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素飞一诧,长久的印象,只有临海地区才能产盐。 

但等驰到跟前,她明白过来,这一带很多盐碱滩,尤其是干涸的咸水泡子,湖底凝结着大量的天然盐,那些乡民凿下一块,在中间打个小孔,以细牛皮绳贯穿,用马背驮回去,看起来好像块大白石头一样。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觉得很是新鲜有趣,如果把这状况告诉故乡之人,大概都会以为她在胡说吧。不过她已经颇多游历,很能接受世界上有很多超出自己常识的事情了。 

当然很快她也就把这点小事抛到脑后去,指手画脚,专心讨论起何处适合进兵退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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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可以有心欣赏美景的日子并不太多,第二天,羌人的白狼旗已经招展在河对岸。 

两军默契地寻找一处原野,正式交兵。 

在历史上大大小小成千上万场战斗中,被传诵的往往是那些采取智计以少胜多的,然而如果它们不是建立在十倍几十倍惨烈、短兵相接、完全力量性对决的基础上,便并不是那样的稀有而值得传诵。 

目前这场仗显然属于大多数那一种。   

们身穿特制过的马皮造成的硬甲,头上貂尾、腿下皮戴一个小皮盾,用于防御面部;背上是两端嵌着锋利的黄羊角的桑木强 弓,尖钉状的箭头露出箭筒,熠熠闪烁,与腰间别的湛寒森然的马刀交相辉映。 

当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周军视线里,没有更多的言语,战争就这样开始,夹紧马肚,挥舞着刀刃,冲锋… 

数万人心中积蓄的紧张、恐惧、兴奋等等情绪,带着极高的势能,在兵戈交接的一刹瀑布般倾泻。 

成千上万的骑兵对冲着,在初春的大地上,倒像是大片的黑云翻滚于黄绿色的天空。真正的万马奔腾,单是那隆隆蹄声,换一个普通人 来,想必会觉得犹如重锤击打胸口,连气也喘不过来。 

瞬时,战鼓响成怒雷,旌旗遮蔽天日,铁蹄扬起黄沙,鲜血流作江河。每个人毫不怜惜但又尊重他们的对手,杀戮,也随时准备被杀。

惨烈的搏杀从早上僵持到中午,然后胜负的天平开始稍稍倾斜。 

周军的骑兵有四万八千人,在中原看起来,不可谓不所向披靡。但是毕竟,马匹、马术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训练、工作,而对游牧的羌 人,是生命的一部分,无论行走、迁徙、放牧、打仗,都离不开,他们对马的感情无比深厚,培养良马的方法也在一代代的相传中更加去粗取精,夸张一点说,他们的孩子,也许还不会走路就要会骑马,并从此在马上度过至少一生三分之二的时光。 

在这种与整个生命融为一体的娴熟的比较之下,周军的技巧显得做作而生硬,开始凭着人数优势僵持得住,后来却终于被越战越勇的羌人占去上风。而这时很大一部分是新收编的降卒的劣势就显现出来——若局面有利,他们也会全力争胜,然而当面临艰苦,军心就没有那么稳定了。

不管吵架、冷战或是有怎样的私人情绪,战场上是不能儿戏的,万素飞知道周荣的毛病,调令一营,紧随着他,千万不能让他又孤军深入没人接应。 

但今天周荣有些奇怪,非常难跟,虽然所过之处势如破竹,但左冲右突的没有章法,不知道他到底想去哪里,倒有点像在寻找什么人一 样。

眼看己方已经呈现颓势,万素飞心里有些着急起来,若再不组织退兵,只怕士兵撑不下去,最后心理彻底崩溃,变成大败逃,就不堪设想了。

于是她猛加几鞭,赶上周荣,向他喊道“鸣金吧!再不鸣来不及 了!” 

周荣扭头看她一眼,那眼神在这样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都把她吓了一跳:整个瞳孔几乎都变成血红色,所谓杀红了眼,就是这样吧。 

万素飞凛了一下,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心里急切,也顾不得多想,只隔着数人大叫道,“你身上有全军的性命,怎可如此任性!” 

这次周荣似乎是听见了,有点听进去了,向她这边冲杀靠拢过来。

正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继而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 

万素飞用余光向上一扫,不知何时,已经风云变色,本来蔚蓝的天空变成浓郁的阴暗,扑着压下来,北风开始呼啸,转瞬间带下黄豆大的冰雹,打得人睁不开眼。 

这样的天气下已经无法再战,周军鸣金,用强悍而军心稳定的部队殿后,从容撤退,而羌军恐怕有失,也没有追赶,双方各回营寨不提。

第八十八章 夜袭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起初确实帮助周军全身而退,但只是几个时辰之后,万素飞就意识到那是老天给羌人的厚礼。 

她知道朔北冷,可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这一次亲身体验,才明白什么叫做酷寒。 

北风呼啸,转瞬间吹走了所有春天的气味,将时间倒回腊月寒冬。风里夹着雪砂,在脸上打一下,好像几千把刀割过去,战场上未及擦拭的血汗,回营时已经变成马腹下红色的冰凌,连旗帜也冻住了,被雪沫不断地冲击,终于结成冰垂下来,不能翻卷。 

整个营地陷入一种慌张而荒唐的热闹,事先对可以生火的东西准备不足,此时造成混乱哄抢,每个人把能套的衣服都套在身上,连床单窗帘都不能幸免,甚至还有一些兵士无法小解,凑在一起研究对策,让人哭笑不得。 

直到夜幕降临,该争的该抢的分完了,能解决的不能解决的认命 了,风雪也小了些,局面才稍微平息,军士们打着冷战蜷着身体进入浅眠。

然而这时候,羌人来了。 

火光突然地就映红了半边天,低沉的牛角号与高亢的喊杀声相杂,震慑着人们的心胆。铁蹄踏破美梦,许多人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去见了阎王,伶俐些知道爬起来没命地跑,可又怎能快过四蹄生风地骏 马。于是在背后便被一刀劈下,溅起滚烫的猩红。 

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万素飞几乎要发狂大叫,兵法上讲“左前水泽”的布阵,就是让敌人无法轻易渡河攻击,难道那条宽阔的大黑河在一夜间干涸了不成? 

不过暂时她没时间想太多,只顾策马跑过火光熊熊的营帐,声嘶力竭地大喊,“稳住!都稳住!白天我们不怕他们。现在也能给打回 去!” 

不幸中之万幸,因为太冷,很多士兵没办法睡着,都在和衣假寐,此时倒因祸得福,能迅速做出反应。听了她的喊话,首先突骑营的人围过来了,组织起第一波有效地反击,拖延了敌军的攻势,接着又有更多周军受到鼓舞,也调转马头加入,力争保住这块阵地。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吼叫与惨呼也此起彼伏,夜色的半边,是火舌的红赤。另半边,是刀剑的寒光。 

然而。就在万素飞微微开始感到欣慰,心里腾起一丝希望的时候。发现了很严重地一件事情。 

白天交手时,局面基本还算势均力敌,而此时完全是一边倒的,带着一道血泉坠下马去的,几乎都是周军的士兵。 

这是为什么?虽然开始有些慌乱,现在也算稳住了阵脚,人数依然比羌人占优,就算不敌。怎么会如此的明显,简直像成人对儿童的杀 戮?

但在她自己伸手开弓的一刹。就知道了答案。 

羌人所穿的是皮袍皮甲,周军却是铁铠钢盔… 

周地的铠甲是出名的精良,有特别地技术打造,比其他国家的轻巧却更为坚固,在周军席卷天下地过程中,可谓功不可没。 

但在此时,它们简直成了夺命的凶器。金铁之物,披在身上非但不能御寒,甚至较冰雪都要冷上几分,让里面地血肉之躯关节僵硬如木 偶,若是不小心粘到皮肉,还会迅速结冻,生生撕下一块来。 

想到这里,之前的疑问也豁然解开——那条大黑河当然不可能突然干涸,但以另一种形式由天堑化为坦途,承载浩荡大军如履平地地通 过——它结冻了! 

即使再多事前的思虑,很多事情,没经历过的话,真的是想也想不到的… 

是夜,周军大败,撤逃五十余里,多亏绮城前方早前筑好了一座瓮城,周设连弩楼、太鼓台十余座,见本军退回,齐齐发箭擂鼓,羌人一时不知虚实,不敢大进,让周军逃进这处防御工事。两军攻守易势,继续对峙。 

周荣清点人马,折损六千余员,粮草辎重丢失不计其数,心痛不 已,可也无法。 

他也意识到是铁甲误事,又不知这寒冷天气还要持续多久,只有一面先高挂免战牌,一面急遣万素飞回去绮城,速速收集御寒衣物,并督造皮甲至少三万件,为士兵运来。 

“回禀大人,最上好的皮甲要用公马的尿浸泡半月,取出晾干,再重复一次,裁成皮片,用牛皮绳穿缀,再以赭金漆漆前,赭红漆漆后,饰以兽头符文…” 

“得得得”,万素飞忙打断了工匠地回话,“等你这做好,都夏天了!不要最好的,普通地、最快的要多长时间?” 

匠人的头领想了想,答道,“文饰是为了吓阻敌军,涂漆是为了耐久,如果大人急要,这两个步骤可以省略,浸泡实在着急的话也可以缩减为一次,泡上十天左右。” 

万素飞拿手抠抠下巴,“我知道裁剪和穿缀的工序肯定少不得的,可事关紧急,浸泡的时间不能再短一点么?” 

“回禀大人,泡皮是做皮甲的最大的事儿,泡的短了甲就不够硬,不够韧。” 

“七天吧。” 

“大人!…” 

“好了,就七天”,万素飞摆摆手止住他的辩驳,“我知道你是好工匠,但现在军情似火,晚一天都可能铸成大错,必须以时间为优先考虑,假若硬度不够出了问题,我不怪你。” 

于是工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点头遵命。 

这边正吩咐着,又一骑飞马前来,向素飞禀报城内另一侧用银钱向百姓订购的冬衣已经收集完毕。 

“好的,这就过去”,素飞尽快交代了这边的事情,驱马前去。 

这种繁忙的时候,她恨不得能分身成两个,可也有有繁忙的快乐,因为知道自己的工作有意义,同时可以把一切恼人的感情问题踢出脑 海。

马蹄在泥泞的街道上行进着,两侧屋檐下长长短短的冰凌飞速向后退去,虽然是大冷天,街上倒有不少行人,一部牛车把泥浆溅到旁边的男子身上,两个还大吵起来。 

等等?泥浆? 

万素飞疑惑地看下去,为什么这样天气,路上没有上冻呢? 

不远处的景象给了她答案:她在野外所见到的乡民装扮的男子,将背回来的大块盐土拍碎,洒在冰上,被人反复踩过,就自然地融化了,虽然不好看,却使行人牲畜不会因为滑倒而受伤。 

原来如此,她心里一亮,一条计策又上心头。 

第八十九章 追忆  

“我敢这么做,是因为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周荣刚刚睡下,恍惚间,耳中仿佛又听到那温婉的语声,可急睁 眼,什么都没有,黑暗的大帐里,只有炭火幽幽跳动。 

他把被子裹紧了点。最近不知是因为再次听说那个有所关联的人 名,还是因为跟万素飞闹翻了的缘故,无人的时候,他便开始大片大片地想起一个人来,不可抑制。 

那个他生命里很多第一次的占有者,许瑶… 

他还记得,那时他性子很燥,一次下人端的汤太热,烫了嘴,他当即勃然大怒,将汤碗摔在地上,喝令将那人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许瑶在后边听到,当时也没求情,过了一天,重新拿出事情来说,劝谏他处罚太重会失去人心,这时他气已经消了,想想也有些后悔,说打都打了怎么办,她却笑起来,告诉他她偷偷儿下令把那人藏起来了,现在取消处罚正来得及。 

他生气,说她大胆,自作主张,她却还是那和气的笑模样,一句 “我敢这么做,是因为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奉承得他心里熨帖,借坡就下了驴。 

其实他们的相处总是这样的,看起来他暴躁又强势,却往往事后发现自己不经意就被她牵了鼻子走 

跟她在一起,多长时间也觉得短暂。多糟地环境也觉得开心,她好像总能明白他的所有心思,给他一切温柔的包容,以及在必要时,睿智的点拨。包括年龄的差距和她的第一次婚姻,他都觉得没什么了,因为那让他们的床第生活更加琴瑟和谐。 

令旁人最惊讶的是,以他当时小霸王一样地脾气。三年中两人竟然没红过一次脸。 

哦不,实际上,是弄僵过一次的。 

那是他们成婚的第一年,起因在他,一时情动碰了一个婢女。 

许瑶知道,也不吵。也不闹,门一关,脸一板,把他轰出去了。

开始他气不过,觉得连门房老头都不只一个女人,她何以悍妒到这地步。在几个男人蹿叨下,干脆去梦华楼住了一个月。 

但还没三天,开始想她,抓心挠肝地想。 

到半个月上,偷偷遣人去家里打探。结果回报说许瑶该怎么过怎么过,乐呵着呢。中途因事还隔着帘子接见过一个官员,官员回去大赞其有女中丈夫气度。 

结果最后到底是他熬不住。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灰溜溜跑回去认错。

许瑶倒大方接待了这位败军之将,给他准备了好酒好菜,笑着向他解释,“这件事上,当然有我的私心,可是也不全是。虽然是婢女,也是良家女子。你图一时之快,却不是耽误人家一生么?若照例配送出 去。夫家很可能不能见容…” 

他当时心里还有点不服,驳了句,“有什么?我负责不就行了?只怕我说要纳了她,你又跟我生气,分明是自己吃醋,搬出这些大道 理!” 

许瑶却冷笑起来,“负责?你们男人惯会讲这句的。真要娶了,到时让人成年累月见也见不到你一面,嫁了人好像守一辈子活寡,就算是对人负责了?” 

这一席话说地他哑口无言,后来的两年中,当真与她秉持互为唯一的关系,而其实,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哥哥拿这个讥讽地点过 他,他嘴上不说,心里想的是,你那些妻妾的事我又不是没听说过,上次为件衣裳在府里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居然真打起来了,传得街谈巷 议,还有脸在这里说我… 

然而,这份感情中,他投入得越多,越觉得有点惴惴:他的感情那么明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她总是那样淡淡地笑,却是否也真正在乎他,还是仅仅只是作为第二任丈夫来对待呢? 

“如果现在有人冲进来,杀了我,你会跟他走吗?”终于有一次,他借着酒问道。 

当她明白他的意思,看起来有些吃惊,但旋即又笑了,深深吻下 来,“我让你担心了是不是?” 

“你不要拿自己跟李康那种卑劣的小人比,当初是他胁迫我父 母…”,她继续温柔地说着,眼睛里却有一种坚定的晶亮,“可是现在,我不恨他了,因为没有他,我就无法遇到你——冥冥之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你靠近,你明白吗?!” 

他从没听过这么让人幸福地誓言,那一夜他们几乎都没有睡,不知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没完没了的山盟海誓,幼稚到极点可也甜蜜到极点。

可是,她骗了他… 

知道她死讯地时候他整整醉了三天,醒来后别人告诉他一直在喊 “骗子!骗子!!”,后面还有什么话,却听不清楚。 

他黯然低下头去,自己知道,那是“骗子!明明答应了要一生一 世!!——” 

面对这种情况,有人选择用一生去记住,有人选择用一生去遗忘。

前者太痛苦,你看万素飞就知道。 

所以更多的人,选了故意遗忘。 

他地放纵就是从那时开始,各式各样的酒,各式各样的女人,不能填补,至少可以麻醉… 

想到这里,周荣长长叹息了一声。 

因为过去和现实突然不经意地联系到了一起。 

誓言的时候,想不到后来的分离。 

就像在放纵的时候预料不到有今天一样… 

当那个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如同她从魂梦中归来,他却已经配不起那样的洁白。 

阻隔地所有东西,让简单的感情变得重逾千斤,单薄地一副口舌,说不出来。 

其实正确的东西,一直都在那里,不因为时势的变化而改变,但是人类软弱,常常给自己理由不去坚持,而选择错误的道路,终于会发现有一天自己需要付出代价… 

 

正想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小喜子的声音,“万统领求见——”

他心里一刺,通过太监的通报?可又摇摇头,他们现在就是这样 了。

从感情上说不太想见她,不过想到,毕竟还在打仗,她是惯有奇谋的,他咬咬牙,坐起来道声,“让她进来!” 

第九十章 惊诧  

“这群孬种,明着打不过,就玩截粮道的把戏,也罢,让你们统统改个名字,唤作‘有去无回’!” 

这是阿里虎在听说周军有两队轻骑绕过他们营地,渡河而去,目标似乎是己方大本营的粮仓之时的反应。 

这位羌族首领也没有多高深的战略思想,反正哪有敌人,去杀就是了。于是他留下胡尔赤驻守营寨,点起其余军马,准备反渡大黑河,吃掉去截粮道的小股周军。 

风雪已经停下几天了,但气温仍未回暖,人的呼吸和马的汗气一出来就化成白雾,笼在骑士们身周。 

薄暮时分,他的军队赶到大黑河,前方斥候已经几次来报,周军部队与粮仓守军正僵持不下,要他们速去救援。 

河面的坚冰在微月下闪闪发光,阿里虎用铁蒺藜骨朵奋力一砸,咣地一声,只留下数点白痕,于是长鞭剑指,高呼“渡河!” 

马阵像黑色的旋风卷起,隆隆踏上冰面,在奔腾的河流之上奔腾,从上俯瞰,犹如一条黑色的巨蟒,蜿蜒游弋过那条本来的天堑。 

然而,当这条巨蟒游到一半,发生了极为意外的事情。 

阿里虎冲过冰面时,感到马蹄下似乎有些不对劲,好像踩着什么粗砂之类,但是并没在意,一马当先地踏上对岸,疾风一样号令前进。 

然而这时,只听身后忽喇喇一声巨响,急转头,只见身后数千人马突然就矮了一头,再看,竟是那平静的冰面仿佛猛地变成千年妖物,一下张开血盆大口,将小半支队伍尽皆吞入,破碎的冰板好似巨鱼般纵 起,连同高高溅射的水花,在月光下闪出诡异的光芒。 

怎么会这样?他阿里虎在酷寒之地也生活了几十年了,这样的天 气,冰层承载一支军队绝对没有问题的啊! 

还未回过神来,尖锐的号角响彻寒原,在河的另一边,不知何时伏下的周军从斜刺里一彪而出,直冲向被生生砍断的、惊魂未定而群龙无首的队伍。 

这正是万素飞在绮城看到去除道路上的冰雪,所恍然悟出的计谋。

截粮道的骑兵不过是诱敌反渡的幌子,真正的机关在于早布置下许多军士扮作乡民模样,去先前她所看见的盐碱滩凿出大块的盐晶,碾碎了洒在大黑河的冰面上。 

这样的场景对本地人来说太过常见,以至于那些人就从阿里虎眼皮子底下过去,都没有引起丝毫怀疑。而等到晚上,他的大部队上了冰 面,万千马蹄一踏,便有水溶出来,和上盐粒,越溶越多,因此先头部队尚能过去,但到了中段,必定不能负荷,因此银瓶爆裂,将人马都倾覆河中。 

人因为太熟悉而犯的错误,比起因不了解而犯的,往往还要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