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半夏皱起眉头,向后退去,那老婆婆却朝她凑了过来,裂开嘴巴嘻嘻怪笑:“你是住在欧阳家吗?你和他什么关系?”

于半夏被“和他什么关系”这句话烫到了,眉头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呵呵…”幸亏老婆婆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嘻嘻傻笑,“我跟你说啊,那家可住不得…那家里有死人!”

死人?因为这句话暗合了她关于欧阳会用尸体研究黑魔法的猜测,于半夏顾不得老婆婆形象可怕,身上臭秽,凑近她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再说清楚一点…”

“哈哈,有死人就是有死人啦…一天夜里我出来遛弯,看到他用被子包着一个死人,运到那间屋里去了…哈哈,那死人是个女的,长得可漂亮了!我跟很多人说过,他们都不相信…只有姑娘你最聪明…愿意听我说!”老婆婆咧着大嘴,嘴边不停地留着涎水。

其他人不愿相信她,是因为她一副疯样。要是平时,于半夏也不会相信这个疯老婆子说的话。但因为这疯老婆子说的话和她的想法暗合,使她忍不住怀疑老婆婆说的是真的。

她皱着眉头朝欧阳的房子看了看,蹑手蹑脚地朝大门走去。趁欧阳还没起来,她要去房子里调查调查。如果欧阳真的是个偷尸贼,他会把尸体放在哪里,她心里也好有点数。

就是那个地下室尽头的小房间吧。当时她站在门口的时候觉得非常冷,以为是见鬼前的异兆,吓得跑掉了。现在想来,她之所以感觉到冷,恐怕是因为里面存放着很多冰块。那些被盗来的尸体…大概就藏在那个地方!

地下室里黑洞洞的,于半夏摁亮了地下室里的小壁灯,心怦怦直跳。上次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找到灯,因此只能借着上面的灯光看见房门的轮廓。这次借着灯光,她赫然看到了一扇铁皮门嵌在墙里。她走上前去按了按,门纹丝不动,而门上的寒气一下就渗透到她的心里,让她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看来里面真是个冰柜,门的左侧有个门把手。于半夏想要伸手拉门,却迟迟无法下手。里面是不是已经堆满了血尸残肢?或者是一具具完整的尸体?一具具被冻得硬硬的,发青发灰的尸体…

于半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退开了三步。真要进去看吗?于半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里面可能是她看过了就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恐怖景象,她觉得自己还没坚强到面对这种东西…可是如果不看的话,她对欧阳的猜疑就永远无法消除…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啊?她真的很想知道!

终于,窥视欧阳秘密的冲动战胜了恐惧,于半夏闭上眼睛抓住门把手,猛地一拉。门纹丝未动。于半夏诧异地睁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门把手,结果在门把手下找到一个锁孔。

钥匙在欧阳那里吗?一不做二不休,于半夏咬了咬牙,又溜进欧阳的房间,把他放在外套口袋里的钥匙偷了出来。不知道冰柜的钥匙在不在这里面。她一个一个地试。在她试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终于感到锁孔开始移动了。

门慢慢地打开了。在门开的前一刻,于半夏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紧紧闭上眼睛,再猛地睁开。

里面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堆满血尸和残肢,也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到令人窒息的气味。里面大约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地面铺满了冰块,上面堆满了玫瑰。于半夏犹豫着走了进去,发现玫瑰的花堆里卧着一个女人,不,应该是一具女尸才对。但于半夏实在无法把她看成女尸,因为她实在太漂亮了。

这具女尸皮肤雪白,五官俊秀,苗条的身上穿着一袭洁白的婚纱,乌黑亮丽的头发整齐地归在身侧。如果不是因为被冰冻得太久而显得脸色发青,于半夏甚至会以为她下一刻就会微笑着站起来。

于半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尸的身旁,仔细看她的脸。她的脸近看更美,而且似曾相识…

啊!于半夏忽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欧阳客厅里挂着的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吗?这么说她是欧阳的妻子?她怎么会躺在这种地方?

“她很美,不是吗?”欧阳的身影忽然在身后响起。于半夏吓得跳了起来,一跤坐倒在冰块上。玫瑰的花刺有不少扎入了她的身体,她想要大叫,却又被吓得不敢出声。

欧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重复问了一句:“她很美,不是吗?”

“是的,她…她很美…”于半夏用僵硬的语气回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此时的欧阳,虽然没有发怒,但比发怒更可怕。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充满了邪气,令人从心底发寒!

“是啊,她很美,即使成了这副样子,她依然很美…”欧阳露出了凄沧的笑容,走到女尸的身边,无限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你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这里?”于半夏颤抖着问,“她是怎么死的?”

“她没有死!”欧阳忽然发怒了,“她只是睡了!”

“是啊,她只是睡了,睡了…”于半夏被吓坏了,只好应和他。

“她既然已经睡了,我就不能让她躺在肮脏的墓穴里慢慢腐化。我把她从墓穴里挖出来,先用普通的冰柜冰着,再找人订做配得上她的冰柜,”欧阳抚摸女尸脸颊的动作越来越轻,既像在对于半夏倾诉,又像在自言自语,“然而在冰柜还没做好的时候,她表哥发现了她,叫我不要继续把她放在身边。我不同意,他就跑去报警,让警察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欧阳的声音里陡然充满了怒意,狠狠地咬着牙齿。

于半夏此时才明白,大刘不要欧阳“打扰死者的安寝”,就是针对他的盗墓行为而言。没想到他对妻子爱得这么痴狂,即使她死了,也要把她的尸体保存起来。

然而他这份怒意转瞬即逝,语气又回复到倾诉的状态:“不过,现在想来,我还是很幸运的。幸亏她是少数民族,可以土葬…否则他们就不仅仅是强迫我把她放回墓穴,而就是强迫我把她烧掉了…我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我再次把她偷挖出来,运回了家。这次我做得很隐秘,他们都没有发现…再把她放进地下,让他们谁都找不到…”

其实还是有人发现了,于半夏在心里说。那个老婆婆发现了。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想来欧阳妻子的表哥和那些警察大概很注意保护欧阳的名声,是秘密地把尸体运走的,否则欧阳在这里根本住不下去,人们在听那老婆婆说“欧阳家里有死人”的时候也不会一概不信。他们大概以为这老婆婆说的是疯话,听后就忘了,并没有往欧阳耳朵里传,搞得欧阳到现在还以为没有人发现他把尸体再次运了回来。

“她是怎么…睡去的?”于半夏战战兢兢地问。看到欧阳这副爱妻成狂的样子,她非常担心是他把妻子杀了,再冰冻禁锢在这里。

“她是得了癌症…”欧阳流出了眼泪,“很可怕的病…经常痛得在床上打滚,一天比一天瘦…她身体一直不好,我在这郊外建房子,本来是想让她在这里养身体,没想到却成了送她走的地方…我要把她留下的一切都好好保存着,她的衣服、首饰,一切的一切…车库里的那辆车她最喜欢,因此我就让它废在那里,不许任何人再坐…”

他这些话说得深情无限,却又让人心底发寒。不知何时,于半夏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并不仅仅因为害怕。她很嫉妒。眼前的女人有这么一个深爱她的丈夫,她很嫉妒!

“你看到了吗?”欧阳痴痴地抚摸着女尸的面庞,“她是这么的美…真的像睡着了一样…我觉得她总有一天会醒过来…我总有一天会让她醒过来!”

于半夏打了个寒战,忽然明白了:“你调查卢家的事,就是为了查出他家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术,再用它让你的妻子复活吗?”

“是啊,”欧阳一惊,猛然从痴迷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对不起,失态了…我们到上面去谈吧!”

于半夏求之不得,一步蹿了出去。欧阳跟着她走出来,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妻子的尸体一眼,再轻轻地把柜门关上,就像怕会发出响声惊动她一样。

于半夏哆哆嗦嗦地走进客厅,瞥见客厅里欧阳妻子的照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低头坐倒在矮椅上,不敢抬头。欧阳坐在她对面,双眉紧缩,半晌没有出声。

“你刚才一定觉得我很傻,对吧?”欧阳总算开了口,一开口就是凄然的语气,“或者觉得我疯了。”

于半夏没有回答。她的确觉得欧阳像疯了。

“有时我也觉得我疯了…但我清楚地知道我没疯。”欧阳苦笑着说,“我只是舍不得她,希望她回来,并且不愿放弃希望而已。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你和卢志鸿…”

于半夏没有应声,欧阳提起卢志鸿令她心中剧痛,这份剧痛中似乎还带了一丝歉疚。

“以前我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杜松身上,他们研究的钱,有很多是我出的。但见他们总是研究不出成果,我也越来越焦躁。就在这时,我遇到了那个目睹卢家人起死回生的友人,便又燃起了希望…”

“如果你找到了杜松研究的那个药方,就是那个用人脑髓的药方,你会用它救你的妻子吗?”于半夏忽然冒出了一句。她也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很突兀,但她觉得自己必须得问清楚。

“我不会用那个药方的。”欧阳断然回答,“那个药方还没经过验证,天知道会不会灵验,会不会有不可测的影响…如果它不能让我妻子复活,又对她的尸体造成损害,就糟糕了。相比而言卢家的秘术已经经过了无数次验证,比他们的药方更可靠,只是…”说到这里欧阳皱起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于半夏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么说,他是因为这个药方没经过验证,才弃用它的吗?并不是因为用它需要杀害旁人。

“事情就是这样…”欧阳诚恳而又带点惶恐地对于半夏说,“我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但绝不会对你和卢志鸿不利。希望你能允许我继续和你一起调查…”

“没关系,我早就猜出你另有目的,”于半夏凄然道,“只是我希望你在达成目的的过程中不要伤害他人…其他我都没有意见。”她隐约感觉到欧阳为了达成目的会不顾他人的利益甚至生命,因此才会对他如此要求。

“这是当然的,”欧阳连连点头,忽然不知看到了什么,直着眼睛朝窗外看去。于半夏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惊得跳了起来:她竟然看到了白桦的脸!他头上被斧子砍出的裂口血肉模糊,嘴边也满是鲜血,正面无表情地朝屋里看。

“啊!”于半夏尖叫着瘫倒在地,欧阳却冲了出去。

白桦动也不动,似乎等着欧阳来抓他。欧阳奔到白桦身边,脸现惊诧之色,忽然把他“提”了起来。

“哎呀!”于半夏觉得眼冒金星:外面的白桦…原来只是一根木桩挑着一个头颅!

欧阳见于半夏吓成这个样子,知道不能把头颅拿起来,只好又把木桩插回去。他回到屋里,洗净双手,给警察打电话。警察果然说白桦的头颅被人盗走了,听说头颅在欧阳这里,赶紧前来查看。

“这是谁干的?”大刘看到被木桩挑着的头颅之后大为惊诧。

“不知道。”欧阳皱着眉头说,“我冲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什么人会这样毁损他的尸体…也许是他的仇家吧。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恶作剧…”

“不,”大刘朝头颅打量了一眼,“我倒觉得他是白桦的亲友。依我看,他这种行动实际上是在说:‘我知道是你杀了白桦,在死者面前忏悔吧,我会让你们好看!’你知道什么人会这样做吗?”

欧阳皱眉思忖着:“白桦他父母双亡,又是独生子,好像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最亲的人大概就是杜松了,偏偏杜松又被他杀了…”

“算了,我回去查查这指纹的主人,”大刘在木桩上发现了一个血指印,“查到之后再跟你联系!”

大刘回去查去了。欧阳对此并不抱希望。因为按照中国的刑侦制度,只有有前科的人的指纹才会在公安部门有记录。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天还没黑大刘就打来了电话,劈头就问:“白桦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欧阳一头雾水。

“事情很怪,也很糟糕…”大刘的声音都颤了,“这个指纹的主人,是杀人犯周军…可是他早已死在监狱里了!”

“什么?”欧阳感到头皮猛地一炸,“你是说做这件事的执行者是个已死的人?”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刘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但这个指纹的确是那个杀人犯周军的!”

欧阳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握紧了电话筒:“那周军是火葬的还是土葬的?”

“他是少数民族,是土葬的。”

“那你去调查他的坟墓了没有?”

“没有,前一年他们村附近发了洪水,他们村的坟墓被水淹了,他的坟头也被水卷了…已经找不到了…”说到这里大刘忽然顿了顿,用惊恐的语气问,“你该不会以为真的是死人复活了吧?”

“我没有这么说。”欧阳沉吟着说。

“那,”大刘也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我再继续调查…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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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复活的造访者

欧阳放下电话,紧握着双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你觉得真是那个周军死而复活了吗?”于半夏小心翼翼地问欧阳。

“你觉得呢?”欧阳反问于半夏。

“我觉得不大可能。”于半夏犹豫着说,“你不是说除了卢家的秘术外…没有任何一个方法是可靠的吗?”

“我没有这么说,”欧阳不可名状地一笑,“我只是说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除了卢家的秘术外,没有一个方法是经论证可行的罢了。”

“你的意思是?”于半夏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也许那个人真是死而复生的…也许他就是那个给白桦药方的人!”欧阳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很兴奋,“和白桦关系很好,又可能死而复生…他一定知道死而复生的秘方!”

“可是白桦不是说,那种药还没有经过试验证实可用吗?”于半夏想起那个用人脑髓的药方,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

“也许他没有告诉白桦自己是死而复生的…我要抓住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复活的!”欧阳笑着说,用力在桌子上一击。

这一击就像击在于半夏的心上。她隐约感觉到,不妙了。发现那个药方可能有效后,欧阳竟似有了用那种药方的冲动…难道他也会为了配药而杀害人吗?她必须阻止他…她能阻止他吗?

欧阳找他的朋友,以最快的速度弄来了一套监控设备。于半夏发现欧阳真是神通广大,各处都有朋友,而且都愿意帮他办事。他在屋子外面装了一圈摄像头,让屋外所有的角落都处在了监控中。他坐在电脑前,声称要二十四小时监控屋子的四周。

“这家伙一定会再来的,”他说,“只要他一出现在屏幕上,我就去抓他!”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杆猎枪。

于半夏被吓到了:“你可不要杀他!”

“放心!”欧阳猛地一拉枪栓,“我还要找他问药方呢,怎么可以杀他!”

于半夏不再说话了,却更加不放心。为了让欧阳不做傻事,她搬了个椅子,和欧阳一起看电脑的屏幕。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外面仍然毫无动静。于半夏感到眼睛有些发酸,低头去擦眼睛,但就在她低头的时候,忽然听见欧阳“咦”的一声。她赶紧再去看电脑屏幕,赫然发现一个人影正偷偷摸摸地往屋子旁边摸。

“啊!”她立即瞪圆了眼睛,却发现这个人是她之前见过的疯婆婆。只见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墙角,埋下了什么东西,又抬头朝摄像头的方向看了过来。于半夏看到她嘴咧得大大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顿时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疯婆子埋下东西就走了。欧阳叫于半夏待在屋里,狐疑着来到疯婆子埋东西的地方,发现她埋下的是一个小木偶,上面用点和线构成了怪异的图案,还有一些不知何意的咒文。他把木偶带进屋里,给于半夏看:“这是伏都教的魔咒,能让敌人失去力量,看来我的猜测是越来越靠谱了呢!”说着便把木偶点火烧了。

于半夏僵硬地笑了一下,没有应声。她知道欧阳的意思是,这个婆婆一定是周军指使来的。她是个疯子,只要有食物,谁都能指使她。周军既然知道伏都教的魔咒,一定也通晓黑魔法,而白桦所研究的,就是“黑魔法中令人起死回生”的魔法。如此说来,周军是给白桦药方的人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强。欧阳兴奋地在屋子里踱着步,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那个起死回生的秘方也是伏都教的吗?伏都教啊,的确像有这个能耐呢!”他的眼中闪着令人心悸的光芒,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找到药方后就会迫不及待地配药。于半夏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感到喉头都已经僵硬了:他真的会是那种罔顾人命的人吗?

按欧阳的猜测,周军第二天晚上就会来找他们复仇。他为了保存体力迎击周军,白天便拜托于半夏帮他看着监控系统,自己去睡觉。傍晚的时候他起来了,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你去睡觉吧,我来看监控。”他笑着对于半夏说。

“不用,我不困。”于半夏低低地说。

“哦,是吗?”欧阳没有再劝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猎枪放在桌边,在电脑前坐了下来,“你要是困的话,可以随时去睡。”

于半夏没有应声,其实她已经非常困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去睡,因为她不知道欧阳面对周军的时候会干什么。也许他不会做错什么事,但是她就是担心。

很快便入夜了,欧阳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于半夏则有些犯困。就在她快要睡去的时候,忽然听到欧阳轻声说了一句:“哎,他来了!”

于半夏一激灵,一瞬间睡意全无,瞪圆了眼睛看电脑屏幕。只见从屏幕的拐角,慢慢地挪出了一个人影。只见他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像一堆乱草一样堆在头顶,脸上只剩下了一层皮,眼下满是淤黑,嘴向外凸着,里面似乎包着巨长的利齿。

于半夏忽然觉得他可能真的曾经死而复生。因为他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活尸!

那个人来到墙角边,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无疑中也朝摄像头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于半夏看到他的目光木然而凶狠,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那个人见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斧头,开始撬窗户。欧阳“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抓起靠在桌边的猎枪就冲了出去。于半夏低声惊呼了一声,也想跳起来跟过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麻木。

就这么慢了片刻,“砰!”外面忽然一声枪响。于半夏头皮一炸:什么?他开枪了?他不是说还要问周军有关药方的事情吗?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经这么一吓,于半夏的腿也不麻了。她冲出屋子,发现欧阳正拿着猎枪看着远处。

“怎…怎么了?”于半夏惊恐地问他。

“我打中了他…他跑了!”欧阳恨恨地说,“没想到他骨瘦如柴,跑得还真快!”说着看了看脚下的血迹,“我去屋里拿个手电筒…顺着血迹我一定能追到他!你好好待在屋里,等我回来!”

于半夏答应了,却偷偷地跟在了他的后面。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她总觉得欧阳一个人会做出可怕的事情来。可是跟踪欧阳又谈何容易,虽然是在黑夜中,虽然是长草灌木之间,欧阳也是健步如飞。在平地的时候她还可以勉强跟上,可是进了小山包之后她就很难再跟上他了。

于半夏忽然发现自己一个人剩在了漆黑的山林里。她打了个寒战,惊恐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她这时才发现黑夜的山林是多么恐怖!四周一片漆黑,里面是隐隐绰绰、幽灵一般的树影,似乎隐藏着可怕的妖怪。一有山风吹过,树影和地下的长草都会一齐晃动,就像有什么莫测的危险悄悄袭来。

于半夏抱住了肩膀,咬紧了牙关。在这个恐怖的环境里,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仔细想了想之后,决定还是走——在原地留着,简直就像静等危险来袭一样。

于半夏在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感觉黑暗有了动感,就像一个长满细毛的大怪兽,慢慢地在她身边擦过。她感到心里越来越慌,希望能尽快碰到欧阳。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在她脑中清楚地出现欧阳的背影的时候,她竟感到有些心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窥视到了欧阳黑暗的一面吧。一直以来,她都对欧阳非常信任,甚至可以说是依赖——她也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忽然瞥见欧阳陌生的一面,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抱紧了肩膀,感到黑暗中似乎正有无数怪物飞舞着来袭…

“嚓嚓嚓!”前方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于半夏以为是欧阳,心中一紧,正要迎上去,却在抬腿之前停下了脚步。那真的是欧阳吗?是不是那个拎着斧头的杀人犯?于半夏感到心头一阵抽搐,站在原地仔细地听。脚步声被森林中的回声而放大扭曲了,她无法判定来者是欧阳还是杀人犯。

“嚓嚓嚓!”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于半夏更加慌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转身逃开。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此时,后面也传来了“嚓嚓嚓”的脚步声。这个人又是谁?是欧阳吗?还是杀人犯周军?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人只可能是欧阳和周军!

于半夏彻底陷入了慌乱之中。她现在必须做一个选择,冲向前,或者是向后跑。如果她选择得正确,她会扑到欧阳身边,在他的羽翼下接受保护。如果她选择得不正确,就会扑到杀人犯周军的斧头底下,就此丧命。他本来就是个穷凶极恶的人,现在又被人追,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杀死冲到他面前的人。她到底该怎么选?冲向前,还是向后跑?

两边的脚步声都越来越近了。于半夏感到自己似乎被两股巨大的力量夹到了中间,马上就要被压扁。没办法了,必须做出选择了。于半夏一咬牙,转身朝后跑了出去,她觉得后面的脚步声更像欧阳。后面过来的人忽然听到前方还有一个人,顿时惊诧地停住了脚步。片刻后于半夏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眼前的人正是欧阳!

于半夏大喜,张口正要叫他的名字,却见欧阳对她端起了枪。于半夏猛地抽了口冷气,钉在了原地。

“砰!”欧阳的枪响了。

于半夏腿一软,软软地瘫了下去,却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东西猝然倒地。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发现杀人犯周军就倒在她的身后,肩上中了一枪,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斧头。

周军已经昏过去了。欧阳从怀里掏出绳子,把周军牢牢地绑了起来,扛回家。他并没有问于半夏为什么要跟来,似乎这些事对他无关紧要。他把所有的门窗关严,烧了碗姜汤,给周军灌了下去。周军幽幽地醒了过来,一醒来就痛得呻吟起来。

“你好啊,周先生。”欧阳彬彬有礼地说。

“哼,这时候还装优雅…说吧,你想把老子怎么样?”周军呻吟着说。

“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欧阳微笑着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给白桦死而复生的药方的人吗?”

“你怎么知道?”周军惊奇地问道,忽然省悟自己失言,恨恨地闭上了嘴巴。

“你是不是已经试用过那个药方?你是不是死而复生的?”欧阳继续问。

周军的眼珠转了一转,接着哈哈大笑:“我明白了,你是因为这个药方才杀死白桦的吗?”

“不是我们要杀他,而是他要杀我们!他要用我们的脑髓来炼药!”于半夏大声说。

“什么?”周军一愕,恼怒地说,“这小子真的走火入魔了啊…那种药是随便配的吗?唉,早知道如此,我就告诉他我的身边还有药就是了。”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欧阳的反应。

“还有药?真是太好了!”欧阳大喜,几乎要失态,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对周军说,“不瞒你说,我请你前来就是想求点药。如果你能把药给我,我就立即放你走,也不会向警察通报你的消息。”

“这好办,”周军哈哈大笑着说,“我带你去藏药的地方就是了。但是你必须在拿到药的时候就放我走!等我走了之后三天,我会把药引的配方寄给你们。”

“药引?”欧阳皱着眉头说。

“是的,”周军露出一丝奸狡的笑容,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人光吃主药的部分是没有用的,必须用药引。我这样做是防止你们耍花招。”

“如果你走了之后不给我们药引呢?”欧阳飞快地转着眼珠。

“大丈夫言而有信,我说给你们药就会给你们药!”周军冷笑着说。

“哼,”欧阳冷笑一声,目光闪了一闪,沉着嗓子说,“你把藏药的地点写下来,再把药引的配方写下来。”

周军一怔,嘲讽地笑了:“我没有听错吧。”

欧阳冷笑不答,忽然端起枪对准周军。

“你干什么?”周军吓了一跳。

“当然是准备让你死!”欧阳冷笑着说,一点都不像在说谎,“对不起,周先生,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我实在无法相信你会信守诺言,也怀疑你会给我们假药。因此我想了一个两全之策。先请你把药方写下来,我再杀了你。之后我去把药找好配好,之后再用药救你的性命。事关自己的性命,我相信你是不会说谎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信守诺言把你救活的!”

周军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如果我坚持不给你药呢?”

“那我就只有杀死你了!”欧阳的目光刀子一般朝周军戳了过来。

“你不想要药了吗?”周军的嗓子开始嘶哑。

“如果你耍花招不给真药,结果也差不多。”欧阳的表情非常坚定。

周军额头的汗水越渗越多,忽然大叫起来:“我是…我是骗你的!我根本不是给白桦药的那个人…我也不是死而复生的…我根本不懂起死回生之术!”

这下倒大出欧阳意料之外。欧阳飞快地想了一想,把枪顶到了周军的头上,沉着嗓子说:“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周军吓得浑身发抖,“我的确不知道起死回生之术…我是白桦的哥们,他和监狱的狱警串通,用病死在监狱附近的一个流浪汉顶了我的名,把我换了出来…我出来后一直藏在墓地里,帮白桦找研究的材料…给白桦药方的人是个妖精般的外国娘儿们,我也不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