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禁骑司日常上一章:第 19 章
  • 她不当刁民很多年/禁骑司日常下一章:第 21 章

母子俩向皇帝下跪见礼,听得宝座之上皇帝沉沉的声音:“皇姐这一向病着,在府里静养,何必跑这一趟?”

大长公主从来也没瞧得起元鉴,连带着儿子自小也百般轻视折辱四皇子,四皇子不过是个婢女爬床生出的贱种,但皇帝既然隆重派人去请桓延波,这贱种还闹上了金殿,少不得要分辩一番。

“听闻陛下急召我儿,做娘的就算是病的只剩一口气,爬也要爬了来。只是不知道我儿犯了什么错?”

南齐皇帝往日跟大长公主姐弟相得,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今日元鉴一口一个自己辱没了皇室的体面,非要死在金殿上,好似给他灌了一剂提神醒脑液,百窍俱开,如今再看大长公主这态度,就很有问题了。

她儿子把皇子打成了猪头,惹的那么个平日不吭不哈的老实孩子都要寻死,当殿进来见到四皇子,居然连问候一声都没有。

南齐皇帝心里不痛快了。

那好歹也是他儿子啊。

他不痛快,口气里也没了往日的亲昵,指着元鉴道:“老四说桓延波与他争执了几句,就把他打成了这样,朕召桓郎来问问,他脸上的伤……可是你打的?”

桓延波以往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习惯性的反咬一口:“是他先出言不逊的!”

这意思便是承认他动了手。

元鉴凄声嘶喊:“父皇,儿臣难道是那等惹事生非的性子吗?他辱我母亲在先,殴打我在后,若不是有人相救,儿臣昨日就要被他打死在巷子里!这是不给儿子活路啊!”

他一动额头上的血便直往下流,一旁的太医想要给他洒点止血药,却被他狠狠推开:“父皇,您不如让儿子早点死了干净!”他说着就要跳下榻去撞柱子。

关键时刻,二皇子与三皇子连忙牢牢按着他,旁边还有个面无表情的甘峻拦着,使得四皇子寻死之路艰难万分。

桓延波自小养成的嚣张性情,况且大长公主权势赫赫,他更不怕任何人,脖子一梗,反嚷嚷道:“你难道没让同伙动手打我?你那个同伙乞丐呢?”讥笑他:“堂堂一介皇子与乞丐为伍,也不怕给皇室蒙羞?”这时候也顾不得丢脸了,先把元鉴的罪名落定再说。

元鉴悲愤不已,脖子上的青筋根根跳起,本来便青紫红肿的脸上更是变了颜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手指着桓延波不住颤抖:“你让我成了皇室的耻辱,传扬出去人家不说我软弱可欺,却会笑话南齐皇室被臣子侮辱,令祖宗蒙羞!”他要挣扎着起来,却被另外两人牢牢按着。

皇帝见到这一幕,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桓延波听不出他话中所含深意,但大长公主却听出其中的味道,忙笑着打圆场:“哎哟,这是怎么说的?不过表兄弟质气,小孩子家家玩闹,竟闹到了朝堂上,岂不是儿戏?”她一句话便要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猜测往日桓延波恐怕没少欺辱四皇子,连带着想起元鉴小时候有次向他告状,却被大长公主跟桓延波反咬一口,憋着眼泪向大长公主母子道歉。

他想的有点远……后来那孩子似乎再也没向他告过状,只逢年过节随大流来请安而已。

能让他今日以死相拼,可见是欺辱的狠了。

元鉴是铁了心要将事情闹大,逮着朝中名声在外的御史中丞王佑质问:“王大人纠察百官,不知道今日之事如何论断?”

王佑此人有一口铁嘴钢牙,又是御史台的中流砥柱,当即便揪着大长公主的话不放:“大长公主此言差矣,辱骂殴打皇子如何能以小孩子玩闹为借口推拖?桓延波身为臣子,此等罪行岂可以家事论处?四皇子被打,难道不是桓延波藐视皇权?他如此藐视皇权,请问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御史台有人起头,就好像被端的马蜂窝,好几名御史越众而出,开始撕咬大长公主母子,指责大长公主纵子行凶,连皇室威严也不放在眼里,连同往日桓延波在外的种种恶行都被一股脑的砸了下来,直砸的大长公主都懵了,怀疑这是皇帝暗中操纵。

她这半生为了皇权稳固殚精竭虑,只除了溺爱儿子一项,别的地方其实挑不出毛病。但独独这一项,却成了最大的短处。

桓延波何曾见过这阵仗,被咬急了扯着嗓子喊:“元鉴伙同乞丐对我动手,不信捉那乞丐来问问!”反正是大家互殴,也不能把错全推到他头上。

他原本只是想转移目标,没想到元鉴却道:“求父皇明鉴,儿臣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清清白白,那乞丐路见不平救了儿臣一把,此刻还在儿臣府里,请父皇派人带乞丐上殿为儿臣作证!”

大长公主心念急转,一面怀疑皇帝对卸任的她起了怀疑之心,借儿子的手整治她,一面想着如何替儿子挽回颓势,所谓关心则乱,也失了平日的冷静,忙中出错竟然与桓延波想到了一处:“两个孩子打架,而且我儿也受了伤,何不把那乞丐也叫来,当殿对质?”

“准奏,殿前武士去四皇子府提乞丐入宫。”

满殿的文臣武将都把国家大事暂搁一边,俱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乞丐进殿,有不少人都想看看这胆大包天的乞丐,居然敢对大长公主的独子动手。

只有一位武将之列的青年,稍稍压下眉宇之间的焦虑,扫了四皇子一眼,两人的目光在殿内一碰即离,倒好像没什么交情的样子。

那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傅琛。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

☆、第四十四章

这世上有一种人运气特别好, 投了个好胎, 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 大半辈子顺风顺水, 还从来没狠狠跌过跟头,只除了不可抗力,简直可以算得上圆满。

大长公主元衡就是这种人,亲爹跟弟弟都是皇帝, 唯一不圆满的便是丈夫病逝, 早早守寡,除此之外她是南齐独一无二的大长公主,元姝那种靠着皇贵妃的宠爱长大的小毛丫头未来还有很多变数, 除非二皇子当了皇帝, 否则跟她还真没什么可比性。

至于街头的小小乞丐,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居高临下习惯了俯视别人的大长公主可没觉得是多大的变数,她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在等待的过程之中考虑该如何挽回皇帝的信任, 并且就皇帝的情绪应对在心里做好了一二三种应对方案,这时候她不由的把目光投向了和稀泥高手经淮。

为着儿子的前程着想,看来她闲暇时候也该向这位老大人讨教一二了。

在长公主漫无边际的思虑之中,小乞丐被殿前武士带进了大殿。

朝堂之上, 站在后面的朝臣们打眼一瞧:哎呀这小子穿着一身破衣烂衫,皮肤黝黑,还戴个破毡帽, 不就是京城街头最寻常的乞丐嘛?不过……这幅模样上殿,可是御前失仪啊!

小乞丐踏进殿门,好像被满殿朱紫给吓到了,笼着袖子缩着肩膀头都不敢抬,顶着文武官员的注目礼走到了前排,视线左右乱瞟,一下子就瞧见了矮榻上的四皇子,倒好像他乡遇故知,兴奋的几步小跑就冲了过去,指着他面上的血迹喊了一嗓子:“殿下,死胖子又打你了?”

死胖子桓延波:“……”

大长公主:“……”

她平生打交道的都是权贵阶级,禁骑司只负责审查官员,平民百姓的案子还是会交由三司按正常流程审讯,这等市井泼皮哪用得着她亲自交手。

小乞丐抓着四皇子有气无力的手,激动的上下察看,似乎连害怕也忘了,只管嚷嚷:“殿下千万别动,不能再动弹,有些伤口当时瞧着不甚严重,没准会要人命的。我们庙里的小荣就是被人在脑袋上砸了一石头,当时瞧着没事儿,睡了一夜再也没醒过来……”脑出血可是要人命的啊!

满殿众臣:“……”

傅琛低头,拼命忍住笑意。

皇帝陛下:“御医……”

四皇子抬手制止了凑过来要清理伤口的御医,凄凉的说:“我死不足惜,就是要劳驾张二哥来殿上给我做证!”

大长公主再也忍无可忍,喝道:“大胆,金殿之内,岂容你喧哗?”

小乞丐好像被她吓到了,往四皇子矮榻旁边缩了缩,压低了声音问:“她……她是谁啊?”

二皇子好心道:“这位是大长公主,桓表兄的亲娘。”

小乞丐往前一步,好像心里没底,又往后缩了一步,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却嚷嚷的满殿皆能听到:“我行乞路过学堂的时候,听到先生讲,子不教父之过,你家胖子……那个儿子按着殿下打,难道不是你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他?”

大长公主气噎:“你个刁民!”

四皇子吃力的提醒她:“父皇……张二哥还没向父皇行礼?”

小乞丐如梦初醒一般,抬头往上方偷瞧了一眼,立刻有内宦喝止:“大胆,岂可直视天颜?”

南齐皇帝抬抬手,制止了内宦。

他竟然觉得小乞丐说的颇有道理,桓延波随意欺辱皇子,难道不是做母亲的教导无方,不肯约束之错?

况且大长公主进殿,连一句关怀四皇子伤势的话都没说,无亲无故的小乞丐进殿就直奔着四皇子去了,他心里的天平不由又歪了一点。

小乞丐倒也干脆,当即跪倒在地,向皇帝陛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草民张二,见过万岁爷!”

皇帝亲问:“张二,听四皇子说,昨日是你救了他,但桓延波说你与四皇子合起伙来打了他,你怎么说?”

唐瑛迅速扭头往桓延波面上扫了一眼,满是惊讶:“桓公子说草民与四皇子合起伙来打他,怎的他脸上一点青紫红印都没有,反倒是四皇子被打的都快要丢了半条命?”

众朝臣的目光俱都往桓延波那张白胖圆润的脸上细细搜寻,就连皇帝陛下也不例外,可是别说是一道青印子了,就连一道小划痕都没有,桓延波的胖脸跟刚出笼的馒头一般,喧软白胖,卖相极佳。

——这是挨过打的脸?

比起他的脸,四皇子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才更有说服力,才更像受害者。

桓延波也发现了这件事情,但小乞丐当时就没照着他脸上招呼,他一张胖脸都快气的扭曲了,张口就骂:“王八蛋,你当时难道没有踢老子吗?”他在皇帝面前娇纵惯了,急怒交加之下更是顾不得礼仪了。

大长公主连忙制止:“延儿住嘴!”但她往日溺爱惯了,凡事由着儿子胡来,桓延波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不但大骂,还作势要打。

“冤枉啊陛下!”唐瑛见势不妙就往人堆里钻,也不管穿紫还是着朱的老大人,就往人家身后躲,偏偏嗓门不低,一把沙哑的嗓子响彻殿内:“我们走江湖讨饭的,义字当先,草民少说也管着四条街的乞丐,手底下兄弟们可都瞧着呢,难道会没事找人打架?昨日草民带着几个兄弟路过晏月楼旁边的巷子,发现一个死胖子——哦不,是桓公子压着个瘦瘦的少年郎在打,边打边骂,说什么就算你告状也没用,说什么你母亲卑贱,你自己也是……”她好像及时止住了舌头,但殿内谁人不知她后半截未尽之语。

皇帝陛下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么说连宫外的百姓也知道了桓延波随意欺辱殴打皇子?

桓延波:“刁民,找死!”

唐瑛大喊:“你钵子大的拳头都快把人打死了,我看不过,又怕连累兄弟们,让他们疏散见机行事,自己跑过去推你。”

“你那是推吗?你明明是踹!”桓延波完全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今日又是急怒之下不听劝,在殿内仪态全失:“老子今日要撕烂你的嘴!”追着要揍唐瑛。

大长公主心力交瘁,忙向邻近的几位大人求援:“劳驾几位拉住他!”

可桓延波跟座肉山似的,此刻横冲直撞,前排的几位大人都是老胳膊老腿,万一被他撞上来可不是顽的,都爱莫能助的往旁边挪开,给他让出道来。

经淮还宽慰大长公主:“桓公子也就是一时之气,陛下不会狠罚他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谁见过桓延波在宫里吃挂落?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冷眼看着,不发一语,任由事态恶化,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唐瑛举着自己的胳膊边躲边给殿内诸人展示:“草民肚子都没吃饱过,胳膊上没力气,能推得动你吗?再不用脚,说不定四殿下要被你打死在巷子里,可就真出人命啦!”

傅指挥使很想上前拉下她的袖子,遮住她涂黑的胳膊,狠狠训斥一顿:上殿就上殿,随意露胳膊扯袖子做什么?

当着满殿文武及皇帝陛下的面,他生生按捺下了自己的冲动,面上表情更为冷凝,倒好似加速启动的制冷机,站在他前后的武将趁乱,默默往旁边挪开了几步。

众臣看到那只细瘦伶仃的胳膊,再比对桓延波那肥头大耳的模样,心想:这小乞丐胆子也真大,三个他加起来都没有桓延波重,就这也敢凑上去救人,还真是……不知道是蠢呢还是该说他天真善良呢?

不过小乞丐说的也对,她推不动,可不得上脚踹吗?

王佑挡在唐瑛面前,阻止暴怒的桓延波打人,喊的却是大长公主:“当殿行凶,公主殿下可知是何罪责?”

饶是大长公主智计无双,可是碰上个蠢儿子猪队友,都快被他气晕过去了,一遍遍阻止:“延儿,回来!”

桓延波哪听得进去?

他被小乞丐激怒,竟是恨不得当场打杀了这刁民,却不知唐瑛是故意激怒他,好乱了大长公主的方寸,才好见机行事。

她从王佑大人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半真半假的喊:“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你都敢打人,出了宫你不得杀人啊?”她当即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我也不躲啦,就算现在躲过去,等出了宫,说不定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她扯开了嗓子喊:“陛下啊,草民就是个乞丐,命贱得很,可四殿下金尊玉贵的人,怎么能受这种窝囊气?难道大长公主的儿子比皇子还要金贵不成?”

她此言一出,大长公主面色遽变。

纵然她心里轻视四皇子,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决不能承认。

可是这刁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竟然当场揭破了这一层,不是让皇帝心中起芥蒂吗?

“大胆刁民,天家骨肉岂容你离间?”

唐瑛:“如果不是草民路过行侠仗义,救了四皇子一把,打都要被打死了,难道还怕离间?这哪里是自家骨肉,分明是仇敌!”

桓延波:“老子今日就打死你这刁民!”

金殿之上乱成一团,四皇子闹着要下榻去护救命恩人,二皇子三皇子扶着他,其余群臣拦架的、袖手旁观瞧热闹的、上手要打唐瑛的……直把早朝搅成了一锅粥。

南齐皇帝一拍龙案:“都给朕住口!”

殿前武士冲过来押住了要杀人的桓延波,文武朝臣各归各位,总算是制止住了这场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刁民来也!

熊孩子死胖子跟熊家长:“大胆刁民,找死!”

☆、第四十五章

天子一怒, 满殿皆噤声。

大长公主见势不妙,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御史咬着律法二字, 恐怕桓延波不死也得脱层皮,她平生止此一子, 爱逾性命,从到小大,连磕破块油皮都心疼不已, 如何能见得他受委屈。

她当即掩帕哀哀泣道:“陛下, 皇姐与你从小一块长大, 就算是一块糕也要分陛下半块, 以皇姐的性命去换陛下的命, 也心甘情愿。但唯有这孽子, 是皇姐膝下唯一孩儿,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误,能否瞧在皇姐面上, 宽宥则个?”

元衡此话, 并非空喊口号表忠心, 说的乃是一桩旧事。当初先帝即位之后遇上三王叛乱, 楚王与吴王入京逼宫,而蜀王带兵攻城夺州,三王互为倚仗,打了个先帝措手不及。

仓促之下,宫里奸细未曾肃清, 今上年幼,被奸细所掠,多亏了元衡公主冒死跟着,非要跟弟弟在一块儿,姐弟相依为命,护着今上少受了许多折磨,才等到了先皇后派人追踪,救回了一双儿女。

仅此一事,姐弟感情便异于寻常皇家姐弟。

那说的“一块糕也要分陛下半块”之语指的正是今上被绑架之时的事情,匪人带着他们姐弟欲与二王会合,所供食物与水都极为匮乏,仅维持在饿不死的边缘,元衡便将大半水与食物供与幼弟,等到获救,她已饿的奄奄一息。

今上忆起旧事,面色不由回暖。

殿内忽响起一声沙哑的冷笑声:“王大人,若是危机时刻,用您的性命去换陛下的性命,您可愿意?”

大长公主愕然的看了过来,眼角还挂着一滴欲坠未坠的眼泪,刻意营造的温情却被这刁民打破。

王佑当即慷慨道:“微臣对陛下的忠心天日可表,无论何时都愿意用性命去换陛下的性命!”当御史的天天撕咬朝臣,为防着被反噬,总要时常向皇帝陛下表表忠心,还要让皇帝陛下坚信不疑,时刻不忘,这些话简直是张口就来,都不用打草稿的。

唐瑛道:“这满殿大人,恐怕没有人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陛下性命的。”她扳着指头算:“那诸位大人的儿子都来殴打皇子,让皇子以身偿还此恩,陛下的皇子们都不够分的。”皇帝陛下您还要加把劲哟!

元禹此生经历凶险不止一件,小乞丐的话正中要害,如果每个于他有恩的都来要挟,那他这皇帝还做不做了?

情势急转直下,大长公主面色一变,恨毒了眼前的小乞丐:“大胆刁民,金殿之下岂有你掺言的?”

桓延波被殿前武士扭押着跪坐在地上,恨毒了唐瑛,顿时破口大骂:“刁民!快堵了她的嘴扔出去!”殿前武士以维持殿内和*谐秩序为己任,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条帕子,塞住了他的嘴巴。

桓延波:“……”

唐瑛笼着袖子往后缩,一副老实认罪的模样:“草民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的,别当真!”

文武官员之中,有不少朝臣忍不住笑出声,只觉得这小乞丐听起来胡说八道,但却句句正中大长公主要害,偏偏不能让人等闲视之。

傅琛垂下头,以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

大长公主除了是陛下的同胞亲姐姐,还有幼时的情份,成年之后更与陛下姐弟情深,在国家律法与亲情之间,端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不过这些事情,自有众御史及朝臣操心。

御史中丞王佑大人第一个不答应,率先就“大长公主纵子行凶,折辱皇子,藐视皇权,该如何定罪”之议题展开了辩论。

大长公主又急又慌,却也知道今日之事再不能善了,直等一波辩论平息,趋前几步道:“元鉴,好孩子,是你表兄混帐,错待了你。姑母给你跪下了,求你饶了他一命罢?”

她作势要跪,四皇子挣开了二皇子,直接从榻上滚了下来,哽咽着跪趴在大长公主脚下:“大长公主何至于如此?我哪敢惹恒公子,是他恨不得我死罢?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正中恒公子下怀。”

示弱谁不会?

比惨谁不会?

张二哥说过,上了金殿万一大长公主卖惨示弱,殿下可要比她更惨!

元鉴此刻无比信服张二哥,示弱示的心悦诚服,就连趴跪在地的姿势也无比卑微,还因为他那生分的称呼让皇帝陛下醒了神:“快把老四扶起来!”生怕大长公主刺激的老四继续寻死,语气也不觉严厉起来:“大长公主还是别逼迫老四了,他自来是个老实胆小的孩子,如果不是被逼急了,焉有今日之事?”

大长公主:“……”是我逼他吗?分明是他联合那刁民逼迫我们母子!

她身份高贵,今日被四皇子跟乞丐都快逼上绝境,心里不知道有多恨。

然而南齐帝心里涌起无限怜惜,可怜元鉴一个老实孩子差点被公主的儿子逼死,还要一个乞丐搭救才能活命,也是那乞丐在金殿之上为他仗义直言,岂不比从小备受宠爱的桓延波要可怜无数倍。

眼见得四皇子满头满脸的血,再不诊治恐怕要出大问题,南齐帝快刀斩乱麻下了旨意:“褫夺桓延波一切爵位与恩赏,打入天牢待审。”

大长公主一下子瘫坐在地。

她的儿子从小没受过一丁点委屈,天牢里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陛下——”她双膝跪地,还要再为儿子求情,却被南齐皇帝抬手制止:“长公主当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桓延波殴打皇子一事确凿,若不严加惩处,岂不有损皇室颜面?”

他转而换了副慈爱的面孔,劝慰元鉴:“皇儿此番受了委屈,万不可生出轻生之念,若是你母知道你有此念,岂不伤心?”

四皇子听到皇帝提起其母,不由大放悲声:“儿臣不孝!”

其实四皇子之母年轻的时候很是美貌,那一日也是皇帝心血来潮,她远远端着朱漆托盘路过,粉黛蛾眉,素腰不盈一握,袅袅而行,有种弱不胜衣之感,仓促之下被带进去侍寝,才有了四皇子。

帝王的恩宠从来都不能长久,何况还是个宫女出身的女子。

元禹这辈子的长情大概都用在了万皇贵妃身上,其余宫中嫔妃获得的恩宠都及不上万皇贵妃,连皇后都只是敬重多于恩爱。

南齐帝再加抚慰,软语相劝几句,还有擅和稀泥的经淮上场,朝臣们见皇帝此次果然不再包庇桓延波,俱都有几分喜气洋洋,劝起四皇子就更为贴心,还有工部与户部两位尚书心中有愧,总觉得递了个把柄给四皇子,软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送。

在一众劝导声中,唐瑛的劝法最为让人啼笑皆非:“殿下,好死不如赖活着,您看我们做乞丐的朝不保夕,尚能挣扎着活命,殿下有父有母,就算是被那起子不开眼的人欺负了,往后他们也定然不再敢如此欺辱殿下,您还是好好活着吧……”

众不开眼的人:“……”

工部尚书与户部尚书总疑心这乞丐连他们一起骂了。

二皇子三皇子:“……”这乞丐话中有话啊?!

傅琛:“……”

大长公主哑口无言,脑子里想了一百多种把这乞丐弄死的法子,只等出宫之后就付诸实践。

在诸多劝导之中,四皇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似乎发泄了心中愤怒悲伤,情绪渐平,又有御医上前来给他清理伤口,这次他再没拒绝,任由御医把他半个脑袋都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