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启言屏住呼吸。他完全不能接受沈负暄的指控。但他刚和金百慧吵过一场架,他不能再和沈负暄发生争执,那样会显得他像一个脾气火爆的傻子。

他闭嘴,驻足,停在原地。

林知夏开口说:“我知道,大家挂念着学习成绩,你们考差了,会很难过。很多因素都能决定一份试卷的最终分数,没有人能永远万无一失,高一(27)班所有同学都经过了重重选拔,学校都相信你们能参加竞赛……”

金百慧坐回她的座位。她一言不发,埋头做题。

林知夏非常佩服金百慧。

林知夏继续阐述道:“我支持平行宇宙理论。据说宇宙大爆炸之后,产生了无数个平行宇宙,就像你把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水底会冒出无数个气泡。平行宇宙之间存在相互影响,你的态度越积极,所有平行宇宙里的你,可能都会朝着积极的方向前进,变得越来越好。平行宇宙不是独立进化的[1],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的思想和灵魂,比考试成绩更有意义。”

金百慧插了一句话:“你不能说,考试不好,成绩不重要。”

“考试的确重要,”林知夏附和道,“考试是一种人生经历。这种经历,没有好坏之分,它就是一个组成部分。”

她抬起头来,目视众人:“我们都很年轻,未来充满了希望。年轻意味着时间,时间意味着一切可能。”

附近陷入一片沉静。

林知夏积极鼓劲道:“大家加油,我和你们一起加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浸染整座校园,花草树木都被洗刷一新。曹武挠了一下头,低声说:“段哥,回座位吧,你乐观点,不要生气,能影响平行宇宙。平行宇宙里的段启言过得爽,你在我们这个世界就能越来越爽。”

段启言扭头看向窗外:“我压根没生气。我犯不着和金百慧生气。”

林知夏接话:“你以后不要找她麻烦。”

段启言愤愤不平:“我没找她麻烦。”

“她不会主动和你说话,”林知夏有理有据地分析道,“下堂课是数学课。这堂课的课间,她应该会做一些数学题。”

林知夏话音刚落,上课铃打响了。

同学们四处逃窜,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班主任邓老师抱着一沓试卷,喜气洋洋地走进高一(27)班。他站在讲台上,望着自己的一群得意门生,并不知道刚才的课间十分钟里,他最欣赏的两个学生当众撕破了脸。

“这堂课,我们随堂测验。”邓老师通知道。

往常,每当邓老师谈起“随堂测验”,班上或多或少会有一点反对的声音。而今天,大家沉默地接受了现实。

邓老师有些摸不清头脑。他一边分发试卷,一边问道:“咱们班的同学……突然喜欢上考试了?”

坐在第一排的段启言回答:“邓老师,我们都想活得更积极。”

邓老师莞尔一笑,欣慰地说:“好啊,好事。你们要多思多学,多做多练。”

*

林知夏以为,金百慧和段启言的纠纷已经告一段落。

但她没有料到,她的那番话也影响了金百慧。

傍晚放学时,金百慧跟在林知夏的身后,从高一年级的教学楼,走到了省立一中的校门口。

林知夏立定在校门之外,金百慧与她擦肩而过。

林知夏问她:“你为什么跟踪我?”

金百慧停步:“出校门只有一条路。”

汤婷婷挽着林知夏的左手,小声说:“我好纠结……我要变得积极,影响平行宇宙。可我还是没办法和金百慧讲话。我看到她就害怕,她骂段启言的话,好像我爸爸骂我。她太有家长的派头了,她真的是我们的同龄人吗?”

林知夏安慰道:“不要害怕,她不是你爸爸。”

金百慧脚尖一转,面对着林知夏。她说:“我没考进省队。”

林知夏点头:“你今年才高一,还有很多机会。”

金百慧又说:“我物理和数学都没进省队,我没机会了。”

她的言辞毫无波澜,只是在陈述一桩事实。

她把自己的眼镜往上扶了扶。她的度数又加深了,镜片变得更厚,视野依然清晰。

林知夏猜不透她的心思,随口说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觉得你太累了。我建议你回到家里,让妈妈做一桌你最喜欢的菜,你敞开肚皮吃一顿,洗个热水澡,早点上床睡觉。明天早晨,我们再来聊省队的事情。”

说完,林知夏绕开金百慧。

林知夏和汤婷婷仍然手挽着手。

汤婷婷问起林知夏喜欢的菜式,林知夏报出两三个。汤婷婷和林知夏谈笑风生,而金百慧举伞的那只手微微倾斜,挡不住从天而降的雨滴。

暮色四合,雨声未歇。

灯下的雨水密密匝匝,似有千丝万缕。

金百慧穿过水幕形成的屏障,再度走到林知夏的面前。

她只想说一句话。

她告诉林知夏:“我妈妈不可能做一桌我喜欢的菜,我考不好,妈妈不会让我进家门,你在冬天的晚上站过院子吗?”

如她所愿,林知夏的神色惊讶又疑惑。

金百慧举高伞柄,像个坚强的胜利者,冷漠地经过众多同学。她没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她不需要友情,当然也不需要同情。

林知夏喊住她:“金百慧,金百慧!”

金百慧脚步加快。

突然之间,她想甩开林知夏。她要赶紧走向公交车站牌。

林知夏撇下汤婷婷,跑到金百慧的身后。

她们站在一条人行道上,周围还有学生说:“哇哦,你们看,那是高一的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她们俩在干嘛?”

另一位同学说:“吵架吧,我听27班的人讲,她们不对付。”

作为年级第一的林知夏忽然出声:“金百慧……”

作为年级第二的金百慧背对着她:“我不要你可怜我。”

林知夏确实觉得金百慧有点可怜。

林知夏的妈妈稍微讲她一句,她就很不开心了,一定要妈妈哄好她才行。如果妈妈让她在冬天夜里去外面的院子罚站,她恐怕会又哭又闹,半夜扰民,让全家都没有安生日子。

雨势越发绵密,空气中充盈着水雾,林知夏举着她的伞,手指微微发凉,她坚定地说:“金百慧,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她还说:“虐待青少年犯法,你可以和妈妈谈一谈。”

“你少管闲事。”金百慧评价道。

林知夏转身道:“我不管了,你加油,再熬两年,前路宽阔!”

金百慧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我还是很讨厌你。”

林知夏心想:我根本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但她表面上却说:“你看过太极八卦图吗?万物相生相克,相依相存,阳中有阴,阴中有阳……”

“你在算命?”金百慧问她。

林知夏摇头,并解释道:“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我,就有人讨厌我,这是阴阳之道,是能量守恒定律。”

金百慧诚实地吐露道:“我讨厌你,你永远是年级第一。”

林知夏哈哈一笑:“那也没办法,我就是年级第一。凡事都有两面性,我不能只获取‘好’的一面,而杜绝‘坏’的一面,我所说的‘好’和‘坏’都是相对概念,是我目前能看到的一件事的特质。等我的岁数变得更大,阅历更广,我会重新定义一件事的‘好’和‘坏’。”

雨丝随风倾斜,洒在金百慧的脸上。她摘下眼镜,抹了抹脸,才说:“怪不得你每次作文都能考高分。”

林知夏退开一步:“我说完了,我要回家了。”

汤婷婷还在原地等她。

林知夏向汤婷婷靠近,汤婷婷收好自己的伞,躲进林知夏的伞沿。她们穿过马路,走到公交车的站牌边。

雨水浸湿了街道,来往的车轮溅起水花声。

金百慧一边走路,一边自言自语:“你睡觉,我在学习;你吃饭,我在学习;你玩游戏,我还在学习。我想让‘金百慧’三个字印在教科书上……我做不到,我进不了省队。你能做到,你有实力。”

她胡乱地自说自话,声音不大不小。

附近的同学都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金百慧忽然收了伞,凄风冷雨毫无阻碍地敲在她的身上,她脑中一切念头逐渐平息,自卑和自负的情绪同时淡化。她终于调整好了心态,又变成了往日里的金百慧。

*

金百慧的亲身经历,激发了林知夏的思索。

林知夏认可一个道理:如果父母不够爱惜孩子的身体,没有教会孩子如何爱惜自己,那么,童年的疤痕可能需要成年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来抚平。

回家之后,林知夏像一块软糖一样黏住妈妈:“妈妈……”

林泽秋今天考了一天的试,进家门的时间比林知夏更迟一些。他换完拖鞋,就听见林知夏在厨房问:“妈妈,你喜不喜欢我?”

妈妈端起铁锅,将红烧肉装进盘子:“当然喜欢了,妈妈最喜欢夏夏。”

林知夏又问:“我去上学的时候,妈妈想不想我?”

妈妈打开橱柜,回答道:“你去上学,不就只有半天吗?上午去,中午回,下午去,晚上回。”

林泽秋听不下去了。他伸出手指,叩响厨房的门:“缠妈精,你十四岁了,别像个小孩一样整天撒娇。”

“我从不对别人撒娇,”林知夏理直气壮地问,“你管得着吗?”

林泽秋的确管不住她。

他挫败地离开厨房。

这时,林知夏拿出一张录取通知书:“妈妈,录取通知的正式文件下来了。”

锅铲炒菜的声响停息。妈妈关掉煤气灶,放下手里的活儿,接过那一张录取通知书。她垂眸,阖眼,再睁眼,目色泛红:“夏夏要上大学了。”

“是的。”林知夏承认道。

妈妈站到厨房门口,推了一把林泽秋:“去把你爸爸喊来。”

林泽秋迟疑道:“爸爸还在看店。”

妈妈迈步走向门外:“你们俩先吃饭,饭菜都做好了,我把通知书拿给你爸爸瞧瞧,你爸爸没见过大学录取通知书,今天让他高兴高兴。”

妈妈带着通知书去了家里的超市。

爸爸看过以后,高兴得说不出话。他两手相握,心中感慨万千。经过妻子的允许,他关店半个小时,走回自己的家里,坐在一张餐桌的边上,和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共进晚餐。

于他而言,全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一顿饭,就是生活中难得的快乐。

爸爸“哎呀”地长叹一声,胸中的郁气一扫而光。他捋起袖子,豪迈地说:“开酒,今晚我喝点白酒。”

“别了,”妈妈提醒他,“你酒量不行。”

爸爸没听妈妈的话。他打开橱柜,取出一瓶珍藏的白酒。他撬开酒盖,倒出一小碗,瞬间酒香四溢,人已微醉。

爸爸捧着酒碗,走回餐桌。他将白酒一口饮尽,就着桌上那一盘红烧肉,品出酒肉交融的美妙滋味。他稍微吸了一下鼻子,低声说:“夏夏,太好了,我们夏夏考上这么好的学校。爸爸当年上学,想都不敢想这个学校。”

“不是考上的,”林知夏纠正道,“是保送。”

“保送,保送……”爸爸重复两遍。

林泽秋一言不发。

妈妈给林知夏夹菜。

爸爸今晚打开了话匣子。没过一会儿,爸爸又说:“你舅舅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我不记得了,一个好学校。哎,当年我要娶你妈妈,你舅舅笑话我啊,没钱没学历没头脑没本事,他叫我‘四没青年’,我那个恼啊,气啊,还拿他没办法。我多想给你妈妈创造更好的条件,让你和你哥哥都住上市区的大房子……不用羡慕你舅舅家的孩子……”

“我不羡慕柯壮志。”林知夏直接说道。

柯壮志,就是舅舅家的儿子。他是林知夏的表哥,也是林泽秋的表弟。

林泽秋附和道:“我也不羡慕柯壮志。”

话中一顿,林泽秋又说:“谁会羡慕柯壮志?就他那样,什么东西。”

柯壮志曾经和林知夏发生过激烈争执。某一年春节在老家过年时,林知夏差一点就和柯壮志打起来,林泽秋百分百维护林知夏,柯壮志相当于一对二。他或许能打得过林知夏,但他在林泽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他不敢闹得太大。

爸爸的一席话,让林知夏和林泽秋想起了那一段经历。

妈妈圆场道:“好了,吃饭吧。”

明亮的灯光下,妈妈的眼眶有些泛红。饭菜的热气飘散蒸腾,林知夏看着妈妈,轻声问:“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舍不得你,”妈妈擦了一下眼睛,“你才十四岁啊,就要去上大学了。你的同学都有十□□岁了,你别受欺负了。”

爸爸安慰道:“好学校的好学生不会欺负人。”

林泽秋冷冷地插话道:“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有竞争就会有输赢,有输赢就有下作的恶意,你千万别过度美化好学校的好学生,这是我的心得体会。”

爸爸妈妈都没接话。

林知夏扯了扯哥哥的袖子:“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不傻,我会照顾好自己。好学生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什么闲工夫和我扯东扯西的。”

碗里的米饭渐渐凉了下来。鸡蛋羹浸泡在碗中,米粒颗颗分明,饱满光润,林泽秋低头扒了一口饭,无声地咀嚼半晌。

林知夏自顾自地说:“等我博士毕业,我想回省城,在大学里当老师,做沈昭华教授的同事。”

“好啊好啊,”爸爸惊喜道,“我们家要出一个教授了,是不是教授啊?”

林知夏开心地应道:“是的,我想做教授!做研究,带团队,培养人才。”

爸爸激动不已:“好啊,夏夏,我们家祖坟冒了青烟,我和你妈妈祖宗往上十几代没出过一个读书人,你是第一个考上大学还能当教授的。”

林泽秋提醒道:“教授那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爸爸放下酒碗:“你妹妹说她能做到,那她八成就能做到。”

“没错!”林知夏表示赞同。

当晚,林知夏还在QQ视频聊天时,对着电脑的摄像头,出示她的录取通知书。江逾白把她夸奖一顿,并对她说:“北京见。”

她满含憧憬地回复:“北京见。”

*

大学阶段,将是林知夏人生的新篇章。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展一段新旅程。

高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就是林知夏高中阶段的最后一场大考。

期末考试举行的当天,阳光异常灿烂,天空蓝得刺眼,学校的建筑物如镀光晕,校园景色比平日里更优美。

林知夏心情不错。

不过,她和金百慧分到了一个考场。

今年六月初,金百慧剪了一头短发。她不再扎马尾辫,短发显得干脆利落。林知夏问她为什么要剪短头发,她只说:方便打理。

金百慧的座位在林知夏的斜前方。考试期间,林知夏抬起头,就能看见她。她削瘦的脊骨撑起了纯棉的布料,映衬出内衣的形状。她太瘦了,手臂像是两条平行的直线,直线中间夹着一根骨头。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红色衣裳。每到考试时,她总爱穿红色。

林知夏若有所思。

高一年级的考试历时三天,考了语数外理化生政史地,外加一门信息科技……共计十门课程。林知夏认真地答完了全部试题——除了语文,林知夏瞎写了一篇作文。

本次考试的题目不算难,林知夏估计金百慧的数理化生都考得很不错,她们的主要差距将体现在语文上。

放榜那日,林知夏生平第一次落到了年级第二,而金百慧升为年级第一。她们的名字被印在高一教学楼的光荣榜上——光荣榜只公布总分,不公布单科分数,所有同学都在啧啧称奇,都说林知夏退步了,金百慧进步了。他们用看待第一名的目光,看待高高在上的金百慧。

“你真的退步了吗?”林泽秋听闻风言风语,回家询问他的妹妹。

林知夏却说:“我觉得我进步了,哥哥。”

妹妹的这句话不清不楚,模棱两可,林泽秋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他随口说了一句:“你不要伤心,你再差也是年级第二,不影响你上大学。”

林知夏兴致高昂道:“我才不伤心呢,我太开心了,暑假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引用:[1] Hein, S., New Multiverse Mod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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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欢聚一堂!喜迎暑假!小江总的做客经历!】

☆、待客之道

暑假来临, 江逾白的叔叔提议,他可以带着江逾白去法国南部城市度假。

江逾白坚决而不失礼貌地拒绝了叔叔。

江逾白在六月下旬回到省城。他没有旅游的计划, 每天都待在家里学习。叔叔很奇怪地问他:“小江, 去年暑假, 你一直泡在省图书馆,为什么今年还要蹲在家里?”

江逾白坐在书桌前, 随意地回答:“我发现了学习的乐趣。”

叔叔走到他的身旁:“你要劳逸结合, 别累着自己, 再忙也要锻炼身体。”

江逾白打开一个电脑文档,文档的标题是“暑假课程安排表”。江逾白向叔叔介绍道:“我每天有一堂武术课。”

“不错, ”叔叔欣慰地说, “小江,你长大以后,肯定文武双全, 就像你叔叔我一样。”

叔叔说话的时候, 电脑屏幕上的QQ聊天框频繁震动。

一位名叫“夏夏”的好友发来一则消息:“江江江江逾白, 周四上午十点,你有空吗?可以来我家里玩吗?”

江逾白飞速敲击键盘:“可以。”

叔叔轻笑了一声:“你要去林知夏的家里做客?”

“是的。”江逾白毫不避讳地承认。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收拾了一下桌面。他穿着一身休闲服,整个人笔直地站在落地窗前,身量颀长,线条英挺,颇有少年人的卓然风姿。

他的叔叔看愣了一瞬,笑着说:“不愧是我们家的孩子……”

叔叔一句话还没讲完, 耳边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座庄园的管家站在门外,措词直白地提醒道:“江绍祺先生,Jessica小姐已经来了。”

Jessica是一位新加坡华裔。她出身优渥,家族资产规模庞大,年纪和江绍祺相仿,大学主修课程是“音乐与哲学”。她不仅热爱音乐,还是江绍祺的忠实听众,经常追随江绍祺前往全球各地的音乐厅。据说,她的卧室里贴着一张江绍祺的巨幅画像。

Jessica的长相也很标致,脸型圆润,肤色白皙,身材凹凸有致,经常被媒体称为“名媛圈的白天鹅”。

江绍祺的父母一致认为,Jessica是江绍祺老婆的不二人选。

近日以来,Jessica在亚洲各国旅游,江绍祺的嫂子就向Jessica发出了邀请。Jessica隔日就搭乘私人飞机赶到了省城。在江绍祺默许的情况下,Jessica要和他进行一场单独会面——俗称“相亲”。

江绍祺稍微有一点紧张。

走廊上暖风和煦,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不染纤尘,光可鉴人。江绍祺遵循音乐节拍,一步一顿地走路,江逾白拍了他的肩膀:“叔叔,你别怕。”

江绍祺笑称:“我怕什么?”

江逾白为他考虑:“如果你不想招待Jessica,我可以帮你。”

江绍祺蓦地停步:“你打算怎么帮我,小江?”

江逾白侧目看他,自然而然地说:“我会迎接她的到来,和她聊天,送她出门。”

“你这是在……赶她走?”江绍祺不确定地问。

“不是,我和她可能没话讲。”江逾白不掩饰地说。

江绍祺连忙教育他:“小江,你要记住‘待客之道’四个大字。人家姑娘远道而来,就为了见我一面,我们应该找到合适的话题,别让她觉得尴尬和冷场。”

江逾白没有回应。

江逾白毕竟才十四岁,还没有足够的经验——江绍祺心中这样想,嘴上自言自语道:“哎,我年轻的时候,一门心思练琴,拒绝了很多女孩子。不过,这算是我自律的证明,像你叔叔我这种洁身自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时值初夏,木槿花丛繁盛,玫瑰争奇斗艳,喷泉的水声空寂而悠远,园林的景致十分壮丽。江逾白和叔叔走在一条小径上,鞋底踏过几片落花,江逾白不经意地提道:“我爸爸年轻的时候……”

江绍祺脱口而出:“你爸爸的经历不一般。他认识你妈妈没多久,大约三四个月吧,他就和你妈妈结婚了。你爸爸还说过,生孩子太累太辛苦,他只要你一个儿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