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低估了又又,又又转头就要求重华放开他:“阿爹,我很困,明早我还要上学呢,起不来唯姨会惩罚我的。”

重华看一眼钟唯唯,见她半垂着眼睛不看自己,就又收回目光,盯着又又的眼睛:“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八岁了,该自己睡了,明白?”

又又看看钟唯唯,再看看重华,突然红了眼睛,打着哭腔说道:“我知道,唯姨又不是我亲娘嘛,我大了,就该避嫌了,是不是嘛?”

钟唯唯立刻就心疼了,伸手护住他:“是我让他留下来的。”

重华也有些不忍,一手带长大的孩子,和亲生的也没两样,何况还亏欠了又又一家人。

又又敏锐地发现情势在往有利方向发展,眼泪不要钱地淌个不停:“呜呜呜,阿爹也不是我亲爹嘛,我都知道的,可是我还小,也想要爹娘疼爱……”

一边哭,一边从睫毛缝里偷看重华的反应,反正他就是想和唯姨在一起,就是想和圆子在一起。

重华隐忍地揉了一下眉头,突然发力,将又又抱了起来,挟在胳膊下大步往外走:“青影!”

又又大怒,他也是有脾气的,因为担心大哭大闹会吓着圆子,所以他拼了命地挣扎扭动,试图从重华的臂弯里挣脱出来,为此挣出了一身汗。

青姑姑等人飞快出现,小声劝道:“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有事要商量……”

又又不听,终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蹬着腿道:“你欺负我,欺负我……”

钟唯唯赤脚跳下床,追过去:“半夜三更的,外头在下雨……”

“你别说话!”重华冷着脸喝了一声,不容置疑地吩咐青姑姑等人:“立刻把他安置在偏殿里,以后不许他夜里腻着皇后!他不小了。”

青姑姑等人噤若寒蝉,连哄带劝地拖着又又离开,钟唯唯站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重华。

他不来就不来,一来就闹得鸡犬不宁,她真的生气了。

又又知道自己势必离开,然而真是也生重华的气,便委屈地瘪着嘴道:“唯姨别管我,我很乖的,别吓着弟弟。”

重华生气地瞪他,一些日子不见,心眼儿见长了啊。

上次让他盯着防着何蓑衣,他倒好,反而拉着何蓑衣变什么魔术,气得自己忍成了内伤。

再说今天吧,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最后一句很有博同情,装可怜的嫌疑,钟唯唯心软,一定会更生自己气的。

再看,钟唯唯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几分。

不行,这小子太过依恋钟唯唯,长此以往不是什么好事儿。重华又瞪了又又一眼。

又又收到,哭得更可怜了:“唯姨,我走了,明天我会按时起床上学的,您多睡会儿,不用操心我。”

踢哒、踢哒,自己跟着青姑姑等人去了。

重华叹一口气,上前去拉钟唯唯的手:“快上床去,地上冰凉,光脚容易生病。”

钟唯唯甩开他的手,转过身,上床搂着圆子背对着他睡觉。

重华原本还想让人把圆子也抱出去的,但看到这个场景,是不敢了,便挨着她坐下来,轻轻去摸圆子的脸,涎着脸说:“几天不见,又长胖了。”

钟唯唯不理他,他自觉无趣,就贴着她躺下,小声说:“真的生气了?我这几天真的很忙,你知道的。”

任他怎么说,钟唯唯只是不理。

他就换个方向,和她面对面躺着,继续戳圆子的胖脸:“长得像你。”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就伸手去抱她,钟唯唯立刻把圆子往中间一放,表示保持距离。

重华无奈,耐心地和她讲道理:“你是记恨我刚才叫你别说话吧?又又大了,太过依恋你对他不好,就算亲母子也要避嫌的。”

他锲而不舍地轻戳圆子的嘴角,我戳我戳我戳戳戳,不信你这个贪吃的小东西不想吃奶!

圆子果然闭着眼,歪着头,到处找奶吃,找不到,就开始哼哼。

重华惊喜万分:“他饿了!儿子饿了!要吃奶!”兴冲冲伸手去抱圆子:“我送他出去。”

钟唯唯拨开他的手,翻身下床,抱着圆子往外走,乳娘等人听见声音,全都迎了上来。

当着众人的面,重华也不好做什么过分的事,便紧紧跟在钟唯唯身后,问乳娘:“圆子最近胃口还好?”

乳娘连忙回答:“好,小殿下的胃口很好,很乖。”

“明日都去领赏吧。”重华一本正经地夸了众人一通,坦然跟着钟唯唯坐了下来。

当着他的面,乳娘哪里好意思喂奶,圆子哭得山摇地动,闹着要吃,乳娘涨红了脸,找个角落坐下,背对着他,战兢兢地喂奶。

钟唯唯见她不自在,就瞪重华,重华假装无辜地冲着她笑。

听说乳母心情不好或是紧张,流出的乳汁也不好,钟唯唯生气地起身走了。

重华奸计得逞,一阵风地追了出去。

然而钟唯唯并不是回寝殿,而是去了偏殿,悄声问青姑姑等人又又是否还哭,有没有睡着等等。

☆、899.第899章 可以抱一下吗?

当皇帝的人,顶顶要紧的是面子。

追着钟唯唯里里外外跑,重华做不出来,他气哼哼地回了寝殿,小样儿,就不信她不回来,能在外面站一夜!

他还真的低估了钟唯唯的气性,钟唯唯虽未在外面站一夜,却是去了她的书房。

重华假装突然想起有事要办,把所有人全部打发出去,也跟着去了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钟唯唯盘膝坐在榻上看秋袤等人呈上来的章程,听见他的脚步声也只当没听见。

重华在屋角翻啊翻,翻出一张东岭地图,兴致勃勃地找钟唯唯:“嗳,我和你说,我这些天仔细计算过了,觉着那条密道,应该就在这附近。”

一准儿是骗她的,他的数术再厉害,那也不能光凭着一张地图就能把密道算出来呀。

钟唯唯嗤之以鼻,不理。

重华不由分说,把地图硬铺在她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指信心十足地点在某个地方:“就是这里。”

那地方小小的,只写了“莲峰”二字,钟唯唯瞟了一眼,不置可否。

重华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侃侃而谈:“此地虽小,却连着水道,交通发达……”

他找出尺子,又比又画,报出一连串的数字和计算方法。

刚开始钟唯唯还能勉强听得懂,到后面就跟不上了,脑袋发懵,两眼发直,他在说什么呀?每个字她都认识,就是连续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重华成功地把钟唯唯绕晕之后,得意洋洋地对上她的眼睛:“我厉害吧?”

钟唯唯莫名其妙点了头,随即又寒了脸:“口说无凭,得验证了才能算。”

“我知道,我知道。你明天让人给董瑜传话,重点去这个地方。累了么?我给你揉揉。”重华将手按在她的肩上,像模像样地捏了起来。

钟唯唯没有拒绝,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窗外风雨之声大作,室内二人都不出声,一个趴着,一个揉着,气氛渐渐和软起来。

“为帝王者,心怀天下,就算他此时护着你,灭国之时,恐怕也会自责难当,怪罪于你吧?”

钟唯唯不知不觉将梓怡郡主的话说出口,低声道:“你若与她联手,想必……”

“你这是醋了?”重华握着她的肩头将她扳过来对着他:“当初对上吕纯等人,从未见过你怯,这次怎地不自信了?”

钟唯唯静静地看着他:“因为你。”

韦氏女与吕氏女,和重华天然就是对立的,她能清楚明白地看到他的内心和目的,所以肆无忌惮,信心十足。

梓怡郡主则不同,强国靖中的皇太女,权谋勇武,样貌才智,样样出色,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倘若他们联手,带来的好处不可限量。

换句话说,倘若重华想要达成一统天下的宏大梦想,梓怡郡主便是最强有力的同盟和帮手。

与其说她担心败给梓怡郡主,不如说她担心败给权势。

钟唯唯严肃地问重华:“倘若,你与我在一起,便要灭国,便要失去一切,乃至你的生命和臣子百姓;与我分开,便可富有天下,权势滔天,你选什么?”

难怪说帝后乃是天下最难的夫妻,绑在权势这辆战车上,退一步便是死,而且是全军覆没。不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重华直视着钟唯唯的眼睛,轻声说:“以我,愿意把生命给你,我不会为了权势和私利放弃你、背叛你。”

但是君王的责任,并不止是她一人,而是天下苍生。

譬如说,以她一人,便能换取千万人的性命和安宁。

若是她,她又将如何选择呢?

答案不言而喻。

钟唯唯懂得重华的意思,她歪着头想了片刻,轻笑出声:“我知道了,我想要独自待些日子,想一些事情,陛下不介意吧?”

虽悲哀无奈却不得不择之,这便是帝王之责。

懂得,理解,却不见得就愿意接受。

正如,当初祁王等人叛乱,要求用她一人来换取芳荼馆众茶师的性命一样,重华从不曾要求过她,是她自己愿意站出来。

但那是自愿,自愿与被放弃,绝对是两回事。

重华沉默了一会儿,非常生气:“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我知道女人才生了孩子之后,想法总会奇怪一点,没关系,你有气可以冲我出,但不能这样找茬。我可以说假话哄你高兴,可是……”

“陛下觉得假话能骗得过我?”钟唯唯截断他的话,非常认真地说:“我不是胡思乱想,也不是找茬。这件事它正在发生,计划不如变化快,不管是你,还是我,谁都预料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我必须有所准备。”

凡事都要先考虑到最糟糕的结果,多作准备,如此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做了皇后,享受这无上荣华富贵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重华在一直不停地成长,他会从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国君主,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她也必须跟上他的脚步,不然总有一天,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情义终究会成为云烟。

钟唯唯再次强调:“我要独自待着,好好想想,陛下请回吧。”

重华骤然松手,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苦笑:“我知道了。你去睡吧,不要熬得太晚。”

钟唯唯看到他眼窝下的青影,以及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模样,心有不忍:“夜太深了,你就在寝殿里睡吧。我今夜睡不着,索性不睡了。”

意思是她要在这书房里坐一夜?

重华轻轻摇头:“我也还有些事情没做完,之前是因为觉得雷声太大,不放心你们,所以来看看。”

他向钟唯唯伸手:“可以抱一下么?”

钟唯唯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害怕沉溺其中,一触即分。

一双有力的手用力将她拥紧,重华使劲地拥抱她,恨不得将她嵌入体内:“对不起,阿唯,我不想让你烦恼,只想让你快活。”

钟唯唯安静地由他抱着:“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需要调整。”

☆、900.第900章 你是谁?

一夜风雨,吹到天明。

皇帝陛下深夜顶风冒雨去了交泰殿,大家都以为他会留宿中宫,谁知他又顶风冒雨回了清心殿。

恩爱夫妻,怎么都不可能半夜跑个来回,这只能说明,帝后之间真的出了问题。

皇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件事瞒不住人,不到中午时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只是有了上次周婕妤挨罚的事儿,这次没人敢再往刀口上撞,且今天不是初一、十五,大家不用请安,因此交泰殿非常安静。

钟唯唯一夜未睡,将秋袤、苏琼提交上来的章程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找不出什么漏洞了,就又交待胭脂:“传我的令,午时三刻,在司茶署,召集各大商会的人开会,董舵主也要到场。”

胭脂飞奔出去传令,小棠端了燕窝粥上来,笑吟吟地道:“这是陛下让人送过来的。听那边说,也是忙了一整夜,天不亮就又召见大臣了。”

钟唯唯沉默着将燕窝粥吃了,吩咐:“你去小厨房里熬一份莲子百合煲瘦肉,算着点儿送到前头去。”

重华这些日子常常熬夜,虽然年轻体壮,却也需要注意保养。

小棠高兴起来,小声道:“早这么想得开,昨儿夜里就不该把人赶走。”

钟唯唯摆摆手:“你不知道,我不是赶他走。”她只是和自己过不去,觉得需要想通一些事情罢了,关心他照顾他,和这件事没关系。

小棠不明白:“分明是在置气呢。”

“夫妻俩的事儿,外人不懂,你和梁兄成亲不久,以后就知道了。”钟唯唯漱了口,去看过圆子,躺下休息。

宫外。

胭脂将下午要开会的事儿传达给陈俊卿知道就离开了,司茶署自有一批小吏负责传讯,并不用她自己一一传达。

她的重点是去到大雁帮分舵找董瑜,务必保证董瑜能在会前提前到达。

董瑜还没回来,分舵舵主有些难为情:“昨儿大当家的从宫里出来后,就收到了驿馆来信,东岭的闽侯请他喝酒……”

胭脂心旷神怡,她正愁找不着机会去见何蓑衣呢,正好了。

高高兴兴去到驿馆,便说自己要找董瑜,驿馆官员认得她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女官,不敢耽搁,立刻报了进去。

董瑜早已起身,正与何蓑衣坐在一处喝茶聊天打屁,听说胭脂来了,就挤眉弄眼:“我记得这姑娘之前似是已经送给了你的?我是不是该叫一声小嫂子?”

何蓑衣眉眼未抬:“我并未接受,因此她是阿唯的人。”

董瑜笑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她至今未嫁,焉知不是在等你?今天多半也是想借机看看你,若只是找我,叫我出去就好了,何必亲自拜访?”

何蓑衣只当没听见。

片刻后,胭脂落落大方地进来,先给何蓑衣行礼,再给董瑜行礼:“皇后娘娘有事要寻董舵主。”

董瑜善于察言观色,觉着胭脂和何蓑衣之间分明是有点什么,便借口方便,留这二人单独相处。

胭脂反而窘迫起来,尤其是何蓑衣一直淡淡的,自顾自地打棋谱,并未多看她一眼,让她非常不安。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先生……”

就听门外传来喧哗声,有人高声叫着何蓑衣的名字,破口大骂,骂得十分难听,什么杂种,恶毒东西,不得好死之类的。

胭脂吃了一惊,见何蓑衣充耳不闻,神色淡淡,不由得愤怒起来,立刻就要冲出去替他出气。

门被人从外头使劲踹开,一个身材瘦高,容貌妖艳,皮肤白得不正常,嘴唇红得滴血,眼睛黑得如同深潭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满脸怨毒:“何蓑衣,是不是你指使那个贱人害的我?”

胭脂从未见过此人,只觉此人颇有几分眼熟,声音也有点奇怪,正沉思间,那人已然看到了她。

“哈!这是谁呢?”那人目光流转,放肆地在她全身上下看了一通,勾起鲜红的唇角,笑得十分恶毒:“孤男寡女,大白天的关起门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的目光太过露骨,胭脂自觉光是这样被看着,就已经是莫大的侮辱,大怒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驿馆里撒野……”

“我是谁?”那人嘲讽一笑,恶狠狠地瞪着何蓑衣:“你倒是说说我是谁呀。”

何蓑衣仍然专心致志地打棋谱,不理不睬。

那人怒极,猛扑过去,一脚踢飞棋盘,一拳往何蓑衣脸上砸去。

何蓑衣静坐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一点还手的意思都没有。

是了,何先生说过重病未愈,还在将养的,看这情景,他应当也打不过这个红嘴唇。

念头闪过,明知不敌对方,胭脂还是勇敢地出了手,红嘴唇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找死!”

拳头带风,毫不停顿地往胭脂的脸上砸落,胭脂避无可避,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等待死亡来临。

突然间,一只手掌捏着一枚棋子,恍若穿花蝴蝶一般,自拳头与面门之间穿过,挡去了那一拳,同时经受不住冲力,覆盖在她的脸上。

冰凉柔软,带着茶叶和墨的芬芳,这是何蓑衣的味道。

他似是害怕伤到她,落到她脸上时已经卸去了十之八九的力,因此控制不住地发出痛楚的闷哼。

胭脂潸然落泪,他到底不是冷血之人,不能眼睁睁看她为他失去性命。

她重重地摔倒在何蓑衣怀里,二人一起往后仰到,滚落塌下,同时红嘴唇也被这一掌荡开,撞到墙上才算站稳。

何蓑衣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唇角流出几缕血丝,胭脂吓得脸色苍白:“先生,您还好吧?董舵主,董舵主!”

董瑜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怎么都喊不答应。

何蓑衣摆摆手,坐起身来,冷漠地注视着对面的人:“你竟敢来我这里。”

红嘴唇看看胭脂,再看看何蓑衣,淫邪一笑:“奸夫*********胭脂觉着这个人真是太恶心了,虽然她很心虚,仍然坚决予以否认:“胡说八道!”

☆、901.第901章 拿秋茗的亲生儿子来换

“我是胡说八道,你和他不是奸夫******红嘴唇不怀好意地往胭脂的前胸一瞟,笑得放肆又可恶。

胭脂悄悄瞟了何蓑衣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就大声道:“当然不是!”

“那你怎会在这里?”

“我是来替皇后娘娘传信的!”

红嘴唇“啧啧”出声:“啊呀呀,原来不是你跟他有私情,而是你们皇后娘娘和他旧情未了,让你来替她传信的呀。”

胭脂气得发抖,本想叫驿馆的人进来收拾这个坏东西,又怕他当着那些人的面乱说,影响了钟唯唯的名誉。

最近皇后娘娘和陛下之间本就有了间隙,再有这些闲话传出去,那她就真是死一百遍也不能弥补其一。

胭脂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手腕一抖,剑尖指向红嘴唇:“我今日定要割了你的舌头!”

红嘴唇勾起唇角:“来呀,正好剥了你的衣服。”

胭脂的头“嗡”的一声响,提剑就往前冲。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手腕,何蓑衣沉声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他是来找我麻烦的,和你没有关系,走吧,牵扯进来对你没什么好处。”

她自是不怕,就怕把皇后娘娘牵扯进去。

胭脂恨恨瞪了红嘴唇一眼,收起软剑冲了出去:“我去找人来帮忙。”

“不必。找到董瑜就让他走,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何蓑衣扶着软榻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红嘴唇。

胭脂不放心:“可是您……”

“我让你不要管我的事,听不懂人话么?”何蓑衣没有看她,每一个字却都像是冰锥一样锋利。

胭脂眼里的亮光黯淡下去,沉默地退出。

始终不放心,徘徊在门外不敢走,一只砚台从里面飞出来,狠狠砸在她身上,将她淡青色的女官袍服染得狼狈万分,又痛又丢人。

“滚!”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胭脂转过身,狂奔而出。

“你怎么了?”董瑜迎面而来,手里举着一枝才开了一半的新荷:“好看不?”

胭脂顾不得耻辱,三言两语说了经过:“你快去帮他……”

董瑜神色凝重:“既然他不要别人管,那我就不好插手了。”生拉活扯,将胭脂拖走了。

室内,两个男人大打出手,何蓑衣的功力尚未恢复,比不得慕夕凶残,很快就落到了下风。

慕夕将手指抵着何蓑衣的眼睛:“我挖了你的眼睛,钟唯唯必然心疼你,将你留下来,养你到老死。”

何蓑衣不避不让,淡淡地注视着他:“你便是杀了我,也不能让你失去的地方再长出来。”

慕夕暴怒,想他这一生吃尽亲爹苦头,从不敢相信任何人,立志要做一个恶人坏人毒人,偏生晚节不保,好不容易想对一个人好,却上了钟欣然的巨当。

“只要你死了,我就安慰了。”他的手指用力往下插,指望何蓑衣能求饶或是惨叫出声。

门外,钟欣然低眉垂眼地伺立在梓怡郡主身边,低声道:“主上,真的任由他杀了何蓑衣么?”

梓怡郡主笑而不语,只将手里的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她一直担心何蓑衣别有所图,隐藏了实力,是不是真的,马上就知道了。

然而何蓑衣仍然是一副随便慕夕的样子,她终于出了声:“叫他住手。”

钟欣然立刻跳出去:“慕夕!住手!”

慕夕听见她的声音,眼珠子都红了,仍是不管不顾。

钟欣然冷笑一声,将手往怀里一捏,诡异的蝉鸣声响起,慕夕惨叫一声,捂住肚子遍地打滚。

钟欣然仍觉得不够解恨,使劲地捏,捏,捏,母蛊叫得越厉害,慕夕痛得整张脸都变了形,眼珠子往外凸,舌头也吐了出来,他却仍然强撑着不肯向钟欣然求饶。

何蓑衣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大师兄,听说这个东西曾经是你的。”钟欣然很得意,“现在它是我的了。”

“哦。”何蓑衣走出去,看到站在门外的梓怡郡主,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淡淡颔首,继续往外。

梓怡郡主叫住他:“何兄,你不问问怎么回事吗?”

何蓑衣道:“和我没关系。”一会儿工夫,就走得不见了影踪。

梓怡郡主猜不透他的想法,便嫌蛊母和慕夕的惨叫声吵人:“行了!”

钟欣然意犹未尽地停下来,以鞋尖勾着慕夕的下颌,轻慢地道:“求饶,便饶了你。”

慕夕痛得全身是汗,衣衫尽湿,他恨恨地盯着钟欣然看了一会儿,一分一分地展开笑脸:“我错了,求你,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