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冬天一边抗议一边去拍他的爪子,免不了左摇右晃,忽然表情一愣,慢慢垂下眼眸,不巧就见证了到他的临时反应,随即涨红了脸:“张无疾,你这个流氓。”

张无疾淡定道:“纪冬天,你这个月的薪水为零。”

纪冬天怒了:“请给我一个理由!”

“你敢调戏我。”

“我没有!”

“就在刚才,你调戏了我的某部分。”

“…”

非礼勿视,柏子仁收回目光,片刻后决定清除脑海里残留的记忆,拿了一本书,走向客厅里面。

程静泊进门时,纪冬天正在勤快地拖地板,张无疾却悠然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杯热腾腾的蓝山咖啡,修长的手指摩挲下巴,目光锁定自己的小员工,似乎在斟酌新季度的减薪大计。

他什么都没有问直接上楼去找人。

柏子仁在乖乖地读书,等他来了,她要求他坐在身边,再一句一句地读给她听。

读到三分之一,她伸手按在书上。

“怎么了?”

她移开书,去握他的手。

灯光下,两人的剪影在白墙上像是一座连绵的山脉,清静无言的。

他看出了她有心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任由她的手握住,一点点地加大力量。

“你有一个妹妹,已经过世了。”

说出口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既然知道了,她不想去试探。

“对。”

“是我听徐奶奶无意中提起的,后来问了程医生,她告诉我,你妹妹是在旅途中意外过世的。”

“她和男朋友开车去西北的冰川,计算错时间,没能准时赶到住的地方,不巧照明灯又坏了,天黑后完全看不见路,车子误入了一条结冰的河,没有成功发出救援信息。”

他说到这里不再继续,她也不愿再问,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而让他有任何一点为难,她都不会开心。

“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主动说。

她摇头。

“以后不用去问别人,直接问我,我不会对你有保留。”

许久后,她问:“我和你妹妹像吗?”

“完全不像。”

“如果我再喊你大哥,你会感到无奈吗?”

“有一点。”

“那以后我叫你名字怎么样?”

“非常荣幸。”

她久久地看着他,莫名地有点想哭,但压抑住了,换作温柔地一笑。

“她离开五年了,我很早就接受了事实。”他的手落在她的脸上,“你不用为我担心。”

“但是我心疼你。”

他清黑的瞳孔边缘有一圈晕开的光,在他的眼睛里,她轻易地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明亮轮廓,像是凝住时光的琥珀,她被他划定在一个范围内。

“除了家人,现在多了一个会心疼我的女人。”他说,“老天待我不薄。”

她笑了,情绪缓缓地释然,重拾那本书,放在他膝头,翻到刚才读的那一页,安稳地躲在他怀里。

他拿起书,读给怀里的人听,声音低缓动听,给她的感觉好像是一片树叶落在河面上,随着风,一点点地远行,展开新旅程。

虽然那些发生在人们身上的错失,无可预期也不可逆转,但是她有了他,不用再恐惧。

这是一种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他身边,纵使天崩地裂,也不过是一根羽毛坠地的重量。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写到中二病的无疾兄竟然顺利为自己谋取了福利,狂笑不止,但到了末尾,竟然有点煽情了,始料未及,迅速端正妆容后说一句,亲们乖,有没有要对泊泊和瓜子仁喊话的?

第四十章

吴谓出院的前一天,薛玲特地发了一条短信给柏子仁,谢谢她这段时间的探望,为表谢意,邀请她来家里吃饭,柏子仁答应了,正好程静泊当天有课,赶不及过来接她,她表示问题不大,自己可以过去,他提前和她说好,在吴家附近的一家饭店门口汇合。

柏子仁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饭店门口,外面的天变了色,眼看要下雨,她走进饭店,在一楼大堂随便找了地方坐下,不一会儿,有一行旅游团的人走进来,声音很大,在前台排起了长队,她不好意思占座,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被走廊墙上的壁画吸引,停驻欣赏。

“柏小姐也喜欢克利的画?”

柏子仁回头一看,不止一次巧遇过的周遐然又出现了。

不同于前两次的西装革履,周遐然今天的打扮随意,没穿外套也没系领带,深色衬衣领口的纽扣打开两颗,露出一片小麦色,身上隐约有些酒气。

“是不是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周遐然看着她。

柏子仁不觉得这是缘分,这家饭店很有名,人来人往的,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但也不想说出口让他有机会巧妙地争辩,依旧保持缄默。

“我已经习惯柏小姐的沉默了,其实不错,比聒噪要好。”他兀自说下去,“我猜你心里想的是,这只不过是巧合,对吗?但世界上是没有巧合的,如霍尔巴赫所说,我们见到的一切都是按照一个既定的规则依序出现的。”

柏子仁已经转过头去了。

周遐然也不气恼,额外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向你卖弄知识,因为大学修的是哲学,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常常不自觉地说出来。”

柏子仁恍然大悟,他果然是吴谓口中的那个人,是程静泊的同学,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他什么时候离开?她不想避他如蛇蝎,那样可能会让他有别的猜测,不如无视他,他很快会厌倦,自行离开。

“你在想什么?”他见她在思索,以为她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语气更耐心。

柏子仁依旧没有说话。

“你和周必然是同学?”

这句话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我很好奇,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反感?甚至连简单的打招呼都不愿意?”

柏子仁皱了皱眉,不知怎么了,她觉得很烦,和以往一样,不想面对的时候,惯性地低下头。

从周遐然的角度看,她忽然低头,似乎是哪里不舒服了,有些担心,伸出手探向她的头发,还没碰到,听见她发出动静声,垂眸一看,她的一只脚踢了一下墙角,虽然是很轻的一下,但感觉出她有情绪,他停住手,缓缓放下,却在滑过她的腰侧时又收住。

她的腰很细,虽然穿着外套,但看得出曼妙的线条,他一向乐于鉴赏女人的腰,认为那是最迷人的部位,此时此刻,带着一些未彻底消散的酒气,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不知不觉有了一些遐想,手按了按她的腰,声音亲昵:“你没事吧?”

谁知,柏子仁在他的手贴过来的刹那,整个人都在排斥,惯性地抬臂去甩,正好他有些迷醉,脸凑过来关心,她的手肘直接撞上他俊挺的鼻梁。

周必然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闷哼一声,视野内出现一抹鲜红,是鼻血。

自诩是正人君子,从没有遭遇这样的无力对待,他风度再好也无法接受,脱口而出一句狠话:“小姑娘,你故意伤人是要负责任的。”

但等看见她眼眸里同样的震惊,他又有些心软,觉得自己的话过于严厉,但说都说了,没有收回的道理。

柏子仁是真的吓了一跳,她是第一次把人打出血,惊慌之余,只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她趁他放眼四周找服务生时,直接跑到门口,刹车后拿出手机给程静泊拨电话。

程静泊的电话就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已经看见他的人。

“我把人打伤了。”她急着说。

程静泊虽然感到意外,但是很快冷静下来问她出什么事了。

柏子仁飞快地说了情况,并表示伤者还在饭店。

程静泊和她一起回了饭店,周遐然坐在一楼的休息区,正仰着头看天花板,手边搁着一杯冰水和一团棉花。

听到脚步声,周遐然低头,看见刚才给他一拳的小姑娘又出现了,好像怕事一样,还带了一个人过来,他动作优雅地拾起眼镜,架在发红的鼻梁上,视野逐渐清晰了,看见一张熟面孔。

“程静泊,原来是你。”他打量眼前两个人,明白了他们的关系。

柏子仁本来躲在程静泊后面,想了想还是应该勇于承担责任,站出来道歉:“对不起,刚才伤到你了。”

程静泊握住她的手,一起看向周遐然,没有和他客套,直问:“你现在感觉如何,需要我们帮忙吗?”

周遐然摇了摇头,换作漫不经心的态度:“既然她是你的女朋友,念着同窗的情分,这事再大我也算了。”

程静泊说:“抱歉,我想她是不小心的。”

周遐然拿起冰水,轻轻贴在鼻梁上,目光落在柏子仁的脸上,说了一句:“是吗?我还以为柏小姐对我抱有成见,接连几次相遇,态度都有些奇怪。”

程静泊闻言表情未变,也没追问几次相遇是什么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如果你确定现在没有问题,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那不多打扰了。”

周遐然的眼神有些玩味,慢慢地说:“我们真是有缘分。”

他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不知道他指的对象是谁。

听到这句话,柏子仁依旧觉得不舒服,所幸程静泊已经在身边,她不用再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