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脸上的惶然,傅岳笑出了声。

阮夏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傅岳正立在露台上抽烟。

两人都不愿穿酒店的浴袍,阮夏心爱的裙子已经成了四块碎布,傅岳把衬衣留给了她,自己只穿了条牛仔裤。

阮夏套着傅岳的衬衣踩着纸拖鞋推开移门走了出去。

一阵冷风吹过来,阮夏立刻缩了缩脖子。

“站在外头不冷么?”

“怕在里面会有味道,你不是不喜欢烟味?”

“没有啊。”阮夏一脱高跟,立马矮了傅岳一大截,她踮着脚往上凑了凑,“我也要吸一口,我还没吸过烟呢。”

傅岳闻言立马摁灭手中的烟,白了她一眼:“进去睡觉吧。”

阮夏却抱着他的胳膊不肯走:“傅先生,你的手机密码是什么意思?”

不等傅岳回答她又说:“我知道那不是你生日,不管是什么日子,你现在就要改,要改成160915,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分手一周年纪念日。”

“……据说拿分手威胁男朋友的女孩智商都在负一百以下。”嘴上虽然这么说,傅岳却笑着从牛仔裤口袋中翻出手机,把密码改了过来。

“你还要对着月亮发誓,要永远喜欢我对我好。”

“……我觉得,我和你之间,应该是你发这个誓。”

“我为什么要发誓?有人叫你‘傅岳哥’,又没有人对着我喊‘阮夏妹妹’……”阮夏冷哼了一声,“我不喜欢别的女人这么叫你,知道你有女朋友还这么叫,要不要脸呀?我以后再听到,一定不会给她留面子,第一时间让她闭嘴!”

傅岳点头笑道:“这事儿你不是没干过。”

“我哪有?傅岳,我们以后要相亲相爱,你不能再对我凶。”

虽然傅岳没觉得自己凶过,却望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嗯。”

见阮夏接连打喷嚏,傅岳揉了揉她的头发:“进去吧,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再过三四天就能回来,带礼物给你。”

阮夏一进屋便觉得饿,又怕被傅岳数落,只得去啃酒店送的月饼,许是月饼太甜腻,才吃了半块她就想吐,喝掉半瓶水才勉强压住。

因身上疲乏,不等留在露台讲电话的傅岳结束通话,她便先一步上床休息。

傅岳还没回来,胃中不停翻滚的阮夏便跳下了床,冲到浴室吐。

傅岳见状立刻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怎么了?”

“恶心没劲儿还困……傅先生,我不会怀孕了吧?”

“……怎么可能,”傅岳伸手去拉半蹲着的她,一触到她的太阳穴,他又气又心疼地说,“你发烧了,下次还敢不敢穿那么少?”

阮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呛道:“你下次还敢不敢不管我,自己走在前面?对了,你还把我往那么凉的镜子上推……”

“……”

傅岳心中有愧,为了早点把她哄去医院,当即认了错。

阮夏浑身不适,任凭他软硬兼施,瘫在床上怎么都不肯动。

傅岳只得自己出门买药和体温计。

傅岳刚离开不久,他的手机便响了,阮夏头昏脑沉,没看来显,直接按了接听。

听声音,对方应该是个阿姨辈的人,电话一通她便径直问:“小岳,你现在在哪儿呢?你刘阿姨说刚刚看到你了。”

“他出门了……您是?”

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隔了许久对方才犹疑地问:“你是……司斐?”

第23章

“我不是。”

对方停顿了几秒,挂断了电话。

阮夏看了眼来显,屏幕上的名字居然是……“妈”?

为什么每次她替傅岳接电话,对方都是这个调调?

阮夏实在太难受,顾不上深究,把手机丢到一边,昏睡了过去。

傅岳回来后,第一时间给她量体温,见她已经烧到了三十八度六,不由她反对,直接背起她,去了医院。

阮夏趴在傅岳的背上,一路睡得很沉。

确定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傅岳才放下了心。

凌晨五点,挂完点滴,退了烧的阮夏揉了揉太阳穴,坐起了身。

病房内只开了一盏壁灯,明明有张陪护床,傅岳却没睡,半倚在沙发上以手撑头,闭目养神。

虽然意识昏沉,阮夏却知道,她高热未退的时候,傅岳一直握着她的手,用湿毛巾给她擦额头。

阮夏跳下床,待头重脚轻的晕眩感缓解之后,蹑手蹑脚地凑到傅岳跟前,吻了下他的脸颊。

傅岳睡得浅,立刻睁开了眼睛。

“傅先生,我们回家吧。”

傅岳看了眼她光着的脚,还没开口,阮夏就蹭蹭蹭地跑回床边穿上了鞋子,模样乖巧地冲他笑。

“我们回家吧,你下午不是要走么?不睡一觉会没精神的。”她向来容易满足,旁人对她好一分,她总要加倍体贴回来。

她只是伤风感冒,无须住院,傅岳点了点头:“回家也好,你认床,在这儿休息不好。我今天不走了。”

“你的工作不是推不开吗?我又没关系的。”

傅岳没回答,目光柔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三下两下地收拾好东西,用外套裹住阮夏,拥着她走了出去。

阮夏十分嫌弃傅岳替她买的这套深玫红色的运动装,直男的审美真是一言难尽。

她腹中空空,自然要喊饿,傅岳将她带到了茶楼,却不许她随便要点心,陪着她一起吃没味道的白粥。

阮夏虽然不满,却也没闹,胃口缺缺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小半碗,便把碗推到了一边。

傅岳的目光扫了下她的碗,当即又点了碗白粥外带。

“傅岳,昨天你去买药的时候,你妈妈打过电话给你。”

“你接了?”

“嗯。”

傅岳望着她笑:“本来想过一段再介绍你给我家人认识的,这下提前暴露了。他们天天催我结婚,知道我终于交了女朋友,肯定高兴。估计会急着让我带你回去,国庆有可能全家一起度假,你去不去?”

“可是我觉得你妈妈一点也不高兴,我只说了一句话,她就问我是不是司斐……我说不是,她马上挂断了电话。”

说完这句,阮夏小心翼翼地观察傅岳的神色。

傅岳一脸讶异,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我妈问你是不是司斐?”

“她问我是不是司斐的时候,语气非常不好,你过去那位司小姐是不是很不讨你妈妈喜欢呀?”

“怎么会。我从没和我妈说起过感情上的事。”

因无意与同父异母的哥哥争股份,他大学刻意避开商科转而念法律,母亲恨他不争气,前些年与他的关系很是紧张,父亲太忙,并不关心两个儿子交了什么女朋友,所以她的存在,他只与感情极好的哥哥提过。

母亲知道司斐,这令傅岳十分意外。

傅岳没和父母提过前任,却要带自己回家——这让阮夏很是满意,心情大好地岔开了话题:“我想吃生滚鱼片粥,还要吃甜品。”

“你昨晚吐了那么多次,总得吃几顿清淡的。等病好了,我再带你过来。”

阮夏噘嘴表示不满:“这儿离我们学校那么远,周末我又起不来……”

“我起得来,过来替你买。”

“做一天好事并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傅先生,你得每天都早早起床买早餐给我。”

“你还真是不客气。”

“我为什么要和自己的男朋友客气?”

……

傅岳本不想下午就走,无奈不断有工作电话打来,阮夏也难得懂事地再三催他离开。

秦婧回了老家,他便打了通电话给江以萝,再三托付,才上了飞机。

对于傅岳要江以萝搬到阮夏家陪她同住这事儿,黎铮有十二分的不满,虽然他的公寓和阮夏的在同一栋楼,江以萝只需从15楼挪到17楼。

这处公寓是刚回国的时候他和傅岳一块买的。大半年前阮夏前脚刚踹了傅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后脚就出了车祸,伤得更重的傅岳还能心甘情愿地把家腾出来给她,自个儿搬进临时买的小房子,不得不说,这丫头洗脑的功力一流。

黎铮生怕江以萝和阮夏呆几天会传染作病再和自己闹分手,言语中难免带了些阻挠。

阮夏何其聪明,自然看得出黎铮的意思,她不喜欢麻烦人,便推说傅岳太大惊小怪,自己不过是感冒而已,学校有课要提前回去。

江以萝劝不住,只得开车送她回学校。

江以萝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就打车回了傅岳的公寓——与黎铮江以萝住一栋楼,回自己家难免会遇见。

傍晚时分,阮夏又发起了热,才想起医生一共开了三天点滴。

独自去医院打完点滴,阮夏回到傅岳的公寓时已经接近九点。

烧退了之后,她终于舒服了一点,有精神回傅岳的微信和电话。

阮夏惊讶地发现,平素惜字如金的傅岳居然如此婆妈,大到按时吃药、记着去医院打针,小到出门穿长裤带外套、多喝水、别乱吃东西、多量体温,他每件事都要重复三遍以上,终于舍得挂上电话后,还用微信发了张作息时间表过来。

阮夏正要笑他提前进入了更年期,门铃就响了。

她以为是送外卖的,看也没看便开了门。

不想立在门外的却是一位保养得十分得当的太太。

阮夏猜到这位应该是傅岳的母亲,便笑盈盈地问:“您好,请问您找?”

傅太太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了一通,语气生硬地说:“我是傅岳的妈妈。”

不等阮夏请她进来,她便宣誓主权般地先一步走进了屋子。

儿子的家她还是第一次来,环视过四周后,傅太太才坐到了沙发上。

“阿姨,您喝什么?我去泡茶?”

“不用麻烦,你坐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阮夏虽然摸不着头脑,碍着对方是男朋友的妈妈,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

“司小姐,上一次我找过你后,你很快和傅岳分了手,我还以为你是有廉耻心的……没想到你居然能追到这儿来,当真是小瞧了你。”

“我不是……”

傅太太不想听她讲话,直接打断了她:“你这种名声,怎么敢缠着傅岳的?别说上头还有他爷爷奶奶,但凡我和他爸还有一口气在,也不会容许你嫁到我们傅家。”

阮夏虽然知道傅岳的妈妈弄错了人,但当面被骂没廉耻心,脸上还是挂不住,却因好奇心作祟,套话道:“我什么名声啊?”

傅太太却没如她所愿地透露傅岳的前任为何名声差,只用“你做过的丢脸事我根本讲不出口”的表情望了阮夏几秒,皱眉道:“我没空和你绕圈子,除了继续和傅岳在一起,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您说的那位司小姐。我叫阮夏,才刚和傅岳在一起没多久……”

傅太太的表情疑惑了几秒,司斐人在英国,所以她并没见过她,只打过三次电话,可……

傅太太轻咳了一声,语气稍稍有所缓和:“我们之前通过几次电话,你的声音很特别,我应该不会记错的。”

“……”阮夏无奈,只得从包中翻出自己的学生证,拿给傅太太看。

看到学生证上的名字确是“阮夏”,而不是“司斐”,傅太太面露尴尬。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颇不自然地没话找话道:“你也是学大提琴的?”

“也?”

傅太太自觉失言,笑着随口扯道:“我有个侄女也学大提琴。”

傅太太心下无奈,好不容易摆脱了司斐,儿子居然还能找个声音如此像、同样是拉大提琴的替身,真是没出息。

她原本对儿子的结婚对象要求极高,但有了司斐在前头,如今早已降低了期望值,又因眼下的情形太尴尬,她不好多打听阮夏的背景,只抱歉地一笑,解释道:“傅岳这孩子从小就优秀,难免会惹上心怀不轨的女孩子……今天真是……”

“阿姨,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您也别在意。”

傅太太说了句“有空来家里玩”,便起身告辞。

阮夏虽觉得莫名其妙,却因不愿意节外生枝,没和傅岳提。

……

傅岳口中的三四日拖了近一周,听到他说还要再呆几日才能回来,阮夏当即撒娇表示不满。

放下电话,百无聊赖间,阮夏刷起了微博,无意中看到一条有关司菲的,她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知道司菲这几日恰巧也在傅岳呆的南方城市录节目,阮夏不得不多想。

从傅岳妈妈的口中得知,他的那位前任司小姐也是大提琴手,同样有不好的传闻,那么不是司菲又是谁?

阮夏考虑了片刻,立即走出宿舍,去找韦既明。

韦既明刚下课,看到阮夏在教室门口等自己,十分意外。

过往的学生大多看过之前的八卦帖子,来来回回地自然要关注他们。

韦既明不想被围观,把阮夏带到了办公室,给她倒了杯水,问:“找我有事?”

“韦老师,你能帮我个忙吗?”

望着阮夏的笑脸,韦既明脱口而出:“能啊。”

“我想请几天假,可是赵婕老师的那门课后天要考试,她挺严格的。你能不能替我和她说说情?等我回来再补考?我的病已经好了,开不出病假条。”

“你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