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将头抵在她胸前,闷笑起来:“不干嘛,就是觉得,咱俩成亲了。”

他开始翻找她那块青玉凤佩:“你放哪儿啦?怎么不见你戴?我也有一块龙佩,咱们是一对。”

钟唯唯从枕头下取出来:“戴着睡觉有些硌人,放在枕头下了。”

龙凤玉佩合在一起,刚好是一个圆。

重华把钟唯唯带入怀中,低声提了一个要求,钟唯唯啐了他一口,却也没有拒绝她,二人放下锦帐,钻入锦被之中,不一会儿,嬉笑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又过了片刻,嬉笑声变成了奇怪的声音。

一炷香后,钟唯唯大睁着眼睛跪坐在床上,伸手在脸上一摸,浓烈的石楠花香糊了一手,她呆了半晌,扑过去:“混蛋!”

直到此刻,他和她才体会到新婚的快乐。

☆、820.第820章 我要做一件大事

大雁河上风声呼啸,雪片像鹅毛一样盘旋而下。

一艘小小的渔船孤零零地在河面上行驶,船夫的斗笠蓑衣上堆满了雪,才刚抖掉,一会儿功夫又堆积起了厚厚一层。

他艰难地撑着船,向船舱里喊话:“客人,风雪太大了,不然找个地儿歇一夜,雪停再走吧。”

船舱里的客人裹着厚厚的棉袍,生意人的打扮,脸十分清秀,听见船夫的话,温和地回答:“我知道风雪大,行船艰难,但我家中老母等着药救命,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实在是害怕河上结冰走不了,还请大哥坚持一下。待到了地头,我家人来接我,我让他们给你三倍的酬金。”

船夫道:“你是孝子,我该帮你,但我手脚都冻得麻木了,咋办?放心吧,咱郦国温暖,这么多年,大雁河只冻上两次,上一次还是神宗皇帝在位之时。”

客人走出来,接过他手里的舵:“我来顶大哥一会儿,走不了,老母亲就只有病死了。”

船夫不放心:“看你如此瘦弱,能行么?这个可不是闹着玩的。”

客人笑笑,稳稳立在船头,催动渔船迎着风雪前行,居然也像模像样。

船夫蹲在火盆边,悄悄打量客人的行李。

小小一只包裹,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有钱人,想到他说要到了地头,家人来接才能给三倍的价,便将那谋财害命的心思歇了,缓过来之后,就上前去换客人烤火取暖。

二人交替着掌船前行,顶风冒雪,硬生生熬了一夜,那雪居然一直没有停的意思,待到天亮,往岸边看去,只见到处白茫茫一片,就连行人也看不见半个。

再熬着往南前行半日,雪渐渐停了,气温也要高了许多。

船夫坚持不下去,和客人商量:“眼看着这江面是不会再上冻了,寻个港口买些东西打打尖歇一歇。”

客人袖手点头,船停到最近一个港口,听到来往的旅人说道:“听说大雁河上游结冰了,把从昌连城出来的船都给冻住了。”

船夫“哈哈”大笑,回头和客人说道:“客人,你真好本事,居然猜得着那河会上冻。”

客人笑笑,掏些碎银给船夫:“烦劳大哥去打两斤好酒,切些好肉来,咱们好好吃一顿,睡一觉。”再掏一锭五两的银锭:“再买件厚些的棉衣。”

船夫再三叮嘱他不要乱走,这才欢天喜地上岸去了,很快买了东西回来,包裹还在,客人却已经不见了,一问周围,谁都没看见那客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

想起自己的三倍船钱,气得骂娘,跑去一翻包裹,里头居然还有一锭五两的银锭,再数数自己买东西剩下的钱,贪心乍起,也不等寻客人,撑起船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在不远处的一艘商船之上,那位失踪的男客此时披着一件精工细作的狐裘,立在窗口目送着小船远去,轻轻嗤笑了一声。

两个身着锦袍的壮汉低头垂手立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轻声禀告:“郡王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一切了,需要先写信告知国内,谦阳帝姬身死一事么?”

“郡王爷”微眯了眼睛,淡淡道:“不必,自有人去报信,当前我们最紧要的是逃出郦国。”

原来这人正是从京城只身逃走的李尚。

他早料到事情有变,不甘心陪着谦阳帝姬等人落入圈套送死,谁也不敢告诉,早早备了替身独自逃走。

出城之后不敢有丝毫停留,匆匆忙忙跑到昌连,再许以重利,找了这个看上去十分不像好人的船夫送他离开,与手下在这里会和。

他也没指望那替身能抵挡多久——以重华和钟唯唯的性子,必然是很快要见到人的,三言两句就能发现端倪,就会派出追兵。

幸亏老天爷肯帮忙,下了这么一场大雪,天气又冷,就连大雁河都上冻了,这一耽搁,足够他逃出去了。

壮汉道:“要不要找人灭了送您过来的那个船夫?”

李尚淡然道:“灭了他做什么?他昧了我的银钱,自会遮掩,远比突然死了人更妥当。”

壮汉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家王爷心机深沉,独身一人逃出郦国,神不知鬼不觉,谦阳帝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成了挡箭牌,活该短命。

商船一路南下,临近东岭境内之时,李尚把手下叫来:“我若这样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我死了不打紧,只恐追随我的诸位要跟着倒霉。为了大家的生计,我要做一件大事,赢了便是泼天富贵,输了便是死路一条,愿意跟着我的便举手。”

商船里上百号人,竟然没有一人退出,李尚十分满意:“既然如此,那便同富贵共患难吧!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将要大乱,你我兄弟共谋一场大富贵!”

他不比何蓑衣多情,更不比东方平业愚蠢,该是他的,他必然要拿回来的!

众人歃血为盟,一起立了重誓,誓必要挑起一场大风波。

京城。

帝后大婚后的第三天,京中各处的彩棚仍是没有拆除,各种表演仍然热热闹闹地上演着,各处明松暗紧,暗卫、御林军四处搜捕可疑人等,各大府邸夹着尾巴做人,生恐一不小心就会扯进漩涡里去,然后万劫不复。

又是一个大雪天,钟唯唯早起就觉得冷得厉害,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和重华简单说了一下今天打算做些什么,苗姑姑就进来禀告:“各宫娘娘来给陛下、娘娘见礼来了。”

这算是一次小朝会——后妃给新婚帝后行大礼、听训的小朝会。

众人都是着了礼服,规矩肃然,不敢喧哗。

重华携了钟唯唯的手出去,二人在正中椅子上端坐下来,自有尚宫指导妃嫔们行礼恭贺。

领头的人是吕纯,吕府被查抄,吕太贵妃不知所踪,她是却没受什么影响,不过清减了些,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行起礼来也是一板一眼。

恭嫔陈栖云虽然强颜欢笑,却也卯足了精神,十分小心谨慎。有她二人带头,其余妃嫔都不敢不规矩,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钟唯唯目光一溜,唯独不见胡紫芝。

☆、821.第821章 街头相遇

按理说,胡家立了大功,胡紫芝也该出来露露面了。

钟唯唯略想了想,和重华说道:“陛下,不知惠妃的病好些了么?”

重华懂得她的意思,笑着说道:“近来忙碌,没来得及问,皇后看着办吧,后宫交给你了,只是孕育皇子才是大事。”

意思是说,整个后宫都是你做主了,胡紫芝也交给你管了,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养胎才是大事,谁要是敢没有分寸,打扰了皇后养胎,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死吧。

众宫妃都听明白了,更加没了想法,然而心里却是哀怨的,正当青春年少,却要守着活寡,凭什么呢?

钟唯唯并不去管她们的想法,除了好吃好喝招呼着,其他她也不能做什么了。要得皆大欢喜,那便要把丈夫让出来共享,那也还有得争,谁有儿子我没有,有了儿子又要争,谁来做储君。

按着规矩,一丝不苟地把礼行完,赏赐下去,送走重华,打发众人退下,再派太医去给胡紫芝看病。

安排完毕,正准备出门,见吕纯还在一旁候着,就招手让她过去:“什么事?”

吕纯递了一本请罪折子上去,低声道:“臣妾家里有大罪,不敢求情,只是这两个弟弟妹妹年幼无辜,还请陛下和娘娘给他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也是重华当初答应过吕纯的,给吕氏保留血脉。

钟唯唯本以为里头一定会有吕娉婷的名字,谁知打开了看,居然真的是最小的两个弟妹,才七岁的吕纨与五岁的吕星庆。

钟唯唯有些吃惊,善意提醒道:“是不是写错了?”

按着吕氏所犯下的罪过,未参与、不知情的旁支大概能逃过一劫,直系的却是十五岁以上男丁难逃一死,女眷逃不过被发卖、流放的命运。

吕纨与吕星庆年纪还小,最多就是流放,总有活下来的机会,且吕氏要留血脉,吕星庆太小,容易夭折,实在不是首选。

不如挑了年长的吕娉婷与其他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男丁,既可以救吕娉婷于水火之中,也可以让男丁活下来,顺利成才、延续血脉。

吕纯知道钟唯唯是好意,也就没有和她打马虎眼,畅快地说道:“吕氏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小的比大的好活。”

话仅止与此,余下的不说了。

钟唯唯恍然明白过来。

吕娉婷才貌双全,盯上的人不知有多少,就算是这次保住她,她也难逃一个被逼索诱拐的命运,指不定过得更加悲惨。

年长的男丁更是活不下来,皇帝说许你活,那些参与拔除吕氏的人却还防着吕氏死灰复燃,千方百计也是要弄死的。

不如保住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防备的人少些,也能让帝后觉得可怜,愿意施以援手护佑一把。等到长大了,这件事也淡了许多,安然度日的可能性还要大一点。

这是最理智的做法,也是最冷酷无情的。

钟唯唯看一眼吕纯,对她是充满了敬佩,时势造英雄,吕纯没有生对时候,不然就凭这份心性,在这宫中无人能敌。

吕纯早已收了那副没心没肺的嚣张模样,毕恭毕敬地给钟唯唯行礼告退:“臣妾愿在宫中伺奉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辈子。”

行了礼,起身退了出去。

钱姑姑感慨:“实在是很透彻的明白人,知道她这样的品貌才干身份,是绝不可能出宫的,索性趁早表明了心迹,得个好。”

钟唯唯应了一声,让人把吕纯的请罪折子送去给重华,她自己轻车简从,去了护国大长公主府。

马车从护国大长公主府附近的街口驶过,迎面来了一队舞狮的,方健命人将车队停靠在道旁,问钟唯唯:“您想看么?这是最后一场表演了。”

钟唯唯见小棠等人全是兴致勃勃,便道:“那就看吧,左右也耽搁不了什么。”

将车帘子卷起一角,隔着车窗观望,方健使人悄悄和领头的说了两句,舞狮的便停下来,拿出浑身解数,好好作了一场表演。

这舞狮的人是简五精心找来的,技艺很高强,表演精彩绝伦,引起一片喝彩声。

钟唯唯小声交待方健:“大下雪的辛苦了,给些赏钱打酒暖暖身,但不要这时候给,待我离开再给,免得引起乱子和猜疑。”

方健道:“您说得是。”躬身让开,钟唯唯恍觉对面有一道视线直直撞过来,如有实质一般,便也抬眼去看。

只见对面观看舞狮的人群之中,俏生生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大红的斗篷,大红的裙子,个子高高,肌肤雪白,两道浓丽的长眉斜飞而起,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不单是衣服显眼,人也同样显眼。

满天风雪、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舞狮,全都被她一个人的容光给压住了。

钟唯唯赞叹了一声,和方健说道:“你看对面那个女子,好多年没有见到这样的好人才了。”

方健也抬眼去看,笑道:“的确是好人才。可要下官去打听一二,问问是谁家千金,说给国舅。”

钟唯唯失笑:“我不记得京中谁家有得起这样出色的姑娘,秋袤么,和她不是一路人,压不住,就这样吧。”

方健奇怪了:“怎么就压不住了?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帮弟弟说话呢。”

钟唯唯道:“我说不行就不行。嘘……快别说了,她发现咱们在说她了。”说着就冲红衣女子友好地笑了笑。

红衣女子对她微微颔首,倨傲得很。

方健不喜欢:“年纪轻轻,如此倨傲,想来人品也不怎么样,差您差远了。”

钟唯唯听着他这明显赌气的话,笑一笑,命人继续前进:“时辰不早,不可耽搁了。”

方健命人赶开人群,催动车马继续前行,走了没多远,若有所感,回头一看,红衣女子已经不在人群之中了。

急急忙忙寻找,只看到红衣女子已经走到街口转弯处了,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男子,一个又高又壮,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看不清身形。

方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822.第822章 黄紫的算计

风雪越来越大,一脚踩下去便是一个窟窿印。

何蓑衣腆着肚子,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着,他失去了功力,怎么也赶不上黄紫和怀恩的行走速度。

那两个也没有嫌弃他,放慢了速度等他上来,怀恩道:“不如我搀扶着你吧。”

黄紫担心他骄傲自尊会不高兴,便道:“好多年没见着这样的大雪了,这个冬天会很冷啊,不如慢走慢聊,别有意趣。”

何蓑衣却是乐呵呵地道:“慢走慢聊倒是别有意趣,只是再这样下去,我的靴子便要被雪水浸透了。”把手交给怀恩:“有劳怀兄。”

他这两天略瘦了些,脸上的酒涡也深了一点,说话带笑,无忧无虑的爽快样子,怀恩还蛮喜欢他的,当即也不客气,托着他的手臂,一使巧劲儿,速度便快了许多。

黄紫见他二人相处和睦,便也暗暗点头,倘若何蓑衣油盐不进、别扭阴沉,那她也很伤脑筋的。

三人离开了主街道,走进七拐八弯的一片小巷,巷里人家住得密集,关门生火取暖,烟熏火燎的,三人都熏得满眼是泪,咳嗽连连。

匆匆忙忙逃离了这一片,拐进相对宽阔清净些的一条巷子,黄紫方道:“既然告了别,天气好些便走了。”

何蓑衣“嗯”了一声,心情略有不好。

黄紫道:“她已经嫁做人妇,心中全无你半点,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她就那么好?不过就是会种茶泡茶而已。”

何蓑衣哂然一笑:“我也不知道呢,听说我爹是个疯子。也许我也是个疯子吧。”

这话没法儿接。

黄紫很不以为然,觉得钟唯唯虽然好看,却也不是什么绝色;气质虽好,也不过如此;皇后的气势也是有的,但还是不过如此。

虽然精于茶道,但也就只能在这种以茶叶为生的方寸小国有点作用,若是去到山外面,到了靖中国,充其量也就能得一个名士风流的名头。

也不知道东方重华、何蓑衣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都得非卿不娶。

想了想,便问何蓑衣:“是不是你们男子,都喜欢这样柔弱文静的女子,不喜欢刚强的?”

何蓑衣一怔,随即笑看向她,黑亮的眼睛带着洞悉一切的明了:“她不是柔弱文静的女子,从来都不是。也许她看着没有您这样刚强能干,但她绝不输给您。”

黄紫淡淡地道:“没看出来。”

何蓑衣道:“那是因为你没和她接触过。”全不管她是否不悦,就是不许她说钟唯唯一句不好。

番邦小国孤女,再怎么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怎能与自己这个皇太女相提并论?黄紫也不计较,哈哈一笑,随意说了几句话,把此事略过不提。

何蓑衣和她一问一答,眼里精光四射,如此傲慢、目中无人,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莫非是那位靖中国有名的皇太女么?

若是,那倒也说得通了。

他看看大雪之下安宁美丽的京城,心中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东方重华以为除掉韦氏、吕氏,再将圣女宫的权势握在手中,找到了对付东岭的借口,就能保住一方太平,让郦国安宁富强么?

恐怕不能了!

何蓑衣抖一抖身上的肥肉,有些发愁,这得多久才能甩掉呢?

忽见黄紫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脚步,命怀恩:“去敲门罢。”

怀恩上前敲门,没多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走出来应门:“谁呀。”

黄紫淡淡地道:“我要雇一个会做饭的厨娘陪我出远门,听说你们家有个被休弃的女儿做饭不错。”

老妪贼兮兮地打量了三人一通,请他们进去:“是有这么回事,给的银钱几何?”

屋子里站着一个穿着寻常粗布衣服,神色木讷,皮肤蜡黄的中年妇人,见了几人,恭恭敬敬行礼:“敢问客人什么时候走?银钱或可少些,但要保证小妇人安全。”

妇人一抬头,便被何蓑衣看到了她黑白分明、风流婉转的一双眸子,何蓑衣心神微震:“这是……”

黄紫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这是咱们的贵客,吴王的母亲,太贵妃娘娘。她将随同咱们一起出京,前往东岭边境,与吴王会和。”

吕太贵妃笑吟吟地给何蓑衣行礼:“殿主大人,日后还请多多关照才是。”

何蓑衣笑了起来:“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黄紫一笑:“是呢,我这人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郦国想要吞并东岭一家独大,那是不可能的,怎么也得给东方重华找点麻烦才行。

护国大长公主府。

正堂里放了六个大黄铜火盆,上等的银丝炭烧得通红,正中上首三把椅子,左右两边各摆满了两排椅子,挤满了圣女宫人。

钟唯唯坐在上首三把椅子正中间,左边是护国大长公主,右边是端仁长公主,薛梅英坐在左手边第一把交椅上,依次往下都是和她一系的。

右边的椅子上坐的则是站在端仁这边的圣女宫人,看上去双方好像势均力敌,甚至于端仁还要人多势众一些。

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圣女出身高贵、端庄圣洁,终身不嫁,违者以火刑处置,这是建立圣女宫之初就定下的规矩,决不允许违反。

就算加入圣女宫的普通宫人,也不许出嫁或是有男女私情,当然,对普通人的要求没有圣女那么严格,若真是想嫁人了,是可以退出的。

只不过这世道对女子苛刻,这么多年以来,加入圣女宫又再退出嫁人的屈指可数。

因此圣女宫中许多年长而不曾嫁人的,她们用要求圣女的规矩严格要求自己,当然也就不能容忍圣女违反规矩。

因此,倘若端仁不能自证清白,一定会有很多人倒戈相向,再不支持她。

雪落无声,大堂内更是寂静无声,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

护国大长公主面无表情地道:“端仁,本宫曾说过,给你三天时间,让你自证清白,倘若你不能,便自动退位,接受惩罚,你可服?”

☆、823.第823章 自证清白(1)

端仁平静地欠一欠身:“孙儿记得姑祖母说过的话,论理也该给大家一个交待,当然是服的。”

护国大长公主再问薛梅英:“薛梅英,倘若端仁自证清白,你当如何?”

薛梅英沉着地道:“回禀祖师爷,徒孙并不是想要逼迫端仁圣女什么,也不是图谋什么,为的不过是维护宫规,让大家摒弃前嫌,团结一致,共同对付邪魔外道。端仁圣女清白无瑕,那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徒孙自是最高兴不过,必然要以她马首是瞻,全力支持。”

她的话说得很好听,还把自己给择清了,端仁若不能自证清白,那是自作自受;端仁若能自证清白,那也不是她逼的,她是为了团结。

钟唯唯和护国大长公主都不由得多看了这薛梅英两眼,还真够厉害的。

薛梅英规规矩矩站在那里,不骄不躁,不显山不露水。她有什么好急的呢?

端仁如今才是被架在火上烧烤的那一个,这个清白,可不好自证呢。

诚如曾静所言,即便通过稳婆证明是处子,那也丢尽了脸面,威信不再,掌不了圣女宫;不用这个方法,那又用什么方法?怎么看,端仁都是进退两难。

钟唯唯向护国大长公主轻轻颔首,请老太太发话。这是圣女宫内务,她只能作为端仁的娘家人镇场子,其他还真不好多嘴。

护国大长公主沉声道:“端仁。”

端仁起身,先向护国大长公主行礼,再和钟唯唯行礼,环视众人,沉声说道:“诸位,我思来想去,只有三个办法。”

“第一是如同诸位所言,验明正身。但若是我堂堂一国长公主,一宫圣女,被逼迫至此,以后也没脸再执掌宫务了。”

“第二是滴血认亲,证明皇长子不是我所生,但若是证明了,有心人也只会说皇长子虽不是我生,却不能证明我不曾生育。更何况,一国皇子被如此折腾,传出去便是天大的笑话一桩,将置郦国皇室于何地?”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哪一位出来与本宫比试吧,你赢,本宫让出圣女之位,自裁身死;我赢,你们便都只听我指挥,从此不得再有二话。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听说端仁竟然要以姓名为赌注,全都变了脸色,互相交换眼色,揣测端仁到底是什么意思。

相信端仁的,觉得她真委屈,被逼迫至此,也是过分了;不信端仁的,只觉得她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要以武力逼人;还有那种居心叵测的,跃跃欲试,恨不得借此机会战胜端仁,将她逼迫致死。

钟唯唯适时道:“这个办法好,既然诸位都说不是为了图谋什么,想必也不会以侮辱端仁为目的,那便比试好了。”

话是如此说,眼角余光却是瞅着端仁的,满怀担忧。她不清楚当年的详细经过因由,不好说这事儿谁对谁错,但从血脉私心大局来看,都是舍不得端仁吃亏受罪的。

端仁向她微微一笑,眼神十分坚定,低声道:“多谢你了,凡事总要有个交待,我若能活下来,我会和你说清楚个中缘由;我若不能,也请你和陛下勿以我为念,更不要替我报仇什么的。”

钟唯唯握紧她的手,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小心。”

端仁笑笑,站起身,脱去外面的狐裘,露出里头的轻便衣裳,含笑道:“诸位,谁先来?”

那意思竟然是要力战众人,不管来多少个,她都接着!

薛梅英和张掌事对视一眼,张掌事率先走了出去,虚行一礼:“得罪了。”

端仁温文儒雅:“请。”

圣女宫遴选圣女,自有一套规矩。

首先便是要辨香比试嗅觉,毕竟需要应对昆仑殿的多种迷香,没有好的嗅觉便不能捕捉到昆仑殿妖人。

其次是要比试定力武力,对着昆仑殿妖人的摄魂之术,不能上当被迷惑,还要能喝破对方,与之对抗,将其抓捕归案。

再次是要比试医术,有那中了昆仑殿妖人摄魂术的,要能帮助对方摆脱迷惑,救助对方。

最后是要比试统筹能力,这统筹能力包括的内容就多了。

比如说如何执掌宫务,做到公平公正得拥护;

比如说如何精打细算、节源开流,让大家过的宽裕舒服,而不是饿肚子没衣服穿;

比如说如何平衡各方势力,让圣女宫声势壮大,宫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得到礼遇等等。

前面三条容易比试输赢,最后一条却是微妙,以往都是由上一任圣女与长老们根据大家平时的表现评分,再由圣女宫中有名望的掌事投票,票多者胜出。

这一次,也会用同样的方法,端仁长期以来的执掌统筹能力有目共睹,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看还愿不愿选她。

退一步说,就算大家还愿意选她,前面三场比试也是基础,端仁若是输了,便失去了最后一场比试的资格。

无数种香料摆上来,再被室内暖气一烘,钟唯唯只觉得头昏脑涨,护国大长公主道:“你怀着孩子,不宜闻嗅这么多的香,不如到隔壁去歇着。”

钟唯唯颇不放心,却也知道这些香料大概会对胎儿不利,便把胭脂留在里头,和端仁说道:“阿姐,我就在隔壁。”

端仁粲然一笑,微微颔首。

隔壁厢房布置得十分舒适,还贴心地准备了一个卧榻,以便钟唯唯能躺下休息。

然而隔壁局势危急,她又哪有这个闲心,免不得竖起耳朵细细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