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下, 意外的,这一回程桑桑搂得极紧,像是一只树熊。

他微微一动,她就圈得更紧。

粗壮结实的胳膊贴着柔软的胸脯, 她这么一蹭,一大清早韩毅就有了反应。他有些无奈。在他看来,程桑桑就是水做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她的皮肤也分外敏感,锁骨上落个吻痕,小半月才能消。每次和她做爱的时候,一看到床上的程桑桑时,他的自制力都崩溃得极快,脑子,身体都只有一个念头,用不同的姿势艹她,把她艹哭。

尽管如此,他每一次都在极其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力道,可昨天半夜有点不一样。

程桑桑真他妈的勾人,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招数,让他仅剩一点的理智都瓦解了。昨晚的性生活像是一场原始的带着野兽般粗狂的盛宴,做到最后她那儿已经微微红肿。

韩毅不舍得让她疼,然而大清早有了反应也难受。

他看了程桑桑一眼,她睡得很沉。

没有和程桑桑复合之前,韩毅的生理需求全靠自己脑补的程桑桑主演的国产片以及五指姑娘解决,于是这一回也顺理成章地重操旧业。

但尴尬的地方在于 ,重操旧业到一半的时候,程桑桑醒来了。

她看着他。

他面不改色地停了下来。

他问她:“还疼不疼?”

程桑桑说:“有点。”

他继续。

程桑桑却抓住他的手,说:“我来。”

北京时间七点十分整,程桑桑和韩毅做了一套比较不大众的早操。然后韩毅抱了程桑桑去漱口,又问她:“再睡一会?早上想吃什么?”

程桑桑像是一只猫,圈住他的脖颈,懒散中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陪我睡嘛。”

韩毅没辙,重新抱她回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睡了个回笼觉。这一睡直到正午十二点,程桑桑才醒了过来。韩毅问程桑桑要吃什么,程桑桑说要吃他做的饭菜。

于是,两人一合计便换了衣服下楼买菜。

在韩毅的计划中,今天是买菜做饭吃饭,最后吃程桑桑这样的步骤。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买了菜走回小区的时候,正好路过小区楼下的药房,韩毅惦记着程桑桑那里的红肿,于是向药房的柜员咨询,最后买了一管药膏。

出了药房的门口后,先头还是有笑容的程桑桑忽然敛去所有笑意,问他:“你是不是从未信过我?”

韩毅微怔,问:“什么?”

程桑桑说:“你是不是打心底就没信过我?你不信我们这一段感情能走到最后?你是不是认为我找你复合只是一时兴起,等我厌了就会和你提分手?你不信我是认真的对不对?你也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和你提分手的对不对?所以昨晚看到有男人送我回来,你才不吃醋,你才会露出一副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表情。你说‘只要我想有什么关系,我们就能有什么关系’这句话的时候,你打心底认定我们最后会分手是不是?韩毅,你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

韩毅没有回答。

可他的表情告诉了程桑桑他的回答。

他最初实在奈何不了程桑桑,也确实不信她,但有些人一旦再次遇上,他就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他恨过程桑桑当年的无情,也怨过程桑桑的不成熟,可那又怎么样?

在邮轮上再次重逢,她笑得没心没肺,三番四次地来撩拨他,他除了气得七窍生烟之外又还能怎么样?到了夜里不也只能不可抑制地想念那个小混蛋?然后再纾解自己的愿望?

他深谙程桑桑的可怕,并不想重蹈覆辙之余,还有几分不甘心。

凭什么他韩毅这辈子要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两次?

但在经历了邮轮的硫酸事件后,他的想法又有了动摇。当时作案的人太过疯癫,完全不拿生命当回事,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无疑是无敌的。他身负职责与他周旋,被硫酸泼到那一刹那,他只有一个念头,想见小混蛋一面。

再后来,小混蛋又继续撩拨他,他也是被撩拨得完全没有脾气,最后连那几分不甘心都化成心甘情愿。

得了吧,被虐就被虐吧。

她要玩那就奉陪,她不玩他就滚蛋,谁让他八年的时光都忘记不了她。

程桑桑确实说得没错。

他对他们这一段感情没有任何信心,他做好随时被甩以及随时抽身的准备,所以他任由程桑桑胡来。这一点,他无法反驳,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一直沉默着。

程桑桑的眼眶瞬间泛红,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韩毅喊她。

“程桑桑。”

她说:“你不要碰我。”

程桑桑和韩毅冷战了。

她说要自己静一静,让韩毅先离开。然后韩毅还真的离开了,这让程桑桑更生气了。她几乎一夜未眠,整个人心烦气躁的,将近早晨才睡着。

八点左右,程桑桑的闹钟响了。

她睁开眼关了闹钟,没一会,程默然就打了电话过来。

“姐姐,你醒来了吗?”

程桑桑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说:“嗯,起了。”

程默然说:“我八点半到你的小区门口接你。”

“行。”

程桑桑洗漱化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怅然。晚上睡得不好,黑眼圈有点严重。如果按照程桑桑以往的性格,她今天肯定会画个柔弱妆博取同情。

可是在她抹了白两个色号的粉底后,却对着镜子发起呆来。

足足有五分钟,她才拿卸妆油卸掉。

程桑桑不打算化妆了,她挑了一件普通的黑色长裙,头发随意梳理了一下就直接下楼。程默然早已在门口等待,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见着程桑桑后,下车给她开车门。

他说:“爸爸今早回的国,妈妈去机场接他了。”

程桑桑应了声“哦”,又问:“我们直接在墓园汇合?”

程默然看了眼时间,说:“现在我们过去,和爸妈从机场过去也差不多时间。”

程桑桑又“哦”了声。

今天是程向磊的忌日,每到今日,不管程嘉康多忙,都一定会和家人去墓园。这是程家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习惯。墓地是柳微雪特地从港岛请来的风水大师挑的,是一块风水宝地。

算起来,程向磊的骨灰在这里已经安眠了十几年。

到墓园的门口时,程嘉康和柳微雪也到了。

程桑桑下车,喊了他程嘉康和柳微雪一声“爸爸、妈妈”。程嘉康打量着女儿的神色,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医院最近工作辛苦吗?太辛苦的话辞职也行,程家家大业大,不缺你这份工资。”

程桑桑低垂着眼,说:“不辛苦,只是没睡好。”

柳微雪说:“好了,别误了好时辰,先进去吧。”

一看到程向磊的墓地,柳微雪的眼眶就开始泛红。每一年都是这样,柳微雪只要看到程向磊的黑白照片,话还未出口,眼泪就就已经先掉了下来。

半晌,才和程嘉康说:“如果向磊还在,现在媳妇也有了。”

程嘉康轻拍着柳微雪的背,眉宇间也能见着哀恸的神思,许久才叹了一声。

第四十四章

程桑桑和程默然都站在父母的身后, 沉默不语。

每一年的忌日,程桑桑只要站在程向磊的墓碑前, 她都会忍不住回想起那时的事情。尽管那时年龄小, 可是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却像是烙印在心底一样,想装作忘记了, 可一旦触碰到与其类似或是相关的人和物, 回忆便如同开闸的河流一般汹涌而至。

幼时,她也曾想过如果当时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哥哥的话, 也许程家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现状。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她不想死, 她想努力地活下去。

程桑桑眉眼低垂。

程默然注意到程桑桑情绪的低落, 伸手轻拍程桑桑的肩膀, 低声说:“姐姐,别难过了。”

程桑桑没有反应,这让程默然想起了那一天在酒吧外的姐姐, 蓦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惨白着一张脸, 险些吓坏了他。这么一想,程默然又仔细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姐姐和那一天的状态差不多。

程默然有些担心, 抬眼望去,父母亲还在和大哥说话。

每一年,父亲母亲都能和大哥说上很久的话。

柳微雪信佛,相信程向磊早已投胎, 这会正在说程向磊在新的家庭里要如何如何。程默然听得多了,下一句是什么都能背的出来。他的视线重新落回程桑桑身上。

她依旧低垂着眼,比之先前,垂得更低了。

程默然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他凑到程桑桑耳边,压低声音问:“姐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程桑桑眼睫微颤,声音很轻很轻。

“我没事。”

离开墓园后,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司机载着一家四口回市区。

柳微雪在一家餐厅订了位置,一家四口难得坐在一起吃饭。菜上齐后,程嘉康开始问程默然公司打理的情况。柳微雪含笑听着,时不时给程嘉康添菜。

等程嘉康问完了程默然,他看向程桑桑。

女儿年岁渐长,出落得越发漂亮,可与此同时,他也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而且女孩子心思大多细腻敏感,程嘉康在商场上能所向披靡,能将竞争对手一击即中,虽然是家族企业,但一直紧跟潮流,其人极具前瞻性。

然而二十五六岁的姑娘心里想什么,他确实弄不清,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弄清楚。幸好他有个贤内助,替他教导着一双儿女,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操过一丝一毫的心思。

这会,程嘉康想起林家的事情,答应过给女儿交待的,他从不会食言。

他说:“桑桑,林家那边爸爸出面解决了,没有人能欺负我们程家的女儿。虽然我老了,观念和你们年轻人可能不一样,但谈恋爱要谈就好好谈,没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理由。”

程桑桑说:“谢谢爸爸。”

程嘉康开始问程桑桑的近况。

程桑桑一一作答。

餐桌上有一盘白切鸡,柳微雪起了筷,把鸡腿肉夹给了程嘉康,鸡背夹给了程默然,鸡胸肉夹给了程桑桑。丈夫和孩子爱吃的,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夹完后,正好听到程桑桑说了句“挺好的”,她温柔地笑了笑,说:“前天晚上我和王家的太太一块吃了饭,嗯,对,就是京闻集团的王总的太太,她有个儿子叫王书凯,长得一表人才。那天正巧一起吃了饭,眼下这些青年才俊真是后生可畏,出色得不得了。当然我们的桑桑也不差,王太太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程嘉康微微沉吟,说:“王利的儿子是不错,我前不久见过一面,年纪轻轻办事沉稳。”说到这里,程嘉康对程默然说:“默然,你要多多向别人学习,别只顾着玩。”

程默然一听,起先有些迷糊,这下可是听出了道道来。

他连忙说:“爸,京闻集团的王书凯都快三十了,再大个十岁,我都能喊他叔叔了。我现在不刚接手吗?还在起步阶段。我有爸爸优秀的遗传基因,又有一颗乐于学习的心,总有一天能比他好的,”话锋一转,他又说:“妈,你怎么看别人儿子都觉得比自家好呢?我看京闻集团的王书凯比未来的我肯定要差上一大截。”

他揽上程桑桑的肩膀,又说:“我们桑姐人美声甜家世好,还是个医生,连我都看不上的,怎么能配得起姐姐呢?”

程桑桑忽然说:“我有件事一直没跟爸爸说。”

程嘉康微怔,看向程桑桑。

程桑桑说:“我最近谈恋爱了,他叫韩毅,是海警船船长。”

程默然也没想到自家姐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但已经打定主意要撑姐姐到底,立马附和说:“爸爸,毅哥可厉害了,上次我和宋韧他们在野行俱乐部那边玩,宋韧马术高超也赢不了毅哥,当时俱乐部的老板看到毅哥的马术,都想下场和他赛一圈。”

程默然骑马的技术是程嘉康教的,自然是知道程嘉康有多爱骑马。

果不其然,一扯到骑马话题,程嘉康就多说了几句,倒也没说韩毅什么,只说:“改天有空带回家看看。”

程桑桑不敢看柳微雪,又垂了眼,说:“好。”

程桑桑吃到后面上了一趟洗手间,她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沉着脸的柳微雪。

程桑桑喊了她一声:“妈妈。”

柳微雪缓了缓脸色,说:“桑桑,妈妈是为了你好。你爸爸就只懂得商场上的东西,你不听妈妈的话,以后是要吃亏的。女人的婚姻必须要门当户对,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可这样的感情能维持多少年?一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好,妈妈知道你不爱听这些。那我们说现实点的问题,他的工作环境注定要长久待在海洋上,而你在陆地,这不是普通的异地,你又能忍受多久?海洋上通讯条件差,他做了什么,你能知道吗?他现在找了个海警船船长的工作,比起以前的海洋航运我更不看好。他出什么任务需要保密,通讯更是有严格的控制,任务执行受伤的可能性太高,你不仅仅要忍受分隔两地,你还面临随时当寡妇的可能性。他找一份这么危险的工作,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吗?要真的爱你,凭什么让我的女儿在陆地上受委屈。桑桑,你听妈妈的,这样的男人不能要,妈妈是真的为你好。”

“妈妈,我是真喜欢他,我只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人,物质上的条件我可以将就。”程桑桑坚持说。

柳微雪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变得微沉,她说:“程桑桑,你为了一个男人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吗?我生你养你教你这么多年,你为了一个男人,通通都不顾了吗?”

她的语气极冷。

一下子就让程桑桑又想起了十八岁的那一夜。

柳微雪看着她,又说:“桑桑,妈妈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只是让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你却不肯听妈妈的。我对你很失望,你是不是真的想要逼死妈妈?”

程桑桑瞬间觉得喘气不过来,她仿佛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妈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股推力,逼得她无路可退,再往后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程桑桑紧紧地握住拳头。

这会,程默然出来找人,探长了头,说:“原来你们在这里,爸爸让我出来看看你们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去。对了,妈妈,我们家的司机家里出了点事儿,等会我来开车回家。”

柳微雪微笑说:“好。”

一家四口结了账,程默然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程桑桑觉得压抑,说:“我跟你一起去。”

程嘉康说:“都一起去吧,正好吃完当散步消食。我们一家四口也很久没一起散步了,等过阵子默然你熟练了公司的业务,爸爸闲一点了,我们一家去瑞士度个假。”

程默然说:“好呀。”

也就在此时,忽然一辆奔驰疾行而来。

程嘉康眼疾手快地拉过离自己最近的儿子,喝了声:“有车,小心。”

柳微雪不在状态,反应慢了一拍,眼见车即将撞过来的时候,程桑桑忽然猛地推开了柳微雪。地下停车场昏暗,双向灯几乎要刺痛人的双眼。

一个急刹车响划破停车场的半空,刺耳万分。

然而还是来不及。

第四十五章

被车擦过的那一瞬间, 程桑桑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心里像是有一个正在打气的气球,气体早已充满, 膨胀得可怕, 但偏偏爆炸不了,直到奔驰车擦过来的那一刻, 气球的口子仿佛突然间就被松开了, 所有气体“咻”的一下释放了。

当年也是车祸。

妈妈扑过来救了她,落下永久的疤痕。

现在她推开了妈妈, 这一命她不欠了。

她的所有情绪像是达到了一个平衡点,在此时此刻, 绷紧了多年的神经松了开来, 她的眼前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耳边的声音变得遥远不可及,宛如从山的那一边传来。

“桑桑!”

“姐姐!”

程桑桑醒过来的时候,还未睁眼便已经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医用消毒水味。她缓缓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颜色与味道的组合于程桑桑而言并不陌生。

这里是九院的vip病房。

她动了下, 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两道声音陆续响起。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姐姐疼吗?”

程桑桑想动一下,很快就发现左手正挂着吊瓶, 右手包扎了绷带。她只好放弃,微微挪了头,才看向病床前的两人。一个是她的妈妈,一个是她的弟弟。

兴许是刚醒过来的缘故, 她的反应有些迟钝,连眼神也有几分呆滞。

晕过去前的记忆正在慢慢地恢复。

疾驰而行的车辆,还有刺耳的刹车声,还有被推开之后妈妈的惊慌神色,以及彻底放松的心情。

“姐姐,你说句话呀,是不是还有哪里疼?”他伸出几根手指,问:“这是几?”

程桑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答程默然。

程默然真的慌了。

柳微雪比较镇定,伸手就按了床边的呼叫按钮,没多久就有医生进了来给程桑桑做检查。医生说:“程太太你放心,令嫒很幸运,除了只有轻微的脑震荡之外,其余都是皮外伤,好好休养个半月就能痊愈。”

柳微雪送医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