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不理我是不是?那以后你见不到我了可别后悔!”

再也见不到了吗?不会的!明崇俨摇摇头,强压下不祥的预感,快步向宫殿走去。

天边最后一线光收敛起来,黑暗笼罩密林,远处漾起模糊的白雾,笼罩着迷宫般的前路。

甘露殿外,几个小宫女捧着膳盒走出房间。

“何璐姐姐,娘娘今天的晚膳用得怎么样?”芽儿问领头的宫女。

领头的正是司膳房的女官何璐,自从贺兰掌司奉旨出宫采办,甘露殿的膳食就暂时由她负责了。听到芽儿问话,她叹了口气,“娘娘这几日的胃口一直不好,今日晚膳不过动了几筷子。”

“这怎么行啊。”芽儿担心地道。

何璐又道:“今日我们专门做了几样娘娘爱吃的小点心,搁在桌上,希望娘娘能有些胃口。”

芽儿也无法可想,只能叹道:“希望娘娘累了能多吃几口。”

然而事与愿违,一直到看完奏折,准备就寝了,武媚娘对桌案上的点心也没有丝毫兴趣。

这几日她食不知味,只因要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心儿那边的进展尚不知如何,玉麒麟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而最让她担忧的还是李治的行动…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起身更衣,准备就寝。

她离开之后,几个小宫女上前收拾桌案,一个小宫女垂涎地看着桌上的点心,看了看四周,飞快地拈起一块放进嘴里。

领头的宫女看见,狠狠拍了她一下,“死丫头,胆敢偷吃娘娘的点心,你不要命了吗?”

小宫女嘿嘿一笑,“姐姐勿怪,反正娘娘也不肯吃,送回司膳房还不是被大家分了。”

领头的宫女瞪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责怪。

点心的味道实在太好,小宫女忍不住想再拿一块,可刚伸出手,忽觉胸口一阵绞痛,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发出两声诡异的惨叫,她倒在了地上。

周围宫女大惊失色,领头的宫女俯身翻过她的身躯,顿时惊呼出声,“她死了!”

武媚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尚未入睡,她匆匆披上外袍,来到书房。

芽儿拿起银簪往掉在地上的糕点刺了刺,银簪果然变成了黑色。

“娘娘,要不要通知司刑房的人来查一查?这点心是司膳房今日刚刚做好的。”

武媚娘想了想,摇摇头,“未必是司膳房动的手脚。不要打草惊蛇,不然下一次幕后之人必会换别的方法来对付本宫。芽儿,你放出消息,就说本宫身体不适,不便见外人,这几日后宫的请安一概免了。另外这几日偷偷让裴将军出宫帮本宫置办食物。”然后她扫视周围的宫女,“切记,不许走漏任何风声,否则在场所有人一起处死,明白吗?”

众宫女心下凛然,齐齐低头应是。

听闻武媚娘身体不适,李治下朝之后就匆匆赶了过来。

“皇后怎么会好端端地吃坏肚子?这司膳房是怎么当差的?去,把司膳房的掌司给朕叫来。”

“皇上,司膳房的掌司贺兰心儿奉臣妾之命出外采办还没有回来。”武媚娘挣扎着要起身。

李治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你身子不适,别起来了。”又道,“这司膳房的人也真是不像话,朕必要下旨惩罚她们了。”

拉住李治的手,武媚娘压低了声音,“皇上,此事跟她们无关。是有人给臣妾下毒,臣妾侥幸才逃过一劫。”

李治一愣,脸色数变,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终于,他低声问道:“那你怎么不告诉司刑房彻查呢?”

武媚娘苦笑一声,“臣妾觉得这后宫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越是往里查,就会像掉进沼泽一样往下沉。臣妾不想打草惊蛇,以免惹来歹徒更加离奇的招数。”

李治点点头,“你这么想是对的。首先要保住性命,才能够保住一切。”

武媚娘深深地望着他,“臣妾已经想过了,先让他们以为臣妾真的中了毒,疏于防范,然后再慢慢挖出这其中的奥秘究竟是什么?”任何行动,她都不想隐瞒着他。

李治略一思忖,点头道:“媚娘果然聪明,这个法子说不定能管用。”

武媚娘放下心来,李治果然还是那个李治,她朝夕相处的丈夫,尽心辅佐的主君。只是这整件事情,她还有很多疑惑。终于,她试探着问道:“皇上,这些日子,你也遇到了此类事情吧?可有烦恼?媚娘希望能为你分忧。”

李治脸色一变,声音抬高,“没什么,咱们夫妻很久没在一起说话了,别尽说这些不开心的事。”

武媚娘一愣,这些日子一连串的事情,早已让她感觉到有一股隐藏的势力正在幕后与他们为敌,玉麒麟的失踪让她忧心不已,今日甚至敢给她下毒,更是猖狂到极点。满以为到了这种地步,李治会与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共谋对策。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两人不都是这样闯过来的吗?可为什么换来的依然是闪避?

她神态黯然,李治垂下眼帘,伸手慢慢抚摸着她的长发,“媚娘,你这些日子也太耗费心力了。一切就交给朕吧,别再担忧了。看,你的头发都不似以前柔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玉梳慢慢地给她梳头,“平时都是你帮朕舒活筋骨,今日你病了,就让朕帮你梳梳头吧。就像民间的普通夫妻一样,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你。”

武媚娘闭上了眼睛,“皇上说得真好,臣妾好像回到了以前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

“媚娘你记住,不管朕的为人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也不管朕做了多少让你觉得不好的事情,朕的心里一直都有媚娘。从过去到现在到将来,永远都不会变。只是身为一个帝王有很多无奈,这些无奈只有请你包容和谅解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调更是温柔,武媚娘心中一软,反身抱住他,“臣妾相信皇上。”

回到了宣政殿,一本奏折中,果不其然又露出了那片让他视线变冷的白色。

面对这接二连三的挑衅,李治已经习惯了平心静气,但是,当他这一次展开信笺时,压抑不住的怒火霎时爆发出来。

殿内的太监宫女只闻“哗啦”一声,御案上砚台笔墨奏折被愤怒的帝王一扫而下,天子一怒,殿中众人无不胆战心惊,匍匐于地。

粗重的喘息声传来,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抓住,紧绷而疼痛。李治双手撑住御案,双目赤红,状如疯癫。

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宫人瑟缩着,甚至恨不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的喘息声渐渐平息,李治颓丧地坐下来,将揉捏成一团的信笺重新展开。

“废武媚娘,清君侧。”

这一次,终于轮到媚娘了吗?明明已经放出中毒病重的消息了,为何还是会有这封信呢,难道装病的计策被看穿了?她所有的行动都在别人的观察之中,倘若再这么继续下去,恐怕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他该怎么办?

宣政殿门口,太监总管元修一路小跑着进来,看到遍地狼藉,他缩了缩脑袋,想要退回去,却晚了一步。

“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李治冷然道。

明白自己撞到了枪口上,元修暗叹倒霉,赶紧小跑上前,跪倒在地,“皇上,是…是有人刚才看到一个男子往清思殿方向去了。”

李治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元修连连叩首,“其实,这几日宫中有人传说,每到晚上,清思殿内都能隐约看到男子的身影,不知是何人。只是这几日皇上政务繁忙,奴才等没有证实,不敢回禀。”

话语虽未直说,但内中隐含的意思大家都懂得。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都不是好消息,足以让他们火冒三丈,更不论此时正在气头上的李治了。

殿中宫人颤抖着,也不知是该同情倒霉的元总管,还是接下来将要更倒霉的淑妃娘娘。

然而让众人惊异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治忽然笑了,明媚的笑容浮动在俊美的脸上,轻薄而放肆,“是吗?竟然有这种稀罕事,传令,摆驾清思殿…”

清思殿外,几个宫女正在外面闲聊嗑瓜子。

见到御驾到来,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毕竟李治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时辰驾临清思殿了。

等几个宫女慌乱地起身行礼,准备入内通传时,却被元修抢先一步拦下。

带着宫人,李治径直向殿内走去。

清思殿的寝殿华美依旧,贝壳和珍珠串成的珠帘迤逦曵地,掩映内室床榻锦被轻轻颤动,流光倾泻。

高高鼓起的锦被隐见出两个人的形状,外面那人露出的发髻明显是个男子。

李治脸色变了,他快步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怒喝道:“萧绾绾!”

看清床上的人,他动作忽然僵住了。

“父皇!”雍王素节惊讶过后,欣喜地喊出声来,一边扑上去抱住他。

另一个男子打扮的人也赶紧下了床,慌乱而不失柔婉地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正是淑妃萧绾绾。

李治顿了顿,才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身为后妃却深夜扮成男子,成何体统?”

萧淑妃面上闪过一丝羞愧,低声道:“皇上,素节许久没见父皇了,一直缠着臣妾要见父皇,不然就不肯睡觉。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打扰,又拗不过这孩子,只好穿着皇上的衣服陪他入睡。冒犯皇上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李治看了看萧淑妃,又看了看素节,长叹了一声,“朕是真的许久没来了。”曾几何时,这里是后宫中他来的最频繁的宫室,可自从武媚娘入宫,这几年里,他踏足其中的日子屈指可数。

雍王素节抱住李治的胳膊,大眼睛里满是依恋之情,“父皇,我好想您。”

萧淑妃鼓足勇气,望着李治,柔声道:“皇上今儿就留下吧,素节已经会作诗了,皇上帮他瞧一瞧,给他一些指点吧!”

李治目光温和,笑着点点头,握住了她的手。

第7章 那夜,一舞倾城

采办完甘露殿需要的饮食,裴少卿来到百戏班,正遇上返回的明崇俨。

“玉麒麟还没有消息啊?”

明崇俨摇摇头,几日不见,他面容憔悴了很多,“都是我不好,当初她向我求助的时候,要是我能多听一点,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事发生了。”这几日他日夜奔波,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又联络了市井中的江湖势力,却毫无头绪。玉麒麟这个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裴少卿也心情沉重,玉麒麟身份敏感,找寻她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实在是束手束脚。

“宫里情况如何?”

“你放心吧,有了你的人皮面具,娘娘已经找了一个可靠的人扮作玉麒麟,又单独给他安排了外出的任务,不会有破绽的。”

明崇俨点点头,“接下来我想再联络几个江湖上的势力,看看是否有蛛丝马迹,我相信总能找到人。”

裴少卿道:“一切小心为上。”

明崇俨再一次点点头,“你也是。皇后娘娘那边的情况也挺严峻的,保重。”武皇后中毒之事裴少卿并未隐瞒他。

因为玉麒麟,还有贺兰心儿,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很快熟悉起来,并肩合作毫无隔阂。

想到心儿,裴少卿又叹了一口气。

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明崇俨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相信,以她的机智足以应付任何变故,完成皇后娘娘交付给她的任务。”

话未说完,明崇俨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心儿这次的目标是并州鸣翠坊,也是武皇后怀疑的幕后势力的线索,而玉麒麟失踪一事说不定也与此事有关。倘若京城找不到人,是否他也应该去一趟并州呢?

听了明崇俨的安慰,裴少卿点点头,“我明白,只是这一次我们的对手太隐秘,到现在都难以捉摸他们的动向。只希望她能够平安回来,找到线索。”

明崇俨回过神来,笑道:“放心吧,哪怕是为了亲耳听你这句话,她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远在并州的心儿“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旁边顾妈提醒道:“心儿,不是着凉了吧?”

“没有,也许是谁在背后念叨我吧。”心儿俏皮地笑道,手上却毫不含糊。她飞快地将桌上的青菜切整齐,扔进炒锅,翻炒起来。

顾妈看得眼花缭乱,“哇,看不出啊,你做菜真有一手。”

心儿笑道:“本行嘛,我就靠这个吃饭的。怎么样?香不香?”

顾妈笑道:“当然香了,我本来都不想吃了,一看到你炒的菜,我胃口又来了。”待心儿将青菜炒好,给她盛了一碗,顾妈又问道:“说起来,你这么漂亮,年纪又轻,应该去前院做舞姬才对,怎么来我们这里做了厨娘。”

心儿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要是能混进舞姬队伍,当然不会迂回曲折地来当厨娘了。实际上,来到并州的第二天,就听说鸣翠坊招揽舞姬的消息。她兴冲冲报了名,想要混进来,奈何招募的管事问过她几个问题之后,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这个既无经验,又无舞技的新人。

被关在大门之外,心儿绞尽脑汁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桩拿手的本事。这些日子在司膳房练就的厨艺总算没有白费,这才让她顺利地混进了鸣翠坊的厨房。

将做好的青菜和饭汤放进食盒,顾妈带着心儿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心儿左顾右盼,混进鸣翠坊已经七天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后院呢。

一边走着,顾妈一边提醒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鸣翠坊规矩很大的,姑娘习舞的时候不许打扰,不许乱闯姑娘们的房间,更不许偷偷学舞,要是犯了其中一样,别说我了,就连香师傅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心儿乖乖地点头道:“放心好了,我不会犯错的。”一边暗暗腹诽,一个鸣翠坊,规矩简直比皇宫还要森严。

进了后院,穿过一道垂花门,拐过回廊,眼前是一处极宽阔的场地。几十个女孩子正站在场地中央,或旋转飞袖,或折腰踢腿,做出各种曼妙动人的姿态。满目尽是长袖蹁跹,水光漾漾,看得人眼花缭乱。

秋风瑟瑟,胭脂飘香,心儿注意到几个穿着单薄的女子正隐隐打着哆嗦,却无人敢懈怠分毫。

一个眉眼秀丽的中年女子正手持教鞭,走在众人中间,不时戳戳这个,指点那个,纠正不到位的姿势。

顾妈连忙上前行了个礼,“香师傅,晚餐备好了,不知姑娘们何时用餐?”

这中年女子就是鸣翠坊的管事兼教习师傅香意如,在坊里是仅次于坊主的实权人物,她性情严谨,一丝不苟。混进鸣翠坊这么久,心儿也只见到她三两次,而传说中的坊主,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扫了一眼心儿手中的食盒,香意如点点头,“送去我房里吧。至于她们,等将这几个姿势练好了再说,练不好今晚别想吃饭了。”

顾妈立刻带着心儿将食盒送进后院香意如的房间,交给侍女,两人原路返回。

夕阳渐沉,舞姬们绮丽的风姿渐渐蒙上暮色的黯淡,晚风萧瑟,窈窕的身姿仿佛颤抖的花枝。香意如严厉的声音不时传来,“腰再往下压,你这样的姿势还像是折花态吗?简直像是伸懒腰!”

当舞姬也不容易啊!这么晚了还要饿着肚子练习,心儿暗暗感慨着,旁边顾妈拉了她一下,两人很快离开了后院。

半个多时辰后,舞姬才三三两两来到饭堂。

伺候她们用完饭食,心儿她们收拾整齐碗碟。回到了自己房内。

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宫那段在司膳房择菜的日子啊,心儿躺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总算成功混进来了,接下来怎么样才能够探听到这里的秘密呢?下午送饭的时候,已经摸清了后院的大概,不如趁着今晚去踩踩点。

说干就干,等到半夜时分,心儿一翻身爬了起来,趁着月色,悄悄向后院溜去。

院内一片沉寂,只有风声呜呜吹过,卷动几片枯黄的叶子零落地上。心儿蹑手蹑脚地穿过后院,舞姬们疲惫了一天,早已睡得深沉,包括香意如的房间也是一片黑暗,不知道坊主住在哪里?心儿四面环顾,忽然,一阵悠扬的歌声飘荡而来,夹杂在清冷的风中,若隐若现,恍如天籁。

这么晚了,谁在唱歌?心儿循着声音走去。

前院的大厅里,月光透过窗棂洒落满地银霜,一个恍如精灵的身影正在黑暗的厅内翩然起舞。

那人一身火红的衣饰,如火如荼,艳丽逼人,偏偏舞姿轻柔灵动,仙姿飘逸,这浓烈的反差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深深吸引着人的心神。

一个轻灵的旋转,那人纤细的腰肢向后仰倒,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长袖飞舞,凌空虚度,仿佛整个人要奔月而去,飘飘成仙了。

一瞬间心儿有种错觉,这里不再是鸣翠坊,不再是阴暗森冷的厅堂,冰冷的秋风也消失不见了。她们正站在月亮上,踏着遍地银沙,翩然起舞…

正看得入神,那红衣女子猛地一转身,长袖甩过,心儿觉得脸颊一痛,竟是被水袖擦过。

“你是谁?我不是说过我跳舞的时候不可以打扰的吗!”红衣女子停下舞步,美丽的眼眸冷冷盯着心儿。

看得入神,竟然忘了隐藏形迹。心儿醒悟过来,连忙道:“我…我是新来的厨娘,夜里睡不着觉,听到歌声就…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马上走。”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红衣女子一把拉住,“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来,陪我一起跳。”嫣然一笑,灵动的双眸带着让人心醉神迷的魅力。

心儿愣神的工夫,已经被她拉扯着进了厅内,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我…我跳得不好。”

红衣女子笑道:“跳得不好也可以跳。我来教你。”

她拉住心儿的手,灵巧地旋转着。心儿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舞步左摇右摆,旋转不定。

可总是无法保持她那样微妙的平衡,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跳了一会儿,心儿正感觉有点儿意思了,却忽然脚踝抽筋般剧痛。

心儿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红衣女子停下身形,俯身望着她,大笑起来,“让你偷看我跳舞,这几个动作外行跳起来必定伤脚。这次只是小惩大诫,下次要是再偷看我跳舞,我定要让你好看!”

说着长袖一挥,转身离开了大厅。

心儿揉着脚,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拐一瘸地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间,心儿忍不住想,那红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舞姿那么美,偏生脾气这么坏?

第二天,她就得到了答案,那红衣女子竟然就是鸣翠坊最出色的舞姬舞倾城。

据说舞倾城六岁被坊主收养,开始习舞,她天资出众,十岁便精擅各色舞蹈技艺,歌舞双绝,十二岁成名,迄今并州无人不知,出外献艺,千金难求。

心儿在灶台前炒着菜,一边回味着新听来的小道消息,听说这几年鸣翠坊坊主刻意限制了舞倾城的外出次数,令她极少现于人前。今次入宫献艺,必定是她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