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箜篌的女子只看了那些人一眼,就移了目光,不屑道:“那又如何,依我看,他们和别的客人并无不同,来韶音坊只为寻欢作乐,有几人真正瞧得起我们。”“紫苏啊,你真是太傲性了。咱们是什么身世,难道你指望别人不把咱们当乐伎?”小婵幽幽叹息一声。

紫苏听了这话,清丽的脸上也有了颓然之色。“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一向不愿意应酬客人。”紫苏随意的拨弄手里箜篌的弦。“你这样倔,何时才能赎身。难道你想在这里待一辈子?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小婵忍不住一再劝她。

紫苏见她说这话时,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笑问:“郗公子答应替你赎身了?”小婵含羞点了点头。紫苏见状,不禁替她高兴起来。“你总算没看错人。”紫苏笑吟吟的说。

小婵见她语气有所和缓,忙道:“今日这群客人都是郗公子的朋友,你就当给我面子,去见见他们,对你日后必定有好处。”紫苏这才点点头,打趣道:“好,看在郗公子的面子上,我就破例一回。可不是给你面子。”小婵吐了吐舌头,笑道:“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郗子祈、宇文逸风等人身边坐下。宇文逸风早也看见小婵和紫苏说话的情形,猜到紫苏不愿来陪他们饮酒,被小婵劝了半天才勉强而来,心里倒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紫苏一眼。

紫苏的容貌很秀美,却不似小婵那么明艳,她眉间隐隐有一层忧郁的气质,白皙的肤色几乎要透明一般。见宇文逸风瞧着自己,紫苏也打量了他一眼。宇文逸风淡淡一笑,移了目光。

紫苏越看越觉得他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宇文逸风面前的酒樽空了,紫苏替他把盏,见他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不禁微微一笑。

这时,一名华服少年公子从门外走进来。众人见他一袭青衫,手中摇着折扇,模样十分俊俏,不禁多看了一眼。郗子祈瞪大眼睛一瞧,这俊俏少年好像是妹妹凤藻女扮男装,心中暗暗叫苦。他下意识的看向宇文逸风,见他唇边有一丝微笑,知道他也识破了凤藻的身份,倒有些好奇想看看下文。

作者有话要说:暧昧是什么?

暧昧就是一方永远不说,另一方就永远装作不懂。于是一方永远沉默,一方永远装傻。

暧昧这东西太可怕了,忍到内伤,却又黯然销魂。

在这一章,我以为女主犯了一个大错误,尽管她是无心的,可有些话,真没必要说出来。

跳窗

凤藻大大方方的往宇文逸风身边一坐,拱手道:“宇文兄,好久不见,没想到今日在此处遇到你,幸会。”宇文逸风斜了她一眼,揶揄道:“哪有很久,端午节不是才见过,前后不到五天。”

凤藻嘻嘻一笑,无意中露出女儿家的娇媚,紫苏只瞧了她一眼,便也看出她是女子,猜到她是为宇文逸风而来,心中一笑。

宇文逸风却不愿和凤藻多说,以免她有所误会,忽然执起紫苏的手,拉着她往韶音坊二楼的雅间走去。紫苏惊讶之余,侧目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拧眉不语,只得默不作声跟着他走。

在座的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有宇文啸风和郗子祈心中有数。宇文啸风心中暗笑,郗子祈却暗暗替妹妹叹息了一声。再看凤藻脸色,她竟好像没看到一样,眼皮也不抬,自斟自饮起来。郗子祈纳闷的看了她一会,又看看宇文逸风和紫苏的身影,无奈的笑了一声。

在韶音坊二楼的雅间,紫苏吩咐小厮端来茶点,什么话也没有多问。她倒了杯茶给宇文逸风,宇文逸风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紫苏淡然道:“公子要是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小女又何必问。”“你很聪明!”宇文逸风抿了一口茶。

他想起紫苏刚才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奇的问:“你刚才看到我,神情很奇怪,是为什么?”紫苏听他问起,如实道:“小女觉得公子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哦,原来是这样。”他顿了顿,又笑道:“也许是在梦里见过。”紫苏听他话语中有调笑之意,脸上一红,不再作声。

两人坐了一会儿,宇文逸风走到窗户旁,从缝隙里往外看,皱眉道:“她怎么还没走。”紫苏也从他身侧看了一眼楼下,笑道:“那位小姐耐心好得很。”宇文逸风听她称呼凤藻为小姐,显然也是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和她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笑意。

“你们这里有后窗吗?”宇文逸风知道自己不下楼,凤藻不会轻易离开,问紫苏。紫苏点点头,走到屏风后,向宇文逸风招招手。宇文逸风跟着她走到屏风后,果然看到一扇窗户。

推开窗,楼下便是街道。宇文逸风攀到窗户上,正想往下跳。紫苏担心道:“这么高,公子要当心啊。”宇文逸风向她笑笑,就跳了下去。落地之后,他向紫苏挥了挥手,笑道:“今日多谢姑娘襄助,改日,我再来答谢。”紫苏只笑笑,就关上了窗户。

凤藻在韶音坊中等宇文逸风,左等右等不见他和紫苏出来,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哥,他……他们在楼上干什么要这么久?”凤藻低声问郗子祈。

郗子祈忍不住一笑,道:“我怎么知道他们干什么。你不放心的话,上去看看好了。”凤藻白了他一眼,撅嘴道:“哼,你以为我不敢。”郗子祈怕再多说会激得她真上楼去,不再多语,转身和小婵、宇文啸风等人一同饮酒。

凤藻烦躁的不时看向二楼雅间的门,见始终没有人走出来,心中着急,直想这就冲进去把宇文逸风给揪出来。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若这么做,必会遭到众人耻笑,只得作罢。

紫苏打开门出来,款款下得楼来。凤藻见只有她一人,忍不住迎上去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宇文公子呢?”紫苏见她气势汹汹,莞尔笑道:“宇文公子已经走了。”“走了?怎么走的?没见他出来啊。”凤藻诧异的问。

“他确实已经走了。”紫苏说完这句,就往教坊的后院走去。凤藻愣在那里,心里气急败坏。这个宇文逸风,分明是要躲着自己,他凭什么这么傲慢,凤藻越想越生气。

宇文逸风回到王府,想起刚才在韶音坊中的一幕,心里忍不住好笑。凤藻那个女孩子,实在是太大胆,哪里有一点女人的样子。女人就算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少也得温柔可人,就像那位紫苏姑娘。他想起紫苏,又笑了一笑。

转过回廊的尽头,忽然看到一个俏丽的人影,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背后拍了她一下。溪月一脸的惊诧之色,看到是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嗔道:“干嘛像个鬼似的吓人家一跳。”“大白天的怕什么鬼,除非你做了亏心事。”宇文逸风慧黠一笑。

溪月哼了一声,打量着他,道:“总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不是拍璎璎的头,就是吓我一跳。你何时才能稳重一点。”宇文逸风也学着她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不也没大没小的叫她璎璎,还说我。”溪月这才抿嘴一笑。

长公主和青鸾、菊夫人从花园深处走出来,看到宇文逸风和溪月说话,两人的脸上都有笑意,心中忽的一沉。青鸾似有意似无意道:“呦,三弟回来了,想必我夫君也已经回府。母亲,媳妇这就告退。”长公主沉着声嗯了一声。

菊夫人见长公主似乎不大高兴,犹疑的看了宇文逸风和溪月一眼,见他俩并肩而行,心中有些隐忧。她悄悄打量了长公主一眼,果然见她面如严霜。

当晚,宇文长风回府后,还没来得及回竹雨斋,就被长公主派去的婢女叫去见她。不知道长公主有何用意,宇文长风向她问安之后,恭敬的肃立一旁。

“官署里很多公务吗?这些天总不见你在府里。”长公主挥手示意他坐下。宇文长风坐到她对面,道:“事务很多,北方羌族、羯族的胡人屡次犯境,皇上已从洛阳回到金陵,准备派军剿灭。”“剿灭胡人?哼,他有那本事吗?成天痴迷炼丹,国事都荒废了。”长公主对那个既是侄儿又是女婿的皇帝颇为不满。宇文长风却不欲和母亲争辩,只笑笑。

长公主瞥了儿子一眼,切入正题:“本宫上次对你说的事,你回去有没有和溪月说?”“说了。这些天她没有贪睡,日日早起。”宇文长风怕母亲又要数落溪月的不是,只得替溪月掩饰。“切,早起?从来没见她来向本宫请安。她真该和青鸾学学,如何当儿媳妇。”长公主不屑的冷哼一声。

“母亲,慢慢来吧,这些都是小事。”宇文长风不愿在这些琐碎事上令长公主对溪月挑剔。长公主柳眉一竖,嗔道:“怎么是小事!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媳妇如果不懂规矩,传出去会被人耻笑。就是因为你太宠着她,她才会什么规矩都不理会。”

宇文长风无奈的笑笑,道:“那么依您的看法,我应该怎么办?是不是我每天训斥她几句,让她诵念《列女传》?”长公主当然知道儿子说的是反话,被他气得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本宫不过叫你多管管她,不要什么都由着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自家的事都管不了,何谈为朝廷效力。”

见宇文长风只是笑而不语,长公主拍了矮桌一下,怒道:“本宫每次说溪月,你都是这副不耐烦的神情。长风,你再不管她,她要是……”长公主想了想,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会怎么样?”宇文长风听她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不解的问了一句。长公主扶额叹息一声,道:“你回去吧,母亲有些累了。”宇文长风向她一拜,站起来转身欲离去,见长公主十分疲惫的样子,扶她躺到床榻上。

“回去好好想想本宫的话,不是本宫要挑剔她,她既然嫁进来,你和她都是本宫的孩子,爱之深责之切,你明白吗?”长公主凝神休养。宇文长风嗯了一声,替长公主盖好被子,才道:“我知道母亲的苦心。”

长公主听他声音很小,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你父王常说本宫对你太严厉了,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宇文长风向母亲淡淡一笑,道:“没有。”长公主这才叹息一声,道:“也罢,本宫若是一味说她不好,你心里迟早生怨。你们的事啊,以后本宫再也不多管。”

宇文长风知道长公主只是一时感叹,并不是真的要不管他和溪月,笑道:“我们都是您的儿女,您不管我们怎么行。”长公主斜了儿子一眼,脸上有些许笑意,缓缓阖上眼睛休息。宇文长风见母亲睡了,这才转身而去。

回到竹雨斋,见溪月正坐在西窗下做着针线活儿,像是在缝制一件衣裳,向她走过去。溪月看到丈夫,忙站起来迎他,服侍他更衣。“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吃过了吗?”溪月替他把解下的腰带放到一边,关切的问候。

“有点事耽搁了。”宇文长风随口说了一句。看到溪月做的针线,他好奇的问:“这是什么?”“是你的衣裳啊。”溪月拿起那件长袍,在他身上比量,道:“袖口还差一点没缝好。你先试一下,看合身不合身。”

宇文长风疑惑的穿上溪月递过来的长袍,溪月替他系好衣带,打量了一眼,道:“挺合身。想不到我第一次替你缝衣裳,就这么合身。”宇文长风见她眉眼间有笑意,问道:“咱们府里有专门的裁缝,你怎么想起来亲自缝衣裳?”

溪月凝望他一眼,笑道:“那么你是愿意穿裁缝做的衣裳,还是穿我做的?”宇文长风捏了捏她脸颊,也笑了:“我是不想你太费心。天都黑了,再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溪月妩媚一笑,收拾好他脱下来的长袍,道:“我平日里一到点灯的时候便不再做针线,今天是因为还有几针就可以缝好这件长袍,多做了一会儿。”她整理好针线,放到针线盒里。

宇文长风看着她的侧影,心里不禁想着,长公主总是怨他太宠她,她这么温婉灵秀,他怎么可能不宠着她呢。别说她没有什么错,就算她有些缺点,在他看来也是微不足道的。她在父母宠爱中长大,是有点任性,可女人不都这样么,偶尔撒娇使小性子,只要不是无理取闹,他又何必板起脸来当真。

“你发什么呆呀?”溪月见宇文长风怔怔的看着自己,边拔下发间的步摇钗环边好奇的问。宇文长风走到她身侧,轻轻抱住她,在她耳畔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抱抱你。”溪月娥眉一蹙,歪着脑袋看他,似乎想看穿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游湖

翌日清晨,晨曦微露,宇文长风醒来后看到溪月还没有醒,刚想拍拍她,见她熟睡的面容,又不忍心叫醒她。早上多睡一会儿能有多了不得呢,为什么母亲总是挑剔她。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母亲就是觉得儿子不该这么惯着溪月。想到这里,宇文长风不禁叹息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继续睡着,轻抚溪月柔滑的后背、柔软的纤腰。溪月这时也醒了,睁开双目迷离的看着他,伸出手指在他下颌上点了一下,见他张开眼睛,才道:“你有什么心事瞒着我?”宇文长风见她问起,便不再隐瞒,如实道:“母亲让你以后早点起床,不要再贪睡。”

“我就猜到,她又对你说什么了?”溪月不满的嘀咕了一句。“没说什么。”宇文长风侧过脸去躺着。溪月却不依,攀到他身上,圆睁杏眼,凝望着他道:“没说什么,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她肯定是说了,她是不是叫你管我管的严点儿,最好整天不给我好脸看,这就是大丈夫了。”宇文长风嘻嘻一笑,并不答话。

溪月哼了一声,躺回枕头上去。想起长公主不知道又在她丈夫面前数落些什么,她心里一阵怄气。宇文长风在她腰间一揽,想扳过她身子,她忸怩一下,推开他的手,负气道:“天这么热,别抱来抱去的了。”宇文长风无奈的轻叹一声,侧过身去。

溪月想起他昨晚回来后的神情,以及刚才的举动,知道他是在犹豫,究竟该向着母亲还是该向着妻子。母亲的威严固然不可触犯,娇妻的温柔也是不能释怀。他既不愿母亲挑剔妻子,也不愿因妻子触怒母亲。毕竟她们都是他的亲人。

想到这里,溪月心中又不忍令他为难,转过身去,看到他闭目而睡,轻轻依偎着他。“你不热了?”宇文长风笑着看她。溪月眼珠转转,慧黠道:“你让我早起,我就早起嘛,有什么可烦的。”宇文长风听她这么说,心里一喜,轻抚她秀发,在她眉心一吻。

“天都亮了,你又想干什么?”她问。

“我没想干什么呀。”他说。

“没干什么,手怎么不老实。”她嗔道。

“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怕羞啊?”他笑道。

“坏死啦,你弄疼人家了。”她娇嗔的抱怨。

“哎呦,你干嘛踢我。”他忍痛摸摸小腿。

溪月抱着被角咯咯娇笑,宇文长风掀开被子下床去穿衣服。溪月也披好中衣,走到水晶帘外,吩咐小蝶、瑞雪准备热水给公子洗漱。

回望着宇文长风,溪月忍不住又是一笑。宇文长风穿好衣袍,点着她鼻尖轻声笑道:“以后不许踢我。”溪月耸了耸鼻子,不以为然道:“以后我穿上鞋子踢。”“那我就直接把你扔到窗外去。”

宇文长风席地坐下,正要把束发的金冠戴在头上,溪月走过去道:“我替你梳梳头吧。”宇文长风嗯了一声。溪月走到妆台前取出一把玉梳,散开他的头发,细细的梳理,梳好后将头发在头顶用发笄绾起来,戴好金冠后,又插了玉笄束住。

宇文长风梳洗好之后,溪月尚未梳妆,披散着一头漆黑如云的秀发。宇文长风见她打量自己,笑道:“这些天官署里事务特别多,我不能留在家中陪你。你也别总在房里待着,多出去走动走动。”溪月看着自己夫君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欢喜,点点头道:“哦,我待会儿去找璎璎。”

宇文长风走后,溪月收拾了一下,便往璎璎的住处去。璎璎正坐在廊下乘凉,见了溪月忙道:“快来快来,我这里有冰镇酸梅汤,你也喝一碗。”“那东西太凉,我喝不惯。”溪月忙推辞。璎璎抿嘴一笑,道:“凉冰冰的才解暑啊。”

婢女端来酸梅汤,璎璎接过去喝了一大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向溪月道:“今天一早天气就热,待会儿我们去划船,你也去吧。”溪月点了点头。

王府花园的湖边停了一艘华丽的画舫,早有家丁等在岸边。溪月和璎璎上了画舫之后,璎璎吩咐开船,画舫向着湖心划去。此时池中荷花尚未开放,一朵朵打着娇嫩的花苞,在亭亭翠叶间摇曳。

“我姐姐和颖夫人在那边的水榭里看金鱼,咱们这就划过去接她们。”璎璎指着不远处的人影道。溪月看过去,果然见几个人站在水榭边。

宇文逸风在花园里喂了鸽子出来,看到她们坐在画舫上,向划船的家丁喊道:“等等我。”他上船之后,船身晃了两晃。颖夫人忙扶着画舫栏杆,嗔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使这么大力,船都要被你弄翻了。”

宇文逸风嘿嘿一乐,看到溪月和璎璎坐在一侧,走到她们身边坐下,随手抓了一把莲子来吃。璎璎瞧见他手腕上缠绕的五色丝绳,不禁赞道:“这是谁给你编的,真好看。”宇文逸风拉了拉衣袖,盖住丝绳,笑道:“我自己编的。”

璎璎知道他在说笑,撇了撇嘴,道:“切,你能编得上来才怪。”宇文逸风只是一笑没有言语,怕和璎璎说得多了,颖夫人和菊夫人会注意到他们。

璎璎见他心不在焉,也就不多话,扭头向溪月道:“现在才五月里,这池子的荷花都还没开。等到八月之后,荷花都开了,莲蓬里的莲子也长熟了,咱们再在这池子里划船,边采莲子边赏花,那才叫美啊。”

溪月初时听她问起宇文逸风手腕上戴的丝绳,心中一惊,宇文逸风随口扯了一句之后,璎璎没有再问,她这才放下心来。无意中看了宇文逸风一眼,见他脸上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禁低了头。宇文逸风见溪月有些不自在,自然能猜到她心中所想,颖夫人和菊夫人都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望着湖面的景色。

“我听青鸾说,那郗家小姐追你都追到韶音坊去了,是不是啊?”璎璎忍着笑,向宇文逸风低语。宇文逸风猜到是宇文啸风告诉了青鸾,青鸾又告诉了璎璎,只怕这会子府里不知道这事的人已经不多了,冷冷哼了一声。

“我看她对你倒是一片痴心。你怎么撇下人家自己跳窗户跑了?”璎璎笑着向他眨眼。宇文逸风不屑道:“我怕她行不行!”璎璎“哧“的抿嘴一笑。

溪月听他们说起郗家小姐,思忖片刻道:“是不是那位凤藻小姐?”“咦,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是她?”璎璎不解的看着溪月。溪月瞥了宇文逸风一眼,见他一副烦躁不安的神情,微微一笑道:“见过几次。你一说郗家小姐,我猜多半是她。她长的很漂亮。”

“二哥不娶他们家的女儿,我也不会娶。”宇文逸风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璎璎和溪月闻言都有些错愕,见他气呼呼的塞了一颗莲子在嘴里嚼,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不高兴了。璎璎嘀咕道:“瞧你急的,我们又没说让你娶她。”宇文逸风没有理会她的话,凝望了溪月一眼。溪月垂下眼帘,似是没有在意。

画舫很快划到了岸边,宇文逸风先跳下去,扶着自己母亲颖夫人下了船。璎璎则扶着姐姐菊夫人下船,船中只剩溪月。溪月小心翼翼的走到船头,船头晃了一晃,她有些心惊,几乎要站立不稳。

璎璎刚要上前扶她,却见宇文逸风已经伸过手去,扶了她一把。溪月上岸之后,和璎璎并肩而行,宇文逸风则走在她们身后。

璎璎见到他对溪月的态度,有些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打量了溪月一眼,见她一脸恬然,似乎并没有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璎璎这才侧目看了宇文逸风一眼,放下了心。

众人一同去往花厅用午膳。宇文长风已经回到府中,看到溪月和璎璎一前一后进花厅,好奇的问:“你们去哪儿了,这会儿才来?”溪月还没有开口,璎璎笑道:“我们去划船了。”宇文长风点头一笑,扶溪月坐在矮桌旁。

宇文逸风走进来之后,坐到大哥宇文啸风身侧,没好气道:“大哥,你干嘛把昨天的事告诉别人啊?”宇文啸风听他问得突兀,一脸茫然,不解的看着他道:“昨天什么事?”“就是昨天在韶音坊中……”宇文逸风说了一半,看到宇文啸风脸上起了笑意,立刻顿住。

宇文啸风这才笑道:“昨天的事不是很有趣吗,那凤藻小姐可爱的很,在楼下等了你很久,结果你先溜了。”“我不走,等着她缠着我呀。”宇文逸风沉着脸。

宇文啸风瞥了他一眼,见他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三弟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怎么说也是姑娘家,你这么做太不给人家面子。就算是看在她哥哥郗子祈的面子上,你也不该让人家太难堪。何况那凤藻小姐如花似玉,你怎么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啊。”

“她哪里像个女人啊,什么地方都敢闯。”宇文逸风不屑的侧了脸,却见宇文长风和溪月耳鬓厮磨、态度十分亲密,再想起凤藻大大咧咧的样子,心中更加烦躁。宇文啸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若真对她无意,最好早些跟她说明。拖久了会影响到咱们家和郗家的关系。”宇文逸风沉着声嗯了一声。

耳光

午膳后,众人各自散去。溪月独自回房去午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妩儿轻轻叫醒了她。“什么时辰了?”溪月坐起来问。妩儿道:“已经申时二刻了。”“啊!”溪月叫了一声,没想到自己睡的这么久,忙起身穿好外衣。

“公子回来没有?”她边梳理长发边问。“还没有。小姐,长公主派人找你过去呢,已经催了两遍。”妩儿有些担忧的说。“你怎么不叫我?”溪月听说长公主派人来找她,而自己睡着了没去,不由有些担心。这要是回报给长公主,少不得她又要对自己有看法。

妩儿吐吐舌头,道:“奴婢看你好像很困,也就没想叫你。小姐,你快点过去吧。”溪月叹息一声,匆匆离了竹雨斋,知道今天这顿责罚是免不了了。

走到长公主所居的院落,婢女替她通传。不一会儿,婢女请她请内室。溪月忐忑的走进长公主的卧室,见她坐在软榻上,手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猫。那猫温顺的趴在长公主膝上,但眼神却炯炯,敌意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溪月一向怕猫,有些不敢上前。

“你嫁过来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是不懂规矩,见了长辈也不问候?”长公主瞥了溪月一眼,溪月只得跪下向她行礼。“起来吧,一旁坐着。”她打量着溪月,见她精神比之前好得多,心里也是一宽。

“睡醒了?”长公主慢悠悠的问。溪月瞧她脸色,见她脸色阴晴不定,只得硬着头皮道:“天气热,多睡了一会儿。”长公主淡然一笑,道:“自从你嫁过来,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你在自家时也是这般慵懒?”溪月知道今天是自己睡过头了,讷讷不语。

“本宫今天找你过来,你知道是什么事么?”长公主先发制人的说。溪月摇摇头。“本宫听到关于你的一个谣言,非常不高兴。”长公主面色凝重的看着儿媳。

溪月见她目光深邃,不卑不亢的回话道:“既是谣言,母亲又何必来问。谣言止于智者。”“好一张伶俐的嘴。”长公主放下猫,那猫“喵喵”叫了一声,从溪月身旁跑过。溪月心里一惊,好在猫没有抓她。

“男女有别,就算一家人,该回避的也要回避。你明白吗?”长公主清冷的目光在溪月身上扫了一下。溪月抬头看着她,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和逸风,不要走得太近。他是你丈夫的弟弟,又是不拘小节的脾气,你们最好不要让人说出不好听的话来。”长公主终于说出这句令溪月匪夷所思的话。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溪月这才感觉到彻骨的寒意,这府里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是说什么的人都有。她和宇文逸风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就有人添油加醋的回报给长公主。

“我和小叔清清白白的,如果有人嚼舌根子,那才是别有用心。”溪月不甘心的说了一句。“本宫说一句,你就顶一句。这样的儿媳妇真是见所未见,石俊一生敬小慎微,竟教出你这么个女儿来。”长公主不满斥责了溪月一句。溪月忍住气,习惯的咬着樱唇不说话。

“长风已经成家,该是立业的时候了。男儿志在四方,你不要日夜缠着他,让他沉迷于温柔乡,要多劝进。”长公主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谁知她这句话,竟引起溪月极大的反感,她恼怒的看着长公主却不说话。“怎么,难道是本宫说错了?你有什么不满尽管说!”长公主看她怒视自己,心中无名火起。

“我没缠着他。”溪月歪着脑袋辩解了一句。长公主被她傲慢的态度气的不行,走上前扇了她一耳光。溪月委屈的轻抚着脸,眼睛里顿时满是泪水,缓缓站起来就往外走。

见此情景,长公主也懊悔自己打急了,此时她伤心而去,少不得要到宇文长风面前哭诉。儿子心疼媳妇,难免对自己心生怨念,更何况自己前一日才答应儿子,不再为难溪月。前后一想,长公主不禁长叹一声,心想这两个孩子真是她的冤家。

菊夫人转过月亮门,见到溪月抚着半边脸从厢房中出来,见到自己也不说话,只含着眼泪低头而去,心中有些纳闷。她在月亮门外站了一会儿,转身而去。

走在花园里,她思忖片刻,看溪月的表情,显然是受了很大委屈。想必长公主又挑剔她,给她脸色看,这个媳妇当的可真是不容易。一抬眼,看到宇文长风从幽静的花木间走过来,大概是外出刚回府,他脸上还有汗,正往竹雨斋的方向去。她犹疑了片刻,跟他走了对面。

宇文长风也看到了她,恭敬的施礼道:“姨娘。”他让路给她,她打量着他道:“才回来呀?”“是。”他的话语从来不多,总是言简意赅、寥寥数语。菊夫人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片刻才道:“快回房去吧,我刚才看到溪月从你母亲那里出来,似乎很不高兴。”宇文长风微微颔首,一抬眼却触到她的目光,很快移了视线。

宇文长风回到竹雨斋后,果然没看到溪月迎出来,问瑞雪:“少夫人呢?”瑞雪指指内室道:“少夫人从长公主那里回来后,一直闷在房里没出来,奴婢们也不敢问,您快去看看她。”宇文长风心里纳闷,忙走进内室去看溪月,却见她歪靠在床榻上。

若是平常,溪月听到宇文长风的脚步声靠近,总会起身去迎他,服侍他更衣。此时,她正伤心,也没心情去伺候他。

宇文长风走到床边坐下,探着她的肩,问:“怎么没精打采的?”溪月坐起身,轻轻拭去脸上的泪。“不要你管。”她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宇文长风知道她又使小性子,道:“好,只要你不哭,我就不管你。”

溪月白了他一眼,道:“最好你现在就把我送回洛阳去,以后也不要见我。”“你说什么?”宇文长风眉头一皱。“以后你也别碰我,不然耽误了你远大前程,我就是罪魁祸首。”溪月任性的说。宇文长风心里一阵火,却仍沉住气道:“没来由的,怎么说这些?”

溪月瞪了他一眼,也气道:“是长公主说的,让我别缠着你,沉迷于温柔乡会耽误你志在四方。”宇文长风听她咄咄逼人,恼怒道:“我说过,要叫她母亲,她是你婆婆。”溪月见他发火,委屈和恨意又自心底浮起,侧过身去不理他。他扳着她的肩,她索性把脸埋在绣花靠垫上,不看他也不听他说话。

宇文长风气得没辙,只得往外竹雨斋走。烦恼无比的在王府花园中闲逛了一会儿,却见到长公主正往颖夫人所居的院子走去。刚要回避,长公主却已经看见了他,叫住他。

“长风。”长公主见儿子一脸烦恼,就知道他必是知道了她训斥溪月的事。“见了本宫躲什么?”长公主嗔怪的说。“您让我清净一会儿吧。”宇文长风疲倦的说。

长公主以为他是生自己的气,心里也不痛快,道:“本宫是打了她一耳光,那是教训她对长辈说话无礼。就是你一直护着她,她才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宇文长风这才知道溪月为什么那么生气,抱怨道:“她又犯了什么错,您干嘛又教训她?”“难道本宫教训儿媳,还需要经过你同意?她不懂规矩,本宫看不惯说她两句也不行?”长公主越说越生气。

宇文长风无奈的叹息一声:“好好,您可以教训。母亲,我求您,您以后别打她行不行。”长公主气的瞪眼,嗔道:“你越来越没出息了,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本宫打了她一耳光,你就心疼了。你怎么不想想,是她先顶撞本宫。”

宇文长风知道母亲生气,但也顾不得许多,只好道:“是的,我心疼了。她是我妻子,她在金陵无依无靠,我舍不得看她伤心。要不是您总是看不惯她,找她麻烦,我不会这么烦恼。”他丢下这几句话就转身而去,长公主气得头昏,却又无可奈何。

溪月仍坐在床边抽泣,妩儿站在她身侧劝她。见宇文长风进屋来,妩儿忙欠身行礼:“姑爷。”她依依看了溪月一眼,才退了出去。

“好了,别哭了。母亲一向严厉,你多体谅她一点,她本意是好的。”宇文长风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溪月不理他,侧过身子。宇文长风心知她受了委屈,然而自己却不能当着她的面数落长公主的不是,毕竟那是他母亲,她做的再不对,也是他母亲。

“她不喜欢我,总是找茬。这样的日子,我无法再忍受,你最好快点休了我。”溪月倔强的说了一句。宇文长风眉峰一紧,嗔道:“不要说这样的话,再怎么说你是儿媳妇。”溪月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撇着嘴角生气。

宇文长风揽住她的腰,哄她道:“我跟母亲说过了,她答应不会再刁难你。”“我才不信。”溪月根本不信长公主会放过她,她俩彷佛宿世的仇人,互相瞧着对方不顺眼。“这样好了,以后她再找你去,你先不去,等我回来。”宇文长风想了半天,也只好这么说。

溪月恼怒的撅着嘴,又想起新婚前,长公主在驿馆的所作所为,下意识的揪住心口的衣服。那一次已经让她无地自容,每次想起这事都要做恶梦。宇文长风见溪月脸上泪痕未尽,显然还在委屈,搂住她身子,劝道:“以后母亲说什么,你都别惹她。她就不会怎么你了。”

溪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怕。人人都怕她……”“母亲自幼在太皇太后的宠爱下长大,脾气是大了点,但是心地很好。”宇文长风时时不忘为自己母亲辩解,其实他何尝不知长公主傲慢霸道的个性,众人若不是惧着她是皇后之母、皇帝的姑妈,只怕对她的不满早就爆发出来。

“心地很好?那是对你,对我可不是。她从来没把我当回事,你知不知道,她在驿馆中怎么羞辱我?她……”溪月脸色发白,似乎要将积蓄已久的不满都爆发出来。见宇文长风一脸烦怨,溪月把话咽了下去。宇文长风拉她坐下,温和道:“我知道她有时很过分,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我就要提,没完没了的提。”溪月嘀咕了一句。宇文长风苦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溪月冷哼道:“是你们逼的。今天她还跟我说,让我离逸风远点儿。今后我见了你家人,既要装哑巴还要装瞎子。”

提到宇文逸风,宇文长风倒真有点不安,他不止一次看到逸风和溪月说话,那亲热的态度是非常少见的。可是他又怎么能怀疑弟弟,就算他对溪月亲热一点,也未必是有什么想法,自己若是多想,反而有点小人之心。

“母亲多虑了,你又何必当真,以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三弟是小孩子脾气,他就是爱玩爱闹。”宇文长风劝慰了溪月一句。其实溪月对宇文逸风的态度何尝没有感知,她总是想着,逸风不过是因为和宇文长风兄弟情深,才对她这个二嫂亲近了一些,想得太深反而显得自己多心。

但既然府中已经有了闲言碎语,她日后倒是不得不留神,和宇文逸风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不然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当她想起那会儿在画舫上,璎璎提起凤藻时,宇文逸风看她的那个眼神,倔强之余,分明是含了一层烦忧和失落。

溪月抬眼看了宇文长风一眼,见他凝眸不语,似在想着心事,目光深邃的像是寒潭,轻轻靠在他怀中,脸颊贴在他肩头。宇文长风侧目看到她如水的目光,温柔的向她嘴角轻扬。溪月见他似有笑意,这才释怀了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在婆婆那里受了委屈,到相公面前一定不要跟他喊,喊是没用的,嚎比较有用~~~~()~~~~

还得嚎的梨花带雨、凄凄切切

风波

转眼间到了六月初,天气越来越炎热。金陵的热与别处不同,闷热之中有着潮湿之气,动一动便是一身的汗。府中树多,处处可以听到蝉鸣。金管家怕蝉鸣打搅府中众人午睡,经常指挥家丁将树上的蝉捉住埋了。溪月和璎璎看着有趣,常在树下观望。

花厅里点了驱蚊蝇的香,还摆了几盆驱蚊蝇的花草,草药味阵阵传来。酷暑燥热,大家都无心交谈,一顿饭过后,无不汗湿衣襟。宇文啸风怕热,经常挥汗如雨。

午膳过后,众人各自回住处乘凉歇午。宇文长风中午没有回府,溪月独自出了花厅,在花园的一处轩榭坐下歇了一会儿,看到宇文逸风向自己走过来,忙转身往另一侧而去。宇文逸风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她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的态度总是怪怪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似乎总在回避。她为什么会这样,他自然心知肚明。

出了府,宇文逸风骑在马上随意的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燕子矶附近。他四处看看,见韶音坊就在不远处,犹豫着进去不进去。自从那日在韶音坊中遇到凤藻,他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此时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欠那位紫苏姑娘一个人情,这会儿应当去谢谢她。

和往日一样,韶音坊中依旧是一派繁华绮靡景象。宇文逸风进了大堂,随意拦了一名迎客小厮,问道:“紫苏姑娘在吗,去把她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跟她说。”那小厮哈腰行了个礼,满脸堆笑道:“宇文公子好久不来,小的们都惦记着您呢。”

“哼,说得倒好听。惦记我,是惦记我的银子吧。”宇文逸风笑谑一句,向那小厮扫了一眼,见他站着不动,催促道:“别傻站着了,快去叫紫苏姑娘。”

那小厮仍是笑着,解释道:“公子来的不是时候,有位大爷今日在本教坊宴客,包了二楼的一个场子,点了十几名乐伎伶人助兴。紫苏姑娘和小婵姑娘都被选中了。”他怕宇文逸风不高兴,讨好道:“不然,小的去找别的姑娘来陪您饮酒?”

“蠢材!本公子又不是来逛窑子的,我找紫苏姑娘有话说。”宇文逸风瞪了那小厮一眼。小厮嬉皮笑脸的引他到一处坐下,命人送上酒和茶点。“您先坐一会儿,小的先去探探,如有机会,悄悄将紫苏姑娘找出来。”小厮说完这话,往二楼去了。

宇文逸风边喝着酒,边看向二楼。见那小厮上了楼后,在一间华丽的雅间门口站定,透过门缝向里张望。不一会儿,雅间里有人出来,那小厮刚说了不到两句,就被那人粗暴的往外一推。那小厮差点跌倒在地,没好气的嘀咕了几句。

见此情形,宇文逸风心知是遇到了蛮横人物。他心情不佳,也无暇理会。小厮下楼后告诉他,那群客人不放紫苏姑娘出来。宇文逸风只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他起身正要离开,忽听得楼上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嘈杂声,似有杯盘碗盏落地,有夹杂着女人的哭声。正不知是何事,抬头去看,却见二楼雅间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女子从房里跑出来,紧跟着又出来几个男人。

那女子见有人追出来,挡住她的去路,不得不步步后退,被逼得没了退路,只得往扶栏边一站。“你们再逼我,我就跳下去。”那女子紧紧抓住扶栏,决绝的向面前的几个男人道。那几个男人似乎不信她会真的跳下去,仍是逼近。

此时,楼下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宇文逸风也抬头望着这一幕,二楼那女子一直没有转过脸来,他看不清她的面目。想来也是教坊中长相非常出众的官妓。

他正要转身而去,却听人群中一阵惊呼,那女子似乎是被逼的实在没有退路,终于越过二楼的扶栏跳下楼。一瞬间,宇文逸风看到了她的脸,依稀就是那一日助他离开韶音坊的紫苏姑娘,心中不由大惊。

他拨开人群,见那女子摔倒在地,不是紫苏是谁。楼虽不高,她却已经摔得站不起来。二楼那群男人虽也有惊讶之色,却毫无怜悯之心,冷漠的看着那个女子。

一旁站着的小厮和婢女刚要上前去扶起紫苏,却听二楼的一个男人道:“这贱人不识抬举,得罪了我们王爷,我看今天谁敢扶她。”众人立即呆住了,没人敢上前一步。宇文逸风举目细看,原来为首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河间王司马虢。

这司马虢三十余岁,二十岁时便承袭河间王爵位,是当朝皇帝的远房堂叔,为人最是飞扬跋扈。斗鸡走狗、游戏人间、风流成性、无所不为,因家族素有军功,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