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人,鱼幼薇忙给温庭筠、朱砂安放几案,又帮刘氏将饭菜摆放在各人案上,给客人斟上酒,才与刘氏各归各位,安坐好。

“两位应约而来,幼薇心中感激,相逢即是有缘,以此杯中之酒,聊表心意!”说完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一抬头,杯中酒已经下肚。

朱砂跟温庭筠也饮下了这一杯。

“这是葡萄酒?怎么与平日所喝不同?”温庭筠将面前的酒壶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鱼幼薇回答:“对!这是葡萄酒,是幼薇自己酿的,自然与坊间所售不同!”

温庭筠一副了然的样子:“难怪,我喝着竟比坊间卖得都要好,颜色比之前所喝的要清亮一些,口感更鲜美芳醇,芳香细致,而且果香更浓郁。是新的酿酒法吗?”

唐太宗李世民非常喜欢喝葡萄酒,甚至亲自督造,大臣魏征就是酿酒的高手。自古都是上行下效,受皇室影响,唐朝人或多或少都对酿葡萄酒有些了解。

鱼幼薇非常大方:“当然不同,飞卿若是喜欢,稍后可带两坛回去。”

绿翘也在一旁嚷嚷:“我也要,我也要,我要两坛,不,三坛!”

“好好好,三坛,三坛” 鱼幼薇哄小孩子一般,却忘记了自己现在只不过比绿翘大了一岁而已,温庭筠在一旁扬了扬眉头,再看了看刘氏,又想起初见面时平康里那个狭小的院落,心中有些了然。

朱砂在一旁皱起眉头:“绿翘!”颇有些无可奈何,这孩子被自己惯坏了。

“幼薇酿酒之法,有什么诀窍吗?”温庭筠也爱喝酒,现在遇到自己喜欢喝得酒,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当然有诀窍,只是告诉了你,你还会来我家喝酒吗?

鱼幼薇勾起嘴角笑着说:“并无诀窍,只是加了蜂蜜,所以味道更加鲜美!”

另外,还要把葡萄的皮去掉,只用葡萄的汁,现在唐朝的人酿酒是连皮一起酿的,味道当然不一样了。 鱼幼薇悄悄地在心里补上这一句,美滋滋地想,等你自己酿不出来,肯定会想起我了!

温庭筠道:“如此,我回去也要试试!”

“嗯,何必那么麻烦,飞卿如果喜欢,直接从我家拿便是!”鱼幼薇客气地说道,你来我往,还怕你记不住我吗?

温庭筠笑着答应:“如此甚好!只是,我三日后就要离开长安,前往襄阳!”

鱼幼薇有些措手不及:“去襄阳做什么?”

“此次科考,榜上并无飞卿的名字。”温庭筠语气一顿,又继续说:“今上任徐商为节度使镇襄阳,承蒙徐大人不弃,举荐我为巡官,飞卿既无功名在身,徒留长安无益。”

巡官只是一个小官,想必他是不甘心的吧!

鱼幼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温庭筠却对她微微一笑似在安抚她:“这次不中,在意料之中,两年后我再来长安,到时定要榜上名。”

“对对对,温大家这么有才华的人,就算这次不中,下次一定中!”朱砂为了照顾绿翘,已经将案几移到绿翘旁边,说话的时候还要看着绿翘。

“以飞卿之才,是否高中,其实并不重要。大丈夫所求不过是扬名于世,流芳百年,飞卿才思敏捷、才华卓绝,温八吟并非浪得虚名,如后定会被后世所景仰,所作诗词定会万古流芳!”

鱼幼薇说的都是实话,因此听起来非常中肯,丝毫没有夸张。温庭筠也被她感染,隐隐觉得这个女子所说并无虚言。

刘氏见他们光品酒谈话,并不动筷子,忙招呼他们:“快别光喝酒,尝尝鱼,是对面老汉胭脂河里钓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夹了一筷子,温庭筠说道:“嗯,味道不错,甚是爽滑鲜美!夫人好手艺!”

刘氏一脸的骄傲,不忘夸奖女儿:“是蕙兰告诉我用醋洗过,所以并无腥味”。

“哦?幼薇对烹食也有涉猎?姐姐真是不如你多矣!”朱砂摇着头,那样子仿佛自己很糟糕。

鱼幼薇喝了酒,脸有些微红,知道朱砂这是故意抬高自己,对着朱砂咋咋眼:“幼薇不敢居功,许是这河水是姑娘洗过澡了,所以连鱼都比别处鲜美一些!说起来,还有姐姐一份的功劳呢!”俏皮的样子非常可爱。

“幼薇妹妹当真风趣!”

一时间宾主尽欢,笑语盈盈。

因为绿翘喝多了,刚用完饭,朱砂就带着绿翘乘坐马车回了平康里。

鱼幼薇趁机请温庭筠出去走走,出了东大街一路东行,不过半个时辰就到达灞水。灞水周围设立了很多的驿站,唐人凡送别亲人与好友东去,多在桥上分手,有的还折柳相赠,因此灞水有许多的柳树。

灞桥两岸,筑堤五里,栽柳万株,暮春时节,游人肩摩毂击,为长安之壮观!现在虽然不是暮春,但是桥边的柳树依然枝叶青青。少了春天的热闹,此刻的灞桥也别有一番风情。

夕阳西下,灞水很宽阔,两岸阡陌纵横。隔江相望,对面江边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色之中,隐隐可见不小心露出的屋舍,江上水何澹澹波光粼粼,视野开阔,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渔夫在江面摇橹划桨,让江水平添几分情趣。江边杨柳依依,垂青千丝万缕,仿佛临水照花的美艳女子。

此刻灞桥人烟稀少,侧脸望去,夕阳中温庭筠的剪影让鱼幼薇心跳不止。

第29章 告白

“此处甚美,幼薇有心了!”温庭筠转过头与鱼幼薇对视。

“飞卿喜欢此处景色?”鱼幼薇心咚咚跳得厉害。

温庭筠回答:“是,我平生所爱,唯有两事。其一,对酒当歌;其二,观天下景色。”

鱼幼薇呼了一口气,目光深深地盯着他“飞卿,对酒当歌需有知己相伴,方能品出美妙;游览美景,若只有孤身一人,这万里河山,还有何乐趣可言?”

温庭筠没有答话,只目光深邃地盯着鱼幼薇:“幼薇,你今年几岁?”

鱼幼薇心中一沉,有些艰难地开口:“十岁!”

“我虽只有十岁,但是我…”鱼幼薇不甘心地解释。

温庭筠打断她继续问:“幼薇可知我今岁年龄几何?”

“幼薇不知!”

“我今年已经二十有八了,距而立之年不过两岁…幼薇可曾想过,几年后幼薇长成窈窕淑女、风华正茂,而我却老气横秋,沧桑历尽,届时你我如何相伴?”

鱼幼薇哑然,到那时他才不过三十出头,在前世正是风度翩翩充满魅力的年纪,到了今天却被说成如糟老头子一样!诚然,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还是太少!

见鱼幼薇沉默了,温庭筠只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让她知难而退了,怕她太过伤心,又道:“你我虽年岁相差太多,但是皆爱好诗词歌赋,皆爱饮美酒,飞卿八叉八吟,幼薇三步成诗,实在难得有这样一份机缘。飞卿痴长几岁,如幼薇愿意,你我可以以师徒相称,以后共同吟诗作对,岂不更好?”

“飞卿,为何到如今都孜然一身?”

温庭筠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楞了一下:“飞卿所求,不过是一个倾心相对的知己,然世间女子虽多,大多都是仰望于我,却没有几个能够与我两两相望,心交神照,锦瑟和鸣。

许是我要求过高了吧,毕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如薛涛那般才思敏捷,与郎君唱酬交往毫不逊色。”

“飞卿,幼薇虽不敢自比薛涛,但是吟诗作赋也是信手拈来,飞卿也说过幼薇才华横溢三步成诗,这两日来你我二人难道不是两两相望,心交神照吗?”

“飞卿”,鱼幼薇望着温庭筠,眼似春水,目闪秋波,声音放得温柔,却异常坚定:“未曾试过,焉知幼薇不能与你锦瑟年华,鸾凤和鸣?”

温庭筠动容:“幼薇,我…”

鱼幼薇展颜一笑:“幼薇以为,飞卿孜然一身,乃是上天姻缘注定,只为等待今日今时,与我倾心相许!”

温庭筠看着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明媚的眼波之中全是自己的身影,正目光灼灼地等待自己答复,就想起了盈盈碧水之中最清新娇媚的新荷,又像是天幕上的那一弯新月惹人怜爱。

“即是上天注定,飞卿不敢逆天而为,自当依天而行,上顺天意,下悦己心!” 本来想好了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发现怎么也不舍得拒绝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这一番话脱口而出,却感到身心一轻,说不出的放松与舒心。

下悦己心?他…他也倾心于我,并不是我一个人单相思!幸福的感觉一下子填充了内心,一丝丝的甜蜜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鱼幼薇觉得自己就是天边那被夕阳映射的红彤彤云彩,愉悦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要飘了起来。

曾经无数次想过,面朝大海,在落日的黄昏,听着潮汐伴着心跳的声音,与自己心中所爱之人一吻定情!这个大胆的想法跃进脑海,让鱼幼薇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这个…要不要?

“飞卿!”鱼幼薇勾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

温庭筠有些不解:“嗯,何事?”还是配合地低下头。

踮起脚尖,将脸轻轻地凑上去,犹豫了一下,好似蜻蜓点水一般,鱼幼薇吻在了温庭筠的脸上!

“幼薇,这…”温庭筠并非不解世事的少年,但还是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忙左顾右盼,见无人瞧见,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给你盖个戳,以后就是我的人了!”鱼幼薇犹自镇定地大声说话,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温庭筠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以后不可以这么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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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种种,鱼幼薇忍不住洋洋自得,他爱我,我爱他,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只是可惜,还是没能真正地“亲密接触”,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无用,当初就应该大胆地吻上去的!还好,还有机会,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下午,又是一场甜蜜地约会。

这一夜,鱼幼薇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前世今生变幻的全是同一张脸孔,忽而是老板教自己怎样更快捷地做报表,忽而是那个冬日的午后老板在咖啡厅里跟自己告白,信誓旦旦地让自己等他,一转眼,老板的模样没变,却穿上了唐装与自己在河边漫步,在夕阳中定情,甜蜜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突然,又听到有人在耳边说:“他有老婆了,他已经结婚了…”,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鱼幼薇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迷迷糊糊之中,听见刘氏与人说话,依稀听到“温大家…灞桥…”,一翻身,嘟噜一声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耳朵周围的头发跟枕头都湿漉漉地有些微凉,鱼幼薇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胸口之中还有有些闷闷的难受!

推门出去,明晃晃地太阳晒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忍不住用手挡了一下光线:“有些饿了,阿娘,什么时辰了?”

刘氏打趣她:“真是个懒丫头,肚子倒是比人知道时辰,马上就可以吃朝食了!”

“居然都已经巳时了!”原来到吃饭的时候。

一番洗漱之后,清清爽爽地吃完饭,鱼幼薇满足地擦嘴:“阿娘,今早有人来吗?”

“前日托牙行买田买奴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地契已经送来了,下午就将人领来家中,到时候,你就自己挑一个可心的丫鬟使唤!”

“阿娘代我挑就好了,下午,我有事情要出去!”

“去哪里?灞桥吗?”

鱼幼薇愣住:“阿娘,你如何得知?”

“今早温大家潜人来家中,说他今早已经前去襄阳了!”

嚯的一下,鱼幼薇从席上起来,急急忙忙地穿鞋:“你为何不叫我起来?不知现在赶不赶得上。”

“我为何要叫你起来?蕙兰不要着急了,你是赶不上的!”刘氏今日有些奇怪。

刘氏突兀的声音让鱼幼薇手中一顿,心中隐隐有些明白:“阿娘,你…”

刘氏却起身端着食具径自从鱼幼薇面前走过,留下鱼幼薇一个人将未说完的话办噎在喉中!

忽而又想起昨夜的梦,只觉得心中钝钝的感觉难以名状,转了半日却不知如何排解。

难道自己注定与他无缘,不管前生今世注定我只能遥远的望着他不能一诉相思,不、我不要,那种咫尺天涯的感觉只一次就足够了。

鱼幼薇相信今生的相遇就是上天对她前世的补偿,而刘氏的反对只是暂时的,这是上天的考验,她一定可以通过层层考验,跨过千山万水,最后定能与他相依相偎,相知相守。上一次,是她先放手,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弃。

鱼幼薇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说服刘氏,同意自己与温庭筠在一起,但是现在却不是时候,一来自己年龄还太小,二来温庭筠不在身边。有心想缓和一下现在凝滞的气氛,却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前那种讨巧卖乖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了。

为了避免尴尬,苦恼地鱼幼薇只好天天往外跑,每天不是到胭脂河赏花,就是带着绿翘出去玩,眼瞅着离八月十五还有三天,刘氏忙着准备过节的东西,鱼幼薇也不好天天不在家,再说了,中秋这一天总是要面对面的吧,正在鱼幼薇烦恼的时候,刘蒙从学院回来了。

有了刘蒙在,刘氏与鱼幼薇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但是细心的刘蒙还是发觉了什么。

到了中秋这一天,下午吃过哺食,刘氏就开始做胡饼。

胡饼就是后来的月饼,也叫宫饼,这时候还没有月饼这一说。

唐高祖年间,大将军李靖征讨匈奴得胜,八月十五凯旋而归。 当时有人经商的吐鲁番人向唐朝皇帝献饼祝捷。高祖李渊接过华丽的饼盒,拿出圆饼,笑指空中明月说:“应将胡饼邀蟾蜍”。说完把饼分给群臣一起吃。

打那以后,胡饼就开始流传开来,此时吃胡饼更多的是高祖文功武治的赞扬,体现的是皇帝与民同乐的心怀。因为八月中秋正值收获的季节,所以赏月赏灯也是歌功颂德的一种表现形式,与宋朝以后的是感物伤怀大不相同。

到了晚上,就在院中摆下几案,端上胡饼和一些时令的果蔬,今年的中秋与往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若不是那一墙之隔的街上,传来阵阵喧哗与叫好声,鱼幼薇几乎认为这里就是下邽了。

平安胡同离闹市区不太远,可是也不近,这里都能听见喧闹,可以想象外面有多热闹,喧哗声让鱼幼薇心中甚是好奇,直想跑出去凑凑热闹,见识一下千年后长安中秋之夜的繁华胜景。

一轮明月高悬头顶,圆若银盘皎如美玉,皓月当空,院中亮若白昼。刘蒙举起手中的酒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鱼幼薇正想着待会找什么借口出去,听见刘蒙说出这句词,有些惊讶:“阿兄,这首词…”

第30章 请柬

“蕙兰,如今整个长安,谁人不知这首《水调歌头》?谁人不知鱼幼薇?你可大大地给为兄长脸了啊!阿兄为你高兴。然而…”

刘蒙话锋一转:“若非阿兄无能,蕙兰这首诗怎会从那平康里,勾栏院中流出?若非阿兄无能,蕙兰此刻正应该坐在女子学堂读书写字,丝毫不会逊色于那些名门闺秀!若非阿兄无能,怎会让姑母去给人浆洗衣物?若非…”

刘蒙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蕙兰,阿兄无用,不能养家就算了,就连上学读书都要,都要阿妹一介女子供给,阿兄谢过蕙兰!” 说着对鱼幼薇一拜。

鱼幼薇忙将他扶起来:“阿兄,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阿兄,怎地跟我如此见怪?”

见刘蒙还是不能释怀,鱼幼薇又劝说到:“阿兄,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嘛,蕙兰腹中并无多少墨水,只是歪打正着罢了!刚才阿兄也说,蕙兰只是一介女子,只能凭借一己之力让阿兄、阿娘过得好一些,我们家以后还是要阿兄来支撑,以后阿兄金榜折桂,谋官出仕,才能我跟阿娘真正过上好日子。”

刘氏也在一旁劝说:“就是,就是,大郎怎么糊涂了,蕙兰不过是一个女子,他日终归要嫁入别人家,只有娘家家族硬实,蕙兰才能嫁个好人家,才能在婆家挺直腰杆!”,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鱼幼微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念头一闪而过,正想再问一句,刘蒙的话让鱼幼微有些惊讶。

刘蒙微微一笑,显得很高兴:“是这样的,下个月就是千秋节,先生代表我们南山书院前来向陛下贺寿!”

这件事情,鱼幼薇也知道。唐朝时候皇帝的生日叫千秋节,皇帝过生日,肯定跟普通百姓不同,自然要大肆庆祝一番,以彰显皇帝的文功武治,天下天下升平、四海同庆。届时如遇皇帝高兴,还会大赦天下。

只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鱼幼薇有些不明白。

“蕙兰,先生过几天要在洗心居举办宴请,届时会邀请一些清贵名流、文人雅士前来参加。你的诗先生也听了,甚是喜欢,先生这次邀请你与我一同前去!”刘蒙说着将一张请柬放在了鱼幼薇的案上。

柳宗玄邀请自己前去名流雅士的聚会?

柳宗玄不是别人,正是大文豪柳宗元的堂弟,柳宗直的弟弟。

柳氏家族原本只是长安的一个名不见传的家族,与许多士族家族一样,子弟靠着祖上的恩茵、田产过活。但是随着柳宗元、柳宗直、柳宗一等这一辈人崛起,柳氏在唐朝一下子就名声大振起来。

后来柳宗元被贬,柳宗直、柳宗一相继离世,所有的人都以为刚刚抬头的柳氏家族不行了的时候,又出来一个年纪轻轻的柳宗玄。

柳宗玄比柳宗元小30岁,师从柳宗元,善操觚牍,作文辞淡泊街古,奇峭博丽,宝历二年中进士,五年登博学鸿词科,授集贤殿正字。为代宗皇帝所喜,任命为中书侍郎,就在所有人以为柳宗玄要出仕为官、在朝堂庙宇大展拳脚的时候,柳宗玄却自请出去办书院,为大唐培育人才。如此高风亮节,获得时人赞赏。

今上也觉得柳宗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几次请他出山入仕,皆被他拒绝了,无奈之下,做了一个挂名的学政,每年去各地各书院给国家选举一些德才兼备的人。

南山书院就是柳宗玄所办,可以说,柳宗玄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博学大儒,门下弟子不胜枚举,培养出来的人才更是济济一堂,这也是当初鱼幼薇让刘蒙去南山书院的原因。

虽然凭借这苏东坡的词让自己小有了一些名气,但是鱼幼薇可不认为仅仅凭借一首词就可以得到柳宗玄的青眼。但是也不好贸然地拒绝,毕竟对方不仅是这个时代受人推崇的大文豪,更是刘蒙的先生,驳了他的面子,不去参加宴会,若是被他嫉恨就不大好了。

“阿兄,柳学政所邀之人,都有哪些?举办宴饮的的目的是…”

见鱼幼薇有些疑惑,刘蒙笑着说道:“这次先生邀请的人皆是长安的名流,举办宴饮的目的也很简单,先生并不经常下山,但是每次下山总是会举办一次宴饮,与大家一起探讨学问。”

哦,原来每次都是这样,看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鱼幼薇刚稍稍放下心来,刘蒙的话又让她一惊:“原来也邀请一些女子,但都是风月场合的姑娘前来助兴,这一次却是头一次邀请各家闺秀,只要是长安小有名气的小娘子,应该都收到先生的请柬了!”

邀请的是未出阁的小娘子,皆是正经人家小有名气的闺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鱼幼薇轻轻蹙起眉头,思量一番,斟酌着说:“阿兄,我…”可不可以不去?

话到嘴边,却感觉肩头一重,刘蒙一只手搭在鱼幼薇肩上,一脸的神采飞扬:“蕙兰,这次宴饮,你一定要去!有蕙兰在,那些闺秀只有做绿叶的份!”

一只手撩起袍裾,刘蒙就挨着鱼幼薇坐下。鱼幼薇一愣,这般亲近,只有小时候才有,自从地震之后,刘蒙拒绝与人交流、亲近,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了,即使后来有所改变,但是再也不复幼年时的单纯开朗…

耳边传来刘蒙爽朗洪亮的声音:“蕙兰,你还不知道吧?阿兄如今在书院虽不能与那些师兄相比,但是与我同一时间入学的,阿兄可以说是独占鳌头!”

转过头,鱼幼薇看到的是一张朝气蓬勃的脸庞,此刻正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一双眼睛在这朦胧的夜色之中熠熠生辉,绽放光华!

鱼幼薇为刘蒙的改变高兴:“阿兄本来就天资聪颖,绝不是池中之物,能有今日,实属理所应当!”

刘蒙勾勾嘴角,不以为然: “蕙兰也这么认为?”

“我能有今日,最该感谢的是姑父的教导之恩,蕙兰的当头棒喝,姑母的供养之情!还有薛叔父的推荐以及先生这几个月的栽培!”

“如果不是先生,恐怕我刘蒙至今还没开窍,先生不愧为一代大儒,师从先生,才发现自己竟然无知到这个地步,对先生,我实是佩服极了!”

鱼幼薇也觉得自己很佩服柳宗玄,短短几个月就让刘蒙改变这么大,想来学问真的很高,罢了,去就去吧,又不是就自己一个人,那么多女子,自己算什么?

想通以后,鱼幼薇笑着说:“阿兄,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宴请,你可好好好地给我说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免得到时候乱了礼数出了丑,丢得可是阿兄的面子!”

刘蒙宠溺地回答:“好好好,阿兄好好跟你说,走!我们一起去拜月去,边走边说!”

鱼幼薇惦记着花灯,不想拜月:“阿兄,那些女子拜月皆是希望自己能有月婵的美貌,蕙兰自认为并不丑,不需要拜月了吧!”

相传古代齐国丑女无盐,幼年时曾虔诚拜月,长大后,以超群品德入宫,但未被宠幸。某年八月十五赏月,天子在月光下见到她,觉得她美丽出众,后立她为皇后,中秋拜月由此而来。月中嫦娥,以美貌著称,故少女拜月,愿“貌似嫦娥,面如皓月”。

刘蒙回答得却很认真:“蕙兰虽不是丑女无盐,自有花容月貌,但是却需要拜月许愿,以求得遇良人,婚姻美满!”

鱼幼薇哑然:“阿兄信姻缘?”

刘蒙微微扬眉:“阿兄自是信的,蕙兰不信?”

鱼幼薇腹诽,从来就没有天定的姻缘,如果两个人没有感情,即便是上天注定的姻缘也没有用!

心思一转,鱼幼薇扬起笑脸:“蕙兰当然也信!”

自从来到这里,自从遇到温庭筠,本来不信的,如今全信了!不仅信,而且坚定不移地认为,这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相遇,定会有美满欢乐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