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喝了,吃肉,吃肉!”杨二叔捧着一只大海碗,吃得呼噜呼噜的,这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张夫人,夏小娘子!”

听着声音耳熟,小婉将刚要起身的张陵又拽回凳子上,起身来到院外,扬声问道:“谁啊?”

“是我,聚福楼的老郑!”外面答道。

聚福楼的老郑…嗐!那不就是郑天福嘛,小婉觉得好笑,同时也有些奇怪,她赶快去开门,只见郑天福拉着一头骡子进来,上面还驮了不少东西。

两个小黑炭球似的小狗从后面跟上来,一个劲儿地冲郑天福叫唤…却是那两只小藏獒跟了出来,一付狗仗人势的模样。

“上一边呆着去!”小婉伸脚将两个小家伙拨个个跟头,请郑天福进来:“郑老板,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她探头向外张望,“哟,怎么就您一个人?这路上可不安生啊!”

郑天福笑道:“我是和几个伙计赶着车来的,他们去收猪了,我这就觑空过来,给张夫人和你送点儿年货,顺便将这个月的银子提前支取出来。”说着,他又从肩上的搭链里取出六锭大银。

“谢谢郑老板!”

小婉还能说什么?只得谢了一声,收下银子,喊张孝、张仁过来卸货,然后请郑天福进屋:“郑老板,刚炖了杀猪菜,过来一起吃点。”

郑天福这次下乡,确实是来收猪的,大过年的,酒楼生意好得不得,这鱼肉消耗得特别厉害,从乡下收,那还能便宜些。另外一个目标就是要巩固跟张家的关系。做生意的人脑子特别灵,郑天福说起来不算是奸商,可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憨大。

知道了张夫人的身份之后,他便晓得‘张须陀’这三个字的分量,虽然张须陀是隋朝大将,但他的人脉极广,且不说那些文官,当今大唐朝秦王殿下的几员大将,均是张须陀的故旧子侄,有这些人罩着,即便赶不上皇亲国戚,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了。所以,他特地备了一批年货过来送礼。

“好香!”

郑天福一进门,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向小婉:“夏小娘子,我刚才进来看外面猪栏里还有三头猪,你卖不卖?”

“不卖,我们留着自己吃。”小婉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过,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郑老板,等你回去的时候,帮我捎些东西给店里。”

“没问题,什么东西?”郑天福一口应承。

“这不是刚杀了猪嘛,捎一些猪肉和猪下水过去,也算是个新鲜货。”小婉说道。

“娘,郑老板来送年货了。”等进了屋,小婉将杨二叔和二婶介绍了一遍,然后将郑天福的来意说了一遍,张杨氏连忙致谢,大家谦让一番之后,小婉又加了一付筷子,盛了一大碗杀猪菜放在郑天福面前,“郑老板,别嫌乎,咱们农家菜就是这样,但吃着实惠。”

“对,是实惠!”郑天福连连点头,运箸如飞,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虎头虎脑,你们俩带黑虎和黑豹出去吃点儿东西。”小婉将桌上的骨头划拉到一只大碗里,想了想又搁进去几块肉,递给两个吃得直打饱嗝的小叔子,将他们赶到了灶屋里。囡囡看着两个哥哥要带着两只小狗出去,却是不干了,从炕上出溜下来,也跑过去。

郑天福看着一阵眼热…这才是家啊!酒楼里来往的人再多,那也只是跟钱有关联,没有丝毫的温馨感。

第一卷乱世第三十三节制糖(一)

虽然说日子好过了,却也架不住物资的紧张,现在有许多地方都在打仗,土疙瘩都能卖出个黄铜价。因而,杀了猪之后,乡下其实也就没什么可准备的,就等着年三十的到来。

大清早,张孝张仁带着小哥仨出去晨练,小婉没有走完,就在后院练了一趟拳脚,又耍了一趟花枪,然后就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望着后院的一个角落发呆——在那里,埋着一个军汉的尸体,两世为人,虽然亲手杀死的牲畜也不少,但杀人还是第一次。

记得上一世在可可西里跟一个动物保护组织研究当地的地质情况时,撞上了一伙偷猎者,当时用一支双筒猎枪打伤了一个偷猎者的大腿,那血突突地往外冒,当时把自己吓得够呛,为了给那家伙止血,反倒将自己弄得满身血,趴在河边大吐了一场。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能够连眼都不眨一下,射死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想起来颇觉匪夷所思。

最麻烦的是,那具尸体已经埋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总是一块心病,得找个机会将他处理掉啊!

“这宅子已经住了多年,有了感情,赶明儿去了城里,这儿就作为老宅了保留下来,偶尔维护一下,也没什么可翻新的,好让后世儿孙知道今天的艰难。”张杨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小婉一怔,回头抱着张杨氏的腿无声地哭了起来。

“好孩子,这不是都过去了嘛,不要让它留在心里,相信自己做得正确就行了。”张杨氏慈爱地轻抚着小婉的头顶。

“是,娘!”小婉轻声答应。

“娘,婉姐,我们饿了!”虎头人未至,大嗓门已经传过来了,张陵自从开始学习之后,性格越来越沉静,却又不失活泼,而虎头可能是遗传了他父亲的武人基因,对于练武很上心,但学习就差得多了,至于最小的那个…性子还看不出来,成天跟着两个哥哥跑来跑去,学习比虎头好,练武比张陵强。

“哎,马上就吃饭。”小婉擦了一下眼泪,赶忙扶着张杨氏回屋。李婶正和女儿绣娘在厨房里收拾饭桌——也不知道是心境好了,或者是药物的作用,李婶的眼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视力,却也能模糊的看到一些东西。

“张孝,等着吃完饭,你和张仁把那两袋子灰糖搬过来,然后再将外面那口缸涮干净搬进来…”小婉一一吩咐着,再过几天就是元旦,她是想将灰糖重新加工一下,看看销路如何。

*在来到唐朝不久,她就被唐朝的日历弄得晕头转向,现在却是已经了解了——这个时代的春节不是正月初一,而是立春那天,也就是春天的第一天,而正月初一却是元旦。前一段时间她弄拧了,这两天准备过春节的时候,才听明白,好在错的不算太厉害,元旦过了,立春还远吗?

吃过早饭,几个孩子都给撵到张杨氏的屋里学习,课程她已经教给张陵了,由他带着,李婶拿了些针线活陪着张杨氏,绣娘则留在厨房里给小婉当下手。

“小姐,水缸涮好了,放在哪儿?”张孝推着一个大水缸进来,看看稍显拥挤的厨房,不知道放哪儿合适。

“就放…中间罢,要放平一些。”小婉指了指地中间。

在他摆弄水缸的时候,小婉指挥着张仁用陶罐溶了一大罐的石灰水。当水缸摆好之后,她让二人将两袋灰糖倒进水缸,然后将准备的石灰水全都倒了进去。

“小姐,这…这糖?”张孝、张仁直嘎巴嘴,不知说什么好,连绣娘的眼里都露出惋惜的神色。

“你们轮番用力搅动,直到那些糖全部化掉为止。”小婉也不解释,在旁边指挥着他们干活,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思。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特殊的工艺,就是个净化提炼的过程,在初中的课程中,老师讲过早期蔗糖的制作,只是当时工艺简陋,糖中含有许多的杂质,所以吃起来不仅不干净,而且有几分苦涩,当时的贵人吃的都是蜜糖,只有穷人才吃这种蔗糖。后人发现了滤除蔗糖中杂质的办法,并且重新熬制,这才出现了白糖,小婉也是凭着记忆将过滤熬制的方法整理出来的。

看看缸里的灰糖已经充分溶化,小婉吩咐道:“将这些水用纱布过滤一遍,绣娘,你去生火…别用柴草,用上次买来的木炭。”

“是。”几个人答应着,各司其职。

经过过滤之后,纱布上残留了大量的粗纤维和其它杂质,布的颜色都变了,小婉吩咐再次过滤,直到纱布上没有杂质,这才作罢。此时,虽然液体看着有些清凉,但那股子石灰味,直呛鼻子,肯定是没办法饮用,几个人都疑惑地看着小婉,等着她下一步的指示。

炉灶里的火已经燃得很旺,小婉取出一根特制的导管,一头插进炉灶里,另一头却插进了水缸里。

木炭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顺着导管进入水缸,气泡咕嘟嘟地在水中翻腾,二氧化碳与石灰水产生化合作用,生成白色的碳酸钙,沉到缸底。

在场的众人都看到这神奇的一幕,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这是法术还是戏法?看着那越来越多白色物质,几个人都觉得诡异起来,看着小婉的目光就跟地球人看到奥特曼一样。

小婉其实没摆弄这东西已经很久了,印象中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前世时,在高中的化学实验中做过,只是当时的规模可没有这么大。因此,她在旁边比另外三人可紧张得多了。

等到缸水逐渐变得澄清,再没有碳酸钙生成的时候,她立即取下那根导气管,然后吩咐张孝他们再次用纱布过滤一遍,直到将那些碳酸钙全部清理干净。

重新过滤之后,缸水不但变得清澈,而且也没有了石灰的味道,小婉从橱柜里拿了一个木勺,舀了一勺倒进嘴里,然后咂巴咂巴嘴,点点头:“不错。来,你们也尝一尝。”

第一卷乱世第三十四节制糖(二)

三个人就跟看戏法似的,虽然不知道那些白东西是怎么出现的,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小婉是家里的主事人…贵命,人家都喝了这石灰水,自己怎么好拒绝?

怀着慷慨就义般的决心各自尝了一口,三个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石灰水也这么好喝了?

绣娘犹自不舍地地咂巴咂巴嘴,好奇地看着缸里的糖水,张孝和张仁也知道了张杨氏和小婉都不是那么嚼性的人,这哥俩从墙上摘下一个水瓢就往缸里伸,倒把小婉唬了一跳。

她一把夺下水瓢,嗔道:“这不是牛嚼牡丹嘛,真喝了这一大瓢糖水,还不患上糖尿病?”

貌似糖尿病不是吃糖吃出来的,她也就是唬一唬两个人,然后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齐声问了一个让他绝倒的问题,“小姐,啥叫糖尿病?”

是了,唐朝有没有患糖尿病的不知道,但肯定是没有这个名字,小婉耸耸肩,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太过麻烦,直接略过,吩咐道:“你们将这些水倒进陶罐当中不断加热,直到将所有的水都蒸发掉。”

这个命令似乎还容易理解一些,绣娘负责烧火,两个人负责往陶罐里加水,随着液体当中水的大量蒸发,陶罐中的液体呈现出浓稠的状态,这就是糖浆。小婉让绣娘将火撤下去,然后让张孝、张仁将陶罐搬到厢房中冷却。

看看天色,这时间真不经折腾,转眼就到了傍黑,又是到了做饭的时候,小婉和绣娘又开始忙碌起来,屋里的张杨氏和李婶也在忙活——她们正在收拾那些刚刚剪下来的一些羊毛,准备纺线,小婉觉得好笑,上回次仁旺堆送的羊中,有两头藏绵羊,张杨氏便惦记上了它们的羊毛,准备纺一些毛线,可是…太少了啊!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小婉带着张孝、张仁去将陶罐又搬回了厨房,打开陶罐,里面的糖浆已经变成了红色的砂糖,她吩咐二人再次将这些砂糖倒入水缸中,然后注入清水,反复搅动,当里面的糖完全化成糖水之后,小婉吩咐将木炭碾碎之后,投入糖水中。

“好了,其它的工作明天再做。”小婉拍拍手,吩咐大家各自忙碌,她带着绣娘进入张陵他们学习的屋子,三个男孩子正在认真的练字,张杨氏和李婶这次没有整理羊毛,却一人拿了一付针线给几个男孩子补袜子,小囡囡看得无趣,跑到哥哥们身边看他们练字,一见小婉进来,立即跑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袖子道:“嫂子,我也要识字。”

小婉正要说话,张杨氏也抬头笑道:“小婉,你就教她也认点字吧,也可以让我安静地做些活儿。”

“是。”小婉答应一声,从旁边一个柜子抽屉里取出一叠卡片,随手拍拍虎头的脑袋。

“别拍我头,拍了就不聪明了。”虎头一看小婉的神情,便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了。

“呵呵,虎头,教囡囡读拼音的任务就教给你了,没意见吧?”小婉笑眯眯地看着虎头。

“我…没意见!”虎头不乐意地看了囡囡一眼,却在小婉的积威上不敢拒绝。

“这样才乖,明天给你好吃的。”小婉笑道,而虎头立即高兴起来,接过那叠卡片,拉着囡囡到旁边识拼音去了。

这套卡片是小婉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古时候教学,都是老师在前面一字一句的读,学生在后面一字一句的跟着朗诵,根本没有拼音,可小婉一接手家务,上有老,下有小,那有时间陪太子读书?因此,她准备了一套拼音卡片,然后每天晚上都抽时间默书,同时在下面注上拼音。幸好前世二十来年的毛笔字不是白练的,否则这种抄书的工作还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现在她已经写完了《三字经》和《论语》,据说县城的书店里也有卖其它书籍的,而且还是用雕版印刷术印制的,价钱也不算贵,只是她现在没时间,而且张陵正在学习《论语》,小婉正打算默写一套《古文观止》,免得小正太将来学习那些《四书五经》,学坏了脑子,只是繁体字写起来颇不顺手,不可一蹴而就。

囡囡对于那些弯弯曲曲的拼音显然很感兴趣,这无意中就刺激了虎头为人师表的得意,教得愈发耐心起来,站在小婉身后的绣娘脸上露出几分羡慕,只是以她的身份,是不能够有这个奢望的。

“娘,我先出去了。”小婉看虎头教得用心,便要出去干活。

“小婉,你也休息,别累着了。”张杨氏说道,她一抬头,正看到绣娘痴痴的看着虎头手里的拼音卡片,嘴唇微微翕动着。

轻轻叹了口气,张杨氏问道:“小婉,绣娘还有什么活儿没做完吗?”

“啊?”小婉怔了一下,旋即便发现小姑娘的表情,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事了,等晌午帮我准备午饭就行了。”

“囡囡一个人学习也是枯燥,就让绣娘陪她一起学习吧。”张杨氏淡淡地道,又低下头做针线活。

对面的李婶在张杨氏说话的时候便在听着,她的眼神目前还不太灵光,但知女莫若母,如保不知道女儿的心思?

听到张杨氏准许女儿识字,当即下炕,拽着绣娘向张杨氏叩头,感激涕零。

“李婶,你这是做什么,这不也是一举两得嘛,快起来吧。”张杨氏说道,虽然曾经出身大户人家,但这些年的生活早就将她昔年的娇气磨掉了,反倒是看着乡间的农户更顺眼些。

小婉知趣地上前将李婶和绣娘扶起来道:“我娘的心地最是慈善,你们认真工作,绣娘细心照顾小小姐,就是感恩了。”

“是!”母女俩站起身,又分别向张杨氏和小婉行了一礼。

翌日一早,张仁和张孝便依照小婉的吩咐,再次将糖水过滤,接着又是加热、蒸发、冷却…等到第三天早晨,小婉将张杨氏也请到了厨房,然后亲手打开了陶罐,露出一片雪白。

第一卷乱世第三十五节准备开店

“咦?”

众人都发出一片惊咦声,看着小婉等她解释。

“这就是经过提纯、过滤后,重新熬制的糖…白糖。”小婉颇有几分得意地等着众人夸两句。

人之患,好为人师,为名,为利…小婉自不能免俗,这种炭化法在高中的化学课里就讲过,并不是什么困难的办法,但还有一种硫化法,成本比炭化法低,只是她当时没记。因为那种方法制出来的白糖,似乎对人体不些不太好…具体的情况有些记不清了,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

“小婉,你说这个白色东西…是糖?能吃?”众人之中,也只有张杨氏敢于置疑并且问出来,其他人全都是用眼神表达来着。

白色粉末?

小婉很是汗了一下,她也不多解释,以身作则,上前用手指捏了点白糖放进嘴里…确实挺甜的。

另外几个人也试着用手捏了一小撮白糖放进嘴里,咂巴咂马嘴,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真的是用那些灰不溜秋、半甜半苦的灰糖加工的?

“小婉,你这是要往外卖吧?”张杨氏问道。

“是啊。”小婉心里寻思,当然是要往外卖,否则进了三千多斤灰糖干嘛?要是自己吃…还不得吃到牛年马月?

“你准备怎么卖?”张杨氏问道。

小婉想了一下,说道:“春耕之间,我准备小批量生产,先委托杨老板在酒楼帮着做一下广告。然后我们先将城里那个铺子先开起来,先看看销售情况如何,再定下一步的计划。”

“‘广告’是什么意思?‘销售’指的又是什么?”张杨氏问道。

“呃,”小婉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用词有些超前了,她解释道:“‘广告’,就是广而告之的意思,让更多的人知道咱们店的名气和咱们的产品;销售…就是卖货的意思。聚福楼的客流量大,我们请他们在卖出饭菜的时候,给客人来一份免费白糖,这既有助于他们的生意,还宣扬了我们的货物和商铺。”

她接着说道:“过了年,张孝带几个人去淮扬一带看看,大批量采购灰糖,不过采购时要注意一些,分散进货,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是,小的一定不负小姐所托。”张孝的神色有些激动,这说明主家已经信任自己了…小婉也是没办法,手底下没有适用的人,也只能是依靠这些人了。

“小婉,郑老板可是见过你将灰糖买回来的,他会不会猜出来?”张杨氏蹙眉问道。

“猜出来也没关系,他又不知道提炼方法,而且郑老板是个懂规矩的生意人,他不会乱说话的。”小婉看着张孝等人道,“你们这几天所见到的,就是熬制白糖的工艺,谁也不许泄露出去,将来自有你们的好处。”

李婶和绣娘已经是张家的仆人,签了身契的,张孝、张仁等人虽然未签身契,但他们放弃军职,千里投奔,从中也可以看出他们七个人的为人了。

第二天一早,小婉便和张孝坐着牛车带着熬好的二百八十斤白糖进城,这次入城,不仅要卖掉这八十斤白糖,而且还准备正式开店,连店名她都跟张杨氏商量好了,就叫‘张氏糖坊’。而且小婉已经想好了,如果白糖好卖,她就想办法制作水果糖和奶糖,只可惜唐朝的时候,类似于咖啡豆之类的东西还没有传入中国,而小婉也不会制作巧克力。

二人先回到城里的家,张忠一听到是小婉带着货过来了,连忙领人出来,将车上的白糖卸下来,然后又派几个人和张孝一起去市场,购买一些物品(就是熬制白糖的那些东西,像石灰和木炭,都是消耗品必须多购置一些)。

小婉进院后,打量了一下…这院子里住进人之后,总算是增添了几分生气,虽然短短的几天,那些刚买的仆人,脸上还是皮包骨,一片菜色,但与几天前相比,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张忠,把人集中一下,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你们。”小婉吩咐道。

不一会儿,张忠将剩下的几十人都找来了,众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等着她训话——虽然知道她并不姓张,可这些人都清楚,未来的张家大少奶奶,现在张府的主事人,违拗不得。

“你们当中都有谁识字?”小婉问道。

下面一片默然。

“你们当中都有谁会算帐?”她又问。

还是一片默然。

“小姐,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张忠干咳了一声,问道。

“我准备开店,我不想去外面找帐房和伙计。”小婉说道。她和张杨氏都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收下这些人的身契,也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些忠诚的帮手罢了——如果这些人敢于背叛主家的话,主家是有权决定其生死的,甚至都不必去官府备案。

“小姐,这几个年轻的可以当一下店伙,可帐房先生就要去外面请了。”张忠说道。

小婉也省悟过来了,自己这是有病乱投医了,这些人除了手艺人就是村夫,能认识自己的名字也就不错了,更别提什么算术了。

不过,请人她是不会的,现在谁知道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家里没个当家男人还真是不好办,要是小正太早些长大就好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挥手命令那些人散去,将张忠叫到近前,吩咐了几句。张忠听完之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似的连连点头。

“张忠,拿上那个袋子跟我去聚福楼一趟。”小婉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看没什么事情,便带着张忠背了一袋白糖前往聚福楼——这件事情还真要跟郑天福好生商议一下。

自古以来,最富有的不是帝王之家,也不是公侯将相,财富从来都是藏于民间的,当战争一守,秩序一旦恢复,市场就立即恢复运营。此时,正值元旦刚过,春节将至,县城的大街小巷一片热闹景象,浑然不复数月前的苍凉与破败。

第一卷乱世第三十六节跟踪

第三十六节跟踪

大概是春节将至,街面上经常有五人一组的战士走过…这有组织和无组织就是不一样,虽然大街人头攒动,还真没有发生什么偷摸的事见。

“哟,作死了,竟然连老娘都摸!我揍死你!”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喊,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将一块四米长的布料一撕到底——那可真正是裂帛之声。

声音未落,人群哗地一分,就跟训练有素似的,只间中间站着一个胖大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瘦小枯干的汉子。

胖女人身材倒是高大了,身体却是有些过于魁梧了,如果装上一部胡子,就是不折不扣的关西大汉,脸上擦得粉也实在是多了些,每说一句话,嘴皮子一动,脸上的粉就扑簌簌的下落,一双眼睛倒是挺打,可惜是个肿眼泡,跟个母猪龙似的。

那汉子一脸的猥琐相,小身板左扭右扭,却怎么也挣不脱,嘴里一个劲儿地叫唤:“你放手,你快放手!我不跟你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这位兄台,典型的一个属鸭子的——煮熟了,嘴还是硬的。

他不说,那位妇人的气还小些,一听这话,她火大了,抡起肥大的巴掌,一道优美的圆弧终结在猥琐汉子的腮帮上。

‘啪!’

声音那叫一个灿烂嘹亮,两行鼻血蜿蜒而下,猥琐汉子的脸就像被气吹的一般,顿时肿起一指多高,看上去倒不像刚才那么猥琐了,只是…如果再对称一点好了。

小婉心思刚这么一转悠,耳畔又听到啪的一声响,便见那汉子两边脸对称了…大唐时代的女人,果然够强悍啊!

那猥琐汉子大概是被打懵了,眼神发呆地看着那女人,竟然一声不吭。

“装什么傻,老娘不怕你!”胖女人也有点儿担心,她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还真担心将那个家伙掮坏了,有点色厉内荏地喝道。

“让开,让开,官差办案!”外面传来嚷嚷声,几个公差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一看场中两个人的模样,为首的那个公差不禁好笑道:“怎么回事?这人怎么打成这样了?快松开他!”

胖女人哼了一声,借机下台,将手向前一搡,将那人扔在了地上,拍拍手道:“几位差官大官,这家伙竟然吃老娘的豆腐,在老娘身上摸来摸去。”

“没出息的家伙!”

像猥琐汉子那种人,就是千人捶,万人擂的货色,为首的公差踢了他一脚,对那胖女儿道:“老娘,你也…呸!你是谁的老娘?敢在这里乱占便宜?”

‘哄’的一声,围观的人都笑了,连地上那个倒霉的家伙也笑了一声,只是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他脸上那两块刚刚‘长’出来的肉,又疼得爹一声妈一声地惨叫起来。

“嚎什么丧,招老娘的晦气!”那胖女儿在公差变了脸,恨那家伙恨得要死,抬起那双大脚照着那汉子的肉厚部位就是一下子,旋即谄笑着对那名公差道:“差官大哥,您误会了,老…妇只是被那无赖货气昏了头而已。”

众人一听,又哄笑起来——这女人也颇有急智,刚喊了一个‘老’字,便改了下文,实在是乖觉的很。

公差见围观的人不少,继续扯下去也只能是徒增笑谈,冷着脸喝道,“将这个家伙锁了回去。”他又一指那胖女人,“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胖女人一听急了,叫道:“差官大官,奴家还要事情,可不能跟你走!”

一声‘奴家’叫得围观者倒退数十步,纷纷掩住口鼻四散而去,大有清场的效果,到了后来,连那公差都快吐了,他狠狠地踹了那猥琐汉子一脚,“这次算便宜你了!全都给我滚!”

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突然惊咦一声,“那不是…杨老二,你跟上去,看看那个小娘子去什么地方落脚,回来禀报我。记住,不要有冲突!”

“好哩,”那个叫杨老二的公差答应一声,笑着调侃道:“梁头,是不是你的相好跟人跑了?”

“滚你个球!”梁头喝斥一声,冷笑道:“你小子要是感在大老爷面前说一句,我保证你今天用双手走回家吧。”

杨老二打了个冷战,回头就追了上去。

“我们走!”梁头招呼一声,带着另外几个公差离开,旁边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便也散开了。

小婉也是被那声‘奴家’喊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不走那可真是存心找恶心了。她喊了张忠一声,两个人匆匆向聚福楼走去——街上人挨人,她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跟踪了。

聚福楼外面停了不少的马车,门口进进出出,好生兴旺,二人来到近前拾级而上,门口的伙计露出很公式化的笑脸,招呼道:“两位客官,楼上…哟,这不是夏小娘子吗?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小婉也看着这个伙计脸熟,却记不起他的名字,便笑着问:“郑老板在吗?”

“老板在。”那伙计回头招呼道:“郑三,过来替我一会儿,这位夏小娘子是老板的客人。”

一个伙计跑过来在门口替换,他则领着小婉直上二楼,来到一个包间前,道:“二位,请进去稍等片刻,郑老板马上过来。”

“生意这么兴隆,还有空闲的包间?”小婉笑问道。

“老板说了,生意再好,也要留出个跟朋友聊天儿的地方。”伙计回答道。

“谢谢了。”小婉点点头,郑天福这些伙计调教得真是不错。

不一会工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郑天福推门进来,“哎呀,不知道夏小娘子过来,有失远迎!”一股油烟味扑面而来。

小婉起身行了个半礼,笑道:“小婉冒昧,求见郑老板于百忙之声,尚请见谅!”

“哪里有什么可忙的,我这是在后厨呆着手痒,帮着炒了几个菜罢了。”郑天福笑道。

门一响,一名伙计进来将茶水送上,郑天福看着小婉喝了一口茶,一脸希骥地问道:“夏小娘子,是不是有什么新菜式?”

第一卷乱世第三十七节人脉咱也有

“有啊。”

小婉将两张已经誊写好的纸张递过去,“郑老板,你和沙师傅都是前辈,我在这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你看一下,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就来问我。”

“呵呵,夏小娘子客气了。”

郑天福嘴里客气着,眼睛却已经盯在纸上挪不开了:“红焖水鱼、红扒羊肉…呵呵,这不像咱们关中的风味啊。”

“乱世飘零,这是一个经常在海上跑船的邻居教给我的。”小婉有些怅然,这两道菜的确是一个邻居大婶教会她的——只是这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郑天福点点头,没有再问,乱世多坎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看完小婉誊写的菜谱,郑天福又问了一下火候方面的问题,他便命伙计让帐房取银子。

“等一下,”小婉喊住那个伙计,“郑老板,这次开发新菜式的钱我就不要了,请你帮个忙。”

“那怎么可以,钱归钱,事归事,夏小娘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郑天福摆摆手,让那伙计去找帐房。

小婉见郑天福语出至诚,便不再阻止,她让张忠将口袋搬到桌上,打开袋子,将茶盏里的茶水倒掉、拭净水渍,舀了半盏白糖放在郑天福面前。

“这是什么?”郑天福好奇地看着碗里的白色粉末状物质,他伸出手捻了一小撮放入嘴中,猛然抬起头:“好甜!不是灰糖…也不是蜜糖或者麦芽糖,夏小娘子,这是从哪儿来的。”

“这叫白糖。”小婉笑道,“郑老板,我打算开一间店,专门经营这种白糖,我想请你帮个忙,做一下广告。”

“什么广告?”郑天福问道,虽然广告的道理人人懂得,但这个名词当时还没有出现。

“是这样,我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