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对着试卷睁不开眼的时候,在压力大到要击垮每个人的心智的时候,总会咬紧牙关对自己说,熬一熬吧,熬一熬就过去了。

大学生活在等着你。

真的上了大学,才明白那些憧憬所代表的意义就是,养膘的福地,恋爱的摇篮,和可以光明正大无所事事。

大学宿舍里很流行打斗地主,以打发那些多下来却不知如何度过的时光,可是安晓佳不会,她不喜欢任何伤脑筋的东西,除了那一场让她伤筋痛骨的感情。

她曾经在过年的时候看过叔叔伯伯们打八十分,那真是斗智斗勇的时刻,桌面上打了多少张牌,手里还剩下几张王牌,甚至那至关重要的老K在谁手里都能算出来,安晓佳坐在旁边眼珠子都瞪出来。

每天晚上宿舍的其他三人开打,安晓佳便拿了本八卦杂志在一旁听音乐,把《First love》设置了单曲循环,听了整整一星期,可以跟着旋律慢慢的哼,但始终唱不出来,因为那些日文不会念。

J大有日语系,她甚至去查了课表混进去上了几堂课,她想学的是发音,可人家的进度是直接念课文讲语法,她自然听的云里雾里,之后就再也不高兴去了。

周六晚上,安晓佳喂完没良心的小乌龟正打算刷牙洗脸睡觉,叶浩然打电话来让她出去,她一听急事,就穿着那套蜡笔小新的睡衣奔出去了。

走到宿舍门口,看见有个身影靠在树荫下。

大概是因为怕他等急,所以安晓佳是蹦跶着过去的,因为天黑看不太清楚脸,只是觉得身形很像,走到了面前安晓佳还倾身凑上去端详。

叶浩然笑着说,“看仔细了没?”

“耶?”安晓佳心底还得意,果然没认错啊,视力还是很好的,这一得意,脸上都是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呢?”叶浩然从树荫下走出来,刚才隐没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俊朗,穿了件宽松的T恤,手插在口袋里,显得儒雅极了。

安晓佳裂着嘴笑,听她这么一说下意识的去摸脸,自己果然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脑袋里想到了什么就全显在脸上了,她这样的人毕业后一定不能找需要谈判的工作,否则请她的那家公司肯定输死,什么底牌全让人猜着了。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

“这个给你。”说完塞给她一本笔记本。

安晓佳看着手里多出来本子边打开边问,“这是什么?”

“这里光线不好,伤眼睛,拿回去再看吧。”

“就是给我这个吗?”

“嗯,回去吧。早点睡。”

“好,晚安,谢谢。”不管这个笔记本是干什么用的,先说声谢谢吧。

安晓佳蹦跶着回宿舍,走到一半停下来转身看了一下,却发现叶浩然还站在原地,她只好挥手说拜拜。

盈盈月光下,叶浩然双手插着口袋,看着这个扎着马尾,穿着蜡笔小新睡衣女生,唇角微微勾起,那里有黑夜也掩藏不住的笑意流露出来。

她有点傻气,但是很坚强,身体里有一股韧性,她不是很漂亮,五官只能算的上清秀,笑起来却是发自内心的甜。

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皆表现在脸上,没有太多的心思,难过的时候,眉宇间总掩藏不住,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大概从一开始他就是被这股傻气吸引的吧。

安晓佳回到宿舍,斗地主的摊位已经散了,爬到床上开了小台灯看本子,发现里面只有一页纸是写了字的,而且还是日文,正疑惑这是什么东西,再仔细看一眼 ,却发现满满一页,都是《First love》的歌词,并且还在上面标注了中文。

读初一的那会我们刚学英语,念不好英标,每每遇到不认识的单词,便用同音的中文在上面标注,这样即使念不来后面的音标,也同样能够记住这个单词的读法。

英文老师总说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学会读英标才是正经事,却对我们这些刚接触新语言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好方法。

叶浩然就在那一个个的日本单词上,做了同样的事。

许琳垫了个凳子爬上去问她要扇子,正好瞥见笔记本,“哟,出息了。学了日文去追木村拓哉吗?”

有人探头,“顺带一起表达下我对他的爱。”

“我一定强调加说明,我有一群花痴宿友。”

安晓佳捧着本子细细读了两遍,心底暖暖的,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大学宿舍的床板不经动,上面轻轻一晃,下面就翻江倒海的,许琳对着上面吼,“你摇船呢?”

安晓佳再翻一个身,“这不长夜漫漫寂寞难耐啊。”

“要不要牵头非洲猪给你玩?”

安晓佳握着手机,在电话本里翻来又翻去,“许琳,你说我这时候打电话去算不算骚扰?”

“你要打给谁?”

安晓佳咬了下唇,挤出三个字,“叶浩然。”

其他两人原本想贫她几句,一听这名字,全体静默。

“打吧,我们听不见。”

她还是踌躇了很久才按下键,叶浩然听到电话铃声的时候正好在开门,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接起来,“还没睡?”

“嗯。”安晓佳握着手机突然紧张万分,其实她有打电话恐惧症,以前和许耀明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害怕没话说,于是在打之前就在心里打腹稿,要说些什么事,一二三罗列,还要准备一些笑话以备不时之需来填补空白。

她害怕沉默。

两人对着话筒没有声音的那个瞬间,让人觉得很尴尬,很可怕。

于是她尽量欢快,尽量说话,满心满眼里都是笑意,他就嫌她啰嗦,说她以后六十岁了可怎么办,要话多成什么样?

那时候再多的这种玩笑,她都觉得没关系。

她还时常想,六十岁,她的六十岁该是怎样的情景?

头发白了,牙都掉光了,眼睛花了,背也驼了,那个时候走路踉跄,可身边还会有同样如此不离不弃的你,是不是呢?

安晓佳觉得眼泪又要涔出来了。

真是没出息大了。

“你会日语呀?”实在找不到话题,便只好这么问一句。

“嗯,以前学过一点。你先看下,有不懂的圈出来再问我吧。”叶浩然开冰箱,用肩膀夹着电话,找到一包狗粮,然后撕开放在鲁娜的食盆里。

这边宿舍里安静的让她慌张,她也不管是不是矫情了,对着电话喊了声叶浩然,那边嗯了一下了,语气上扬,大概是问什么事的意思。

“谢谢你。”这一次说的甚是认真。

叶浩然原本还在逗鲁娜,听到这句话,手顿了一下,然后再就是嘟嘟的声音了,叶浩然笑了一下,继续逗弄鲁娜。

安晓佳压了电话,大喘气两口,然后才想到,刚才顾着不好意思连晚安再见都没有说一句就压了,捶床板,真是太没礼貌了。

每天练歌的安晓佳终于被扫地出门,她对着小乌龟挥别,哀叹道,“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歌唱家。”

之后,直奔避难所陶周的办公室。

陶周看着她的地盘上,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恶狠狠地说,“你们俩真是绝配。”

叶浩然面不改色装聋作哑态度极其认真的继续纠正安晓佳的发音。

而安晓佳,她自己的声音已经盖过了所有外界的其他声音,并且表现的很敬业。

陶周看着那两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有种自己才是外来人员的错觉。

她看着安晓佳蹙着眉的安晓佳,虽然有时候还会一脸愁苦,但是眼底总有一抹掩藏不去的笑容。

较之以前那个总是嘴裂到最大,眼底却无一丝笑意的她来说,她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安晓佳。

虽然她并不知道,她与叶浩然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但是只要她开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晚上的时候,许琳问,“安晓佳,你这么卖力的弄你哪破嗓子,是不是打算在校庆上吓跑你家公子?”

安晓佳忽略调侃,直击重点,“什么校庆?”

J大的校庆起码也得到年底吧,现在提出来也太早了一点,许琳你脑子秀逗了吧。

三人瞪大眼,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她,她的消息真是太OUT了。

“鉴于上一次篮球联赛举办的非常成功…”

成功个屁,输得惨不忍睹。

“为了更好的发展俩校的革命友谊…”

本是同根生,相煎从来都是太急的,所谓友谊从来都是对外的宣称。

“所以经过双方慎重研究后决定,本月底联合举办校庆晚会…”反正俩校的校庆日期都在同一年嘛,把它们推在一起举办,也是可以的。

安晓佳就非常的滴汗,干嘛不直接说都在本世纪,这样全国的学校都可以一起校庆了哇。

ˇPART 22ˇ 最新更新:2011-01-24 22:32:23

安晓佳的唱功在叶浩然的监督下,拙见成效。

只不过,只有在无人或者闭眼的状态下,她才能够发挥。

只要一有旁人在,就算是陶周,她都发不出声音,要不然就是调子跑到西伯利亚去。

周六傍晚叶浩然发短信来说,集训。

安晓佳在办公楼看完了一部电影,吃完了陶周的薯片,也不见人影,正准备撤的时候,某人又发短信来,校门口。

她只好又屁颠颠地冲去校门口。

爬上车,系好安全带,问去哪里。

旁边人的脸紧绷着,很简单的吐出两字,酒吧。

安晓佳顿时颤抖了下,凑上去问,“你失恋了?你要借酒消愁?”

叶浩然刚想逗她说是啊,就听到她接着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等我要怎么回来哇?”

顿时他心底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你就只想到这个吗?”

安晓佳听到他的语气冰到极点,刚才紧绷着的脸,现在绷的更紧了,安晓佳知道说错话了,可是嘴笨又不会圆场,只好安静的坐着乖乖闭嘴。

安晓佳努力盯着挡风玻璃,这才注意到玻璃上用吸盘吊着一个淡蓝色咧嘴大笑的娃娃,长的很像一休哥对着想问题的那个娃娃,随着颠簸一晃一晃,很是可爱。

一路不说话,气氛就会很尴尬很凝滞,安晓佳打破沉默,但是对着娃娃说话,朝它挥挥手,“嗨,一休哥。”

娃娃自然不会应声。

她就用食指去晃它的脑袋,笑着说,“你好可爱哦。”

娃娃裂嘴笑,摇头晃脑。

“你这么可爱一定不会随便生气对不对?”

“我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

“你不要只顾着笑,你点点头嘛。”

于是安晓佳伸手按着它的头,朝自己点头。

“既然你接受了我的道歉,那就不许生气咯。嗯,我就当你答应了。”

安晓佳偷偷瞄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叶浩然,脸部表情似乎放松了一点,安晓佳轻轻吁一口气。

叶浩然看着她这么卖力对着娃娃说话,知道是在跟自己道歉,再看她这么傻气的自编自导自演,心里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于是忍不住说,“它叫晴天娃娃。”

安晓佳知道他的气已经消了,于是极力主动讲一些笑话来缓和气氛。

十五分钟后,就到了叶浩然口中的酒吧。

安晓佳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只在言情小说里看过和听别人讲过,这些地方一般都很噪杂,放很大声很动感的音乐,男男女女挤在窄小的舞池里跟着节奏扭动身体,一瓶很普通的啤酒卖到二十块,也可能并不止,可是却还有那么多人前来买醉。

安晓佳一直想,大概是真的伤了心吧。

不是说,失恋的人都会想大醉一场吗?

人都有自欺的时候,当自己受伤或者受委屈了以后,总想找到同病相怜的人,或许是为了寻找一些安慰,也或许想告诉自己,看,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受过伤的人千千万,还是照样可以和陌生的人,微笑着,举起杯一醉方休的。

她一向害怕人多的地方,怕热闹,好似越热闹越衬托她的孤寂,每每此刻,她都觉得自己很矫情,把自己弄的跟安妮宝贝似得。

但是,人的很多情绪是不能自控的,她有些退却,怕不知如何自处。

叶浩然似乎看穿了她的胆怯,笑着说,“放心吧,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呃?”安晓佳眨眨眼,想,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样?没事干嘛装百晓生。

叶浩然带她走进一家名叫“等吧”的店。

名字上缠绕着一圈装饰小灯,颜色时而变幻闪烁着,走进去一看,很简洁的风格,墙上没有裸女的油画,没有传说中的舞池,更加不是闹海中噪杂的那个景象。

内饰装修的很简洁,但简洁里却又不失品位,可以看得出老板在细节上下了很多功夫,可以猜测是个有品位的人。

再往里走,看到还有一个阳台,放了四张桌子,每一张上面放了一个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烛盒,在这个阳台上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

从这里俯瞰,平时宽阔的马路却成了羊肠小道一路蜿蜒曲折下去,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好一番美景。

大概是时间尚早,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叶浩然挑了个座位坐下来,要了两杯红茶,安晓佳支着下巴看着这全然不是心中所想的样子内心很羞愧,哎,没知识了吧,这年头已经流行静吧了。

安晓佳看着这霓虹万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耳朵里有轻慢抒情的背景音乐静静流淌,彷佛整颗心都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红茶一杯杯下去,喝的她连连上厕所,店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夜戏正开始。

叶浩然让人收了杯子,安晓佳以为要走人了,整了整包包打算起身,却不料叶浩然突然问,“准备好了吗?”

“啥?”

叶浩然抬眼瞟了一下里面,安晓佳这才注意到,在吧台的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舞台,支着一个话筒和一个高脚椅。

一个好的酒吧一定会有个好的节目让人每天期待,这个小舞台估计是给助唱歌手准备的吧。

可是…

安晓佳忽然灵光一闪。

他不会是要让她在这里唱歌吧?!!!

安晓佳求救似的看向叶浩然,却见他挑了挑眉,脸上是“你没想错”的表情。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怯场!!!

她害羞!!!

她没胆量!!!

她是个缩头乌龟!!!

安晓佳朝阳台外张望了下,这里不知道到底有多高,她连想跳下去的心都有。

对于反动分子,只有施暴才能够镇压。

于是叶浩然像拖椅子一样,把安晓佳拖向舞台。

安晓佳抓住一根柱子,抱着它死也不肯上台。叶浩然就把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再抓紧,他就再掰。

安晓佳坚强不屈的精神熊抱大柱的姿势咬紧牙关艰苦卓绝的表情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视线纷纷投转到她身上,各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胆猜测,这个酒吧新出的节目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