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嘴角挂着鲜血,问她:“你敢骗我,就不怕遭报应?”

乔氏拉着虞秋后退:“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女儿的幸福,就算是死,我也要这么做。你必须死,死了秋秋与堇宁王才能过得安稳。”

从前到后,她都在顺着楚惜,为的就是杀了他以绝后患。

当年楚云袖对其师兄江麓爱而不得,便开始学习推命,为的就是改命,却始终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反被天道反噬,命不久矣。后她看到怀孕的乔氏,知道其腹中是个女儿,还是江麓次子的命定姻缘,便在死前逼迫乔氏以誓指婚,将其女指给她的儿子楚惜,才允其跟虞书桥回虞家好好过日子。

所以乔氏是立了誓的,食言必定遭报应。

但为了女儿,她不在乎。

楚惜的嘴里又溢出血,牙白色的衣服被染出一朵朵血红的花,他的目光落在怔怔的虞秋身上,他道:“我娘通阴阳,精玄学,你娘在我娘面前立了誓,你若不嫁给我,她真会死。”

虞秋不相信这种玄乎的事。

楚惜欲朝虞秋移去,可体力不支,他颤颤地朝她伸了伸手,终是无法支撑,只道了声:“有人,快逃。”便倒了下去。

乔氏看着倒在地上的楚惜,眸露同情地说道:“你不是江麓的儿子,你不该针对堇宁王,他与你无任何关系。”言罢,她便拉着虞秋快速离去。

楚惜倒在地上,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他不是江麓的儿子,那他是谁的儿子?

小时候娘告诉他,是江以湛母子三人夺了他的父亲,嘱咐他一定要杀了江以湛兄弟俩。在娘的灌输下,他便恨上江家的所有人。后年少气盛,极为自负的他无意中注意到江以湛的天绝之才,便更对其怀有天生敌意,想尽办法整对方,想要将对方比下去。

当年江以湛会差点死,却又没有死,也算是他的有意而为。

他并不想江以湛死的那么干脆,若其大难不死,才受得起他的高看,他总有机会真正将对方比下去。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在这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更大欲.望,他想感受掌控天下命运的滋味,已证明自己。所以他才去到北冀,成为常悦书院的先生,打算看形式协助戟王争霸。

却未想江以湛跳了出来夺了武林号召令,去帮助霍黎。

之后更加敌视江以湛的他便一边眼睁睁看着江以湛做到本该是他想做的事,一边养精蓄锐,准备着帮助霍淩淮拿下皇位。

但后面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虞秋。

他不是江麓的儿子又如何?他仍旧恨江以湛,而且更恨,前所未有的恨。

恨其夺了他的秋儿。

虞秋与乔氏的脚步声迅速越来越远,她们相信楚惜不会在这方面骗她们,既然是需要逃,那来的肯定不是自己人。

后来乔氏见虞秋顶着个大肚子越来越累,便在一个分岔口停下,她道:“秋秋,我们分道走,我会留下痕迹把人引开。放心,娘会武功,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找个地方歇着。”言罢她不等虞秋回应,就跑了。

“娘…”虞秋喊她,可肚子实在不舒服。

没有办法,她看了眼楚惜倒下的方向,继续往另一条道离去。

在她们离开后不久,霍淩淮从迷雾中出现,踏到闭眼的楚惜身旁停下。他蹲下身看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楚惜,嘴角勾起一抹沉沉的笑:“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死了倒也好。”

他站起身看着乔氏与虞秋离开的方向,不得不说这次盯楚惜盯出了好事。

他笑了下,便倏地施用轻功追去。

未免打草惊蛇,除关帆外,他这次只带了两个高手。

直到从一个分岔口停下,他左右看了看,吩咐道:“我追右边,其他人去左边,若找到了虞秋,直接杀,若找到其母亲,问出去朝夕门的路。”

言罢他继续往前去。

前方的虞秋一直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歇息,奈何一路都找不到,未想最后还到了死路,前方竟是一个悬崖。她看着悬崖,意外这里的山势会是这样的。

她倚着一块大石休息着,不知该怎么办。

“没路了?”

霍淩淮凉凉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立即转眸看去,见到负手朝自己走来的他,便站起身下意识后退。

她问他:“你想做什么?”

霍淩淮反问:“你觉得呢?”

虞秋道:“你想抓我,威胁我家王爷?”

霍淩淮忽而笑起,他抬起食指摇了摇:“不,我这次是想杀了你。”以前他不懂感情,但现在很清楚,虞秋若死了,江以湛定然会乱了心神,甚至会一蹶不振,给他钻出空子。

“你…”虞秋越发慌乱,“你杀了我,初雪会恨你的。”

“别跟我提她!”任何人都不要跟他提文初雪,他陡然不悦,抽出腰间剑鞘中的剑,刺向虞秋。

虞秋身后是悬崖,她只能立即横移,但未想一身血的楚惜突然跳了过来挡在她面前,那把剑生生地刺入楚惜的身体,由胸口穿出。

虞秋看着他胸口的剑刃尖部,眼睛渐渐睁大:“你…”

霍淩淮将剑抽了回去,冷道:“你应该乖乖躺在那里死去,你垂死保护了她,她还是得死。”

楚惜无力地扶住虞秋的肩头,苍白的嘴唇颤了颤,他柔声安抚着她:“别怕,我会救你,就算是死,我也会保你平安才死。”言罢他便眸色一凛,转身徒手去攻击霍淩淮。

虞秋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硬扛着霍淩淮的楚惜,眼睛不由红了。

他现在做这些干什么?

当初既然要推开她,伤她的心,就该如此贯彻到底才是,为何最后又要一副深情到生死不离的样子,做出一件一件让她感觉复杂,一言难尽的事?

他真是有病!

楚惜的武功本就胜过霍淩淮许多,哪怕是现在这副处境,他仍能与霍淩淮对峙不短时间。

但他的状况实在让看者心悬。

终于他身上又被霍淩淮划出一个口子,但他反而朝霍淩淮扑去,霍淩淮的剑便再次刺入他的身体,他不顾通过他身体的剑刃仍旧上前。

霍淩淮意识到不妙已是来不及,他被楚惜迅速点了穴道。

眨眼间的功夫,两人从愣神的虞秋身旁迅速越过,楚惜将霍淩淮往山崖底下扑去。

虞秋心中大惊,脑中划过当年姐姐也是这样保护她的一幕,她下意识陡然伸手去拉楚惜。但扑在悬崖边的她,仅仅只碰到了他一下,便只能怔怔地看着他随霍淩淮一起掉下去。

她仍旧看着底下,有点难以接受这两人就这样没了。

不知何时过来的江以湛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沉沉地看了她一阵后,便缓缓朝她走来。他站在她身后,声音冰冷:“你可是能起来了?你可是有想过自己的肚子?”

听到他的声音,她立即转头,便见到发丝有些凌乱,风尘仆仆的他。他冷着脸,脸色明显有些苍白。

她愣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风月与姜风,风月过去扶起她。

“等等!”虞秋突然拧眉。

江以湛立即靠近,沉声问道:“怎么了?”

“我…”虞秋难以启齿。

风月转头看到刚才虞秋趴过的地方有点水迹,便立即伸手在虞秋身上探了探,肃色道:“不好,秋秋破水了,要早产。”

“早产?”虞秋惊住。

江以湛闻言脸色越发的黑沉,立刻抱起她,快步离去。

虞秋想到什么,便赶紧道:“娘,快去救娘,在回路上的另外一条道上。”

“属下去救。”姜风跃起快速跑了。

虞秋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不安地问道:“除了有水,我没有其他的感觉,也是早产么?”哪怕她平时再想扔了肚子,也不想早产。

风月宽慰道:“早产没事的,除了孩子身子弱些,但有公子在,一定能把这孩子养得跟正常的孩子一样,甚至更好。”

虞秋垂眸,没事就好。

她不由又想起那掉下山崖的两个人,就算掉下可能侥幸死不了人,为了救她而那么惨烈的楚惜也会死定了吧!

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江以湛见她这种时候还在为那个男人走神,手下抱着她的力道不由加重,惹得她回神抬眸看他。

他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虞秋吸了下鼻子,闻到一股腥味后,见到他身上的块块似乎是血迹的印痕,便关心地问道:“你受伤了?”

江以湛没理她。

这果然是楚惜干的好事,楚惜调走他,一面派人想杀了他,一面企图抢走虞秋。霍黎也想他死,便配合着。

只是这中间意外太多。

最近的地方有个镇,他们由镇里的一个客栈落了脚,准备着生产。

虞秋躺在床上,看着房里在布置生产环境设施的人,不由一阵紧张。她恍恍惚惚地,还是难以相信她要生了。

江以湛踏进房间看到眼睛通红的她,过来坐在床边垂眸沉默。

虞秋见他一直不说话,便拉着他的衣服,催促道:“你说句话啊?”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终于道:“一切待你生了再说。”

虞秋握住他的手:“可我害怕,听说生孩子极疼。”想想她就又怕又委屈,不懂生孩子的为什么是女人。

她看江以湛他们这些成天打打杀杀的人似乎都不怕疼,该他们生才是。

江以湛抿嘴。

在房门外头,姜风已将乔氏带了回来,风月见到乔氏蹒跚的步伐,苍白的脸色,立即过去扶住她:“娘怎么了?”

乔氏问道:“秋秋要生了?”

风月点头。

乔氏眼里流出了泪:“都怨我。”

“娘先别哭,不怨你。”风月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以为娘是自责非得去北冀,才发生这种事情。她扶着乔氏进入房间,“娘先歇着,秋秋就在隔壁的方向等着生孩子。”

乔氏摇着头:“都怨我。”

她拭着泪将所有的事情都与风月说起。

风月闻言自然是惊讶的,她看着乔氏默了会,便劝道:“不怨娘,娘只是想杀了楚惜,没想到后面会出来个霍淩淮。”

乔氏叹息着。

风月又道:“娘去床上歇着,我帮你看看身子,秋秋还没开始疼。”她看乔氏的状态,觉得不大妙。

乔氏点头,由风月扶着上了床。

他们都在满怀紧张地候产,何况虞秋这是早产,而且极早。

到半夜的时候,一直躺在床上的虞秋才感觉到偶尔来一阵的疼,便对江以湛道:“疼了,但也不太疼。”

江以湛道:“后面会越来越疼。”他从书上看到过。

虞秋能知道他的不对劲,但因要生孩子了,她没功夫去问他什么,便由着他去,只好好感受着一阵比一阵更厉害的疼。

直到疼痛让她开始有点受不住时,她不由摇了摇他的手,红着眼睛委屈道:“暂时别闹脾气了,我好害怕,你哄哄我。”

江以湛见她如此,便低头亲了下她的嘴角:“没事的,我在。”

她朝他伸出手:“抱一个。”

江以湛便弯腰抱了抱她。

虞秋没想到生个孩子,等真正开始需要等很久,到天微亮时,她才忍不住白着脸叫出了第一声:“疼!”

江以湛也已面露紧张之色,他低头不断亲着她的嘴角,

虞秋紧抓着他的手,渐渐地,她的额头起了些汗,不知是屋里太热给热的,还是太疼给疼的。

“啊!”虞秋的叫声变大。

这时产婆过来看了看情况,对江以湛道:“夫人该生了,公子该出去了。”

江以湛绷紧俊脸:“不出去,只管生。”他自然不会扔下她独自去承受这种痛苦,他必须陪她。

产婆便劝道:“公子,女人生孩子晦气,你…”

江以湛倏地冷眼看着她,惹得她不由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言,连忙开始给虞秋接生。

真正疼的时候是发动的时候,虞秋颤着唇瓣叫着:“啊!江以湛!”

江以湛与她的手相握着,看着她越来越惨白的脸,听着她一声比一声凄厉,却又透着无力的叫声,身为男儿的汗,竟是也白了脸。

产婆不断说着:“用力…”

虞秋鼻涕眼泪一大把,疼得她几乎想死,却又不得不去努力去生。

江以湛拿着帕子在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湿渍,他的手隐约在颤抖着,明显承受不住他平时当成宝的女人,在承受这种痛苦。

隔壁床上的乔氏与坐在床边的风月都在聚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乔氏听到女儿的惨叫声,便闭着眼睛念起经。

绕是素来淡漠的风月,如今也不能保持淡定,不由握紧了手。他们这里都是疼极了虞秋的人,真听不得虞秋如此疼痛的叫声。

时间过得尤其缓慢,让人恨不得去替生。

风月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她见到东方的日头隐约冒了点头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在黎明中划开。

乔氏松了口气,忙下了床。

风月再看了看那日头,站起身跟了上去。

第115章

虞秋生了个女儿, 江以湛一直希望她能给他生个像她一样可爱的女儿,当下总算如愿。他抱着襁褓里因为早产,而尤其小的女儿, 心中是既怨她,又心疼她。

他看着已昏过去, 被人帮忙清理身子的她, 突然道:“我来。”

房里的人已知道他虽始终冷着脸, 却是个宠妻如命的, 便老实地接过孩子, 由他去给妻子清理身子。

她身上都是血与汗, 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想起她受的罪,江以湛便不由低头亲了亲她,心里琢磨着,有个女儿就够, 以后不让她生了。

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江以湛知道是谁,便道:“进来。”

进来的是风月与被其扶着的乔氏,她们的目光同时落在被生孩子折腾得不省人事的虞秋身上, 过来心疼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