲着他们来的,认真地给端仁系好了,微笑着道:“很好看,回去后姑姑可以把它挂在帐前,一整夜都是香的。”

端仁站起身,摸摸他的头,再给正在和花串战斗的阿彩系好花串,从容又镇定。

那个虬髯大汉在距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之一用目光询问钟唯唯的意思,要不要继续动手呢?

钟唯唯眨眨眼,如果这个人识趣,就此停手,那就罢了;若是硬要动他,只会引起更大的动静,何必去惊醒沉睡的狼呢?

于是散布在四周的人停了下来,继续不动声色地做各自的事情。阿彩看上了糖人,拉着又又往前,钟唯唯赶上去,和端仁并肩而行,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由着他们去欢。

旧书摊旁,重华的目光冷冷地落在那个虬髯大汉身上,他并认不得这张脸,也记不得许及之曾经和这样的人交往过。

不过当初阿姐和许及之在一起,也许有他们自己的秘密,年轻人么,一头扎进爱情里总是疯狂的,想要摆脱所有的束缚,过几天正常的好日子。

但是可以肯定,就算是这样,许及之也一定不会泄露自己的真名,因此这个人,居心叵测。

只是一个眼色,就有暗卫布下天罗地网,在周围搜索起一切可疑的人和事来。

钟唯唯他们围着糖人摊子谈笑风生,重华慢悠悠地走过去,加入他们的行列,给阿彩提议:“这个猴子好看,买这个。”

钟唯唯也开秋袤的玩笑:“这个老虎好看,要不要给你来一个?”

秋袤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伸手接过去了,两个孩子瞅着他笑,不远处两个姑娘也瞅着秋袤笑,笑得秋袤脸红耳赤,偏还强作镇定。

一行人表现得再正常不过,那个虬髯大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露出一副“认错人了”的尴尬表情,摸摸自己的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退到人少处,转身就想跑,不料身后刚好站着一对年轻夫妇,他刚好撞到那个年轻女人身上,年轻女人尖叫了一声,一跤摔到地上,年轻男人大怒,抓住他要理论。

他觉得有些不妙,却又觉得抓住他的年轻男人没什么力道,就是个普通百姓,就想用强挣脱,迅速逃走。

却听那个年轻男人喊了一声,一群地痞打扮的男人站了出来,上前推推搡搡,谩骂着,非得要他赔钱赔礼,搜干净了身上的东西还不算,逼着要他领路回客栈去取。

虬髯大汉冷笑着,假意答应:“好汉饶命,我这就领诸位去。”

一群人裹夹着他,消失在黑暗幽长的街道里。

重华神色淡淡地收回目光,温言细语:“天色不早,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