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寂投向玉璋的眼神,透着绝对的狂热与兴奋。

慕君吾于夜色里翻身入了毒房院落,看到主厅的灯果然亮着,便快步朝主厅而去。

主厅内,唐九儿拎起茶壶,往对面空着的杯子斟茶,刚将茶壶放下,慕君吾推门入内并关上了门。

背对着厅门的唐九儿头都不回:“喝口茶吧!”

慕君吾走过去坐到唐九儿对面,端起茶喝了一口:“这茶不错。”

“山里的东西,可比不上你曾喝过的。”

慕君吾一笑:“毒主让我来此,不是要和我聊茶叶吧?”

唐九儿看着他:“你果然聪慧,知道我的话是说给你听的。”

“刑堂再怎么罚花柔也不会罚到三更半夜。”

唐九儿拎着茶壶给两人又各沏半杯后,轻声说道:“你在生死冢里收获了什么?”

慕君吾垂眸:“运气不好,匣子里空空如也。”

唐九儿登时脸色冰冷:“既然你无心与我分享,这茶也不必喝了。”当下她拿起了慕君吾面前的茶杯,将茶水往地上一泼。

慕君吾轻轻一笑:“毒主太没耐心了。”

唐九儿不说话,头扭去了一边。

“我并没有骗您,不过之后乱转时,稀里糊涂进了一间密室,倒是发现了一套武学功法。”

唐九儿转头看回慕君吾,但依然不说话。

慕君吾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璧,放在了桌上。

唐九儿瞬间神色激动,她伸手拿起玉璧细细触摸着玉璧上镌刻下的古老文字:“品玉心法,居然真的存在。”

慕君吾闻言惊愕挑眉:“您识得这上面的字?”

唐九儿点了点头。

慕君吾抱拳:“请毒主帮我解译。”

唐九儿一笑:“可以,不过,所译之文要抄录一份给琳琳。”

“好。”慕君吾应了声后,起身就要告辞,可是,唐九儿却冲他伸出了手。

慕君吾愣了一下,上前伸出手,看着唐九儿抓上了自己的手腕,片刻后她的紧眉皱在一起:“你在生死冢里染的毒,和这玉璧有关吗?”

慕君吾一顿,皱眉回忆。

当时他顺着大殿的墙壁行走,将墙壁上刻画的图案,留心记忆,因为那些都是非常精妙的阵法与机关,即便是他也免不了时时赞叹称妙。

他再看完所有墙面上的壁画后,看到殿中竖放着许多象牙,而象牙围绕的中心地带是一个青铜匣子,于是他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什么机关陷阱后,才上前将青铜匣子从内里捞了出来,并打开匣子。

匣子内就是这枚玉璧,他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伸手将玉璧取出时,手指一麻,似被针扎了一下,不过却没发现有什么东西扎的他,但手指头上多了一个针眼。

“我取这玉璧时,手指被扎了一下,有酥麻之感,可是并未发现是什么东西扎的。”

唐九儿就近端详慕君吾的手指上的伤口,随即叹了口气道:“你有大麻烦了。”

“怎样?”

“你体内积毒已成沉屙,如果控制毒素的累积,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可你这次不是中了一般的毒,而是被噬心虫所咬,这不仅激发了你体内的原毒,还发生了异变。”

慕君吾可是看过毒房关于毒的不少书籍,书里也有关于此毒的记载。

“心麻而渐痹,气息窒,力有不持,卒后其心溃烂如被啃噬。”他轻轻地背出关于此毒地描述,苦笑道:“也就是说,我离死不远了,是吗?”

“不,你是带毒体,这毒杀不死你,不过…”唐九儿看着慕君吾眼神有些无奈:“却会让你变得癫狂,难以自控。”

“癫狂?”慕君吾一愣:“你是说,我会变成疯子?”

唐九儿盯着慕君吾,点了点头:“是的,你会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变成与你本性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可有解救之法?”

唐九儿咬唇道:“法子只有一个,但…我怕你做不到。”

“毒主请讲。”

“绝情忘爱,别无他法。只要你不生爱意,这毒便不会发作。”

慕君吾愣住了:“绝情忘爱?”

“对,你只要动情,心血便会加速,此毒便会与你体内沉屙相融,若是情到深处,爱更浓,你收不住自己的爱,这毒就会如虫噬咬你的脑髓般侵蚀意志。”

唐九儿的话语令慕君吾沉默不语,他想到了之前他那突如其来的痛,当时他不就是一时难以抑制情愫的想要亲吻花柔吗?

唐九儿看他闷住不言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么…爱情,皇权,性命,你要哪个?”

第二百五十二章 赌命

清晨时分,姥姥在惯常叩拜上香之后,才回身看向唐九儿:“你确定?”

“红姑、玉儿、左丽三人背上都有相同的烙印,他们之间定有别的联系。”唐九儿认真道:“我认为此事当与内鬼有关。”

姥姥的眼珠子转了转:“查,把其他同伙给我查出来,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还有,今日你就易容成红姑的模样,我倒想看看有没有鱼儿,自己上钩。”

“是。”

姥姥打定了主意要钓鱼,唐九儿自然配合,于是她立刻回去制作人皮面具了,而姥姥在祠堂内坐了片刻,才回到夺魂房主厅,唐敏就上前汇报唐诗琪与唐雷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姥姥说着坐去了主椅上,吃了半盏茶,唐雷和唐诗琪已入厅行礼。

“试炼已经结束,赐姓仪式不知门主打算定在何时举行?”

唐雷行礼之后,直奔主题。姥姥却是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里的杯盏:“不急,等箫儿他们几个伤好了再说。”

姥姥说完话锋一转:“转眼又到采青时节了,凤主你该动身了。”

唐诗琪闻言一愣:“我?门主还让我出去?”

“你是凤雉房的房主,这挑选苗子的事,历来是你做的,你不去谁去?”

姥姥的回答令唐诗琪有些意外又难免激动:“蒙门主信任,诗琪定精挑细选不负…”

“你还是去孟府领人吧!”

唐诗琪错愕之下有些羞愤:“门主您若不信我,可另派人手去做这事,不必如此。”

“呵呵。”姥姥笑了:“你不去,怎么有机会亲自为你家人报仇?”

唐雷闻言不安地看向了身旁的唐诗琪,她此刻正看着姥姥:“门主的意思是…”

“身为唐门人,就得为唐门做事啊!”

唐雷立刻上前一步:“门主,诗琪她一人,恐力有不逮,不如从长计议…”

姥姥抬手制止了唐雷说话,她盯着唐诗琪:“你,去,还是不去?”

犀利直白的问,似一把刀,割裂着堆积的屏障让她不得不面对积压的恨与血仇。于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唐诗琪昂起了下巴:“我去!”

“好!这才像是我唐门人!今日你就动身吧,我会派两个夺魂房的弟子陪着你去,最大限度地帮你。”

唐雷听到此处,不悦蹙眉,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的妻子。

“谢门主,但如果门主真想帮我…”唐诗琪低下头,诚恳地请求道:“就请让飞燕尽快脱离苦海吧。”

姥姥眨眨眼:“你做得好,她自然能早早解脱。”

夫妻两个从夺魂房出来,彼此都神情阴郁着,他们一路无话,生生地憋着直到回了家业房的书房关上了房门后,才爆发出来。

“你怎么就答应了呢?”唐雷是烦躁的,更是担忧的:“你这一去可是送死啊!”

唐诗琪昂着头,像一个赴死名志的斗士:“能为家人报仇,还能保住飞燕,我愿意拼了这条命试试!”

唐雷上前揽住妻子的肩头,低声告诫:“你别忘了,这门中并非只有我们是他的人,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眼睛!你能确保没有人报信回去?”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

“赌?”唐雷的眼睛都急红了:“你这是拿命赌!”

“我给仇人当牛作马这么多年,若不能亲手杀了他,我死后有何颜面去见爹娘。”

“琪儿!我知道你要复仇,但不能意气用事,我们得智取,得想办法,难道你舍得丢下我和飞燕吗…”

唐诗琪将头枕在丈夫的胸口上:“你我夫妻一场,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和飞燕,但现在我们一家落得如此境地,我别无选择…”

“琪儿,你若是回不来,我…我怎么向女儿交代?“

唐诗琪抽泣两声,又迅速抹去了眼泪:“我已是弦上箭,由不得自己了,你可有什么主意?”

唐雷沉吟片刻道:“这样,他不是让我们再弄些火器过去吗?也许这是你最好的机会,只是…火器威力惊人,我怕你万一…”

“没有什么好怕的。”唐诗琪凄然一笑:“大不了同归于尽。”

“胡说什么呢!你得给我活着回来!”唐雷有些愤怒,他并不想失去妻子。

唐诗琪闻言苦笑:“我是认真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飞燕,只要能让飞燕平安解脱,你我就算死了又有何妨?”

这一句话,发自肺腑,让唐雷再无法言语。

是啊,为了飞燕,此刻就是要他自己挖心明志他都不会含糊,死又有何妨?

唐雷当下紧紧地拥住了妻子,他知道未来难以期许,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拥抱,此生的…诀别。

而此刻的夺魂房主厅里,唐敏引着张庆、张丰二人来到了姥姥的面前。

“门主,他们两人是我手下弟子里身手最好的。”

姥姥打量了二人片刻:“把上衣脱了!”

张庆、张丰有些惊讶与茫然,但还是非常听话地脱下了上衣。

“转一圈,我看看。”

张庆、张丰自然依言照做。

姥姥确认两人后背没有烫疤,这才说道:“你们马上出去执行任务,随凤主出山,要做的事可明白?”

张庆躬身道:“教头已经告知,要我们帮助凤主见机行事,杀了孟知祥。”

“没错,姓孟的是要杀,但…”姥姥的眼神一凛:“不管凤主是否得手,你们都不能让她活着回来。”

张庆、张丰对视一眼,按捺住心中的震惊,低头应声:“是。”

姥姥摆了手,这两个外门弟子立刻拿着衣服褪了下去,唐敏见他们出去了,才不解地询问姥姥:“门主您这安排是…”

“有些棋子,只有死对了地方,才有价值。”姥姥冲唐敏勾了勾手指,唐敏立刻靠了过去。

“等凤主他们一离开,你就去把家、凤两房刺杀我失败的消息散布开去。”

唐敏疑惑不解:“你是想要让他们两房现在就崩解吗?”

姥姥并不回答唐敏的疑问,而是喟叹道:“这人啊!为了自保,往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我现在,就是要利用他们这种心理,看出好戏。”

第二百五十三章 怎么还在?

张庆、张丰两人从夺魂房的主厅一出来,就一边穿系衣裳,一边嘴里嘟囔着往外走。

“好好的,姥姥为什么要让我们脱了上衣啊?”

“谁知道?兴许这是出去做事前的规矩吧!”

“哥,我不懂,为什么又要杀了凤主…”

“嘘!”张庆紧张地四处看,然后警告道:“不要命了?姥姥地命令记到脑袋里就行了,别拿到嘴上说!”

张丰吐了吐舌头,一脸后怕之色。

“记住,你我只管做事,别的少问,懂吗?”

张丰连连点头。

张庆赶紧拽上张丰:“走走走。”

两人快步离开后,唐寂拎着水桶从院中的一棵大树背后缓步走了出来,他神情极为严肃地看着张庆、张丰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后,匆匆离开。

彭岚站在药材行对面的诊室里,盯着那大门出进进出出的人,一言不发。

身后胭脂一边翻看记录的纸张,一边轻声询问:“你确定公子没有出现过?”

“小的确定。”小厮刚做了回答,窗前的彭岚眉一挑:“他来了!”

胭脂闻言凑上前去,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戴草帽的人跨进了药材行的大门。

“是那个戴草帽的吗?”

彭岚肯定地点头:“嗯,绝对是他,无论何时,我都能立刻从人群中把他认出来!”

此时的药材行内,伙计们各自忙碌着。

慕君吾一进来就眼扫四周寻找飞云,不料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跟前:“这位客官您是要抓药还是…”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琳琳看到慕君吾的面容下意识的就想逃,可是她太震惊了,慌张之下竟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眼看要跌倒时,慕君吾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并急切地低声快语道:“我不是来杀你的,毒主有东西让我给你。”

琳琳本欲反抗,但听到毒主二字,愣住了,她将信将疑地抬头看向慕君吾。

慕君吾此时已松开了琳琳地胳膊:“跟我来!”

慕君吾说着看了一眼见到他迎上来的飞云,便迈步向后堂而去,琳琳犹豫了一下,默默跟在后面入了后堂,飞云见状眨眨眼,挑了一块写着“议谈勿扰”的牌子挂起,才跟着进了后堂。

他们仨儿去了后堂,对面诊室内窥探的彭岚脸上却是阴冷之色。

她盯着那块“议谈勿扰”的牌子,咬牙切齿道:“这许久未见,还真是…相思难忍。”

胭脂闻言有些担忧地看了彭岚一眼:“小姐…”

“回吧!”彭岚垮着脸转身就走,胭脂自然跟上,不过她离开时把手里的纸张塞还给了小厮:“继续盯着。”

“是。”

药材行的后堂里,慕君吾和琳琳面对面站着,飞云则站在一旁不远处静默地候着。

“你怎么还在这里?”慕君吾一进来就质问,而琳琳没有回答,她只是警惕又狐疑地看着他。

于是,慕君吾转头看向飞云。

飞云立刻折身回话:“我们已经告知姑娘她需要远离这里、另寻去处,但她执意要留在这里,我们也没办法。”

“是你为我安排的这一切?”琳琳此时恍悟而惊诧:“为什么…”

“毒主之托不敢怠慢,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慕君吾看向琳琳:“这里离唐门太近,难道你想被抓回去吗?”

“我要是走了,想要再见到师父就很难了。”

慕君吾顿了一下,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绢帕:“这是毒主托我带给你的,我也会转告她你还在这里。”

琳琳接过绢帕感激道:“谢谢你,慕大哥。”

“不必,你回房间去吧,还有,今后不要在堂间出现了。”

琳琳会意点头离开后,飞云刚上前,慕君吾就不悦地轻斥道:“你们是糊涂了吗?怎可让她抛头露面?”

“是属下大意,未能料到林姑娘有仇家。”

“从现在开始严禁她外出,尽快安排她离开,直至她在他处安定下来。”

“是,不过林姑娘要是还不肯走呢?”

“不,她会走的。”慕君吾说完扫了飞云一眼:“如何了?”

飞云立刻会意道:“人都联络上了。”

慕君吾点了点头:“明日夜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