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间,忽听得远处传来了密集的钟声,他心神一震,知道这钟声只有在云幻殿发生大事之事才会被敲响,平日里谁若是敢擅动那钟鼓,是会被重罚的。莫非云幻殿出大事了?

他整个人蓦地弹身而起,出于守护云幻殿的本能,他想要去查探个究竟,脚下刚刚迈出一步,他突然顿住了。云幻殿的事,于他何干呢?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还去管别的闲事做什么?

云幻殿不是有他那个无所不能的母亲在吗?她既然如此看重自己的位置,如此看重云幻殿的一切,自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守住它,他何必多操心?

不远处,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女子的喊声紧跟着响起:“晟公子,不好了!墨莲大人她们造反了!”

云中晟眉头一紧,师父?她造反了?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不敢相信!

师父造反,那岂非代表着,师父与自己的母亲对立,要刀剑相向了?

“到底怎么回事?宫主呢?她怎么样了?”云中晟急切问道,生死关头,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自己的母亲,或许这就是天理伦常吧。你可以选择其他的一切,唯独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没有他们,哪来的你?所以心里再恨母亲,他也没办法对母亲的生死置之不顾。

女子急切道:“墨莲大人、黄莲大人她们带人封锁了云幻殿的出口,又占领了大殿,说云幻殿从今日开始就要有新的主人,谁敢不从,她们就要关押谁。她们来势汹汹,像是预谋已久,云幻殿的很多高手都站在了她们的一边,还结队四处搜索,说一定要找到宫主和她的家人…”

“新的主人?”云中晟越来越惊疑,“那宫主呢?”

女子摇头:“小人不知!宫主好像失踪了,除了晟公子您以外,其他的公子小姐们也不见了踪影,大家猜测着,宫主似乎早就知道云幻殿会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一早就带着她的子女和夫侍们离开了云幻殿…”

说到最后,女子想起晟公子也是宫主的其中一个儿子,她带走了所有的子女和夫侍,却唯独没有带走晟公子,晟公子该有多伤心难过。她立即止了声,没敢再继续说下去,怕伤到了晟公子。

云中晟低低地冷笑了起来,几分苍凉,几分悲戚。

都走了,全部都走了。

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果然,他在母亲的心里是可有可无的,或许,母亲此刻也已经将他和师父他们算作一路人了吧?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女子迟疑了下,看着云中晟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心里小小内疚的同时,很想要帮他一把,谁让晟公子平日里为人和善,广结善缘呢?

“晟公子,您还是快逃吧!现在整个云幻殿都被墨莲大人他们控制住了,您是宫主的儿子,您若是不逃的话,他们肯定会拿你当诱饵,引诱宫主上钩,到时候谁也救不了您!”

诱饵?他配吗?他有这个资格吗?

云中晟苦笑连连,对女子摆手道:“你快去吧,不用担心我,墨莲大人是我的师父,念在师徒的情分,她不会对我怎样的。”

“可是…”女子犹豫了片刻后,见他坚持,她便不再相劝了,转身,匆匆告别而去。

待女子走远,云中晟陷入沉思。以他对师父为人的了解,师父并非如此鲁莽之人,若非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究竟是什么事激怒了她,使得她铤而走险,要将母亲驱赶下宫主的宝座,而去追捧一位新的宫主呢?

那位新的宫主又是谁?

心中疑问重重,出于好奇,他终于迈步,朝着大殿钟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云幻殿的大殿中央,墨莲大人联合了几位莲使和云幻殿的资深高手们聚集在了这里,居于大殿的高处,在他们的下方,是云幻殿年轻的高手们,这中间有依附于她,听从她号令之人,也有不服她,不愿意听从她号令之人,大部分的人都处于迷茫的状态,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墨莲大人,你将我们召集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宫主呢?没有宫主的命令,你如何能随意敲响钟鼓,召集云幻殿的所有人?这完全不合规矩!”说话之人乃是宫主夫侍之一的家人,借着自家有人在宫主的身边,说话的底气也跟着十足。墨莲大人又如何?比得上在宫主耳边吹枕头风的人么?

“规矩?你现在跟我讲规矩?我不妨告诉你,本莲使大人,今日就是要将宫主推下台,另选贤明成为新宫主的。至于规矩,还是等新宫主来了之后,你们再来跟我讲规矩吧!”墨莲大人冷声道。

墨莲大人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原来墨莲大人这是要造反哪!

她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如此公然造反,就不怕宫主出现,灭了她们?

“宫主呢?这几日怎么没有见到宫主的身影?”人群中,有人开始小声议论开。

“是啊,我也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宫主了,宫主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不止宫主不见了,她的几位夫侍和小姐公子们也都不见了,看来事有蹊跷。”

“我昨日好像看到了三公子,他急匆匆地从宫主的房间走出来,临走的时候还搬走了几个箱子,看来是真的出远门了。”

“…”

各种议论声愈演愈烈,大家纷纷猜测着宫主一家人的去向,人心惶惶。

墨莲大人重咳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大家不必多猜疑了,我已经命人四处搜寻,宫主的确不见了,还有她的夫侍和子女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这说明什么?说明宫主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携家带口,弃云幻殿而去!”

现场一片轰然,这怎么可能?在他们眼底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宫主,为何会如此狼狈地逃离云幻殿?

“大家一定都在想,宫主为何要弃云幻殿而逃吧?其实理由很简单,她怕自己的仇人会找上门来,她怕自己不敌而断送了性命,所以提早筹谋,带着自己的家人偷偷离开了云幻殿。试想,这样不负责任的宫主,我们还能继续尊奉她么?”墨莲大人扬声道。

众人相互对望着,不知所措。

自宫主升任云幻殿宫主以来,她一直高高在上,令他们仰望,他们从未想过,这样可敬可畏的宫主有一天会做出如此见不得光的事来。弃了云幻殿,就等于是弃了他们,弃了他们,就等于是将他们的性命置之不顾。万一她的仇人因寻不到她,而迁怒于云幻殿的其他弟子,那么他们岂非成了牺牲品,任人宰割?

这样不负责任的宫主,的确是不再值得他们去敬慕了。

但也一部分的人不相信墨莲大人的话,坚决反驳道:“你只是一面之词,我们不信!除非宫主亲自出面,告知我们真相,否则我们绝对不会相信。你们犯上作乱,乃是大逆不道,一旦宗主知道了此事,定然会降罪于你们。你们得了一时之势,始终也逃不过内宗高手的追缉,我劝你们还是悬崖勒马,不要冥顽不灵、以身犯险,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和前途!”

“冥顽不灵的是你们!到现在还分不清是非状况,难道你们想要为宫主陪葬吗?”墨莲大人朝着身旁的黄莲大人使了个眼色,黄莲大人带领几名高手,将说话之人以及她身边的几名弟子统统包围了起来,既然无法用言语说服,那就只能动真格了。

“谁再敢质疑墨莲大人的话,我们就将他们压入大牢,直到他们愿意臣服为止!”黄莲大人威严地横扫了一圈,将另外一些反对的声音逼压了下去。

大殿内的反对之声慢慢消失了,墨莲大人眯眼,点点头,很满意这样的局面。

从黑蟒山回来之后,她就和几位莲使一起策划夺位之事了,宫主在天魔祭坛当中对待她们的态度,令她们彻底失望。人只有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才看得出善恶真伪,她们算是看透了宫主的真面目,对她彻底死心了。

相对于宫主的绝情,云溪能在她们生命垂危的时候,冒险搭救,她们深受感动。士为知己者死,从重获新生的那一刻起,她们几个就决定了,从此以后追随云溪,要为她披荆斩棘,扫除一切的障碍。

为了表达她们的诚意,她们决定先返回云幻殿,收拢人心,然后再一步步地夺位,拿宫主之位当作她们投诚的诚意献给云溪。

或许是天意的安排,她们发现宫主好像在担心什么,悄悄地返回了云幻殿,又悄悄地消失不见了。她们原以为会跟宫主之间进行一场恶战,谁想宫主居然自行退却逃离了,如此,省去了她们很多事,夺位一路顺风顺水,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困难。

墨莲大人愉悦地笑了起来:“大家都不必紧张,我们是不会随意伤害你们的,大家都是云族中人,血脉同根,理当团结一致,相扶相携!宫主她不仁不义,不值得我们追随,待过得几日,我们就会迎来我们的新宫主。我们的新宫主宅心仁厚,重情重义,远比宫主要强得多,她绝不会亏待大家,相信在她的带领下,我们云幻殿会日益强大!”

“墨莲大人,你说的那位新宫主,到底是谁?”有人怀疑地问道,他们以为墨莲大人所谓的新宫主只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是她自己想要坐上宫主之位。

墨莲大人低低一笑,正欲开口回答,突然,从大殿外袭来一股强劲的罡风,吹得大殿中的人东倒西歪,一个霸道的声音盘旋在每个人的耳边,震耳欲聋。

“是啊,本座也想知道,你口中的那位新宫主,究竟是何人?”

“谁?”墨莲大人心底一惊,被这股强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给震慑住了,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胸前突然中了一击,将她远远地弹飞了出去。

砰!

她的背脊狠狠撞击在了大殿正中央上位的座位上,金漆的座位扶手,贯穿了她后背的一根肋骨,痛得她惨叫出声:“啊——”

“墨莲大人!”

“墨莲大人!”

几位莲使惊呼着,纷纷奔向了墨莲大人,看到她背后的伤势,几人齐齐倒吸了口气。

好狠啊!就这么一击,将她的后背给废了。

到底是什么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几人一边扶着墨莲大人,一边回首看向大殿的正门,门口处,白衣飘飘,长身立着一人,那威严不可触犯的容颜,不是宗主,还能是谁?

墨莲大人暗暗一惊,其他几位莲使也跟着惊到。宗主怎么亲自来了?莫非得知了她们想要造反的消息?

“还不快快拜见宗主!”在宗主的身后,跟随着一众的高手,有人出声道。

大殿内的弟子们先前被宗主的强大力量给震慑到,尚未来得及清醒,现在听到来人便是他们云族最高的统帅,他们视为神灵的宗主,一个个不由地伏地而拜,齐声高呼:“弟子参见宗主!”

傲视天下又何妨V25宗主收徒

人群分开两边,带着敬畏的眼神,目送着宗主从大门迈步,一路走向大殿的主位。

那气势,不言而喻,威武慑人!

逗留在主位旁的几位莲使大人,感觉到了刀刮一般的疼痛狠狠削刮着她们的脸颊,前所未有的压力,非生即死。不敢直面这慑人的力量,她们连忙拖起已经痛昏过去的墨莲大人,退到了远离主位的位子。

宗主袍子一掀,落了座,目不斜视:“方才有人说要重新为云幻殿推选宫主?本座想问,你们到底有什么权力这么做?你们还将本座放在眼里吗?”

上扬的一个“嗯”声,惊得众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宗主有力的眼神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黄莲大人几人身上,她放缓了声音,道:“是你们几个要重新推选云幻殿宫主吗?告诉本座,在你们心底,到底谁才最有资格成为云幻殿宫主?”

温和的声音,反而让几人心底更为惊悚。几人齐齐看向了黄莲大人,黄莲大人众望所归,无法推却,她硬着头皮道:“宗主,在黑蟒山的时候,您不是亲口说了吗?您很喜欢云溪姑娘,很欣赏她的才华,您还亲口许诺,云溪姑娘就是您的下一任继承人。既然宗主如此欣赏和看中云溪姑娘,属下想,推选她成为云幻殿的宫主,乃是顺理成章、实至名归!宗主,您说呢?”

她低着头说这番话,所以没有看到宗主的脸色正在一点点地往下沉,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最不想提及之事,她偏偏要提,这不是找死吗?

“本座何时说过这等话?云溪区区一个黄毛丫头,无才无德,如何能继承本座之位?”宗主的眼神一厉,冷光锁定在了黄莲大人身上,声音蓦地一厉,“你无事生非,在此造谣生事,本座若是不惩处你,如何服众?来人啊,将她和她的同伙一并拖出去,乱剑砍死,以儆效尤!”

倒抽气声刮过全场。

黄莲大人惊恐地睁大眼珠子,不敢相信,宗主居然出尔反尔,否认了自己的话不止,还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付她们,她忍不住高喊了起来:“宗主,分明是你自己说的,你为何要否认?难道宗主你本来就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我不服!我死也不服!”

云中晟循着喧嚣的声音而来,远远的,在大殿门外听到了黄莲大人的高喊,他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发现今日来到云幻殿的还有不少来自内宗的高手。

宗主?宗主本人也亲自驾临?

看来事情是真的大发了。

“不服?那就先打到你服了,再乱剑砍死!”无边的戾气,自宗主的身体内释放。

“是,宗主!”两名内宗高手领命,各自手中执一长鞭,对着黄莲大人鞭打起来。

黄莲大人惊呼一声,哪里肯乖乖就戮?她飞身纵跃而起,朝着大门方向逃亡而去。

啪!啪!

两声长鞭惊响,长鞭的另一头,各自卷住了她的一只脚,将她生生从半空中拖了回来。

黄莲大人“啊”地大叫一声,拼命挣扎,地上其余的人纷纷向后退散,不想被祸及无辜。

啪!啪!啪!啪!啪!啪!…

一条长鞭死死缠住黄莲大人的脚,将她挥甩在半空,让她飞也飞不得,落地也落不得,而另外一条长鞭则一下下,重重击打在她的身体各处,每一下都皮开肉绽。黄莲大人痛不欲生,惨叫连连。

太残忍了!

其余几位莲使大人看到这一幕,不忍心地转过头去,不愿去看。她们知道,自己是没有能力救她的,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一个个内心倍感煎熬。

宗主垂着眼睑,修剪着自己的指甲,对这些惨叫置若罔闻。

云中晟躲在大殿门外,从窗缝里瞧见这一幕,他心惊肉跳。从前一直听闻宗主是个极为温和仁善之人,谁想传闻根本不实,宗主的残忍,比之自己的母亲,过之而无不及。难道身为上位者,就必须做到如此残忍吗?

如果是,那么他宁愿平平凡凡。

“谁在外面?”宗主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广袖挥动,风声呼啸,罡风瞬息而至,袭向躲藏在窗下窥视的云中晟!

“啊!”云中晟没能躲过她的一击,被重重掀翻在地。很快地,几名高手夺门而出,将他左右架起,扛进了大殿。

“宗主,就是此人在门外偷听!”云中晟被狠狠摔在了大殿中央,举头处,他看到了昏迷中的师父和被两人连续鞭打在半空中的黄莲大人,他的心再次急促地跳动起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受到怎样的惩处,是生是死。

宗主倾身,直视着云中晟,无形的压迫力倾下。她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殿外偷听?”

云中晟整理了下思绪,单膝而跪,抱拳道:“属下云中晟,乃是云幻殿弟子。方才来到大殿时,听到大殿内传出了惨叫声,一时无法分辨究竟发生了何事,所以暂时躲藏在了门外,想要听清楚事情的始末后再决定进入大殿来参拜宗主。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宗主莫要见怪。”

他的回话很合理,挑不出任何的毛病,试想,换做任何一人,听到里面有惨叫声传出来,也不会直愣愣地闯进来,肯定是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才决定进退。

宗主没有怀疑他的话,虚眼,仔细打量着他,问道:“你与云幻殿宫主是何关系?”

云中晟顿了一顿,如实回道:“属下乃是宫主最小的儿子,宫主是属下的亲生母亲。”

“原来你们是母子?”宗主冷笑了声,看着云中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神色,“你可知道,你娘去了哪里?本座来了这么久,为何还不见她前来拜见?”

云中晟眼中溢出了失落,他低低道:“我娘她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她去哪里?”宗主显然有些不信。

大殿之中,有人回道:“启禀宗主,晟公子所言不假,宫主的确走了,她还带走了她的几个夫侍和儿女,唯独没有带走晟公子。”

“走了?你的意思是,她弃了云幻殿,带着她的家人逃走了?”宗主的脸上闪过怒意,“没用的东西!她是不是以为本座一定会被困死在天魔祭坛,而她担心云溪会安然离开祭坛,所以就提前未雨绸缪,带着她的家人逃走了?哼,她却不知,云溪早已被天魔之主困死在了祭坛的最底层,今生今世都不可能离开祭坛了,哈哈哈哈…”

“什么?云姑娘被困在了祭坛最底层?”云中晟闻言,不由地激动起来,难道云溪姑娘出事了?

宗主看着他,脸色又是一变:“你认识云溪?跟她很熟?”后半句的语调明显高扬了起来。

云中晟意识到了她对云溪的敌意,他若是如实回答,肯定后果不堪设想。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我认识她。因为…她是我的杀父仇人!”

说到“杀父仇人”四字时,他脑海中掠过的却是他母亲的脸,所以整个人的神情充满了悲愤和复杂,非常得真实,令人真假难辨。

父亲的死,除了他,云幻殿几乎没有人知道真相。母亲更不会到处宣扬,是她亲手手刃了自己的丈夫,所以他的这个借口,是足以以假乱真的。

“宗主,晟公子没有撒谎,他这些日子日日守在他父亲的坟前,日渐消瘦。您看他鞋子上沾的泥巴,正是从南边的坟地里得来的。晟公子是位孝子,他的父亲死后,他就再没有开怀笑过了。”云中晟该庆幸他平日里待人甚厚,所以此刻才有人陆续站出来为他说话开脱。

宗主扫了一眼他鞋上沾着的泥巴,还有他一身的憔悴,她点点头,相信了他的说辞,脸色逐渐缓和:“你也是可怜之人,刚刚死了父亲,又被母亲和亲人抛弃…”

宗主眼底掠过一道柔光,看着云中晟的处境,她想到了自己的出身,失去亲人、被众人轻视的感觉,她深有体会,莫名的,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这样吧,从今日开始,你就跟随在本座的身边,本座收你为徒。”

现场一片羡慕的目光,能被宗主看中,收为徒弟,这是多么荣耀之事?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云中晟也是良久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其他人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而是转首看向了自己的师父——墨莲大人!

“宗主,属下很感激宗主的厚爱,能成为宗主的徒弟,乃是属下三生有幸。只不过,属下已经有了一位恩师,她此刻昏迷不醒,属下如何能背弃师父,另投名师?还有那位黄莲大人,她平日里也常常教导属下,如师如母,她此刻正经受着鞭罚,属下更是不敢弃她不顾!”

云中晟一番情真意切,赤子之心,深深感动了几位莲使。尤其是还在被鞭罚当中的黄莲大人闻言,忍不住落下热泪,身体的痛楚终于因为心灵的一丝安慰而得到了稍稍缓解。

其余羡慕他的高手们纷纷摇头叹息,他真是太笨了,居然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推拒了,太可惜了!

换做他们,他们千万个愿意,哪里还会去管别人怎么样?

区区两位莲使,如何能及得上宗主的高贵和尊荣?

他拒绝了宗主的好意,宗主会否雷霆震怒,惩罚于他呢?众人皆担忧地望向了宗主,观察宗主的神色,内心里,他们还是不希望晟公子受罚,毕竟晟公子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位极善良之人。

不止他们担忧,云中晟也在担忧,他拒绝了宗主,会不会激怒她?出乎他的衣料,宗主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扬声大笑了起来:“好!这才是本座看中的人!倘若你真是一位无情无义之人,本座还会担心,你是否会有一日倒戈相向,对本座下手。如今你自己身处险境,还不忘为自己的两位恩师求情,足见你是位有情有义之人。好!本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们二人,这下,你总可满意了吧?”

云中晟抱拳,对着宗主深深一鞠:“多谢宗主!不,多谢师父!”

连磕三个响头,知道两位莲使的性命得保,他如释重负。

“起来吧!你以后就跟随在本座的身边,本座不会亏待你的。”宗主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挥手,示意两名内宗高手停止鞭罚。

黄莲大人从半空中坠落,重重落地,整个人已经去了半条命,奄奄一息。

云中晟几步快跑过去,扶起了她:“黄莲大人,您还好吧?”

“还死不了,多谢晟公子为我求情!”黄莲大人虚弱地笑道。

云中晟点点头,将她交给了其他云幻殿弟子,他又疾步来到墨莲大人的身侧,察看她的伤势。

宗主没有再理会他,重新扫视了一遍整个大殿,扬声道:“你们宫主私自遗弃了云幻殿,导致今日云幻殿之乱,本座定会发出追缉令,天涯海角也要将她追缉回来!在没有推选出新的云幻殿宫主之前,本座会亲自坐镇云幻殿,以后云幻殿所有的事务,由本座亲自打点。”

“是,宗主!”众人齐声应道。

“另有一事,本座要你们即刻去做。”宗主道。

“请宗主吩咐!”众人再次齐声应道。

“本座命你们查清一切跟云溪有关的人和家族,本座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统统铲平!”杀气轰然而释,尽管她知道云溪他们已经被困死在了祭坛,再无出来的可能,但是她心头的怒意难消,但凡一切与她相关之人,她都要统统铲除掉,如此她才能睡个安稳觉。

傲视天下又何妨V26疑似背背山

将所有与云溪有关的人和家族,统统铲平?云中晟心中冷笑,宗主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他上前一步,如实禀报道:“师父,据我所知,跟云溪有关的家族和江湖势力,至少有十多个。”

“什么?有这么多?你该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宗主拧眉,不信道。

“弟子所言,绝无虚假,并且所有事实都有根据。”云中晟顿了顿,一一细数道,“首先,云溪是万凰学院的院长亲自指定的院长继承人,所以万凰学院算一个…”

“万凰学院?哼,区区一个万凰学院,本座还不放在眼里!”宗主轻蔑地笑道,就算十大学院联合起来,其实力也未必能与云族相抗衡,更何况仅仅只是一个万凰学院呢?

云中晟浅浅地勾唇,继续说道:“云溪的徒弟百里双,乃是天龙学院百里院长的亲孙女,所以天龙学院与云溪之间多了一层特殊的关系,也能算一个;云溪的丈夫龙千绝和云溪的小叔子龙千辰,分别是青麟学院和鲲鹏学院的院长,所以这两个学院也和云溪有脱不了的干系…如此算来,十大学院当中,已经四个学院与云溪有关了。”

“不过是四个学院,就算是十大学院护着她,本座想要灭它们,照样易如反掌!”宗主自信道。

云中晟观察着宗主的表情,继续道:“除却四个学院,与云溪有关的大家族,譬如龙家,是她的夫家;譬如轩辕家族,家主轩辕霸天,是她丈夫的外公;譬如战家,是她义兄的家族…”

“龙家、轩辕家族、战家…这个云溪倒是左右逢源,跟龙翔大陆上数得上号的家族都有点关系,还有呢?除了这些,她还能与什么特殊的势力有关联?”宗主的眉头轻轻一皱,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要棘手得多,不是她随便一句统统铲平,就能将所有的祸患全部铲除。

“还有,云溪因为在丹盟炼制出了传说中的诛仙丹,名震天下,所以丹盟盟主亲自邀请她加入了丹盟,让她成为丹盟的元老之一,如此算来,丹盟也算一个。”

“丹盟?”宗主的眉头明显皱了下,然后听云中晟继续说道,“除了丹盟,云溪的丈夫龙千绝还是炼器盟特邀的元老之一,所以,炼器盟也勉强算一个!”

是啊,云溪既然是龙千绝的妻子,那么他丈夫的势力也就等于是她妻子这边的势力了,不能说就没有关系。

如此算下来,跟云溪有关系的家族和势力,就有四个学院,三大家族,还有两个联盟!

宗主想要将这些家族和势力统统铲除,也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宗主的脸色炭黑如墨,非常难看:“丹盟和炼器盟?她居然跟这两个联盟也有关系?”这两个联盟不受各大家族制约,但又受到各大家族的推崇和拥护,这样的联盟才是真正动不得的。一旦两个联盟出现了什么问题,它们绝对可以一呼百应,将无数大大小小的家族都聚集到一处,对它们的敌手进行讨伐。因为无论是大家族还是小家族,都离不开丹盟的丹药,也离不开炼器盟炼制的炼器,没有一个家族希望这两大联盟出事的。要对付这样的两个联盟,难上加难。

好你个云溪,居然在龙翔大陆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就连丹盟和炼器盟这样的超级大联盟也跟你扯上了关系。倘若你再跟另外两个强大存在的盛宝斋和刺客联盟也扯上了关系,那么我要将跟你有关的一切统统铲除,岂非等于是要与整个龙翔大陆为敌?

祸害啊!

想当初云萱被困在天魔祭坛的时候,她也是寝食难安,想着要将云萱相关的所有人和所有势力统统铲除掉,她不仅想了,也照做了。现在轮到了云溪,想不到她背后相关的势力远远胜过了云萱!

头疼啊!

“宗主,跟云溪有关的家族和势力如此之多,我们究竟应该先从哪里下手呢?”云中晟故意问道,心底却在想,在得知事情如此棘手之后,宗主应该不会再继续坚持铲除任务了吧?换做他,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他唯一担忧的是,云溪姑娘和她的家人朋友们究竟怎么样了,是真的遇上危险了吗?

他这些日子因为父亲亡故之事,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以致于错过了很多事。

“你说呢?”宗主的音调古怪,整个人处于憋闷中,大殿上的其他人都不敢出声,怕惊扰了宗主的思绪。云中晟低下了头去,掩去了眼底的一丝鄙夷,原来宗主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之辈!奇怪的是,云溪姑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宗主,宗主如此痛恨于她,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良久,宗主说道:“本座今日来时,发现云城内外气氛有些不寻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启禀宗主,今日乃是云城新任城主的登位大典,原本宫主今日应该亲自前往参加主持的,谁想宫主突然失去了踪影,所以我们云幻殿也没有派遣人前去观礼。”有人出声回答道。

“新任城主?云城推选新任的城主,为何没有通报到本座这里来?那新任城主究竟是什么人?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宗主不悦道,往年云城易主,她虽然不多加干涉,但至少会有人将新城主的信息通报到她这里,这是表示对她的尊重。这次倒好,索性直接越过了她,也越过了云幻殿,那新城主自己给自己加冕了,果真胆大包天!

其实这也不能怪云三爷,他是按着程序来了,只是宫主和宗主都离开了,找不着人,而云城不能一日无主。他为了城主之位,暗中除去了自己的两位兄长,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他一日也等不及了。

想着宫主是自己的亲姐姐,肯定不会反对自己登位,所以照着程序给自己的姐姐打了声招呼,他就早早地为自己准备登位大典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胆大包天了。

可惜啊,还没有等他将城主的宝座焐热,人就直接没了。

这世间还有比他更加悲惨的人吗?

“回宗主的话,新任城主乃是宫主的亲弟弟,人称云三爷。”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胆大妄为!”宗主低哼了声,思索了下,道,“今日已晚,就算了。明日一早,你们去将那新城主传来,让他亲自来见本座。本座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能否胜任城主之重任。”

“是,宗主。”随侍在她身侧的两名高手应声道。

其实也不怪宗主信息闭塞,云幻殿发生内乱和云城易主,发生在了同一天,双方都在忙着处理自己内部的事,哪里有闲工夫去管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云幻殿的人不知云城易主之事,而云城的人也不知云幻殿之事,更不知道宗主本人会亲自驾临云幻殿。

轻叹了声,宗主揉揉眉心,连日里的奔波和天魔祭坛的战役留下的心里印痕,让她略感疲惫。

“好徒儿,师父有些乏了,你带师父前往禁宫,师父要借助禁宫内的灵树,好好修复一下元气。”

现场传出了倒吸气声,很多高手都纷纷担忧地瞄着宗主,欲言又止。

宗主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怎么了?难道禁宫也有问题?”

的确是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

云中晟想起了那几日在禁宫里发生的事,冷不住苦笑,倘若宗主得知禁宫里的灵树已经被人连根拔起,禁宫被毁,而且那拔起灵树之人还是她口中想要铲除之人,不知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师父,还是让徒儿带您去禁宫吧。”他主动提议道。

知道真相的其余高手们纷纷惊恐,晟公子疯了吧,居然要带宗主去看一个已经毁了的禁宫?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宗主若是见到那残垣的场面,会是怎样的反应。

内宗的高手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宫主本人自是不会向上面通报,因为禁宫被毁,可以算是她的过失,她脱不了干系。在云幻殿高手们胆战心惊的心情目送下,由云中晟引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向禁宫。

夜色中的禁宫,耸立在云海间,充满了神秘。

一步步走来,云中晟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杀害父亲的一幕,那残忍的一幕,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是夜色太凄迷,还是禁宫太神秘,伴随着禁宫越来越近,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压抑。

“师父,禁宫到了。”云中晟侧身,微微颔首,不敢直视宗主。

“你们在这里等着,本座一人进去。”宗主揉揉眉心,这个地方她太熟悉了,在她升任云幻殿宫主之时,她每日里都来禁宫修炼,只不过时过境迁,她离开云幻殿太久,不免地对这里的环境陌生,然而此刻立在禁宫的大门前,熟悉的感觉仍在。

“师父,您确定要一个人进去吗?”云中晟问道,宗主点头,禁宫内虽然有不少的机关陷阱,但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师父小心了。”云中晟好心提醒道。

目送着宗主一步步走向禁宫大门,看着她的身影没入大门当中,云中晟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几分讥诮。对于一个滥杀无辜之人,名为师徒,他却无法真正打从心眼里认可她这个师父,认她为师,不过是权宜之计。所以,他根本不关心她会不会受刺激,相反的,她越是受刺激,他就越是有报复的快感。是谁将他的师父打成重伤?是谁无情地鞭打黄莲大人?又是谁害得云溪姑娘等人生死不明?他全部将这些账记在了宗主的头上!

未几,从禁宫内传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是谁?是谁拔走了灵树?是谁毁了本座的禁宫?”

整个禁宫的上空,回荡着宗主愤怒的声音,人人心惊胆战。

城主府,云溪夫妇俩自与云萱商谈之后,决定暂时将云萱恢复真身的事搁一边,夫妇俩开始商议如何对付云幻殿宫主之事。因为刚来云城,消息闭塞,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宫主已经带着自己的夫侍和儿女逃离了云幻殿,更不知道宗主带领内宗高手取而代之,掌管了云幻殿。

此刻,在他们的设想当中,坐镇云幻殿的就是宫主,而墨莲大人和黄莲大人等几位莲使是有意投诚他们的。

“千绝,我想尽快联络墨莲大人,从她口中或许能更快地套知有关于云幻殿的消息。”云溪道。

龙千绝点点头:“我总感觉,今日之事有些怪异。云城城主登位,这么大的事,宫主居然没有亲自赶来,就连云幻殿也没有一个人来,太不寻常了。我怀疑,是不是云幻殿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他们才无暇顾及?”

“你是说…”云溪眉梢轻拧,也觉得蹊跷,宫主与云三爷乃是兄妹关系,自己的兄长登位,她何以不来观礼?这太不寻常了!

“千绝,事不宜迟,我们不如连夜前往云幻殿,先找到墨莲大人,跟她打探一下情况。若是等到明天,等云幻殿的人得知了城主府发生的事,不知会有怎样的变故。”

“好,那我们就夜探云幻殿。”

二人走出没有多远,前方出现一个颀长的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袭白发在夜色中飘扬,格外醒目。

“赫连大哥?有事吗?”云溪问道。

龙千绝盯着前方的人,皱眉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扮鬼吓人哪?”

赫连紫风侧转过身来,朝着龙千绝方向飘来一记冷眼:“扮鬼吓人的是你们吧?”

他怪异的视线在夫妇两人的身上流连了几个来回,酷酷地说出四个字:“黑、白、无、常!”

龙千绝和云溪二人齐齐一愣,然后低头彼此打量对方身上的衣裳,一个身上穿着的是没有任何纹饰的墨衣,与夜色融合,而另一个身上穿着的纯色的白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一黑一白两人站在一起,这么一搭配,还真是一对黑白无常!

额头处立时落下了三条竖线,云溪郁闷地瞪向赫连紫风,没想到他那么闷骚的一人,居然也会开玩笑,而且还以一敌二,把他们夫妇两个全给套进去了!

龙千绝抖着嘴角,狠瞪赫连紫风。

“不如再拉个人进来,咱们就是魑魅魍魉四小鬼了。”云溪自嘲笑道。

“那算我一个吧!”小墨突然鬼头鬼脑地从卧龙居里钻了出来,冲三人眨眨眼,一脸的讨好。

“小墨,你出来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乖乖睡觉去?”云溪故意板下脸威吓。

小墨撇头,哼哼道:“才不要!你们不把妹妹弄回来,我就不乖乖睡觉!”

云溪内心触动,知道女儿的事,对儿子的影响很大,平日里的小玩伴,现在突然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他眼中乖巧可爱的妹妹了,而是换成了一个活了一万年的老祖宗,可想而知他的心情。

她试着安慰儿子道:“好了,爹娘会想办法的。小月牙现在变成这样,爹娘比你还着急,知道吗?”

“反正我不想跟她待在一起!你们要么带上我,要么我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小墨威胁道,眼睑下是机灵转动的眼珠子,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爹娘可不是出去玩,爹娘是有正事要办,你如果真的觉得闷,不想跟妹妹待在一起,那就去找你的舅舅或是你的太姥爷玩!”云溪想着哄骗儿子放弃跟随他们的念头,他们本来就是去冒险的,若是再带上儿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平日里将他安置在卧龙居也就算了,他们很放心,可是眼下他连卧龙居都不愿意待,着实令人头疼。

小墨埋头思索了片刻,扬起小脸道:“那好吧!我找舅舅玩去!太姥爷喝得醉醺醺的,还老是来亲我,都快把我给熏死了!”

小鼻子皱着,小手扇着,那模样可爱至极。

一蹦一跳,他总算是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来。

目送着儿子的背影,云溪无奈摇头,转首看向赫连紫风,道:“赫连大哥,我们想去夜探云幻殿,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

赫连紫风轻轻抬眉,却是首先朝着龙千绝的方向飘去一眼,龙千绝侧首望向别处,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那模样分明就是在说,你最好识趣一点,自己退出!我们夫妇俩去执行任务,你跟去做什么?当累赘吗?

像是读懂了对方的心思,赫连紫风偏偏不让他如意,点头答应了:“那就一起吧。”

他这边方一点头,龙千绝的冷目立即扫了过来,眼睛微微一眯,无声地威胁!

“千绝?你不高兴?”云溪瞄见龙千绝的脸色变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可能欠妥,将曾经是情敌的他们二人硬生生地拉到一块儿,最后左右不是人的还不是她自己吗?

都怪她一时最快,邀请了赫连大哥,现在若是突然拒绝邀请他了,岂不是伤了赫连大哥的心?可是邀请了吧,千绝又不高兴了。

唉,果然,做事还是得三思而后行,切切莽撞不得!

“不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龙千绝低首,无限近地凑近到云溪的跟前,他的鼻子几乎可以抵住她的鼻子,他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一潭深邃的墨黑,快要将她溺死在其中。

“没有不高兴就好,你可以不用这么用力地看着我。”云溪身子向后仰倒,退离他温柔得可怕的眼神,这还叫没有不高兴?才怪!

“用力吗?我向来都是用这样深情的目光凝视你,难道你没有察觉出来?”云溪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说话这么肉麻?她的身子继续向后仰倒退离,他则前倾逼近,云溪的身子慢慢后仰,直到她后仰的角度接近直角,小腰快无法承受自己的重量,他才一手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龙千绝飒然一笑,远离了她,温柔的口吻道:“既然有赫连兄陪我一道去,那你就留在这里陪小墨吧。万一他贪玩,又像之前那样独自一个人跑出去玩,遇上危险,那就不妙了。至于夜探云幻殿之事,就交给我和赫连兄吧。赫连兄,你不介意跟我一道同行吧?”

龙千绝转首,面对赫连紫风,那眼神里波光明灭,暗潮汹涌,说不尽的意味。

云溪微微一愣,这倒是个好办法,自己就可以从尴尬的处境中脱离出来了。不过嘛,留下他们两个人前往夜探,合适吗?会不会出现意外?

想起二人在天魔祭坛当中不要命地拼杀天魔的场面,她不禁有些担忧,这二人的气场从来都不合,更别提意见相合了,她能放心让他们俩一同去执行任务吗?

赫连紫风抬眉,与龙千绝的视线直直对上,互不相让,他低沉如摇曳之竹音的嗓音道:“我无所谓!就怕你会介意。”

两个男人话中暗藏玄机,相互对视着,一个挑眉,另一个也跟着挑眉,一个眯眼,另一个也跟着眯眼。

空气中隐有火花四溅的声音,十分热烈。

云溪左右看着二人,心底不由地萌发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前他们是为了她而争,可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虚无了,她反而觉得他们之间的争斗已经从情敌升华到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境地,很微妙,微妙得她都有点危机感了。

这两个男人该不会越斗越投契,然后上演传说中的背背山吧?

想象着那男男勾缠的一幕,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眼前本来还在对望中的两人,突然身影一晃,一言不发,齐齐飞离了原地。

遥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云溪忍不住冲二人高喊。

“千绝,别忘记了,你是有家室的人!千万不要冲动啊!”

“赫连大哥,破坏别人家庭的幸福,是不道德的!”

夜色中,两条人影齐齐晃了晃,险些从半空中栽倒下来。

这个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傲视天下又何妨V26一对极品情敌

夜色愈来愈浓,城主府里酒气飘香,大部分的人都醉了。

其中喝得最烂醉的非轩辕家主和云暮凡二人莫属,不同的是,轩辕家主是自己喝醉的,而云暮凡则是被轩辕家主给灌醉的,二人就儿女婚事的话题就谈论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我家的女儿怎么怎么样,你家的儿子怎么怎么样,天作之合啊!

云暮凡在轩辕家主的各种意识暗示之下,也慢慢觉得这门婚事很靠谱,于是二人便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俨然将对方视作了自己未来的亲家,提前联络起感情来了。

醉酒之后,众人想将二人分开,各自送回房去,结果二人就跟拧麻花似的,死死抱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谁敢分开他们,他们就跟谁急,又是拳脚相加,又是开口大骂,最后众人没办法,只得将二人送入同一个房间,让两个未来的亲家继续在梦中对饮。

云中天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两位老人家,他踱步来到前院,想着是否要整理一下城主府的各种账目,以期能尽快掌握城主府的内外状况,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城主。

经过前院时,他隐约间看到一抹人影自假山间划过,出于好奇,他举步跟踪而去。

假山后,是一座荒废的小凉亭,凉亭的向阳处草木滋长,看似许久没有打理,凉亭的背阳处,是一池长满了水莲的莲池。

凉亭里,立着一个人影,从背影的轮廓判断,此人应该是名男子。

离凉亭不远处,有一人身披斗篷,朝着凉亭方向走去,宽大的斗篷遮盖了那人的身体轮廓,但是从她走路的步伐和脚的尺寸大小,云中天判断此人是名女子。

此二人在此私会,行为鬼祟,到底是想做什么?

云中天眸色一沉,驻足在了假山之侧,决定观察一阵。

未几,凉亭里传来了男女的对话声。

“这段日子,你看起来很逍遥快活,没有了主人的管束,你现在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吧?”男子的声音似曾相识,带着几分严厉和苛责。

女子披着斗篷的背影微微耸动,像是有意压抑的嗓音回道:“你们为何还不肯放过我?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想做,我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再做害人的事了!”

“不想做?你以为这是你能选择的吗?入了我门,就不可能再退出了,除非…死!”男子的声音,极度得冷酷。

女子的背影耸动得更加厉害,像是在微微抽泣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的背脊慢慢挺直,哽咽道:“好,与其继续做害人的事,我宁可去死!”

女子竟是张开了双臂,飞奔向了莲池,纵身跳入其中。

“扑通!”

水花四溅,女子的身影很快没入了莲池。

云中天看得心惊,这女子到底是何人?怎地如此刚烈,说跳就跳,如此得决绝?

就算她之前的确做了什么错事,如今无论对方如何逼迫她,她都不愿意继续为恶,足见女子的心底还是很善良的。这样善良的女子,就这么落水,死在了莲池中,未免可惜了。

凉亭中的男子木然地看着女子跳入水中,他没有阻拦,也没有去搭救,看着女子在水中挣扎,他冷冷嗤笑了声,对着莲池说了句:“你记住!除非你死,否则你永远都无法逃离你的主人的视线!”说完,男子转身,离开了凉亭。

云中天本想追上去,看个究竟,那男子到底是何人,居然敢在他的城主府里如此放肆,然而从莲池中传来的水花击打声,让他暂时放弃了去追赶查寻答案的念头。他飞身快掠,来到了莲池边,纵身一跳,跳入了水中。

女子身上的斗篷在水中化开,像是一张巨型的网,缠绕着两人。

云中天伸手,揽上女子的纤腰,将她往自己的身上带,女子却使劲推拒,小巧的纤手,力量不小,他竟是没能一下子成功。

“姑娘,我是来救你的,我不会伤害你!”他秘密传音给女子,想要打消她的抗拒念头。

女子双手挥动的动作稍顿,散乱漂游的发丝间,她将头颅扭转了过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真容,她的手挥舞着,示意他不要救自己,她已经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云中天察觉到她的心灰意冷的死念,忍不住皱紧眉头,事情的原委他已经大概清楚,她不过就是想要逃离那幕后之人的掌控,所以才要寻死。在他看来,这完全不是什么大事,就因为这样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那才是最傻的作为。

“姑娘,如果你连死都不怕,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难倒你?你死了,痛苦的只有你的亲人和爱你的人,那些想要操控你的人根本不会因为你的死而有半点的损伤。想想你的亲人,想想那些爱你的人,你与其如此窝囊地赴死,不如好好地活着,用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所有的问题!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是靠自己去掌握的!”

女子听着他的话,挣扎的迹象慢慢减轻了,她慢慢平静了下来,然而长时间的闭气,让她开始窒息。她的身子骤然往下沉去,她挥舞着双手,终于用秘音吐出了两个字:“救我!”

云中天心中一喜,捉住了她的两只手,划着水,用力向上游去。

“咳咳,咳咳咳…”到了岸上,女子背对着他,用黑色的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的,缩着身子,不住地咳嗽。

云中天从身后向她靠近,女子连忙起身,逃离了几步,使劲地摇着头。除却那一声“救命”,她再也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云中天止步,没有继续逼迫她,她不肯让自己见到她的真面目,也不与自己说话,他忍不住猜测,这姑娘莫非是他认识的人?

今日来到城主府恭贺的客人的确很多,但是跟这位女子年龄身形差不多的女宾客却不多,她到底会是哪一个呢?

“姑娘,你别害怕!你不想让我见到你的真面目,我不勉强你。我现在就离开,你可以在这里歇歇再离开,我保证不会让人来打扰你。”云中天温和的声音,如三月的春风,暖入人心。他言出即行,转身离开了莲池,离开了假山,渐行渐远。

女子一直背对着他,双手捉紧黑色的斗篷,直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慢慢转过身来。满头的青丝贴着她的脸颊,让人分辨不清她真实的容貌,然而那一双黑得晶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将漫天的繁星都吸纳进去。

她远远地目送着云中天离去的背影,明亮的眼睛里灿光一闪,露出了迷人的笑意。

“这可是你说的,自己的命运,自己来掌握!”

唇角上扬,勾起一抹自信飞扬的笑,哪里还有方才欲生欲死的颓然?

今夜的事,太过奇怪,云中天一路走,一路思索,尽管他答应了那姑娘,不追查她的真实身份,但是不代表他不去追查那男子的真实身份,若是不能将那男子的身份查出来,迟早会成为城主府的隐患。

他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们有任何危险的威胁。

走至半途,恰逢云溪漫步经过,看到兄长一脸思索的严肃表情,她迎了上来询问。

“哥哥,在想什么?这么专心?”她的视线很快落在了他带着湿意且凌乱的头发和身上湿答答、沾满了污泥和水渍的衣裳上,皱皱眉头,暗暗惊奇,“哥,你该不会大半夜地睡不着,去池子里游泳了吧?”

云中天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自嘲地笑道:“是啊,大半夜睡不着,到池子里游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