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绪被孟沉搞的越来越混乱,他和我说的都不是一件事,我们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而且对面的孟沉还是我熟悉的样子,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凯撒的门徒。

“枫林大道79号502室。”我声音冰冷继续问。“你是不是把这个地址泄露给了其他人?”

“什么?什么地址?”

“枫林大道79号502室。”

“我不太清楚你说的这个地方。”

“蒋正东向你询问过音频分析的一些环节和细节,并且让他列出一份音频处理软件和硬件的清单。”

“对,是有这么回事,哦,我记起来了。”孟沉想了想对我说。“当时蒋正东在接一个电话,他提到了一个地址就是你说的这个。”

“你有没有把这个地址泄露给其他人?”

“泄露?我干嘛要泄露,这个地址关我什么事?我连我自己工作上的事都懒得管,还有心思记和我无关的地址?”

“我们怀疑警局里有凯撒安插的内鬼,蒋正东为了找出这个内鬼布置了一个陷阱,他筛选出最具有可疑性的人,并且把不同的地址透露给这些人,你就是其中之一,这个地址对于凯撒来说是致命的威胁,因此凯撒一定会想方设法摧毁,就在昨晚其中一个地址遇袭。”我冷冷直视孟沉。“而知道这个地址的就只有你。”

“内鬼?怀疑我是内鬼?姓蒋的居然给老子设套,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每天得过且过混日子,要不是看着这是铁饭碗,我他妈早就不想干了,我还有那闲工夫给凯撒当内鬼,图什么啊,是给我钱还是给我名了?”孟沉反应很激动。“他蒋正东还真他妈看得起我,随便说一个地址就以为我会当宝……”

孟沉扯开嗓子就冲着外面吼,他多半也猜到蒋正东就在审讯室外,但吼到一半孟沉突然安静下来。

“你是不是有话想要说?”我问。

孟沉的表情充满错愕,他的注意力好像并没有在我身上,伸手拿了一支烟点燃后一口接一口抽。

“就是说那个地址只有我知道?”

“是的。”我点点头义正言辞问。“你有没有想告诉我的事?”

孟沉情绪突然平静下来,没有了之前的躁动和不安,紧锁的眉头让他看上去很凝重,吸完最后一口烟他反而变的淡定:“谢谢。”

“谢谢?”我一愣。“谢什么?”

“这个时候你还能进来,说明你还把我当成朋友,谢谢你的信任。”孟沉把手伸向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是要把我转押收监吗,我说再多也没有用,清者自清我不怕被审问。”

孟沉不再和我对视,从他的态度看他已经决定保持沉默,我知道从他口中再也问不出什么,我默默叹口气重新给他戴上手铐,离开审讯室时我退了回去,把剩下的半包烟塞进他的口袋。

“文彬。”孟沉突然叫住门口的我。

我转身望过去,孟沉背对着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很深沉。

“你小心点。”

……

第六十五章 警告

孟沉被戴上头套后带走,我站在窗户边静静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警车,脑海里始终回荡孟沉最后那句话。

你小心点!

他是什么意思呢?是在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或者说他是图穷匕见直接挑衅我?

问题是孟沉到底要我小心的又是谁?

“你最好是对的,否则……”康余年重重甩门出去。

蒋正东无动于衷站在旁边擦拭眼镜。

“孟沉多少是有些问题,他明显在隐瞒什么。”苏锦叹息一声。

“就看他能隐瞒多久了。”蒋正东拿起眼镜哈了一口气。“他如果真是凯撒的门徒,我相信他去的地方早晚会撬开他的嘴。”

“孟沉被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陆雨晴问。

“不知道。”蒋正东摇头淡淡说。“上级对孟沉很重视,为了以防万一他的行踪被绝对保密,包括我都不清楚上级的安排。”

“孟沉开不开口作用都不大。”我慢慢转过身。

“为什么?”苏锦问。

“凯撒的真实声音才是恶魔真正的弱点,如今这条毒蛇的七寸被我们按住,只要还原了凯撒的声音就能确定身份。”我转头看向蒋正东。“你除了自己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真正处理音频的地方只有你才知道,我不打算问你在什么地方,我只想知道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没有结果。”蒋正东和我对视。

“什么?”我一愣。

“关于音频的事。”蒋正东摊开手很冷静说。“那是一个谎言。”

“谎言?!”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全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认为凯撒会愚蠢到把如此明显的破绽摆在我们面前?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只不过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罪犯而已。”蒋正东处变不惊对我们说。“我根本没有找人处理分析音频,不对,我找过人,但得到的结果是无法还原。”

我们张着嘴茫然的盯着蒋正东,我突然有一种想冲上去打人的冲动,被他点燃的微弱希望又被他掐灭,事实上我不应该感到失望才对,我早就该习惯这样的结果,凯撒从来都不会留给我们任何希望。

“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蒋正东戴上眼镜,面色依旧憔悴疲惫。“明天,明天就是陈雅直播的时间,到现在第三张塔罗牌还没有被破译,凯撒故意在陈雅的直播视频中透露了地址,按照凯撒的行为模式,第三起行凶地点一定在潘阳,我得马上赶回去。”

“都别走了,今晚通宵希望能找出塔罗牌里隐藏的信息。”苏锦说。

“不用了,不会有结果的。”蒋正东神情低落摇摇头。“我没有把希望放在这张塔罗牌上。”

“陈雅会死的。”我说。

“是的。”蒋正东在点头。“凯撒没有留给我们去拯救陈雅的机会和时间,既然结果已经无法更改,不需要把精力浪费在上面。”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明知道有无辜的人会被谋杀,难道我们就无动于衷?”苏锦义正言辞说。

“我暂时没有时间和你去讨论道德和三观方面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务实点,如果通宵能解决问题,我不介意你留在警局力挽狂澜,但事实上即便你坐到天亮也不可能找出牌面中隐藏的信息,你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浪费办公室的电和你自己的精力。”蒋正东淡淡对苏锦说。“跳过第三张塔罗牌,直接分析第四张,我们不能一直被凯撒牵着鼻子走,必须设法走在他的前面。”

“可……”

“他说的没错。”我拍拍苏锦肩膀。“先回去休息吧,凯撒提前公布了受害者的身份信息,从我们知道陈雅那刻开始,她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苏锦和陆雨晴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蒋正东叫住了我。

“你留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等苏锦和陆雨晴走了之后,我惨然一笑:“曾经有人对我说过,信任是一种滑稽的好感,你无时无刻提防着与你赴汤蹈火的同事,唯独选择了相信我,你不认为这很滑稽吗?”

“我只相信证据和客观的事实。”蒋正东面无表情回答。

“你想和我说什么?”

蒋正东去关上门,坐到我旁边默不作声,指尖敲击在桌面上,像是在思索某件事:“我公布c档案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我笑了,但笑的很无奈:“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会犯错。”

“至少你们心里是这样想的。”蒋正东注视我直言不讳。“我很清楚直到现在你们对于我公布c档案这件事都持反对的意见。”

“你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看法,证据和客观事实才是你最忠贞的朋友。”我用蒋正东说过的话去反击。“而现在的事实是,你彻底激怒了那个原本还能抑制自己行为的怪物,如果说凯撒是恶魔的话,那么你就是把恶魔从地狱召唤出来的人。”

“真是这样吗?”蒋正东若有所思问。

“关于是否公布c档案这件事我们之前就有过激烈的争论,我提醒过你,c档案和凯撒的存在如果让民众知道,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和恶劣影响。

赫部长之所以千方百计隐瞒c档案,就是为了降低凯撒的影响力,他不是普通的罪犯,而且他也不是精神失常的变态,连你自己都承认凯撒具有极高的人格魅力,他是天生的领袖、雄辩家和阴谋家,可凯撒选择了黑暗,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黑暗之中最耀眼的领主。

赫部长艰难的建立起一道屏障,不遗余力封锁一切与凯撒有关的事,就是为了防止他所代表的黑暗侵蚀光明,而你,而你公布c档案的那天就摧毁了这道屏障。”

“如果是这样的话,凯撒应该感谢我才对。”蒋正东无动于衷回答。

“是的,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一定会感谢你的。”我无力的苦笑一声。“你让警方十几年的心血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你为恶魔的降世扫清了最后的障碍,你原本应该是抵御他的卫士,可你却成为他的帮凶,事实上你应该为这几起凶案无辜枉死的受害者负责。”

“凯撒想要什么?”蒋正东很平静的问。

“认同、尊敬和敬畏。”

“按照你所说,我公布c档案在无形中等于帮了凯撒,那么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宝隆中心的人质、列车上的乘客还有很多看凶案直播的民众,他们认识并且知道了凯撒的存在,也见识到了他的阴暗、冷笑和暴戾,同时也有大部分人受到凯撒的影响,这些我都承认,包括我该对受害者负责我也承认。”蒋正东一脸认真注视我。“但问题是,这些真是凯撒希望得到的?”

“你想说什么?”

“认同、尊敬和敬畏,这些不是靠传播恐惧来获取的,凯撒是恶魔但他绝非是暴君,以他的智慧很明白暴力和恐怖缔造的臣服毫无意义,他需要让自己的理念、观点和法则得到传播,他通过杀戮在创造他内心中理想的国度,那么首先他的国民应该接受并且认同他的作为。”蒋正东神情冷静对我说。“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希望你能客观的回答我一个问题,抛开你警察的身份和你的道德观念。”

“什么问题?”

“c档案中所有的凶案相信你都烂熟于心。”蒋正东一本正经问。“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看,你认为c档案中的受害者有无辜的吗?”

我抹了一把嘴,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在很早之前我就和景承探讨过,凯撒的杀戮并不是随机毫无目的性的,他的行为模式中有一个很鲜明的标签。

惩罚。

所有受害者在凯撒的律法中都是被宣判有罪之人,虽然凯撒僭越了我所信仰并且维护的法律,但c档案中的受害者的确全都劣迹斑斑。

“你不能在剥离道德和法律的基础上……”

“剥离,全都剥离掉,我只想听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看法。”蒋正东打断我。

我长叹一口气声音微弱:“是的,他们都不是无辜的。”

“你也承认凯撒的杀戮是有节制性的,他并非是穷凶极恶在滥杀无辜,古罗马的强盛就是源于其律法的公正和严明,凯撒在沿用古罗马律法裁决他认为有罪的人。”蒋正东看着我意味深长问。“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吗?在我公开了c档案之后,你没发现凯撒的行为前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吗?”

“改变?”

“在凯撒劫持电视台公布塔罗牌,公开向警方和民众宣战的那刻开始,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蒋正东取下眼镜,疲惫的揉着鼻梁低声回答:“我们现在追捕的那个人真的是凯撒吗?”

……

第六十六章 失控的恶魔

蒋正东话一出口我就笑了,他落在我眼里像一根紧绷的橡皮筋,再拉升一点就会断裂,我尝试过这样的感觉,当我发现自己对凯撒束手无策的时候我也曾像他现在这样敏感。

蒋正东面无表情看着我笑,直到最后我的笑声硬生生凝固在脸上:“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说完这句我感到自己更好笑,我就没有见过蒋正东不认真的样子。

“你说过凯撒应该感激我。”蒋正东神情凝重望着我。“是的,他的确应该感激我,是我让民众知道了他的存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不胜正、光明会战胜黑暗、正义必将打败邪恶这些教条根深蒂固植入每一个民众的意识中,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些并不是真理,还有一个强大到足以撼动他们信仰的恶魔存在,人都是有屈从性,会下意识选择靠近强者,但并不介意强者所代表的是正义还是邪恶。”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如果我是错的,那么凯撒应该利用我的错误,并且他完全有能力去放大这个错误。”

“怎么利用和放大?”

“假设性问题,如果你是凯撒,正常逻辑下你会怎么做?”蒋正东反问。

“彰显自己的力量获得更多人的认可,不遗余力去蛊惑和宣扬邪恶的精神理念,他具备这样的能力,凯撒身上有与生俱来的领袖人格,如果说他之前只是选择性培养门徒,那么现在他完全可以召集很多信徒,虽然我从未承认过,但我心里很清楚,人性是具有阴暗面的,只不过阴暗面一直被压制,一旦有人去触动和释放,阴暗面就会暴露无遗,我有过这样的经历,我在凯撒面前都无法抵御住将人性的恶展现出来,何况是普通的民众,长此以往他的追随者会越来越多。”

“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凯撒应该做的是展示自己的力量,但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蒋正东神情艰难对我说。“相反,凯撒在制造杀戮,毫无节制的杀戮。”

“他自始至终本来就是通过杀戮在缔造罪恶国度。”

“不一样,他之前的杀戮是有目的性的,带有鲜明的惩罚性质,但这一次却没有,你好好回想一下,宝隆中心的恐怖袭击,他当着所有的人质以及观看直播的民众射杀了一对夫妇,处决的原因是什么?”

“越扬错误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仅仅因为错误的回答就迁怒于旁人,这像是凯撒的风格吗?”蒋正东重新戴上眼镜继续说。“他甚至还试图杀掉那对夫妇的孩子,那只是一个婴儿,凯撒一直都是以惩罚为基准杀人,但这一次他是毫无理由的杀人,那对夫妇是凯撒从人质中随机挑选的,他们没有过错也没有触犯凯撒的律法,即便有,凯撒在射杀之前会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罪行,但凯撒并没有这样做,他甚至都没有给那对夫妇说话的机会。”

我眉头慢慢皱起,蒋正东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寻常。

“另一个被枪杀的人质也是凯撒随机挑选的,凯撒给受害者制造了一个道德困境,是开枪杀掉凯撒还是投鼠忌器拯救其他人质,而受害者选择了后者,你可以认为是受害者害怕不敢开枪,但至少他的决定充满了善意,他不愿剥夺任何生命包括凯撒的生命,他是无罪之人,他根本没有触犯凯撒的法则,可结果呢?结果是他同样被凯撒射杀,理由是他没有珍惜机会。”

“凯撒的杀戮失去了控制,他的行为模式已经没有约束性。”我喃喃自语。

“然后是列车炸弹的案子,凯撒的核心目标是韩良宇,他倒是符合凯撒杀戮的标准,对于韩良宇的死我没有话说,凯撒也表现出一贯的风格,他向韩良宇提供了忏悔的机会,但是凯撒能提前预判出韩良宇选择放弃那些人的顺序,就说明凯撒从开始就知道韩良宇不会忏悔,所以他以韩良宇吊死自己家人的方式来惩罚他。”

“在这件案子上我没看出有任何问题。”

“有问题,很大的问题。”蒋正东很认真对我说。“韩良宇的家人是无辜的,虽然是韩良宇自己杀掉了他们,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凯撒,你好好想想这些被吊死的人里面都有谁?”

“韩良宇的家人啊。”

“老人、妻子和孩子!”蒋正东加快语速。“这是所有普通人家庭组成的元素,老人是父母,妻子是伴侣,而孩子代表了希望和寄托,表面上看凯撒一次性抹杀了一个家庭,但这其中还有另一层意思。”

“还有其他的意思?”

“人性具有屈从性,这种屈从性是通过依附比自己强大的人来获取安全感,不管是倒向善还是恶,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自私,这种自私并非表现在个人层面,人会因为维护家庭保护自己的孩子等等原因而放弃和自身无关的事或人。”蒋正东看着我突然问。“你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马上要饿死了,你只有一个馒头,你会选择给谁吃?”

“我……”

“你不用回答,你心里应该很清楚答案,除非是圣人否则结果都一样,可问题是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但凯撒的做法是什么?他在抹杀这些利益,毫无理由的抹杀,被吊死的是韩良宇的家人,可谁知道下次他选择吊死的又是哪一个家庭呢?”

“凯撒在制造恐慌?!”我这才反应过来。“这,这不可能啊。”

“你也意识到不可能,这就是问题的所在,c档案中的受害者从来都没有孩子,凯撒深知这一点,他的杀戮一旦没有节制和约束还有准则的话,那么他将沦为一名滥杀无辜的变态,谁会去追随一名失控的变态呢?他即便再强大也无法让追随着获得安全感。”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

“这两起凶案中,第一起凯撒表现出野蛮和冷血,第二起表现出残暴和变态,他没有按照惯有的方式展现他的人格魅力和邪恶的思想理论,而是不遗余力在释放杀戮制造恐慌,这完全不是凯撒想要的结果。”蒋正东眉头紧皱。“你说是我释放了恶魔,是我摧毁了赫部长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最后一道屏障,但现在看事态的发展完全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糟糕,民众会畏惧凯撒但同时会憎恨和排斥凯撒,他在逐渐沦为众矢之的,他的所作所为非但得不到认同反而会激起反抗,即便再懦弱的人也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抗争,警方十几年都没有打败凯撒,而现在凯撒正在自己毁掉自己,你不认为这很不寻常吗?”

“其实我也感觉到了,凯撒最近两次行凶的行为模式的确和之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我们一直认为是凯撒的行为模式发生的改变,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蒋正东指头在桌上敲击。“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根本就不是凯撒呢?”

“你知道你这样的想法意味着什么吗?”我问。

“什么?”

“十一年?还是十二年?我记不清了,我最开始只是一名报警中心的值班警员,因为一起命案我被卷进c档案中,从那以后我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追捕凯撒上,为此我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挚友。”我指着自己的肩膀。“唯一的收获是身上两处枪声和经常会在半夜被惊醒的噩梦,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掉头发的,大把大把的掉,还有严重的失眠,这就是我的生活,无时无刻都充斥着凯撒。

我很怀念在报警中心的那段日子,如果我能有选择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参与这该死的案件,我宁愿碌碌无为一辈子也不想和凯撒扯上丁点关系,但这种奢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所以现在,现在我唯一的理想就是找到凯撒,然后毫不犹豫掏枪打爆他的头,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摆脱那些噩梦。

可你现在告诉我,最近两起凶案的凶杀并不是凯撒,那就意味着还有另一个和凯撒同样诡诈、睿智、强大的怪物,而且这个怪物甚至比凯撒还要血腥残暴,没有节制也没有约束更没有底线……”

我点燃一支烟,就当着蒋正东的面,深吸一口后似笑非笑:“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蒋正东没有介意我抽烟,估计他也看出我情绪失控。

“打电话邀约你去咖啡厅的是凯撒,你失明的时候坐在你旁边说话的也是凯撒,但戴着金色面具的人不是凯撒。”蒋正东沉默了片刻。“这个人在模仿凯撒作案,你说的没错,他和凯撒一样的危险和强大,最麻烦的是这个人没有凯撒的理性。”

我埋头一口接一口抽烟,硬生生在嘴角挤出惨然的笑:“希望你是错的,否则我们将面对一个失控的恶魔。”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你是唯一听过凯撒声音的人,所以戴金色面具的人知道你会发现他并不是凯撒,所以才会用变声器。”蒋正东深吸一口气。“这个人是你认识的人!”

第六十七章 将计就计

“还有一件事。”蒋正东翘起腿,指头有节律的敲击在膝盖上,长时间的沉默让我意识到他要告诉我的事非同寻常。

“我什么时候能从你嘴里听到好消息。”我有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

“到底什么事?”

“孟沉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猛然抬起头。“不,不是你要找到的人?!”

“他不是内鬼。”

“既然不是孟沉,为什么你还要抓他?”我无名火顿时冒起来。“你这样说是在毁掉一名警员的前途。”

“清者自清,你不用担心他,虽然他会被审讯但迟早会还他清白,当然,被隔离审讯的这段时间会很艰难,希望他能挺住。”

“挺住?你要让他怎么挺?”我越说越气。“他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陷害他?”

“从宝隆中心人质案开始我就怀疑有内鬼在协助凯撒,暂时我只能将那个人称之为凯撒,后来的列车炸弹案更加坚定了我这个想法,有人把警方的部署以及你的行踪准确无误透露给凯撒,甚至包括凯撒的逃脱也是内鬼在接应。”

“你不是用音频这件事测试过,唯一泄露地址的是孟沉,但你现在又矢口否认他不是内鬼,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只是猜测凯撒在警局里有内鬼,但我没有证据去证明,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编造了通过处理分析音频能还原凯撒真实声音的谎言,但这里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凯撒如此谨慎的人不可能在任何细节上出错,他能在公开场合用变声器讲话,就意味着他很确定声音无法被破译。”

“废话,凯撒要是真有这么愚蠢……”我突然眉头一皱。“不对啊,既然凯撒知道声音是没有破绽的,为什么还要袭击孟沉知道的地址呢?”

“我挑选出最有可能是内鬼的那几个人,然后分别告诉他们不同的地址,理论上哪一处地址被袭击那么知道这个地址的人就是内鬼。”蒋正东一脸沉静对我说。“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找出这个内鬼。”

“那你做这些是为什么?”

“我想证实自己的猜想,我需要证据来证明内鬼的存在。”

“我不懂。”

“这几个人中如果真的有凯撒的内鬼,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把音频的事告诉凯撒,相信凯撒立刻会意识到我已经在怀疑内鬼的存在,他有两个选择,第一种是按兵不动,这样的话会干扰我的判断,但并不代表我会否定内鬼的存在。”蒋正东不慌不忙说。“所以凯撒选择了第二种,如我所愿把内鬼交给我。”

“可你刚才说孟沉并不是内鬼。”

“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孟沉不具备成为凯撒门徒的条件,他是最没有可能成为内鬼的人,而凯撒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推出来的就是孟沉,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凶手往往是看上去最没有嫌疑的人。”蒋正东深吸一口气。“凯撒用孟沉来迷惑我,这说明凯撒对我极为的了解,我很好奇,我刚接手c档案没多久,为什么这个凯撒会对我如此的了解。”

“你想揪出内鬼,而凯撒如你所愿把孟沉送到你面前……”我低头细想很快反应过来。“凯瑞既然了解你,就一定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没有找出内鬼势必会锲而不舍,所以他把孟沉推出来,这说明……”

“说明三点,第一,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内鬼的的确确存在,而且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时间不短,第二,内鬼就在我怀疑的那几个人之中,凯撒为了保护这个人故意袭击了孟沉知道的地址。”蒋正东接过我的话。“最后一点,也是让我最震惊的地方,凯撒居然能猜到我怀疑的人有哪些。”

“就是说真正的内鬼并不是孟沉。”

“音频是我用来引出内鬼的鱼饵,而孟沉是凯撒用来化解我猜疑的鱼饵,所以我明知道孟沉不可能是内鬼,但我还是要抓他,只有这样才会让凯撒相信我放松了警惕。”

“这对孟沉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公平的事存在,孟沉是警察,他有职责对抗罪恶,必要的时候即便牺牲也在所不惜,他入警的时候曾经宣誓,现在就是他兑现自己誓言和忠贞的时候。”蒋正东看向我淡淡说。“你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考验,事实证明多经历一些磨砺并非坏事。”

“就算你让凯撒相信自己中计,但真正潜伏的内鬼还没揪出来,你有什么办法?”我叹口气问。

“我将计就计抓了孟沉,但把整件事反着推演一遍就会发现,其实凯撒也中了计,音频的事我一共告诉了六个人,凯撒选择孟沉当内鬼,那么就说明有人把音频的事告诉了凯撒,如果这个人不是孟沉……”

“就应该是这六个人其中之一!”我恍然大悟。“由此可见你的怀疑范围是正确的,这六个人中有一个人从孟沉嘴里获悉了他所知道的地址。”

“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在单独和孟沉谈话时,他前后情绪反差很大?”蒋正东一脸认真问。

“发现了。”我点点头。“当孟沉意识到他所知道的地址和内鬼有关时,他表现出震惊和疑惑。”

“这说明孟沉向其他人透露过地址,但孟沉对这个人绝对的信任,他最后即便知道自己是被诬陷,宁可缄口不提被转押也不肯说出这个人是谁。”蒋正东靠在椅背上闭目冥思。“有意思,孟沉为什么要维护这名内鬼呢?”

“孟沉我认识很多年,他这个人其实很简单,抛开其他的不说,绝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就是因为简单所以他对认定的人不会有任何质疑。”我眉头紧皱感觉事态越来越严重。“可见这个人和孟沉的关系非同寻常。”

“难就难在这个地方,我把剩下的五个人和孟沉进行了交叉对比,你说的没错,孟沉的思维的确太简单,他把每一个人都先设定成好人,然后掏心掏肺去交往,因此这五个人和他的关系都差不多。”蒋正东重重叹口气。“又回到了我最初猜想的原点,这五个人都有嫌疑。”

“你怀疑的这五个人是谁?”

“康余年。”

“康局根本不参与c档案,你为什么要怀疑他?”

“他是唯一一个能获悉警局所有警力调派情况的人,他不参与c档案不代表他不知道,你或许认为康余年是置身事外,但在我看来为什么不会是他故意和c档案撇清关系呢。”

“还有谁?”

“苏锦。”

“苏锦?!你,你连她都怀疑?”

“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你们越是亲密她的嫌疑越大,凯撒之所以知道你的准确行踪,说明你身边有很亲近的人在泄露这些信息。”

“列车炸弹案中凯撒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这一点我自己也很疑惑,但绝对不是苏锦,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态度很坚决对蒋正东说。“而且苏锦加入专案组追查凯撒已经很多年,我绝对相信她的忠诚。”

“忠诚是一个中性词,我无法确定她是对谁忠诚。”蒋正东冷冷说。“她对我的工作方式产生了质疑,并且鼓动你站在我的对立面。”

“你该不会是公报私仇吧,苏锦是就事论事,你做事从来不和大家商量,她是担心你没有能力应对凯撒,根本不是针对你个人。”

“还有另一种解释,她知道我在调查内鬼,这触及到凯撒最敏感的秘密,在我发现真相前把我踢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