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救?难道像你这样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朱砂姐姐…死掉不曾?”

鱼幼薇转过头对绿翘跟那小丫鬟说道:“我现在要帮朱砂姐姐治病,这是我们家乡的土法子,之前救活了好几个人,我也不知能不能救活朱砂姐姐,不论怎样,且死马当活马医,你们两个要给我当帮手,可明白了?”

第45章 忏悔

听说鱼幼薇有法子,绿翘哪里有不依的?忙不迭地点头。

见她们配合,鱼幼薇又说道:“这法子有些怪,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

绿翘忙说:“只要姐姐能活过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好!”鱼幼薇吩咐道:“绿翘,你将这窗户全部都打开!”

又对着丫鬟说道:“你去烧热水!”

这时候温庭筠走上前来:“幼薇,我能做什么?”

鱼幼薇这才想起来温庭筠一直在自己旁边,本想让他走,但是发现人手不够,就直接说道:“去打水,打了水就放在门口!要很多很多的水!”

温庭筠忙出去了。

陈韪现在还有些不信:“你真有方法?”

鱼幼薇有些着急,没空理会他,而是径直吩咐:“你快出去,我要给朱砂姐姐沐浴。”

就算陈韪不信,现在也不能待在屋内了,刚刚走至门口,鱼幼薇又喊道:“将你的酒拿一坛过来!”

啊?陈韪有些错愕!

鱼幼薇没好气地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哦!”应了一声,陈韪这才去了。

刚进来的时候,这房间里面就有一股污浊之气,中药的味道夹杂着喝酒的味道,还有汗臭味让鱼幼薇闻着很不舒服。这样沉闷的房间,别说是病人,就是正常的人恐怕也会闷出病来。

鱼幼薇先是跟绿翘给朱砂擦洗了身子,他们以为,朱砂受了风寒,所以不能再见风,所以这屋子关的严严实实,不见丝毫缝隙,更别提新鲜的空气了,还给她身上蒙了厚厚的被子,这样一来,朱砂身上的热,根本不能散去,只会让她病情加重,因为不能透气,朱砂的身上出了许多细细密密的汗,只要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朱砂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生病了居然变成这个样子,鱼幼薇看着她,不禁生出感慨,他日自己生病,又有谁来照顾自己呢?

给朱砂沐浴完之后,鱼幼薇发现自己额头上细细密密出了许多汗,打开门。一股清凉的风拂在面上,鱼幼薇只觉得很是舒爽。

眼前一暗,却是温庭筠拿了帕子在给自己擦拭额头,鱼幼薇抬起头看到他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精神一松,好在,有你陪着我!心不知不觉又软了几分,刚才的气也不知不觉消了许多,还好,他始终守在这里不曾离开。

旁边的陈韪却看着鱼幼薇,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问话的同时不觉踮起脚尖往屋里张望,好像想进去,又有些顾忌。

鱼幼薇摇摇头:“只沐浴了一番,还不知道,你若想知道怎样了,可以随我入室来。”

陈韪噔噔几步走进室内,在卧榻旁坐了下来。

温庭筠却拉着鱼幼薇问道:“幼薇,现在天就要黑了,你要回去吗?”

鱼幼薇往室内看了一眼,绿翘还在床边抹眼泪,陈韪只盯着朱砂发呆,摇摇头,鱼幼薇有些疲倦地说道:“现在朱砂姐姐情况还未稳定,我一时还走不开,飞卿你先回去吧!”

“我留下陪你!”

“不用了,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在这里也无事,你先回去,跟我阿娘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温庭筠也不再坚持:“莫要太过辛苦,若有事,立刻通知我!”

目送他离开,鱼幼薇转身回了室内,发现陈韪正自责地坐在床边,鱼幼薇探手试了试朱砂的额头,还是很烫,不管如何,这室内刚才那污浊的气息是没有了,沐浴过的朱砂看着也清爽许多。

鱼幼薇用沾湿了的帕子敷在朱砂的头上,交代那小丫鬟好生照看,这才在离床榻不远的桌子旁边匆匆吃了点东西。

搁下碗筷,鱼幼薇又一遍又一遍给朱砂换帕子,又用温开水不停地湿润朱砂干裂的嘴唇,一点一点地给她喂水,这样一直忙到深夜,朱砂脸上的潮红褪去,鱼幼薇心中大定,知道她现在基本上没有大事了。

擦了擦额上的汗,抬起头,鱼幼薇这才发现绿翘已经睡去了,小丫鬟也伏在桌上沉沉睡去,而陈韪还在怔怔地盯着朱砂,时而看看自己。

鱼幼薇拍拍他,两个人来到院中,看着皎洁的明月。鱼幼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好累,还好朱砂姐姐现在已经无事了!”

陈韪盯着鱼幼薇细细打量,见她姣好的面容因为劳累带着一丝丝红晕,在月光的清辉之下更显得肌肤如瓷般细腻白皙,一缕发丝因为沾了汗水更显得乌黑油亮,此刻正落在她的额头。

如果不是她,恐怕朱砂就没有救了吧?这个女子如水一面沉静的面容,让陈韪忍不住想一吐内心的烦躁。

陈韪艰涩的声音传来:“鱼小姐,这次是我害了朱砂!”

鱼幼薇也想知道来龙去脉:“陈公子,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韪低下头,似有千言万语,终究长叹一声:“我本是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祖父,接着便是父母,后来连整个家族都因为我而灭亡,一直与兄长相依为命,没想到,我居然连兄长也克死了…”说着他将自己的脸埋进双手里面,肩膀抽动,细细的呜咽哭泣。

鱼幼薇只知道他陈氏原来也是洛阳大家族,后来衰落了,陈尟与陈韪两个兄弟便沦为琴师,便到处漂泊,两年前来到长安,因为洗心居的事情,陈韪便形只影单在这平康里铜雀楼中弹奏。

对于灾星一事,鱼幼薇向来是不信的,这个人从小被背负了家族太多的指责,当时他还小吧,一个家族的灭亡居然要由一个小小少年来背负,这个罪名太沉重。

“陈公子,灾星一事,我鱼幼薇向来是不信的!你家族之事我不明白,但是那时,你不过是个小小少年,家族衰落,族人不思进取,反而将罪名安在你的头上,这着实可笑!你兄长之事,那日我也在场,当日之事,本不是你的过错,你不要太过自责了!”

陈韪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红着眼睛望着鱼幼薇,从小因为灾星一事,他受到太多的指责,便是朱砂得知他是灾星时,也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他是灾星,也要不离不弃。

可是他需要的不是不离不弃,而是一个肯定,一个他不是灾星的肯定!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族人偏要将罪名安在他的头上,就因为他出生那日,祖父从马上坠落而亡,便认定他是灾星吗?

这老天何等不公!

好在,有兄长在,不管别人如何说,他总是会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最后族人要将自己幽禁起来,兄长毅然选择保护自己,最后两人被族人驱逐洛阳!这一路不管多艰辛,兄长总是照顾自己,安慰自己!

本来他以为再无人会像兄长那般相信自己,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却说出了自己以为再也听不到的话,这怎能不让他震惊。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你不知,你不知,兄长在时,我对他多有怨恨,怨他总是走在自己前面,怨他夺去了自己的风采,如今我方明白,兄长不愿我受世人白眼,不愿我在人前谄媚讨好,兄长将这一切都承受了,兄长将我护在他的身后,而我,直到他离去的当日却还在怨恨他…”

鱼幼薇并不知这里面还有这层缘故:“你兄长如此待你,定是希望你能平安幸福,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你这样,岂不是白费了你兄长的一番苦心?怎能对得起你兄长,怎能对得起朱砂姐姐这么些年的付出?若你兄长天上有知,定然不会原谅你的!”

陈韪听着,抬起头望着辽远的天际,黑色的天空高而远,此刻正笼罩着大地,直显得神秘而令人敬畏,天空上的星子,好像亘古不变一般,还在散发着光芒,两人都觉得这天空之下,人的七情六欲是再小不过的事了。

突然陈韪冲着天空说道:“兄长,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兄长,是你天上有知,便托鱼小姐告知我的吗?兄长,你说的,我都听见了,兄长,我一定会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鱼幼薇看着他会心一笑,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他并没有做下什么大错大恶,这两年来他内心受到的折磨太多太多了。现在他清醒过来,朱砂姐姐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从那丫鬟口中得知,原本朱砂已经自己赎了自己,在平康里附近租了房子,但是因为陈韪一直沉沦下去,钱花的很快,朱砂不得不从操旧业,如此一来,又回到了铜雀楼。

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时候,朱砂醒了过来,鱼幼薇好生安慰了她一番,就要告辞。

朱砂却拉着她,眼神里面全是焦急:“幼薇妹妹,你何时再来?”

鱼幼薇当她是因为生病比较依赖人,所以轻轻地拍着她的手,好言好语地说:“朱砂姐姐放心,我回家中洗漱一番,再睡一个觉,如果上午不来,傍晚前一定过来!”

见她目光之中似乎还有所恳求,手也紧紧地拽着自己,鱼幼薇凑近朱砂,扒拉着自己的眼皮,笑着说:“朱砂姐姐你看,幼薇的眼中全是血丝呢,是不是比兔子眼睛还红?你再看,我的眼睛下面也是一片乌青,像极了乌眼鸡吧!你容我回去歇一会,我保证一定过来!”

鱼幼薇俏皮的样子让绿翘以及小丫鬟都扑哧一下,绿翘笑着说:“姐姐,你且让幼薇姐姐回去吧,她已经整晚都没有合眼了!”。

朱砂看了看鱼幼薇,有些自责地说道:“是姐姐糊涂了,妹妹快回去歇着吧!记着一定要来!姐姐等着你。”

鱼幼薇清脆脆地应了一声“哎”,边伸了个懒腰,边打着哈欠,离开了。

马车上的鱼幼薇已经是昏昏欲睡,真的好久都不曾熬夜了。回到家中,听见刘氏形色焦急地迎上来说着什么,鱼幼薇现在精疲力竭,哪有功夫听她说什么,只简单地洗漱一番,便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第46章 心意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鱼幼薇走出了内室。

这个时候,却看见杜荀鹤正站在院子中那三棵柳树旁边,鱼幼薇一愣,不知他过来做什么,既然看见了也不好装作不知道,心中又些疑惑,又有些紧张。

不知怎么回事,鱼幼薇突然发现自己一旦面对杜荀鹤就紧张的不行,压下忐忑的心,鱼幼薇缓缓走了过去。

杜荀鹤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鱼幼薇心中一个咯噔,上次面对裴澄,这家伙帮我的忙,但是我却没有道谢,他该不会是秋后算账来了吧?

想到这里,鱼幼薇又想到那天他与汐雅郡主双双离开,气便不打一处来,说出话就带了三分恼怒七分讥讽:“杜郎君,长安风景正好,此刻不是应该携美而游,怎地会出现在我的家中?”

话一出口,鱼幼薇就后悔的直想咬掉舌头,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吃味的少女在冲情人撒娇,这样酸溜溜的语气怎么会是我说出来的?本来以为会听到对方针锋相对,甚至是冷嘲热讽,没有想到,他今天只是呆呆地盯着自己,那目光之中有深深的不舍,浓浓的眷恋,还有许多鱼幼薇看不分明的东西。

那目光实在太过灼热,直盯得鱼幼薇低下头来,心也突突地比刚才跳得更加厉害,鱼幼薇只觉得脑海之中如电光火石一般,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望着杜荀鹤。

杜荀鹤依然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半晌他才开口,有些艰涩:“我若不与那汐雅郡主一同离开,难道要看着她继续为难于你吗?”语气中浓浓地叹息与自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鱼幼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正是因为她明白,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鱼幼薇觉得嗓子有些干,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吞咽了一口口水来缓解嗓子的不适。

刚要转身离开,杜荀鹤却将双手按在鱼幼薇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样子四目相对,鱼幼薇又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的样子,当真是绝色!

鱼幼薇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咦,这家伙怎么也在吞咽口水,再一看,杜荀鹤的脸居然有一些可疑的发红!这是…

杜荀鹤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蕙兰!我心悦你!你可愿与我共结连理?”

轰!鱼幼薇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这是在向我求婚?

抬起头,看见杜荀鹤眼睛发亮地盯着自己,原本如玉的面容因为羞涩而染上了一层粉红,这般鲜眉亮眼,脸红耳赤,此刻的杜荀鹤竟然美得像近乎妖异!

沉浸在美色之中的鱼幼薇真想立马回答,愿意,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但是眼睛扫过杜荀鹤,看见他身后的三棵树,立马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刚想拒绝,但是总要思考一下改用什么话比较好,就在她思考的这几秒钟,又不由得觉得这厮当真是秀色可餐,拒绝了以后可能再难遇见如此绝色的人了。

这样一想,鱼幼薇发现自己居然又动摇了,一面暗恨自己没出息,一面告诉自己要坚定,索性一咬牙,一狠心,连委婉的词汇也不用,几乎是恨恨地咬着牙说道:“我不愿!”

说完,忙将脸转向一边,她这样做,实在是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丢盔弃甲,缴械投降,拜倒在杜荀鹤的美色之中了。

难道这厮有狐媚之功不曾?心里这样想着,鱼幼薇发现对方久久没有反应,只觉得肩上一松,杜荀鹤已经转身走到了树的另一边,背靠着树,留给自己那挺拔背影。两人之间隔着树,鱼幼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不知自己是不是要说些什么,这气氛又有些微妙起来。

杜荀鹤倚在树上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一个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炯炯地望着鱼幼薇,然而当他目光扫过柳树,突然间眼神定住,似乎有些难过,有些愤怒。

鱼幼薇心中一个咯噔,他看到了!那个地方刻着温庭筠的名字,不知怎地,鱼幼薇突然觉得自己当真是残忍,胸口有些堵得厉害,还有些隐隐地失落。

下一秒,杜荀鹤却大步走到自己面前,抓着鱼幼薇说道:“鱼幼薇,你怎么能如此不守信义!你怎么能喜欢别人?当日不是你与我约好…”说到这里,杜荀鹤的声音突然止住。

约好?鱼幼薇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跟你约好了?

话锋一转,杜荀鹤恢复了平静:“今晚,我便随田頵将军离开长安,前去山东缴贼!”

鱼幼薇心头一跳,要前去打仗!现在黄巢起义军席卷山东、河南一带,朝廷引起了很大的惶恐,于是派田頵领兵前去平定叛乱。

鱼幼薇不解:“为何?”,在长安杜家还算有些势力,怎么也轮不到杜荀鹤去入伍当兵啊!

“为何?”杜荀鹤嗤笑一声:“还不是因为这张脸?人人都道杜三郎风流俊雅,根本不是杜三郎多有文采,皆是因为杜三郎容貌俊逸,倾国倾城!倾国倾城?”说到这里,杜荀鹤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鱼幼薇突然想起最近听到的流行于长安的一首诗。

娈童娇丽质无暇,懒眼含笑眉如画。若使杜家三郎在,晨露焉能比晚霞?

我愿共寝鸳鸯被,我愿雕床镂象牙。只望与君双怀情,盼君能解此风雅!

这首诗不知是何人所作,但是这首诗何其露骨,何其龌蹉,此中的内容与暗示,让鱼幼薇想想都有些脸红。如此露骨的诗,就是普通女子被人这样侮辱,恐怕也会受不了,更何况杜荀鹤这个男子?

“在池州时,当地就有人强拿了我,迫于无奈,我只好重新回到杜家,这一次,杜家刚好需要我这个棋子!本以为到了长安,日子会好过一些,谁知,这些个权贵,甚至有人直接过来开价,要我陪一晚!”

杜荀鹤恨恨地说道:“我堂堂丈夫,岂能做那榻上羊羔小儿,任人…”,杜荀鹤一拳重重地打在树上。

鱼幼薇此刻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原来,他的生活比自己想象的要艰辛太多!

杜荀鹤自嘲地说:“饶是我如此讨厌这张脸,还不是,因着它,使那汐雅郡主放过你一次!我堂堂男子,岂能,岂能…” 以色事人这几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蕙兰,我若是你,恐怕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男子,居然要用如此令人不齿的方式来保护心中所爱之人!”

说完这一句,杜荀鹤便大步往外走去,即将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蕙兰,我杜荀鹤一定要让这世间,再无一人敢轻视于我!我杜荀鹤,有朝一日,定要让你安心与我一起,再不必受昨日那般羞辱!”

说完,杜荀鹤便挺胸阔步跨出了门外,那脊背虽然挺直,但是却掩盖不住他的落寞与孤寂,谁能想到外表光鲜的杜三郎,在家族之中不过是棋子,离开家族却更加危险!年幼时没有家族庇护,长大后还要委身于家族,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怪他性子如此孤僻古怪。

鱼幼薇心中有些隐隐地担心,他要上战场了呢!突然间就有了一些不舍,鱼幼薇忙摇摇头,我怎么会对他不舍,一定是被这突入其来的告白吓得昏了头!

鱼幼薇,杜三郎是何等人物!你不要奢望了!对,我对他只有感激,感激他在裴澄纠缠时挺身而出,感激他在汐雅郡主为难之时伸出援手。

可以鱼幼薇又问自己,真的只是感激吗?鱼幼薇有些痴了,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鱼幼薇突然突然一拍脑袋,朱砂姐姐还在等我!

未等她出门,刘氏就迎了上来,神色之中颇有责怪:“蕙兰,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昨晚阿宣这孩子足足等了整晚,今天你一回来倒头就睡,我要喊你,他还不让,你这孩子,真是…”

说着摇了摇头,对鱼幼薇颇有些不满,言语之中对杜荀鹤的维护显而易见。

鱼幼薇这下子也不好意思了,直到她快到达平康里的时候还在低低的问自己,整整一晚上吗?他竟然等了那么久,怪不得他今天这样的疲倦!鱼幼薇你何德何能,竟让他为你做到如此地步?想着想着,鱼幼薇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到达平康里的时候,朱砂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了,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也恢复了十之五六,这样,鱼幼薇就放心很多。

朱砂让所有的人都出去,单独留了鱼幼薇说话,鱼幼薇猜不到她要说什么。

噗通一声,朱砂未曾开口先跪了下来。

鱼幼薇心中大惊,连连蹲下来搀扶她:“朱砂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折煞幼薇了,你快些起来,你这是为什么啊?”

朱砂却抓着鱼幼薇的胳膊,摇着头落泪,一脸的悲伤:“幼薇妹妹,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陈韪,帮帮陈韪…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幼薇妹妹,只有你能帮他,求求你…”说着说着竟抱着鱼幼薇痛哭起来。

鱼幼薇知道,此时朱砂需要一个人静静地陪着她,让她倾吐内心的苦恼,因此并不说话,只让她静静地靠着自己哭泣。待她哭声渐渐小了以后,鱼幼薇这才轻轻地说道:“朱砂姐姐,到底怎么了?”

第47章 劝导

在朱砂哭泣的倾诉中,鱼幼薇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陈韪沉浸在陈尟死亡的阴影之中,一直难以释怀,每日自暴自弃,还养成了酗酒的习惯,整日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样过了两年。这两年里,根本就是碰都不碰琴一下。

但是,饶是如此,朱砂依旧没有放弃陈韪,依旧支持他,爱着他,就算他以后都这样,她也认了。

然而,今天下午,陈韪突然兴冲冲地将琴捧来,说要给朱砂弹奏一曲,朱砂虽然愕然,但是最多的是高兴与欣慰,本来很好的事情,然而,陈韪在弹奏的时候,一曲刚弹了开头,后面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弹了。朱砂忙安慰他,但是,陈韪试了几次,依然是如此,最后气的将琴摔了。

“幼薇妹妹,我知道一定是你开导了他,我…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朱砂满含希望的望着鱼幼薇。

鱼幼薇也很像帮助他们,但是她真的对琴一窍不通:“朱砂姐姐,我可以帮你开导他,但是我不会弹琴,不会奏谱,真正能帮助他的人是你。”

“我也想,可是我这身子…,他今天就将自己关在屋内,任谁敲门,总也不开,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幼薇妹妹,就当姐姐求你了,行不行?你就帮我这一把,好不好?”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鱼幼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于是硬着头皮对朱砂说:“那我试一试吧!”

片刻之后,鱼幼薇出现在陈韪的门外,扬起手,敲了敲门,却没人应声,静候了片刻,依然没有回应。心中一个咯噔,这人,该不会想不开吧!想到这里,鱼幼薇也不再等待,呼啦一声径自推开房门。

屋内陈韪正临窗而坐,怀中抱得可不正是下午摔坏的琴,他正用手轻轻地抚摸、擦拭着琴身,仿佛那是世间的无价珍宝,对于鱼幼薇的到来,他仿佛听不见,看不着,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鱼幼薇轻轻走到他的身边:“你居然忘了怎么弹琴了,如此,甚好!”

鱼幼薇知道,当人陷入悲伤之中,你千万不能温言温语的劝慰的他,肯定没有用,朱砂不知道说了多少鼓励他的话,他需要的是激将!只有激他,剑走偏锋,才能让他燃气斗志!

果不其然,陈韪听到鱼幼薇的怪论,这才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她。

“你的琴艺,皆是你兄长所授,如今你全部忘了,可见是尽数还给他了!既如此,你当高兴才是,今日你从头来过,日后的一切全是你自己所学,日后你再不欠你兄长了!”

陈韪一愣,仔细思索片刻,转眼有些清明。

鱼幼薇接过他手中的琴,说道:“我若是你,此刻一定将已经忘记的东西一点一滴的学回来,这一定是你兄长给你的磨难,你一定不能辜负你兄长的一片心意才是!”

半晌,他终于开口:“我该如何做?”

“首先,你要如刚刚接触琴时一般,好好地练习,待熟练之后,再学着自己谱曲!”

陈韪轻挑眉头,有些讶然:“自己谱曲?”

对!鱼幼薇知道,如果不能自己谱曲,只是弹奏别人的曲子,不过是一个弹奏的人形机器罢了,若要在这个时代扬名,必须要会自己作曲才行!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大师。

睁大的眼睛,鱼幼薇直直地望着他:“你兄长不就是自己谱曲吗?怎么,他做得,你做不得?”

陈韪心中一凛,当下说道:“兄长做得,我亦做得!”

然后盯着鱼幼薇看了一会,似乎有些想看透她:“你今日所言,我会记在心中,待我从新学会弹琴,自然会去找你!鱼小姐的再生之恩,我陈韪定不敢相望!”

鱼幼薇见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说其他的话,缓步走出门,边走边说:“你真正需要报恩的人,是那个日日陪伴你,不离不弃的女子,我不过受人所托,哪里就是再生之恩了呢?”

一番话说得陈韪当场愣住。

时间过得很快,短短两个月,陈韪的琴技就找了回来,毕竟在此之前,他练了将近十年的琴,哪里是说忘就忘的呢!加上朱砂的帮助,陈韪的琴技竟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再次来到平康里,听到陈韪的琴声,鱼幼薇能听出那琴声之中的饱满的感情,绝对不是光会弹琴就可以演奏出来的。

面对朱砂含笑感激的目光,还有陈韪投过来有些异样炙热的眼光,鱼幼薇知道,以后这平康里要尽量少来。

鱼幼薇刚要告辞,陈韪却出言相留:“幼薇,你上次跟我说,要我自己谱曲,我心中有些问题,想跟你探讨一下。”

朱砂也说:“平康里下个月举办琴师大赛,陈韪已经报了名了,第一轮已然通过,但是如果要顺利通过的话,光是弹奏别人的曲子恐怕不容易取胜,那些知名的曲子都是别人弹过许多遍,没有新意,必须要出奇制胜才行!”

琴师大赛,如果赢了,这小小的平康里就再也留不住陈韪了!一旦陈韪名声大起,那朱砂也可以离开这小小的院落,两个人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想到,心中对温庭筠的失望,鱼幼薇只觉得,能让朱砂如愿,也是美事一桩!

于是留下来,几个人细细商讨了几天。然而,鱼幼薇实在没有作曲的天分,没有办法帮助他,这样,又过了几天,也没能商讨个什么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