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很快的看了一眼,原来自己真的指向了最角落的蓝莓,支吾了一声,身后的声音清亮:“靳知远?”

苏漾见到两人的表情,真是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叫人觉得凉飕飕的,悠悠想起那天杨秋敏对自己说:“我和苏漾都看到他给你整理围巾了。她的表情才叫恐怖啊!”

靳知远对她打了个招呼,又泰然自若的对店员说:“就要芝士的。”

“昨天忘把礼物给你了。刚才去找你,你也不在寝室。”她语气有些矜持,精致的下巴就微微仰着,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悠悠:“咦,你也在呢?”

悠悠笑笑,很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师姐好。”

这样有些冷的天气,她只薄薄穿了一件灰色的呢裙,单薄得像一吹即倒,语气有几分消沉,沉吟着看着靳知远:“你们去吃饭?”

靳知远点点头,也不多说话,只是接过礼物说了句“谢谢”。临走前又记起来:“哦,我姐说这几天想请你吃个饭,问问你有没有空。”

她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你请。”

靳知远撇了撇唇角,带出几分洒脱:“她会联系你。”

悠悠提着蛋糕,亦向她告别:“师姐,拜拜。”

出了门又只剩两个人,悠悠有些磨蹭:“两个人啊……人太少不好玩啊!”

他停下步子,笑眯眯的看她:“昨天热闹过了,早知道你喜欢热闹,就把你一起喊上了。”悠悠吐吐舌头,心里微微一动,很快的说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靳知远眼角溢出笑意,意味深长:“有的人就是糊里糊涂。别说别人的意思了,只怕自己是在装傻。”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悠悠,伸手拦了出租车,又替她拉开门,是这个年纪的男生中少有的妥帖风度。

他带她到一家西餐店,JOIE DE VIVRE。悠悠以前去过的西餐店,也不过是和同学一起,还总是点特价餐,吃的时候就嘻嘻哈哈聊天,还真没有正儿八经的和男生一起吃西餐。

餐厅人也不多,靳知远给她解释:“我姐推荐的,也不知道怎么样。”靳知远扫了一眼菜单就合上了,对一旁服务员说:“法式香草鲈鱼。”悠悠还在翻菜单,听他这样说,不由问他:“运动员该吃牛排啊……那样才能长得壮些。”

他愣了一愣,嘴角一扬:“我已经退校队了。”

悠悠“啊”了一声:“为什么?”

“新来的踢得都不错,我自己也忙,就退了。没什么。”他修长的手指拢着柠檬水,目光看着微微晃动的玻璃杯水面。

她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那曾天洋呢?你觉得他踢得怎么样?”

靳知远的眼光不经意间挪了挪,声音却平波无漾:“他踢得不错啊。你和他很熟么?”

平心而论,悠悠还是有些失落的,她满心希望从靳知远那里听到一个很普通的评价,然后回去打击曾天洋的气焰,于是顺口回答他:“呃,很早就认识了。”

很早就认识了……这句话却蓦地让靳知远眼角微微挑起,很缓的接了一句:“有多早?”

其实声音很轻,悠悠并没有听见,可是他自己心底分明就在想,今年迎新的时候看到一个小丫头拿了东西来找他,最后不负责任的被朋友拉去说话——比这个早多久?这个学期开学前,那辆闷热的公交车上,见到她脸色苍白神色疲倦的倚在位子上,而自己站了那么久,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比这个早多久?还是更早的时候,早到这个小女生一点点都没记起来?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餐厅的音乐就像呢喃的仙乐,滴滴点点的四溅开去。悠悠拿着开胃酒晃了晃:“生日快乐啊!”

他亦笑,明明没有烛光点缀的餐桌,却像小小的火苗燃到了瞳子里:“谢谢。”

“施悠悠,你第一次见我是不是在装傻?”靳知远看到她额前的碎发,被她胡乱的拨在一边,忽然有冲动想去帮她抚平。

“呃?”悠悠一下子呆住了,“在医院那里么?装什么傻?”

“你真不记得还是假的?”他眼中笑意越来越盛,提示她,“再想想,说我踩了你的海报。”

他既然说起了踩海报,悠悠一下子想起来。去年她趴在学院的走廊上,一笔一画的给外语角写宣传海报,后来有个男生走得快,大海报一角的颜料就给踩花 ,悠悠气得扔了笔就拉住那个男生的衣角,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声音:“你说怎么办?你赔啊!”

她下意识的掩住了嘴:“是你啊?我怎么一点都没认出来?”

又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帅气的男生,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真的太生气了吧,以至于只盯着那人的领口,又想想花了一下午时间精心打造的海报就这样泡汤了,又很是懊悔心疼。后来只记得后来办公室的一个师兄走出来,悠悠不好意思再吵,就松开手,闷头胡乱再画了一张。

初见的时候她还只是短发,用力拉着他的衣角,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在一片大原野上无拘无束的长着。而现在已经扎了短短的马尾,清新又活泼。

他慢条斯理的说,“所以,悠悠,我认识你也不算短了。”

悠悠的T骨牛排上来,还滋滋的冒着热气,服务生将酱汁浇上去,悠悠看着煎得极嫩的牛排,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能埋头切肉。

“施悠悠,我觉得自己很喜欢你,你考虑下吧?”像是觉得这句话不够劲爆似的,又补充一句,“不过我也不急,你带牙套的期间,应该不会有别人追你。”

悠悠想象中,自己应该听到这句话应该手忙脚乱的,将一杯酒打翻。然后红色的液体在亚麻色的桌布上留下缓缓洇开,濡湿出淡淡的痕迹,闻在鼻子里的,也就是清浅的香气。然后对面的那个人,从容不迫的看着自己,轻轻微笑。

可是她只听到自己条件反射一般,语气不屑的回他一句:“谁说的?上次还有人送我康乃馨!”

这算不算抓不住重点?靳知远一怔,就笑,好像面前坐着的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

气氛偏偏没有尴尬起来,如果说之前在他面前还有些拘束,悠悠忽然觉得轻松,他既然是这么说了,那么便免去了胡乱猜测的心思,该怎样就还是怎样。诚然,悠悠一直没有找到过恋爱的感觉,可是靳知远说出“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那点窃喜,却不是单薄的虚荣,反而像喝下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舒服的像浸润在甜甜的气味中。

最后出来的时候,星辉漫天,城市里很少能看到这样明朗的月色了。悠悠走在路上,放开了讲话,时不时笑的前俯后仰。一路走回去用了半小时,看见校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问她:“明天一起吃早饭吧?”

悠悠还没反应过来:“我天天都晨读的。”

“施悠悠,你还没反应过来么?”他站在他面前,像是在教育她的迟钝,可是最后不过摸摸她的头,“既然你刚才没回答我,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是在追你。”

灿若桃花的青春

她很晚才到寝室,室友们一个个笑容暧昧:“呦,约会去了?”悠悠很不争气的脸红了,转身去了卫生间,听见身后一片低笑声,杨秋敏还在大喊:“再不说我们可就逼供了?”

她躲躲闪闪了一晚上,却发现自己这样遮掩根本就是徒然的。

第二天一大早,悠悠和曹立萍在小花园里晨读。天气太凉,她也是边读边跺脚。等到转过身,悠悠都结巴了:“你……你在等我?”

靳知远就站在小花园门口,身材修长,头发短而干练,目光却是一片柔和:“读完了?”又笑着对悠悠身后的曹立萍打招呼:“你好,我是靳知远。”

后来仔细分析了一下,悠悠觉得自己这么快缴械投降,和一干闺蜜的煽风点火有着莫大关系。曹立萍也是一愣,然后满脸带笑:“靳师兄么?久仰久仰。”

悠悠趁着曹立萍没听见,压低了声音:“我严重抗议你侵入我的生活!”

他扬眉看她:“侵入?”他的笑声低沉,似乎觉得很有趣,“悠悠,你要习惯。”

她还真挺习惯这种日子:上自习不用再担心有没有位置;十一点半刚熄灯,必然接到第二天天气预报的短信;有时候在电脑前磨蹭着不想吃饭的时候,还没等开口求室友带饭,电话已经打过来了:“悠悠,下来,我们去吃饭。”她向来逍遥的单身日子,变得有条理起来

直到一次晚自习,两人一前一后的坐着,时间是晚上八点半。悠悠忽然转过去,敲了敲靳知远的桌子,他看书的时候很认真,漆黑的眉有些皱起,见她找自己说话,便放下了笔。

“靳知远,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生。”

“我知道。”

悠悠认真的像和自己的口语老师探讨发音问题:“我并不是非谈恋爱不可的人。”

“嗯?”他像是有了点兴趣,眼角挑了挑,却依旧不动声色。

悠悠拿起他桌上的那本GRE红宝书,随手翻几页,又想了几秒钟:“说不好了,没什么。”她又扭过头去看书了,可心里却远不如外表那样镇定,开着空调的缘故,脸上润开很大一块红晕。桌上摊着课本,她呆呆的看着其中一段很久了,可是一个字母也没看进去。

她伸出手来,重重的拍了自己的脑袋,又重新理了理心情。既然她不是不喜欢靳知远的,那么就好好了结这个暧昧期吧。毕竟自己的理想,从来不是做一个矫情的人。

下自习的时候,悠悠站在一楼大厅,指了指灯光晦暗的偏门出口:“我们从那里走吧?”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显得紧张,就抬头强迫自己看着靳知远。

靳知远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挑挑眉毛:“想散步?”

偏门出去,其实路灯依然很亮,只是有些寒冷的天气,甚少有人会往这条路绕回宿舍。悠悠将书包放在花坛边,找了很久,这才摸出了一张照片:她已经剪过了,尺寸很小,恰好可以放在钱包里。

她拿着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笑意盈盈:“喏,给你,放你钱包里。”

片刻之后,靳知远回过神来:“这张不好,看不清你的脸。”声音分明很愉快,星眸闪耀,悠悠就转过了头,不敢再看他眼睛。

“你怎么不问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悠悠忍不住提示他。

他正在仔细的把照片放进皮夹里,头也不抬:“原来我身边这么多狗仔队。”

悠悠以前总是在宿舍楼前的岔路口就对靳知远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她又一次这样说的时候,靳知远很礼貌的站住了:“一般有风度的男生都会送到楼下。”

悠悠叹了口气:“我知道啊……可是又觉得没必要,你说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非要挤在楼管关门前的几分钟……”靳知远忽然去握住她的手,女孩子的手握着很软。他没有说话,手指却慢慢扣住她柔软的指节。这个呵口气都会结成白雾的日子里,两人都没有带手套,指间肌肤轻轻的互相摩挲而过,便带出了暖意。悠悠就觉得自己的心底就像有细细的电流滑过,她拖住他的手,赖着不肯动了。

短短的一刻,靳知远的手居然濡湿出了薄汗。他并非初恋,说起恋爱的经验,总比这个很有些倔的小女生要丰富。她真是透明的像一张玻璃纸,不会掩饰什么,很多时候又落落大方,比如会向他抱怨:“靳知远,你恭喜我啊,我现在很有名了。”

他微微错愕,随即就微笑,知道她在指什么。其实他也是,很多朋友见了面,往往就问他:“找女朋友了啊?”他交游广阔,以前自己倒不大在意,可她这样说,就忍不住问:“怎么了?”

悠悠很快的对着他露出牙套的冰山一角:“喏,这个东西,如果不和你在一起,它就默默无闻。可是现在,好像人人知道靳知远的女朋友带了牙套。”她有些若有所思:“这是不是说明你很抢手?”

那次靳知远没有答她,只是摸摸她的脸:“悠悠,你觉不觉的自己谈恋爱不大认真?”然而这次,他们的手紧紧缠在一起,他终于笑得舒心:“舍不得我走了么?”

其实多亏了这一阵临近期末,连曾天洋也不过懒懒发了个短信问候了一声,毕竟对于大多数的学生来说,考前的恶补几乎和吃饭睡觉一样寻常。悠悠在对着网上的考试时间表算日期,靳知远就打电话来:“明天晨读记得把帽子戴上。”

她“嗯嗯”的敷衍他,电话的杂音有些大,靳知远又说:“明天不陪你吃饭了。”

悠悠“哦”了一声:“你回家了?”

靳知远坐在车里讲完电话,又看看时间:“姐,今天很晚了。”

靳维仪开着车笑: “你以为我愿意来接你?下午妈来了,我才下班回家呢,就被催着去接你了。”

靳知远的父母都在文都市工作,靳维仪毕业后留在了这里,就买了房。以前靳知远十天倒有大半时间会回家,这一个多月回来的少,靳维仪忍不住问:“你有女朋友了?刚才电话打给谁啊?”她看了一眼弟弟,一心一意的看着夜景,全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苏漾吧?”靳维仪笑吟吟的自问自答,靳知远就接一句:“不是。”

“这么快承认了啊?”靳维仪将车子开进社区,“出国的事你自己抓紧一些,别只记得恋爱。”

靳知远第二天下午回到学校,去了她惯常去的教室。下午一点多,教室里寥寥无几的坐着几个人,大好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悠悠趴在桌上午睡,头发压在臂弯里,脸朝着窗外,想必睡容恬美。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拢她肩膀,“悠悠。”

悠悠动了一动,并没有醒来。靳知远忽然觉得心里很柔软的地方被撞了一下,到底还是狠心叫她起来,又故意板着脸:“你吃完饭多久?这么趴着胃又要不舒服。”悠悠似乎还在做梦,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睫毛微翘,末梢甚至还在微微颤动,白皙的脸上清晰的压出衣服褶皱的印子。

这样可爱,靳知远真是忍不住想抱抱她,于是凑近她耳朵,压低了声音:“晚上一起去吃饭吧?”她身上有着好闻的干净味道,也并非花香,更像是柠檬味的洗衣粉香味,他索性将头埋在悠悠肩上,等着她清醒。

悠悠的眼神立刻清明了一些,将他的头推开一些:“你怎么回来了?”又愣了一下:“和你同学?”

他们的聚会悠悠已经去过几次,都是自己的师兄师姐。那些人几乎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在学生会混得如鱼得水,有一次还遇到苏漾,她就很有些尴尬,好在那几次周夏阳和孙治也在,她就低着头和周夏阳嘀嘀咕咕的混时间。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无辜的看着靳知远:“不想去呢?”

靳知远没有说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悠悠立刻有些心虚,补上一句:“我马上要考口译了。”

他没再说什么,外边阳光太强烈,射得眼睛发疼,于是不置可否:“嗯。”

她出去接了个电话,靳知远随手翻她的书,在某一页的边角还用彩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猪头,就忍不住想笑。小丫头掩上门,跑到自己位置上,脸色有些古怪。他随口问她:“你妈妈?”悠悠摇头,又低头看书。

后街出去是一色的餐馆,靳知远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包厢里坐满了人。一个大四学长请客,毕业在即,马上要去北京找工作,就在走之前吃顿散伙饭。吃饭也就这样,不外乎胡乱的互相进酒,或者镇的住场的人说些笑话,再玩几个游戏,最后都喝的醉醺醺的,女生便扶着男生出来。

周夏阳见到靳知远一个人,就打招呼:“师兄,悠悠不来么?”

靳知远笑的有些无奈:“准备考试呢。”

周夏阳偷偷的笑,“悠悠最近睡眠不足啊,最近曾天洋感情受挫了,可怜半夜还打电话来诉苦,我们整个寝室都睡不好觉。”她忽然停了一停,发现靳知远的嘴角抿了抿,带了几分强硬,于是识相的不再开口。

此时的悠悠陪着曾天洋,听他大倒苦水,他居然还又加了一份油炸花生米,悠悠吓得忙对老板说“不要了”。看他这个阵势,分明是想借酒消愁了。

曾天洋肤色黑,喝了很多,倒也看不出脸红,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施悠悠,下次你被人甩了,我第一个出来陪你喝酒。”

悠悠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多谢你未雨绸缪啊。”

其实天算不如人算,后来那一天还真来了。这样一想,有些随口而来的话也真是奇妙。

靳知远的位置靠着街,一群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酒瓶子转到谁就回答一个问题。这一轮又转到了苏漾,她倒是大方:“你们谁问?”这样的机会可以盘问著名的美女,自然人人都不想错过,当即有人说:“咱们商量一下再问,机会难得。”

商量了一阵,终于还是抛出了最烂俗的问题:“美女,为什么一直单身?”

周夏阳凑近孙治的耳朵说了句话,孙治就看着靳知远笑,靳知远斜睨他们一眼,不以为意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苏漾简单的说:“有喜欢的人,观望中。”立刻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怪声怪气的说:“说者有意啊……”这一群人玩得惯了,互相间的心思怎么会不清楚?周夏阳的脸色倒是微微沉下来,拨弄手中的酒杯,默不作声。

孙治也随着众人笑,边低声安慰她:“你看看那个人,有没有半点放在心里的意思?”她就偷偷去看靳知远,他的神色有几分古怪,目光专注的看着窗外,像雕塑一样静默了数秒,忽然起身出门。

施悠悠扶着曾天洋在往学校走,曾天洋一手揽了她的肩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有些醉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在找手机,悠悠就帮他拿了包,让他低头乱翻:“扛不住了吧?你早几天怎么不找人家?天天对着我鬼哭狼嚎的!”

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自己名字,悠悠回头,如释重负,一下子就笑靥如花:“靳知远,你帮我扶一下他,这个人怎么醉成这样子啊……我都没办法了……”

靳知远只穿了一件毛衣就出来,一边扶住了曾天洋,一边淡淡的打量她:“你喝酒了?”

“我只喝了一杯。曾天洋今天疯了,啤酒兑着白酒喝,搞成这样。”她也低了头去帮他手机,一边有些不耐烦:“我们先送你回去吧?你回去再找行不行啊?”

靳知远神色愈加冷淡,却不作声,看着周夏阳和孙治也出来了。

“快进去吧,一屋子人都看着呢。”孙治慢慢的跟在周夏阳身后,意味深长的冲靳知远笑,随意的指了指饭店那块玻璃窗。

靳知远像是没有听见,转头对孙治说:“孙治,帮忙把他扶回去。”周夏阳捏了捏悠悠的手,微微使了眼色,顺势就接过曾天洋的书包。

悠悠看着三个人走远,这才反应过来:“啊?我送他回去就好了啊!”

靳知远扶了她的肩,微微用力:“走吧,一起去吃饭。”

“哎,你去吧,我都吃过了。”悠悠握了握他的手,“怎么穿这么少啊?你快进去吧,我走了。”

靳知远却用力攥住了她,语气虽轻,却没有放开的意思:“你陪曾天洋不是吃饭?”

“噢!他失恋了啊!死缠着我要喝酒,我有什么办法?”悠悠想起来就有些懊丧。可是靳知远微微眯起了眼睛,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无星之夜,寒风吹得悠悠缩了缩脖子,她有些别扭的看着他,还没开口,后面追出了饭店小老板,一边在喊:“同学,你的围巾忘拿了吧?”

悠悠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脖子,回走了几步接过,连连道谢。等到再转身面对他,神色也冷淡下来:“我真的不去了,先走了。”她清楚的看到那个包厢里,似乎人人的目光投向这里,一个个都是饶有兴趣,不由一阵厌烦:“靳知远你怎么了啊?就吃个饭的小事,这么计较干嘛啊?我就是不愿意去,我带牙套很自卑,不想让谁谁谁看笑话,行不行?”

这样的话,靳知远还真没想到,一时间说不上来,不怒反笑:“谁看你笑话?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就是看你笑话?”他的眼睛眯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清晰透亮。

悠悠脾气上来,狠狠的甩开他的手:“爱怎么说怎么说。”到底撂下他一个人,转身就快步走了。越走就越觉得委屈,她以前不爱和不熟的人的一起玩,总觉得那是自虐,明明不熟,就要拼命的找话题找共同的爱好,所以更多的时候宁愿独来独往。她也不明白,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是生活还是应该分开的,总不可能硬生生的将一切都合二为一吧?

靳知远有些醒悟过来,又有些懊恼,他很清楚自己刚才到底在不爽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女朋友宁愿陪着别的男生吃饭,也不像和自己在一起?他那样迁就和宠爱她,却似乎没办法让她彻底的融入自己的生活。而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在提醒他:是不是该控制一下自己的占有欲?这种情绪太陌生,以至于一下子涌上来的时候,他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

再回到饭店的时候靳知远已是若无其事,他笑笑,拿了一个酒杯:“我自己喝一杯,还有事,就先走了。”也不等什么,拿了大衣起身就走。大约是都看出了他心情不佳,一桌的人互相看了一几眼,笑呵呵的不再挽留。

寒风凛凛,温度的骤然降低并没有让自己清醒起来。靳知远忽然觉得有些迷茫,分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概有嫉妒,又有被拒绝的愤怒,然而更多的是心烦意乱。不过十几分钟,心底竟然有些后悔,明知她是个爽快又不拘小节的丫头,又比自己小,反倒真和她怄气。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教学楼一侧的小路上,拿出了手机。

“靳知远。”

苏漾因为喝了酒,又吹了风,脸上更加泛出娇艳的淡粉。她一直走在他的身后,那人只穿着一件毛衣,大衣便漫不经心的搭在手臂上。脚步那样快,几乎叫人追赶不上。

他转过身,浅浅而笑:“你也出来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分外濯亮。

苏漾就站在他的对面,纤纤一抹身段,眼神却像融化在他的目光中,半晌才说:“嗯,来找你说说话。”

靳知远极轻微的皱眉,旋即爽朗一笑:“怎么了?”

他们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靳知远在学校受欢迎,很多女生偷偷递纸条给他,他有时候也会和几个女生关系比较好。可她知道那些小小的暧昧都不是真的,他那样一个人,似乎对很多东西都不会认真。后来高考,自己是最后交的志愿书,那是因为在办公室的偷偷看了他填报的大学。即便这样,眼看他开始和别人恋爱,自己心中却还隐存了倨傲,总是安慰自己,那不过是自己太过矜持、不愿主动的缘故。

她笑了笑,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找老同学叙叙旧。”

她分明已经有些站不稳了,靳知远沉默的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你喝太多了。”那双手这样温暖而坚定,在苏漾因薄醉而仅存的记忆中,贪恋如斯。然而温暖也不过这片刻而已,他似乎觉得不妥,温言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寝室。”

“靳知远,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这句话像是寒冬那凉薄的月光,淡淡的洒在了两人之间,又像轻雪飞扬,骤然让小小的空间变得清净凉爽。

靳知远的眼睛极勾人的轻轻一挑,嘴角抿了抿:“那是我和她的事。”他不再说什么,转身扶了苏漾的手臂就往宿舍楼走去。

悠悠还是回到了教室,继续复习口译笔记。打开mp3做听记,感觉极差,红色签字笔划出的错误简直不计其数。她叹口气,没来由的觉得沉甸甸的,于是收拾了东西就打算回寝室上网。到了门口,顺路一拐,偏偏走了那一日和靳知远一起走的小路。

于是看见前面的一对身影,男生个子修长,而女生则微微靠着身侧的男子,宛如亲密的情侣。

悠悠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一下子又气又急,翻来覆去钻过一个念头:靳知远是个混蛋!怒火上扬,脚步倒更快了,几乎小跑着追上了前面两个人,然后扬起脸,大声的打招呼:“师兄师姐,真是巧啊!”有意将一个“巧”字拖得长,又拿足了腔调,仿佛挑衅。然而眼眶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悠悠觉得丢脸,头也不回,反倒走到他们前面去了。

靳知远的脚步停了一刻,眼神依然追随着那个背影,却并没有放开扶着苏漾的手,嘴角抿出了淡笑。

“这样是不是……不好?”苏漾亦问得有些犹疑。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一声,“我先送你回去。别理她,她还是个孩子。”

她还是个孩子……这样亲昵的语调,仿佛那真是一个应该让他拥在怀中的孩子,给足了他所能付出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