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胤礽在景仁宫用了早饭就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石舜华坐到他身边:“今儿不忙?”

“忙!”胤礽道,“朕今儿早上被一群老匹夫吵得脑门疼,你别说话,让朕清净会儿。”

石舜华起身到椅子后面,给他揉揉额角:“今天真不去给汗阿玛请安?”

“他叫朕滚,朕就多滚一会儿,过几天再去。”胤礽道,“明年选秀记得把弘晏和弘曜的嫡福晋定下来。”

石舜华:“弘晋的嫡福晋是镶黄旗的瓜尔佳氏,弘晏和弘曜的嫡福晋的身份不能比他低,可是再往上就不得了了。”

“朕的嫡子,当得起。”胤礽道,“朕本以为太子册封仪式结束,小五会长进一些。如今十岁了,一会儿不见咱们还哭鼻子,等他知道忌惮两个嫡兄,少说也得再过十年。”

石舜华:“说起小五,弘晏和弘曜看起来懂事了,年岁也不小了,可妾身跟他俩说起明年选秀的事,哥俩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妾身要给他们挑两个宫女,哥俩摇头又摆手,直说不要。在这一点上,真没法跟弘昱比。”

“不是朕诅咒弘昱,再这样下去他难活到二十岁。”胤礽道,“他俩不要就不要,省得以后儿媳妇私下里埋怨你。”

石舜华轻笑:“她敢!”低头看向胤礽,“还难受吗?”

“再给朕揉揉。”胤礽指着旁边的绣墩。

阿鼓连忙搬过来放到他面前。胤礽抬腿把脚放上去。

石舜华见状,心想待会儿又该睡着了。谁知还没到一碗茶的工夫,石舜华就听到鼻鼾声,连忙叫阿阮去拿薄毛毯。

胤禩在乾清宫西暖阁喝了一杯茶又续一杯,第三杯喝完,还不见胤礽,顿时坐不住了,招来个小太监:“皇上是不是又出宫了?”

“皇上在皇后娘娘的景仁宫。”小太监道,“下了早朝就过去了。”

胤禩张嘴想说“他居然也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一天”,话到嘴边意识到胤礽今儿去上朝了,“本王过去看看。”到景仁宫门口命侍从轻轻的敲门。然而,侍从伸手一碰,门开了。

“虚掩着?”胤禩见状,放心下来,就喊,“皇嫂,皇兄在吗?”

石舜华走过来:“皇上饭后犯困,这会儿在歇息,有什么事?”

“打云南来京城告御状的那几人大理寺已经查清楚,也核实了身份,没有任何问题。”胤禩道,“只是那几人又跟大理寺卿说,朝廷如果不早点发兵,攻打他们的土司就是下一个云南王。”

胤礽揉着眼角走出来:“别听他们胡扯。云南那边如今是一盘散沙,朕再给他一年时间,他也成不了下一个吴三桂。”

“吵醒你了。”石舜华道,“既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再去睡会儿。”

胤礽:“不睡了,一睡就不想动弹了。大理寺卿何时找的你?”

“您今儿早上当着文臣武将把这事交给臣弟,下了早朝他就找臣弟说起这件事。”胤禩道。

胤礽挑眉:“他怎么不自己向朕禀报。”

“他觉得那几人太过夸张,询问臣弟要不要向您禀报。”胤禩道,“臣弟还是觉得尽早过去为好,省得云南的百姓认为朝廷不管他们,跟朝廷离心。”

胤礽颔首:“朕也是这么想的。”

十七日下午,京郊试弹成功。二十日上午,胤禩就带着圣旨和一支骑兵先去云南。不过,他还没出京,胤祺和胤祯就带兵追上去。

京城百姓见到五六千人出京,第一反应不是要打仗了,而是认为又去吓唬倭国人。来京参加科考的仕子们发现领兵的人是两个穿着蟒袍的皇阿哥,两人带的除了骑兵就是神机营的火器和弩,认为准噶尔卷土重来。

胤礽料到坊间会议论纷纷,午时三刻,午门外贴出告示,云南土司内乱,相互烧杀抢掠,民不聊生,朝廷才突然出兵。

云南?对于京城百姓来说太过遥远,下午该干什么干什么。

来自云南的秀才、举人心中不安,可回去再回来就赶不上八月份开始的乡试,只能祈求朝廷为百姓考虑,尽量别动用火器。

胤禩抵达云南宣读圣旨,各地土司的确不愿意归顺朝廷。可他们管辖的百姓一听朝廷接管云南后,重新丈量土地,有了自己的想法。

七日后,云南各地土司一听胤禩终于要走,喜不自胜,好酒好菜给他践行。而胤禩吃饱喝足,出了云南地界就遇到胤祺和胤祯。

胤礽为了试试他这个十四弟的兵法谋略,便任命胤祯为主,胤祺为辅,胤禩为监军。胤祯一行抵达广西,从两广这边调兵,然后直接在云南、贵州和广西三交界处安营扎寨,等着胤禩过来。

胤禩一走,云南各地土司也终于能睡踏实。然而,第二天一早,各地土司收到消息,朝廷的大军离昆明城还有三十里。

骑兵打头,神机营在两侧,步兵在后方和中间。消息一出,各地土司懵了,百姓大喜。胤祯不明白了,“昆明城就在眼前,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昨天晚上神机营在云南地界放一炮,把离得最近的土司炸醒,土司看到朝廷的火器比以前打吴三桂时厉害得多,非但不敢抵抗,还帮着喂马做饭。以致于胤祯觉得,不出三天就能拿下整个云南。

胤禩:“咱们来之前皇兄怎么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现在也没打啊。”胤祯道,“咱们走了一夜只放一炮。”

胤禩瞥他一眼:“我来的时候带三十个人,走的时候只带十人,我问你,那二十个人哪去了?”

“我——”胤祯猛地想到,“对啊,那二十个人呢?被这边的土司给你扣押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弟弟灭了他!”

胤禩忍不住翻个白眼:“真不知道皇兄怎么命你为主帅。再等等,最迟明天上午他们就会全部回来。”

“什么意思?”胤祯想了想,“你这次过来还有秘密任务?”

胤禩没理他,而是接过士兵递来的火腿焖饭,吃完就回帐中歇息,同时吩咐当值的侍卫,各地土司求见一律不见。

胤祯很是不解,抓住也想回去睡觉的胤祺:“五哥,八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195章虎狼环绕

胤祺想了想:“我大概能猜出来,但不是很确定。八弟既然说最迟明天就回来,那就等明天吧。走了一夜,我也困了。”说完,打个哈欠。

胤祯还想继续问,可困意涌上来,放开胤祺揉了揉眼角,回帐中歇息。

申时左右,胤祯醒来,肚子饿的咕咕叫,当值的侍卫端来饭菜。可胤祯刚喝一口汤,侍卫前来禀报,检司巡检马氏求见。

胤祯张口就想宣他进来,突然想到胤禩的话:“这个马氏管哪一块?”

“禀报十四爷,管着昆明东郊。”侍卫来人跟他说话的话,“离咱们只有十里。”

胤祯笑道:“离得这么近,难怪第一个过来。去跟他说爷昨儿一宿没睡,今儿得睡到三更天。”

马氏听侍卫说到“三更天”字样,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直接骑马去昆明城。

酉时左右,胤禩和胤祺面对面坐着用晚饭的时候,昆明城最大的院子里的正堂,坐着十来个男人,五十左右的五六个,三十左右的三四个,还有几个二十郎当岁的。个个愁眉苦脸,琢磨怎么应对朝廷大军。

戌时左右,一个个饿的饥肠滚滚,却没有一丝食欲。其中最为年轻的后生突然站起来:“大不了跟朝廷拼了!”

“吴三桂怎么死的?”最为年长者幽幽开口。

年轻的后生全身力气被抽干,颓废的坐回去:“那总不能同意朝廷派人接管云南?”

“再等等,再等等。”年长者道,“昆明城中数万百姓,朝廷不会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

“何事如此慌张?”年长者霍然起身。

来人连忙说:“小公子被,小公子被一群暴民抓起来,还使人送话过来,老爷如果执意抗旨不遵,他们就杀掉小公子。”

“什么?!”年长者脸色大变。

“不好了!”

年长者忙问:“又怎么了?”问出口一看不是他的管家,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正堂内一三十出头的男人起身,“是我家的人。”说话间走出去,“出什么事了?”

“咱家的铺子不知道被谁放火烧了。老爷,夫人命小的前来请你赶紧回去。”

中年人抬脚就想往外走,迈出去,一顿,回头道:“我以前曾说过,不能把百姓当成奴隶用,诸位不听,如今也由不得你我选择了。”说完就往外跑。

“他,他什么意思?”几个年轻后生不明白。

年长者道:“朝廷开出的条件太优渥,云南的赋税按照大清最低赋税来收,而且和平皇帝在位一日,云南就不加赋。这是逼着百姓跟咱们对着干啊。”

“我就不信朝廷能永不加赋。”年轻的后生一脸不忿。

年长者叹气:“云南的税银按照大清最高的税银来收,一年的地税也不见得有金玉满堂四家商号交给朝廷的税银多。咱们这位皇帝啊,娶个会下金蛋的皇后,云南百姓的这点税银他看不上。”

“照你这么说,一旦朝廷的人接管云南,永不加赋,咱们连卷土重来的机会也没了?”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年长者望着满天星光:“开门!迎客!”

“八爷,八爷,昆明城城门大开,知州李氏请三位爷入城歇息。”当值的侍卫忙不迭跑过来。

胤禩恍若未闻:“十四弟,该你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下棋。”胤祯扔下白棋,瞪了胤禩一眼,转向来人,“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道:“咱们潜进昆明城的人回来说,今天晚上城中好几处地方失火,城中百姓不帮忙救火还拍手叫好。知州府的侍卫刚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拿下,其他人一哄而上,夺走侍卫的兵器,还把人逮住揍一顿。”顿了顿,“这边的民风可真够彪悍。”

胤祺放下茶杯:“八弟,带头揍人的百姓是你的人吧?”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胤禩道,“我的人一直在帐中补眠,哪儿都没去。”

胤祺白他一眼:“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我也知道了。”胤祯道,“八哥,你这招可真够绝。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整个云南不说,还断了所有土司后路。皇上命我为主帅,我还道他真看重我。”

胤禩:“没有你们带兵过来,城中百姓也不敢闹。正是因为我身后有你们,有八旗骑兵,他们才不怕。”

“八爷,您这是去还是不去?”侍卫迷糊了。

胤禩:“天色已晚,明日再说。以防执迷不悟的土司偷袭,你们今夜警醒些。”

“下官谨记。”侍卫说着话退出去。

胤禩:“上早朝的时候皇兄提过这件事,百官也同意了,你忘了?”

“我,我当然记得。”胤祯道,“只是没想到比火器的威力还大。”

胤禩一边收拾棋盘一边说:“对京郊百姓来说的确没什么诱/惑,他们每年见的粮食全交给朝廷,靠着去城里做活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可这里是云南,仁厚的土司也不过是让给他做活的百姓吃饱穿暖。吝啬的土司直接把百姓当牲口。如今朝廷给他们机会翻身做人,还能当家作主,他们再不知道把握机会,那就是棒槌了。”顿了顿,“不过,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本以为得等咱们把城门炸开呢。”

“咱们不趁机进城,百姓会不会认为咱们食言?”胤祺担心这一点。

胤禩:“不会,我的人还在城里面。”

“怎么又突然承认了?”胤祺问。

胤禩撇撇嘴:“十四弟全说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我回去睡觉,咱们明天早点过去。”胤祯站起来。

胤禩:“别着急。五哥,去写个告示,朝廷不准民间私藏火器,私藏火器者立即上缴。否则,三日后查出来按叛/国罪处置。”

“你是想让各地土司主动把火器交上来?”胤祺道,“这就好比掐住他们的喉咙。”

胤禩冷笑:“全死了更好。”

“你可真够狠的。”胤祯打量他一番,“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胤禩白他一眼:“你也别急着睡,十四弟,给皇上写信,派人来接管云南。”

五月底,胤礽接到云南的信。这次胤礽没擅自决定,而是拿着信去找康熙。

康熙看到信中写到胤禩先暂理云南政务,挺诧异:“这么快?”

“已经开始丈量土地。”胤礽指着最下面,“各地土司府的兵丁,留了一半,一半解甲归田。如今丈量土地的就是土司府的人。能这么快解决,除了大多数土司失了人心,还有就是火器的威慑。”

康熙颔首:“接下来呢?”

“贵州还有几个土司,朕想命十四弟拐去贵州。”胤礽道,“不过,在去贵州之前,云南那边还得排个合适的人过去。”

康熙:“年羹尧,你提过。”

“他?”胤礽挑眉,“太年轻了。”

康熙:“本来朕想任命他为四川巡抚,只是皇后挑中了他妹妹指给胤禩,朕才把他放一放,由着你来安排。年羹尧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待多年,他父亲年遐龄乃前湖广总督,如今健在,他不懂,年遐龄也会教。”

“那就命年羹尧前往云南处理后续的事。”胤礽道,“汗阿玛,西域那边——”

康熙打断他的话:“保成啊保成,云南各地土司表面上臣服,还没彻底接管过来,你想着贵州,这会儿又盯着西藏,你的胃口真不小。”

“离得近,顺道过去一趟,权当刺探刺探那边的情况。”胤礽道。

康熙摆手:“西藏那边再过几年,那边和云南不一样,那边的百姓信奉喇嘛,过的再苦也不想朝廷的人管他们。还有啊,保成,朕得给你说,国虽大,好战必亡。”

“儿子也有句话,天下虽安,忘战必危。”胤礽顿了顿,“大清被虎狼环绕,露出一点破绽,就能被撕掉一块肉。”

康熙却不这么认为:“大清有火器,八旗骑兵骁勇善战,红毛子兵强马壮,如今也不敢跟大清正面作战。”

“汗阿玛,儿子前些日子曾命户部统计京郊一带有多少闲散旗人。”胤礽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十多万,还不算各旗包衣。”

康熙微微皱眉:“这么多?”

“是的。”胤礽道,“朕瞧着他们烦,就全把人赶去关外了。”

康熙猛坐直,不敢置信:“你?保成!”

“此时已经在关外种地。”胤礽道,“当年皇玛法带兵入关时,几乎没有闲散旗人,上到五六十岁,下到十来岁,都能上阵杀敌,这才过去五六十年,就滋生出这么纨绔子弟。朕觉得再让他们闲下去,丰台大营的兵丁也会变成纨绔。”

康熙提醒道:“一旦交战就会有死伤。”

“如今交战已不是对砍。”胤礽道,“神机营当先,伤的是八旗子弟,亡的是胆敢反抗朝廷的兵马。”

康熙叹气:“你如今是皇帝,以后做什么决定不用告诉朕。朕老了,想歇息了。”

“儿子告退。”胤礽起身道。

康熙见状,眼神一暗,还真不跟他客气:“弘晏和弘曜叫来,朕有事找他俩。”

第196章印子钱

上书房师傅能教的弘晏和弘曜都会都懂,可朝中实在没他俩的位子,胤礽就命他俩继续去上书房上课,也省得闲着无事,出去惹事生非。

胤礽站在窗户边冲两个儿子招招手,弘晏和弘曜跑出去齐声问:“汗阿玛找儿臣何事?”满眼希冀。

“想多了。”胤礽睨了他俩一眼,“你们皇玛法有请。”

哥俩好生失望,耷拉着脑袋到慈宁宫,跨进正殿的那一瞬间,精神抖擞,扬起笑脸,齐声道:“孙儿给皇玛法请安。”

“坐下。”康熙指着椅子,随即又命宫人上茶,“回去收拾收拾,咱们再过几天去塞外避暑。”

弘晏一惊:“天还没热起来啊。”

“再过几天就热了。”康熙看向他俩,目光灼灼,“不想陪朕?”

弘曜:“哪能啊,能出去避暑,孙儿巴不得呢。只是大哥下个月成亲,孙儿想等大哥大婚后再出去。”

“弘晋?”康熙猛地想到,他的十五儿子的婚事和弘晋一前一后,前几天十五成亲了,可不就轮到弘晋,“什么时候?”

弘晏:“汗阿玛也怕往后天太热,就选在六月十四日。”

“那咱们六月十八出发。”康熙道,“这总没问题了?”

弘晏笑道:“还有一点,太子来给您请安时,您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朕知道。”康熙答应的干脆,可他如今上了年纪记性大不比从前,弘晏和弘曜走后,还特意交代梁九功,弘晅来的时候记得提醒他。

皇子阿哥的婚事由内务府和礼部督办,弘晋虽是皇长子,但他是庶子。弘晋大婚当天胤礽就没过去,弘晏和弘曜倒是一早就过去了。

六月十四日,午时左右,迎亲人之一,内务府总管胤禛把侄媳妇送到弘晋府上,就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太子,干么去?”

猫着腰往新房钻的人脚步一顿,回头道:“当然是看看新嫂子长啥样。”不待胤禛开口,弘晅钻进去,仰头盯着弘晋。

弘晋接过他三婶递来的合卺酒,发现他的嫡福晋愣住,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孤不能来吗?”弘晅双手抱膀问。

新房里这会儿除了几个福晋命妇和丫鬟,只有弘晋和他的嫡福晋,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半大小子,愣是没人发现。

“孤”字一出,众人连忙行礼。

弘晅摆摆手:“免礼。大哥,继续,孤还等着看呢。”

“出去!”弘晋才不管他是不是太子,眼角的余光瞥到嫡福晋被弘晋看得耳朵都红了,“别等我揍你。”

弘晅转身坐到新床上:“皇额娘知道孤过来,而且皇额娘还叫孤帮你滚床呢。”指着弘晋,“不识好歹。”随即就问,“三婶,咋滚?”

“你滚床?”三福晋惊讶道。

弘晅反问:“不然谁滚啊?”

“你十四叔的儿子。”三福晋道,“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十四婶抱着他在外面等着?”

弘晅眼神一闪,很是肯定:“没有。”

三福晋眉头微皱,这个十四弟妹,怎么这么不靠谱啊。于是就说:“那就太子来吧。规矩是童子滚床,也没说多大的童子。”说这话时看向弘晋。

仪式还没结束,弘晋懒得跟弘晅叨叨,便由着他在新床上滚来滚去。

午时三刻,胤礽到景仁宫用饭,却只看到石舜华不见弘晅:“那小子又跑哪儿玩去了?”

“上个月十五弟大婚,你不准他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滚床’这个习俗,昨儿傍晚就跟妾身说,他去帮弘晋滚床,他大嫂来年一准生个大胖小子。”石舜华笑道,“妾身见他为了出去一趟,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口,便同意他去了。”

胤礽无语:“难怪今儿早上用膳的时候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下午不回来了?”

“弘晏和弘曜也在弘晋府上,他不回来,他俩也得把他给绑回来。”石舜华先命宫人摆饭,然后才说,“对他别太严苛,弘晅那小子得顺毛锊。”

胤礽:“朕对他比汗阿玛对朕松多了。”

“汗阿玛没有一群能干的叔叔和兄弟,也没想到小儿子们个顶个能干,所以对您寄予厚望。”石舜华道,“弘晅的叔叔和兄弟们没有一个庸才,就连大哥家的那个也很聪明。有这么多人帮衬,弘晅不需要太能干,会用人就行。”顿了顿,“真论自身才能,刘邦可没法跟项羽比,可最后是项羽无颜见江东父老。”

胤礽:“你的意思朕懂,可是弘晅那小子特别小心眼。”

“比起弘晅的小心眼,他更懒。”石舜华道,“为了能安心出去玩,即便弘晋对他不敬,他指望弘晋帮他分担,也会忍着。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胤礽颔首:“朕知道以后该怎么治他。”

“皇上,施大人回京了。”晋江小跑过来。

胤礽见他满头大汗,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宫外传来消息,施大人这会儿在同仁堂。”晋江一口气从敬事房跑到景仁宫,要说话的话说完就忍不住大喘粗气。

胤礽霍然起身。

石舜华拉住他的胳膊:“施世纶没请太医,说明不是很严重,吃了饭再宣他。”

“也是。”胤礽坐下就对晋江说,“派个人出去盯着施世纶,等他看了大夫,用过晌午饭就宣他来见朕。也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对钦差动手。”

石舜华:“施世纶握着要对方命的东西,对方自然想要他的命。只是他在同仁堂,难不成是在京郊遇袭的?”

“肯定的。”胤礽冷冷道:“朕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

申时左右,弘晅被两个嫡兄送到上书房,施世纶也到了西暖阁。

胤礽此时已知道他伤了手臂,但没伤到骨头,并无大碍,便直接问:“谁伤了你?”

施世纶入城时扮作商人,回家换身衣裳,刚刚吃了饭就听到宫里来人?施世纶纳闷,除了自家人和要他的命的那人,没人知道他回来,皇上如何知道?难不成一直派人盯着他的府邸?

仔细一想,不可能。就算盯着他的人快马加鞭去宫里禀报,再回来宣他也不会这么快。施世纶出来看见宫里来的人是驾车,而不是骑马飞奔而来,说明他一入城宫里就收到消息。胤礽对皇城的掌控力,让施世纶心惊不已,又暗暗佩服。

施世纶面对胤礽的询问,也就没多此一举的问皇上怎么知道他受伤了,直接说:“是前户部尚书希福纳想要微臣的命。”

“早年左都御史参户部侵吞买草豆的银两,后经查出历任户部尚书、侍郎共一百多人亏空侵蚀银两达四十余万,而身为户部尚书希福纳只是被革职,就是这个希福纳?”胤礽问。

施世纶颔首:“皇上好记性,正是他。但事情不是因他而起。微臣此行从山东出发,从甘肃、陕西那边回来,到达陕西境内查到育婴堂管事放印子钱。后来详细盘查,这个管事手中的印子钱除了朝廷每年拨给育婴堂的银两,还有善心人送给育婴堂的钱。”

“印子钱收回来之后,这个管事没有把育婴堂的钱还回去?”胤礽问。

施世纶:“民间有句俗语,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京城百姓都说主子娘娘的堂堂杂货店日进斗金,但也没法跟印子钱比。那个管事哪舍得还。

“微臣还查到那个管事因为要印子钱,还打死过人。这人是希福纳的亲戚,他的钱一半孝敬希福纳。早先京城的育婴堂的管事被全部处死,希福纳估计怕您要他的命,才买凶杀微臣。

“微臣出去的这段日子还发现一件事,育婴堂的管事都大有来头。而十个管事顶多有一个心善,两三个不大贪,剩下的那些不是贪/污,就是靠育婴堂牟利。”

“这种情况朕已料到。”胤礽道,“朕还记得当年查户部草豆舞弊案时是从康熙三十四年开始查,那时候户部尚书是马齐,六年后马齐才从户部尚书调职武英殿,可当年希福纳事发时,马齐一点事也没有,还记得吗?”

施世纶点了点头:“微臣记得。”

“汗阿玛对手下仁爱有加,不舍得下手,朕应当效仿汗阿玛吗?”胤礽反问。

施世纶愣住:“皇上,微臣……”

“行了,朕不为难你。”胤礽道,“你先忍几天,今天发生的事谁都不要提,你这一刀不会白挨,朕会给你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