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我自己也很无语,终于遇到瓶颈了!!!

突然间屏幕一亮,继续直播。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着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年年年年年————”

在贺兰家老管家的葬礼上,顾南风同学终于展现她的穿越优势,为其填词谱曲,亲自教唱,于是贺兰家老管家的葬礼成为太原城近期内最最热闹的盛会。

太原知府大人说:“贺兰将军家的七少爷果然不同凡响,这一首歌这一阙词真是唱尽人生百态,酸甜苦辣咸,统统在其中。”

太原府总兵大人说:“虎父无犬子!够霸气!”

贺兰老将军抚掌谦逊,“早跟这小子说做人要低调,要内敛,最终还是掩不住发出万丈光芒啊……你们说,这歌真不错?”

提督大人道:“贺兰将军太过自谦,小公子才华出众太原城内人人皆知,此词确实上上乘之作。”

宣慰使司同知大人说:“小公子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大才大德,他日必成大气。”

宣慰使司佥事大人附和道:“确实确实。”

委署步军校大人因为官职太低没敢插话。

面容婉丽的贺兰家七少爷正摇着扇子听歌,眼见太原名流们一字排开,一个接一个拍马溜须,将老爷子哄得微微点头,捋了捋白花花长胡须,眼露精光,这便表示你们的好意老子已经收到,这次说得不错,下回继续努力。千万千万不要让太原城的扛把子老大哥失望,不然后果很严重!

大人们默默擦一把汗,各自总结今日表现。

连管家的葬礼都能热闹得好似太原王嫁女,全天下唯独贺兰家一门。

顾南风这几年仗着外公的势力,在太原城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比先前在皇宫里逍遥自在千万倍,总算体会了一把当土皇帝作恶霸的日子,欲问如何?自然是快活赛神仙,只怕李慕这真皇帝瞧了都要嫉妒死。

当然,她不能让皇帝看见她活得这么逍遥,想当年李慕月月来信,信上说程牧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今后再也不说她是小娘们,后来还添了程牧云篇幅冗长的保证书,落款处用猩红的朱砂色写出硕大的七个字——“顾南风是真汉子”真让人哭笑不得。而她却一封未回,李慕平日里忘性极大,从未见他对何事如此执着,此番竟真如顾夫人所言,专程差人从京城来问话,问她过得好不好?怎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又道是不是受人威胁禁锢,不便回信。听得一旁喝茶的老爷子一脸沉郁,就差摔杯子骂人。

接下来一连串问题,信使叨叨快一炷香时间,她却只答一句,臣一切都好,请陛下勿念。再后来,便渐渐断了联系,大约是各自都对没有对方的生活十分满意,无意纠缠,懒得联系。

顾南风虽有些遗憾,但总的来说她对现阶段的恶霸状态极其满意,小正太们总有长大的一天,八成长歪长残,大家还是不要破坏从前的美好形象,就让你们在我心中是一只永远美丽可爱的正太吧。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年年年年年————”

热闹的葬礼演唱会仍在继续,贺兰府内外人山人海,演唱者乃声音雄浑有力的百夫长大人,最后一声吼完,大家热烈鼓掌,包括方才哭得惊天动地充当背景音乐的老管家家眷,百夫长大人就此红了。

可是某神秘人物在背围得水泄不通的贺兰府门外静静地面带笑容地听完这一曲,尔后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

顾南风打了个寒颤,百夫长大人又开始单曲循环,太原人民严重要求贺兰家小公子发行系列奔丧歌曲。

于是后来,顾南风又剽窃了《死了都要爱》《不想说再见》《我等着你回来》《其实不想走》《总有一天等到你》《今夜你会不会来》《好日子》《越来越好》等等宜家宜室脍炙人口的丧葬歌曲,当然《好日子》和《越来越好》这两首主要用于仇家敲锣打鼓上门闹事,做生意嘛,就应当针对各方消费人群。

顾南风作为一个丧葬歌曲专家终于走红大江南北,传说顾公子一曲千金难求,多少社会名流世家侯爵为求一首独特创新的丧葬曲而南北奔走,重金相求。可是贺兰将军听了《好日子》之后觉得这事太损阴德,大门一关,十几只藏獒在门口排排坐,哪还有人敢登门拜访,统统吓得尿裤子。

一代文坛新秀就如此似流星陨落,着实令人惋惜扼腕。

“嘿!”有人在背后猛地一拍,一张大脸凑过来挤眉弄眼的想要吓唬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整个贺兰家里除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老爷子,没人再这么无聊。

见顾南风不理会,他便自顾自端了桌上一壶热茶喝,喝完瘪瘪嘴,嫌弃道:“这哪门子玩意儿,寡淡无味,我还是喜欢喝奶茶,八宝茶,来来来,小七儿,给你外公我沏一壶。”

顾南风继续认认真真写信,一封当然是给顾夫人,另一封却是给谢先生,这些年她虽然在太原生活,但谢先生却没有就此离开顾家,大约人上了年纪便十分念旧,不舍离开,继续在府里头做小树的启蒙老师,她给谢先生的信最是详细,五年来坚持半月一封,事无巨细一一详述,新交的朋友,新买的衣裳,又发觉太原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再不然就是病怏怏的时候提笔写一句,“先生,我就快病死了”寄回京城,继而半个月内便收到良药补品无数,看得老爷子直纳闷,怀疑谢先生是通天大盗,要不单凭个教书先生哪来这样多的银子把人参灵芝当绿豆糕似的送人。

谢先生到后来几乎不回信,但她仍旧坚持絮絮叨叨地在信中啰嗦,仿佛是因从前对李慕的冷漠而在此寻找平衡与慰藉。

老爷子把脸凑过来,花白的胡子打成个结笑嘻嘻说:“怎么?小七儿不高兴了?跟外公说说,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敢惹我家小七儿,看我不打得他连他老娘都认不出来是谁!”

“好啦,你别闹了,人写信呢!算啦,我给你沏壶杭白菊,昨天又跟舅舅们吵架了,您老降降心火,这么大岁数了别老跟舅舅们一般见识。”

老爷子随即把胡子上的小辫子散开,气鼓鼓地说:“全世界最最没意思的就是你那些个舅舅们,唉……自从你娘出嫁,你外公我面对这一群除了高谈国事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儿子无聊得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还好你娘有孝心,知道把你送过来陪陪我这可怜的老头子,不然……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生了一群这般无趣又无聊个个面瘫似的儿子呢?”

不好意思的说,顾南风有七个舅舅,最小的一个今年才二十三,比她大不了多少,不过呢,七舅舅比较特殊。

顾南风端一碟小点心,配着热茶放在小桌上,老爷子便甚为满意地开始享受下午茶的美好时光。

“要我说,外公,你不如再给他们找个厉害的后娘,管死舅舅们,看谁还有闲心跟您闹。到时候通通抱团,一致对外,唔,就是我继外婆惨点儿。舅舅们唠叨人的功力可是比庙里的和尚住持还厉害,任谁都受不了。”

“你说的这个办法吧,也不是不行。”老爷子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在躺椅上晃了晃,仰头望向高深穹顶,沉声道,“你外公我年轻时太不像话,对不起你外婆,偏是等到人没了才觉得愧疚难当,所以你外公我决定自此后为她守寡一生,满了十年二十年的,你记得给外公立牌坊。”

老爷子面不改色,顾南风这方却是差点把茶喷了,男人立牌坊,老爷子也太过标新立异,不知是不是人老了心思往回走,仿佛进了叛逆期,什么都爱反着来,舅舅们也真是可怜,昨儿就吵着要死后立牌坊呢,舅舅们怎么能答应,一人上来劝一句都要轮一个时辰,可把外公烦得掀桌子赶人,大骂不孝子,通通滚出贺兰家。

顾南风觉得舅舅们大可不必同外公为这事大肆争吵,男人立牌坊,听起来虽是有些惊人,但到底是身后事,外公也没说现在就要立,等到老人家不在世了,该怎么做不都是凭活着的人,悄悄在祖屋里立一块迷你牌坊也没错,横竖老爷子没那个细致劲指定尺寸多大一定要立在哪里。

不过这事到了现代,应当是美谈一桩,对爱情满怀憧憬的少男少女们大约又要构想出许许多多旷世绝恋来,可谁又知她外婆当年受过多少委屈?流过多少辛酸泪?男人呵,男人。没事抽风都能流芳千古,女人呢,一辈子谨小慎微,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淹死在不相干闲人们的唾沫星子里。

但这个时候,她应当顺着老爷子说,把人哄高兴了才是正理,其他天地人和的正义统统靠边,英雄们,你们的正义在生活中根本行不通。

“按说男男女女本没有那般天差地别,外公做这事也是为了外婆,舅舅们不当如此反对。说到底这个家是外公做主,管他们答不答应,先做了再说。”她可真像个蛊惑孩子们犯错的老巫婆。

老爷子终于找到个支持自己的人,一拍桌,将矮几拍得裂开来,“说的好!外公就知道小七儿最乖最能体会外公的心思!那群不孝子,谁跟他们商量来着?明儿我就立牌坊,提早立了,把族长招来题字,就立在巷口,让族里的人都来瞻仰。”说完低头看了看四分五裂的小桌,讨好道,“立马给你换个新的,外公保证。”

顾南风在心底默默同情了舅舅们一把,却仍是为明天就有热闹看了而激动兴奋,“好啦好啦,外公以后别再跟舅舅们争吵,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还要等着给小七儿看孩子不是?”

老爷子一提这个便欢乐,眼中满是对小孙孙的憧憬,“那是那是,按说你也该寻个婆家了,虽说这事有些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哎,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骁骑营校尉你觉得如何?我瞧着面皮生得也好,才学也不错,不如找个机会好好相处相处?”

家长们似乎不分年龄性别对相亲牵红线情有独钟,老爷子已经给顾南风介绍不下十个对象,可人家都以为顾南风是男儿身,怎能生出些情愫来,要真有,那也是件可怕的事,决计不能嫁。

正想着如何将这事敷衍过去,七舅舅贺兰越却垂头丧气地从外头回来,脸上蒙着一层灰,眼睛里还有泪,一见便知是受人欺负,顾南风疑惑,这些年她为了七舅舅的事在太原城里整治了不少人,街坊四邻无人不知,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还敢来招惹?

唯一的可能就是新来的小菜鸟不懂规矩,连贺兰家最最宝贝的人都敢欺负。

忙招呼凌晗凌淑伺候七舅舅洗把脸,见他仍是一抽一抽地委屈得要哭,又取了一堆琳琅糕点来把人哄开怀,才把经过一一问了,原来是古藏街新开一家书铺,那老板是外地人,见贺兰越去买书便恶毒地嘲笑起来,口口声声说,这世道可真是新鲜,连个傻子都来买书,莫不是对街的荣昌家派你来砸店?

贺兰越一听傻子两个字当即激动争辩,“我才不是傻子,小七儿说我只是你们不懂我的世界罢了,你们这些人太坏了,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一切就要用最恶毒的字眼来诅咒谩骂!你们都是坏人!”

那老板也是欺凌弱小惯了的人,当即道:“好呀,我是大恶人,今日就让你这傻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坏人!”

再后来,贺兰越便一身惨状地回府了。

老爷子闻言,再拍烂了躺椅,大喝道:“老子这就去烧了那杂碎的铺子!”

顾小七对于惩恶扬善之事当仁不让,“不必不必,杀鸡焉用牛刀?我去就行,闹事嘛,我既有天赋又有经验。”

“注意安全,最好不要闹出人命,如不小心,记得斩草除根不留痕迹。”

顾南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放心,我把左右护法前后侍卫都带上,不信砸不掉他!”回头对凌淑嘱咐道,“去外头喊一声,让大家伙抄家伙干架去!”

顾南风领着府内众打手浩浩荡荡地往古藏街秀远书铺去,本来领出来的就那么五六个人,用顾南风的话说,那都是混混界的精英,精英中的精英。单挑群架拳头砖板随你挑,以一敌百撒泼耍无赖不在话下,总之就是怎么下流怎么来,怎么卑鄙怎么使,戳眼,抓头发撕嘴巴,猴子偷桃,抓咪咪拳等等等等,一系列绝杀,一般的英雄好汉是吃不消的,英雄注定要死在流氓的手上。

刚到秀远书铺门口,就有好事者早已等候多时,高声嚷嚷,“来了来了,贺兰家小公子来啦,街坊们别打麻将了快来看热闹吧!”

嗡的一声古藏东街霎时间聚满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有个大叔手里还捏着个二筒,听见这一声喊,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秀远书铺,抢占第一排贵宾席位置,让人不得不为太原人民强大的八卦劲头所感动,实在是太给力了。

虽说顾南风有一颗土地主的心,但却拥有一副翩翩少年郎的外表,芝兰玉树,钟灵毓秀,自有一派世家公子的风流气韵,直言不讳地说,她就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仗着家中有几分势力,到处搞七捻三,玩小蜜包二奶,把银票当纸钱烧的二世祖。

进了书铺,掌柜不明所以,见来了这般贵气人物,自然要亲自迎上前来好好招待。“公子想要什么书?小店开业酬宾,您慢慢选,一会一定给您个实惠价。”

掌柜长得好似大白馒头一只,嬉皮笑脸,拍马谄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南风故作正经地环顾四周,发觉这小店布置得倒也不错,不知有没有《金瓶梅》一类千古奇书,如果有的话,她就稍微原谅这老板一点点,她捏着一把火葵扇,在柜台上敲了敲,清了清嗓子,预备找茬,“掌柜的,你这店铺叫什么名儿来着?”

这会倒更像领导视察,颇有几分强势意味,寒气逼人。

掌柜连忙迎上来答道:“小店名为秀远。”

“嗯……”顾南风点点头,紧绷的脸却没有丝毫松缓,“秀远……名字倒也还凑合。”

“是是是,承蒙公子爷赞许,实乃小店之大幸。”

掌柜以为就这样敷衍过去,谁知更加巨大的令人无语的考验就在下一秒来临,只听这位少爷突然间理所当然地吩咐道:“既然这样,那就来一份烧鹅!”

掌柜抬头,近乎痴呆地望着顾南风,半晌才结结巴巴答道:“没……没有烧鹅……”

顾南风露出一副鄙夷表情,继而继续问道:“没有烧鹅那白斩鸡也行,白斩鸡小爷也喜欢。”

掌柜彻底石化,“没有……也没有……”

“什么?连白斩鸡都没有?”顾南风随即瞪大了眼,惊诧道,“居然连白斩鸡都没有!你做什么生意?还开什么店!算啦算啦,横竖小爷饿得很,不选了,来份烧鹅!”

掌柜道:“这位公子,小的店里卖的是文房四宝,文史图册,并非酒楼饭馆,您要是想吃白斩鸡出门一直往前,那有个运来客栈。”

顾南风一敲柜台,喝道:“不卖烧鹅你开什么书店,还叫秀远,秀什么秀,死肥猫,快给爷一份烧鹅,不然烧了你铺子!”

掌柜适才意识到原来这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小崽子是来砸店的,当即卷起袖子想干架,但看这人身后狗腿子不少,再说今日才开张,还是忍一忍,和气生财的好。“公子爷,咱们小本经营,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

顾南风却已不耐,火葵扇指着掌柜的鼻尖,“我说你烦不烦哪,都说了没有白斩鸡就来份烧鹅,烧鹅,烧——鹅——懂不懂啊?快点快点,爷可等着你上菜呢!”

掌柜埋头强忍怒气,“没有烧鹅。”

“怎么又没有啊?那就来个白斩鸡。”

“没有白斩鸡。”

围观人群已经有人笑倒在地,但主角顾南风入戏太深,深深陷入了神经病的角色之中,不可自拔,仍旧保持着严肃认真的问话态度,循序渐进地调整对话冲突,进步达到迫使对方发疯发狂的效果,“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呢!不卖白斩鸡你开什么书铺啊你?我看不如一把火烧了来得干净,免得占了地方不做事,浪费古藏街的好铺面!”

“我说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是他妈专程来找茬吗?我店里不卖烧鹅也不卖白斩鸡,不卖白斩鸡也不卖烧鹅!要吃烧鹅滚别处去吃!”

大馒头掌柜的小宇宙终于爆发,顾南风却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很好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招招手,示意左右护法快上,保护教主大人,夺取烧鹅白斩鸡。

左护法第一个冲上来,在掌柜眼前耍出一套罗汉伏虎拳,张开血盆大口,喷了掌柜一脸唾沫星子,“在下少林史一彪,特来会你一会!”

还未等掌柜擦去一脸晶莹的口水珠子,右护法接着大跨步上前,耍一套威风凛凛的降龙十八掌,瞪眼,收势,“在下武当廖一飞,再来会你一会!”

里外围观群众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好!好!好!再来一个!”一个个铜板从热情的人群中飞扑过来,顾南风忙招呼凌晗凌淑,“快捡,快捡,这是额外收入啊,一会请你们去对面吃烧鹅白斩鸡。”

凌淑凌晗两位姐姐袖手旁观,语带鄙夷,“拜托小少爷,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顾家和贺兰家的脸好不好?这点钱在太白楼喝茶都不够。”

没办法,她就是天生的乞丐命,特别爱捡东西,管人家是要的不要的,见着了就要占为己有,贺兰府上专门开了个仓库放他捡来的破烂,好几口樟木大箱子都装不下,简直是堆积如山,若能换成黄金白银,那可是……

通常这个时候,凌淑凌晗两位姐姐便要异口同声地说:“别做梦啦我的小少爷。”

她俩大约是得顾夫人嘱托,在太原的这几年里,替代顾夫人的主要工作,一直不遗余力地打击她,强力有效地阻断了她因为相貌身世而产生的骄傲自满情绪,可怜的顾南风这辈子就从没骄傲自满过。

回到正题来,史一彪和廖一飞两位大侠一左一右地收拾掌柜,大侠们时不时抱怨,“这厮怎么生的像个皮球,打进去还能反弹,莫非是天赋异禀学武奇才?”

顾南风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那还不赶紧灭了他,不然到时他学成奇功,名扬天下,收拾你们两个那自然不在话下。”

掌柜抱着头,哎哟哎哟求饶,“公子爷,小人这里真的没有烧鹅卖,您要是想吃,小人亲自下厨给您做一份行了吧?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吧……”

她轻笑,悠然摇着扇子,“掌柜方才收拾我七舅舅的时候,他不是也求饶了?可不见您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啊,这会怎生还有脸求我?”

掌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那傻子大有来头,活该他鲁莽,今日开张便得罪了大人物,但他上面也有人,不是好欺负的,“你是哪来的无名小杂碎?爷在知府衙门里可有人,回头上禀知府大人,要你们好看!”

“是吗?那我倒是更想看看知府大人要怎么样给爷好看了。大亮啊——”

后头一青衣葛衫的少年上前来,笑道:“大亮在呢,公子爷请吩咐。”

“听见掌柜的说什么没有?还不快去把知府大人请来,让他也来参与一回我们高雅有趣的娱乐活动。”

“哎,俺这就走。”

这出戏排场越来越大,出场人物愈发大牌,围观群众不忍离去,古藏东街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约莫着这事情还有的闹,便四处搜寻,想要寻个舒服地方坐下休息备战,忽而听闻身后有人浅笑低语,“依奴家看,掌柜的已经受到教训,凡是点到即止最好,这位公子不如看在七七的面子上,放过掌柜吧,也省得爱书之人惋惜这上好藏书。”这声音好似黄莺出谷,春风拂柳,听得人心肝儿不由得一颤,再去寻那窈窕佳人,更是如凌波仙子,风为裳,水为珮,腰似束,唇若点,眉目含情,袅娜多姿。

堪堪一位南国佳人,娇媚入骨,惹人怜爱。

全天下能够不受此蛊惑的,大约只有顾南风这个假男人了,她歪着头,想了想,一收折扇,“呃……敢问这位姑娘,可知在下姓谁名谁?”

美人儿当即一愣,未料到竟有如此不解风情之人,“奴家只是认为得饶人处且饶人,公子可否稍稍退让些许……”

“既然姑娘连在下姓名都不曾知晓,又为何要装出一副与顾某十分相熟的模样?难道就因为姑娘生得比旁人好看,顾某作为男人就一定要给姑娘面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顾某才疏学浅,还请姑娘解惑。”顾南风女士大约是嫉妒了,出言狠毒,颇有顾夫人之风范,但仍是不及顾夫人嫡传弟子凌淑凌晗。

听凌淑眼珠儿一转,鼻孔里看人,“公子说的是,奴婢也不明白,既然总爱凭一副皮囊左右逢源,何不干脆出来卖?免得任人说是做了什么什么还要立个什么什么。”

凌晗掩嘴笑,接话道:“我说姐姐,这你就孤陋寡闻了,这位七七姑娘可是朔州名妓,因朔州战乱,才随火器营千总大人来到咱们太原,现下正愁着不如在朔州有名,变着法子想出人头地,只怕这回咱们跟她多说几句话都正中了人家的套呢!”

这两位出手可真不是一般的强悍,短短三两句已经把七七美人儿说得面色煞白,好不可怜。“你们……你们真是欺人太甚蛮不讲理!”人群中虽有骚动,但谁也不敢强出头,毕竟,美人一笑敌不过顾家大恶霸一顿拳脚。

顾南风不疾不徐,淡笑道:“那好,那顾某就来同这位七七姑娘讲讲道理,敢问姑娘,方才我家舅舅被欺负时可曾在场?”这是个大陷阱,怎么答都不对,坏心眼的小气鬼顾南风已经准备收套子。

七七姑娘思虑一番,还是觉得答是比较好。

顾南风笑意更深,拱手道:“姑娘既然在场,但顾某却不曾听七舅舅提到他挨打时有美人出言相救,请掌柜的给她几分薄面饶了七舅舅。敢问七七姑娘,你是否觉得七舅舅不过是个不懂世事的傻瓜,打了便打了,没什么了不得,根本不值得姑娘你开金口呢?”瞧那七七姑娘面如纸灰,顾南风小人心思泛滥,继续乘胜追击,“世人追寻之美大多不过外表皮囊,但姑娘可知相由心生四个字如何解说?生得再美,却是一副歹毒心肠,着实可怕,可怕。”

成功地利用三寸不烂之舌把自己的恶形恶状洗白,还顺带挖苦美人一番,不得不说,顾南风这几年来不要脸的功夫大有进步,堪比太原城坚不可摧的城墙壁垒。

就要庆祝大功告成,却突然听人笑问:“烧鹅白斩鸡没有,叉烧饭要不要?”

“周大哥!”那厢美人儿已然流着泪飞扑过去。

而她暮然回首,那人却似乎与她隔着千山万水千年万年,斗转星移,时空轮换,在漫长的时空岁月里踽踽独行,跋山涉水,苦痛纠缠,最终相遇。

她却只是微笑,瞳中泪光闪烁,“啊,我不爱吃叉烧饭,水晶饺子有没有啊?”

他轻轻叹息,含笑道:“还是这么任性,像个孩子……”

“要你管,死周沐!”

“失散了十五年,眼间,居然已过去十五年。”

桌对面的男人平静而缓和地陈述如此残酷凄然的事实,时光的痕迹在他眉目之间浅浅晕开,雨雪风霜深埋于辽远心房之下,狭长而深邃的凤眼里结一层琉璃瓦,浮现的是沉淀许久的波澜不惊,内里掩藏的却是十五年来日夜不停的思念。从前总在夜雨绵延之时,描绘她已然渐渐模糊的轮廓,等待的时光凄苦而漫长,仿佛依稀有曙光,但脚下仍是寒冷冬夜里泛着青光的石。

而她,大约是过得十分好,顾小西最擅长的就是在重重困局之中依然没心没肺整天瞎乐呵。

顾小西,顾小西,他望着眼前那张陌生遥远却又在脑海中描绘过无数次的脸,默默咀嚼她姓名,留得唇齿芬芳,渐渐牵引出那些似曾相识的酸涩疼痛。

容貌虽已然转变,沧海桑田,星移斗转,但在这样喧哗烦扰的尘世中,穿越千年万年,他始终能够将她一眼认出。

因为顾小西这个傻孩子始终住在他心里。

可是从前的顾小西而今的顾南风同学,却在回想周沐小时候纤细模样,那时候他长得俊秀,典型的男生女相,院子里的孩子们嬉闹游戏,从小做惯恶霸的顾小西游戏时依旧横行霸道,要做骑士,乘着小胖举着扫帚神剑,吆喝着一路披荆斩棘,跋山涉水,杀死恶龙,打败巫婆,终于与小周公主城堡相聚,最无聊是她仗着自己小时候比周沐高,还要逞强,用尽全身力气抱着小周沐转一圈,把脸蛋都憋红,而小周沐害羞脸红,真如女孩子一般皮薄,还会在孩子们的起哄下,扭扭捏捏亲一亲顾小西,身为恶霸当然要把恶劣行径发扬到极致,吧唧一口亲回去,当众宣布,从此以后小周沐就是压寨夫人,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大家鼓掌。

那时多傻,多天真。

而此时的周沐,彻头彻尾变换了模样。

顾南风努力地想要往时光无情,人面桃花等等忧伤纷繁的方向发展,但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未免打扰这静谧美好的重逢时光,她慌忙展开折扇遮掩,当初如朝阳一般耀眼的青葱少年,现如今却已是三十而立的成熟男人,不得不感叹韶华易逝,青春难再,这么看来,她穿在婴儿身上,是占了大便宜。

顾南风随侍与七七姑娘都被安排在隔壁厢房,太白楼天字号房里就剩他们二人。周沐无可奈何,摸了摸隐约着青色胡渣的下颌,后悔今日为何匆匆出门,不曾小心收拾一番,这样略显狼狈地出现在顾小西面前,与他先前设想的光芒万丈举世瞩目的盛大出场有些出入,他懊恼着,盛一杯热茶递给她,“想吃什么随意点,我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