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0纪之前,神界。

空间女神的挚爱,奥诺尔·罗失踪了。

一切嫌疑指向神宫的侍卫长,苏斯。

苏斯拒不承认,最初的时候,空间女神相信他的为人,认定事情另有他因。

但最终,越来越多的证据动摇了空间女神的信任。

神界拥有一切精密的证据采集设备。指纹、脚印、全息投影的监控、微型无人机的监控,全都证明是他做的。

在他的严词否认之下,她召见了酷刑之神进行审讯。拥有高超科技的神界,同样拥有可以轻而易举使犯人招供的酷刑。

酷刑之神告诉主神:“最新研发的药剂可以轻松瓦解他的思想,得到您想知道的答案。但在那之后,他会迅速地死亡。”

那时,空间女神还不想让他死,她对酷刑之神说:“他是个好人。问出答案就可以了,不必让他死去。”

酷刑之神便点了头,说:“那我可以采用一些较为原始的办法。”

在那之后,在一段漫长的时间里,苏斯尝尽了普通的人类文明中的一切酷刑。异神引以为傲的快速恢复能力一度被摧毁,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每一分痛苦。

也同样是在那段时间里,空间女神的情绪逐渐崩盘。或许是因为爱人离去造成的悲痛过多,也或许因为是遭到背叛的感觉令她愤怒。

八大神祇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们担心主神失去公正,将案件交给了法庭,并恳请生命之神和时间之神出面干预。

时间之神克洛诺斯希望法庭直接对苏斯处以死刑,但生命之神不同意。生命之神认为只要活着就还有转圜余地。尤其对于拥有无限寿命的神来说,他们等得起。

可时间之神说:“没有尊严的生命没有意义。你看到叶浮多么恼火了,让他活下去,她会让他的余生都活在痛苦里。”

最终,时间之神说服了生命之神,建议法庭处死苏斯。

建议是以生命之□□义提的——当神界最为看重生命的神都主张放弃他的生命的时候,这个建议变得格外有力度。

但在最后关头,这一切还是都被驳回了。

空间女神有史以来第一次被私心击溃,动用主神的权力压制法庭,要求法庭把苏斯交还到她的手里。

她要知道奥诺尔在哪儿,她一定要知道。

苏斯最后一次被带进圣殿的时候,主神也早已被对爱人的思念折磨得憔悴不堪。

“苏斯,告诉我,他在哪儿。”她的忿意里带着乞求,“求你了,告诉我。”

他虚弱到伏在地上撑不起身:“我不知道,陛下。”

“哪怕他死了,你也告诉我,好吗?”她哽咽着做了退让,“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放你走。你总要给我一个地方,让我缅怀他。”

“不是我,陛下,我不知…”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到一柄锋利的硬物抵到了他的肩后。

他茫然地回头,看到她权杖的底部变成了尖锐的锥形,抵在了他翅膀的底部。

他顿时惊慌失措:“不,陛下…”

“告诉我,苏斯,你不要逼我!”主神握着权杖的手轻颤着,泪水流了满脸。

苏斯脱力地垂下头,绝望地呢喃:“真的不是我…”

顷刻间,惨叫声震响了整个神宫。

当她的权杖抵到他另一侧的翅膀上时,那份痛苦挣扎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吞噬了一切不忍的怒火,和可怕的冷静。

鲜血很快在他周围淌成了一大片,她毫无温度地告诉他:“你永远不会得到宽恕,也不会再得到信任。你背后的伤口不会愈合,在无尽的黑暗里,痛苦与你永恒相伴。”

苏斯无力挣扎,被侍卫们向外拖去,眼看着她越来越远。

他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圣殿的大门关合之前,她口吻寒凉的下令:“异神低贱,即日起放逐全族。擅入圣城者,杀无赦。”

异神低贱。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即便已被她囚禁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都仍旧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啊!”苏斯轻叫着惊醒,可怕的记忆令他急喘了好几口气,又在急喘中感觉到左侧后背剧痛。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去…

是的,虽然只有一侧在痛,但他的翅膀确实是都没了。

他目光涣散地张望着四周,发现这好像是一间卧室,但不是神界的。

门外传来一些声响,像是炒菜的声音。他茫然不解,撑身下床,却体力不支地跌坐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好像听到了这里的动静,炒菜声戛然而止,接着便是仓促的脚步声。

“苏斯?”一个年轻的姑娘推门而入,苏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脑海中似乎有些错乱。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不是主神,或许有些像,但绝不是同一个人。

她说的甚至不是神族语言。可同时他又没道理地觉得,她就是主神,他确信她是。

她疾步朝他跑来,蹲身扶他的胳膊,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陛下…”

叶浮一怔,继而从他脸上看到了明显的惧意。

他恐惧到不敢看她,目光从她脸上避开,盯向了地面,但她仍能感觉到他眼底那份无力和痛苦:“不是我,我不知道…”

相信我吧,求你了。

他想。

下一瞬,她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红包都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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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坦诚沟通

“你活过来了…”叶浮声音呜咽, 苏斯在恍惚中愣住。

他能感觉到她激动的情绪, 但结合方才涌入脑海的记忆,他有点摸不清她什么意思。

——此时离他被割掉翅膀过了多久?她找到奥诺尔了吗?

苏斯浑浑噩噩的搞不明白状况。

怔了须臾,他扶在床边的手紧攥了攥, 再度低语呢喃:“不是我干的。”

不是我干的。

这是他在那段时间里,说得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但证据放在眼前, 她没有信他。

“苏斯。”叶浮在感受了一会儿他的体温后恢复了情绪,一边把他往床上扶一边道,“你还得静养几天,先躺下。现在是不是觉得脑子里很乱?生命之神说这是正常反应,慢慢就好了!”

“生命之神…”苏斯喃喃自语, 脑海里涌起生命之神向法庭提请处死他的事情。

但不对,他那回没死。

他在怔讼中被叶浮扶回了床上, 疑惑了很久,视线又重新定在了她脸上:“陛下, 这是哪儿?”

“我家…人间的家。”她坐在床边说。

人间的家?

苏斯轻抽了口气:“那奥诺尔…”

奥诺尔?

叶浮浅怔, 继而意识到他大概正被混乱的记忆困扰着, 想到的是一些她现在不知道的事。

她于是主动帮他理起的思绪:“2000纪之前, 我和克洛诺斯打架打输了,跑来人间投了胎。”

“克洛诺斯…”苏斯眉头深皱, “时间之神?”

“对对, 是他。”叶浮点头,“你是被我手下的八大神祇派来找我的,我们一起去找了到了各个宝石, 打算在下一次神界之门开启的时候返回神界。”

苏斯怔怔地没有反应,叶浮想想,又道:“去叶卡捷琳娜宫找的感知石、利莫里亚找的穿梭石,还去了三峡溶洞、玛雅古墓、亚马逊的热带雨林,你有印象吗?”

她的语气温柔而充满耐心,一点点把他脑海中那个悲愤的、痛苦的印象击碎了。

苏斯苦思了半晌,终于从浩瀚的记忆中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便点了点头:“我有印象。”

接着,他的神情陡然一震:“空间站?”

他不安地看向叶浮,一缕紧张在他心头弥漫,但他想不起自己在紧张什么了。

“对,最后一块宝石——分裂之石,在空间站里。”叶浮抓住他的手,“你怕克洛诺斯的杀手追过来杀我,就留在那里拖着他们。但你骗我说,让我五分钟后过去接你,其实你知道你回不来。”

苏斯瞳孔骤缩。

他想起来了——他见到了死亡之神。

“我死了…”他的声音轻颤了起来,说不上恐惧,但有些无措。

神有无限的寿命,但与之相对的,是神一旦横死就会彻底死去,不像人类可以进入轮回。

他也从未听说过神界有死后的世界。那么,这是哪里?

“你死过了。”叶浮眼眶红着,笑了笑,“我从感知石那里得到了生命之神的神名写法,然后威逼利诱生命之神把你还了回来。”

苏斯的呼吸滞住,不可置信地打量起她来。

她,为了他,威逼利诱生命之神?

他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遗漏了一些更加重要的信息。

而后,他注意到了她的手。

她手心那一面的颜色不正常,覆着一层暗沉,像是表皮被灼伤后正在恢复的样子。还有几块严重一些的地方结着疤,硬硬地磨着他的手。

可能是用人体操控感知石造成的。

苏斯惊疑不定地盯着她,盯了半天,试探着问:“我们最近…合作得还可以?”

“?”叶浮刚开始想说“合作得相当愉快”,紧接着又隐约察觉到,这个答案大概是不够的。

——他显然没想起来他们最近的相处。

这种情况令她哭笑不得,于是,她抿着笑一分分地凑近了他。

苏斯下意识地后避,避得头都深压进枕头去了,叶浮笑吟吟地亲了他一口:“亲爱的,咱俩正热恋呢!”

“?!”一种显而易见的震惊在苏斯脸上浮现出来,他目瞪口呆了半天没说话,她伏在他胸口,浅笑着和他对视着:“我先追的你。在墨西哥的酒店里,你以为我睡着了就偷亲我,然后我们就在一起啦,能想起来吗?”

“…”

他好像依稀…依稀有点印象。

可他还是被惊呆了。

“我们,呃…”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叶浮看得想笑,在他胸口蹭了蹭,道,“你先等等,我去把饭做完!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说!”

说完她就滚下床一溜烟跑了,留下苏斯一个人在床上继续发愣。

他和主神在…热恋?

主神是他女朋友?

苏斯坐起身,支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努力地接受着这个设定。

其实,她刚才提到的每一件事他都有印象,他也还能自己想起来更多的事情,只是脑子里一片混沌而已。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原本的记忆是一书架按序排列的书籍,在他的死亡过程里,书架倾翻,书撒了一地。

等他重新活过来,书又都回到了书架上,但是顺序是混乱的,需要他一点点把它们重新整理好。

可他活了近十万纪了,记忆太多,真让人头疼。

在苏斯头疼的同时,叶浮正喜滋滋地在厨房做菜。

苏斯睡了三天,这三天里,她觉得天一直是阴的。现下他醒了,她才发觉窗外阳光明媚。

这三天中她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每天都要做好几个新菜,自己又吃不完,心痛地浪费了很多。

但现在,她决定再加两个菜!

她到底是个专业的护士,那天即便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也还是没忘了问生命之神:恢复期间有什么忌口吗?

罗翔转达生命之神的话,告诉她说没什么忌口,这个恢复过程主要靠他自己,人类食物能对神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所以,叶浮做的都是苏斯爱吃的菜。

半个小时后,叶浮把几道菜用小碗盛出来,又盛了两碗饭,端进屋放在了床头柜上。

苏斯费解地盯了她三秒:“你真的…自己做菜?”

“你不是第一回吃了好吗!”叶浮边笑边吹凉了一口冬瓜丸子汤,在看出她是打算喂他的时候,他迅速伸手接过了碗:“我自己来。”

叶浮把汤碗给了他,自己端了碗饭来吃,边吃边问:“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么?”

“…还好。”苏斯抿了口汤,“背后有些疼,但是…”

他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习惯了。

“你受了贯穿伤,而且还穿过了旧伤。生命之神修复了你的心脏,不过皮肉还得养养。”叶浮说着看了看他,小心地问,“我知道你是侍卫长了,你能跟我说说旧伤是怎么回事么?”

苏斯端着汤碗的手一抖,她立刻按住了他的手:“不说也行!”

在他们看到他的伤的那晚,他一度情绪失控,继而行为也失了控,差点掐死她。

这大概也是导致她后来无法用穿梭石找到他的原因了——那时她虽然的的确确很想找到他,可每一次想到他的时候,她又会本能地升起恐惧,怕他再掐她一回。

由此也可见,事情的真相一定让他十分恐惧。所以,她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想对他造成任何刺激了。

“不说就不说吧,我就是瞎好奇。”叶浮轻松地笑笑,苏斯怔怔然倚向了背后的枕头。

混乱的记忆里有一些画面顺着眼前的话题连成了线,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骗她的。

在她对他充满信任、对他无比坦诚的时候,他其实连自己究竟是谁都没跟她说清楚。

他因此被负罪感包裹,浓烈的愧疚时常让他不敢看她。

苏斯望着天花板,轻缓地吁了口气:“我的翅膀…被割掉了。”

叶浮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你亲手割掉的…那个主神版的‘你’。”他用尽量轻松的口吻说道,但叶浮还是被吓住了。

“这是个诅咒,除非你重新成为主神之后愿意原谅我,否则伤口永远都不会好。”他平平淡淡地继续道。

“我怎么能…”叶浮错愕不已,僵了一僵,她在恐慌中下意识地抱住了被角,“我果然是个暴君…”

“不,你不是。”苏斯摇摇头,“事情不是我做的,但是确实,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我。生命之神、时间之神,还有你座下的八大神祇,都无法判断我究竟有罪无罪。连我自己都一度困惑,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或者精神分裂过…”他说得又笑了声,“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解释令叶浮勉强平复了点心绪,又问:“究竟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