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酒是您自己递给殿下的呢,安茉小姐,否则殿下怎可能入口,”莎珈指尖柔柔蹭过阿茉白皙柔嫩的下巴,“Renaissance——那种毒的名字,虽然是血族剧毒,但以殿下的力量自然可以将毒性消灭,只不过是这种术自然被吾族加工过,毒性驻扎在他神经末梢,侵蚀他的意志,攻击他内心最脆弱的部分,这般时候,加以吾族幻术,即便是‘鸦’也不得不中招——越是强大的存在,内心的空洞越发深不见底。”

莎珈斜了她一眼,“殿下与爱芙小姐数百年,你和他才多久?”

阿茉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那个夜晚钝妖如狼一般浑浊又锐利的目光,他撕开她的衣服占有她,她一直以为是他喝醉了,难道是因为毒么?

所以…才会叫出小爱的名字。

“有Renaissance作为铺垫,对殿下施加幻术梦境轻而易举,沉溺进去不再醒来也是时间的问题,这般既没有违反不得伤害皇室血族的戒律,也能够将他根除,奥赛德勒亲王这一算盘打得不错,”莎珈松开手,直起了腰,“同时,他的意志能够指引爱芙小姐的回归。”

皇子殿下怎样她无所谓,她只想复活爱芙小姐。

“…回归?”

“是。”莎珈对她行了一礼,“秘术幻境呈现乃殿下曾经的所有过去,目的在于唤醒小爱的魂魄意识,安茉小姐还是将早餐用好,然后乖乖做一个容器比较实在些,那么,祝您今日愉快。”

阿茉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莎珈关上门后,阿茉用了各种方法试图叫醒钝妖,无果,男人长手长脚躺在大床上,眉眼英俊而静谧。

她呆呆看着他,眼眶突然红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嘛,睡个毛啊睡!一脚将他踹到床底下。

砰。

一记闷响,男人哧溜被踹下去摔在地毯上,然后就没声音了。

“…=口=”

阿茉坐在床上凌乱。

这男人真的是醒不过来,确认无误。

接下来该怎么办?

身在血族孤立无援,以她短短十几年进化期的大脑无法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莎珈不管怎么对她是一码事,可钝妖不能就这么睡下去。

她爬下床吭哧吭哧将钝妖拉到床上盖好然后穿好裙子,穿完了瞅瞅钝妖,他依旧睡着,她真希望这个时候他能睁开眼睛然后横她一眼说,你胆子大啊敢踹我。

…算了,就算真醒了他也不会这么说。

阿茉赤着脚跑出卧室,一出门刚下楼就碰见了老管家赫俄西斯,赫俄西斯一身笔挺干净的制服,白发梳在脑后,是位礼貌而严肃的管家,一见她就行了一礼,“日安,安茉小姐,殿下还在就寝么?”

她见他平常的神色心中一惊,赶紧抓住赫俄西斯的手,不管因自己的失礼惹得对方眉头一皱道:“莎珈去哪里了?”

管家面无表情道:“回安茉小姐,女佣莎珈昨日下午服侍您更衣后便不见踪影,不是您差遣她出去办事了么?”

等等,失踪了?她刚才不是还服侍用餐关上门了么?

阿茉总算宽慰了一些,这么一说城堡里其他人是不知情的,那么钝妖还是有希望苏醒,这么一想眼泪真出来了,泪汪汪扯着老管家连忙道:“管家爷爷赶紧来我的房间!”

******

赫俄西斯迅速联系了医师。

当皇家医师从房间里出来摇摇头时,阿茉这才有那么点儿真实的感觉。

真实的,害怕的感觉。

她朝半开的门里望去,床四周布上了肉眼可见的流动结界,一圈一圈魔法阵闪耀着淡淡光亮,男人躺在里面,侧脸隔着结界模模糊糊的,银灰色的发泛着一点光。

赫俄西斯嘱咐医师此事先别惊动王都,阿茉到房里面坐着去陪他,等赫俄西斯送走医生进房后呆呆说:“我还是不明白莎珈、或者是奥赛德勒为什么这么做,你们不都是同一个种族么?”

活了漫长的时间,难道不是会像钝妖一样失去了物质欲么。

赫俄西斯转身端来了茶具,泡了杯红茶以标准的礼仪姿势递给阿茉,他看见了小姑娘红红的眼睛,用苍老而一丝不苟的嗓音回答:“活得越久,越发认识到*所在,也越发不加以遮掩,殿下如果是一个弱小的皇族存在,便成为贵族权政争斗的最佳傀儡,若殿下过于强大,便成为斗争中的最大障碍,贵族所惧怕的这种威胁安茉小姐是一生都不会面对的。”

钝妖他不愿做傀儡的吧,被利用被背叛。

所以他才会那么强。

“爱芙小姐弑杀摄政王,即便转世为神,奥赛德勒家族与其他党羽大抵也不会放过,殿下回到血族这一件事也在他们计算之内,他必须带安茉小姐回来证明爱芙小姐转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性,安茉小姐才能够得到安全保障。”

阿茉绞紧了手指。

“而在另一方面,以奥赛德勒家族的秘术,将爱芙小姐的意识强附加于安茉小姐的身体上也具有一定的可能性,莎珈又回头为奥赛德勒亲王做事使殿下沉眠幻境也出自想再次见到爱芙小姐的心愿——为了使爱芙小姐复活,殿下的指引召唤是必须的,使殿下归于过去发自内心对爱芙小姐进行挽留的同时施展秘术,这是术法成功的必备条件。”

赫俄西斯管家毫无感情地复述着,阿茉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房间昏暗,她看着那些明寐不清的魔法流光,慢慢消化他说的字句后又轻声问了一句:“您的意思是,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呆在这里,钝妖不醒来,我的身体被小爱占据只是时间的问题?”

管家点头,“是。”

阿茉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冒泡的话,明后天日更,握拳,恩恩

☆、43Chapte1r 43

第二天来客到访,名字是克罗帝亚,身份长老。

阿茉守了一夜,此时正趴床头打瞌睡,迷迷糊糊间感到有身边,下意识呢喃出声:“…钝妖?”

她支起身子揉着眼睛,待看清后发现是穿黑色斗篷的克罗帝亚,长长头发束后面,苍白的脸上挂着斯文的笑容,她怔了怔,回头望望躺床上的钝妖,一时间又有些失落,低下头去。

“美丽的女士看到下的脸竟这么失落,下好受伤呀。”

克罗帝亚上前,手指轻触结界,魔法阵波光流转地退开,他倾身朝钝妖周身一扫,挑起了细细的眉毛,“真是狼狈呀,殿下。”

阿茉坐一边紧张又小声地问:“克罗帝亚长老能让他醒过来吗?”

克罗帝亚回过头对阿茉一笑,又摇摇头,耸肩无奈道:“施术者用自己全身的血作为媒介下的毒咒,解掉并非容易。”

阿茉又低下小脑袋。

克克罗帝亚伸出一伸手指,转头对一旁笔直立着的赫俄西斯说:“是叫…莎珈吧,那个以前服侍F的血族。”

赫俄西斯俯首,“是。”

“虽然是被流放的,但毕竟也是奥赛德勒家族的女儿,以身上的血脉下的咒语约莫有些难办——用自己的生命换见上自己主一面的机会,还真是忠心呐,她估计也剩不了多少时间了罢。”

语气末了几分单薄嘲讽,阿茉抬起头,克罗帝亚依旧微笑着。

“莎珈…用自己的生命下的咒?”

“是,血咒。”克罗帝亚长袖一挥捻了个决,房间里的魔法阵更亮了,“下暂且遏制幻术和毒性的侵蚀,估摸得将大长老唤来再作打算,不过这般惊动了毕竟不是件好事儿,奥赛德勒家族究竟如何动作也说不清…”克罗帝亚笑眯眯地自言自语,“殿下还是一如既往不照顾自己呢,这样有趣的发展实是令心醉。”

阿茉抬头用大眼睛看着他问:“那现…能做些什么么?”

克罗帝亚走到门前的动作一停,回头眯眼瞧了瞧阿茉,笑着说:“F可是永远不会露出这般无助的表情的…”说了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如一只打盹的猫无意间扫到了自己的猎物,那么一瞬锐利的目光如针扎。

他意味深长一笑,身子完全转回来走向她,赫俄西斯立于一边面无表情。

阿茉一愣一愣的坐床边,双手搭膝盖上,克罗帝亚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托起她的右手,抬头用淡灰色的眼睛温和笑着注视她,方才那捕猎般的目光如同幻觉。

“下刚刚有了好主意。”

“…哎?”

克罗帝亚温柔笑着,“安茉小姐有多爱他?”

手被一个面貌清俊儒雅的男子握着,又被问道这种问题,阿茉脸红了,“长老您是什么意思?”

克罗帝亚淡笑着握住她的手指,“放弃自己生命——即便自己沦为躯壳,也愿意吗?”

******

第三天阿茉早上睡醒后,属于血族的白昼还没有到来,即便夜里也可隐约见到厚厚的云层覆盖天空,逼仄地透不出气来,沉沉的仿佛随时都是一场灰色风雨,扑头盖脸挥洒大地。

阿茉换了黑色的洋裙,裙摆长长的缀着黑色的花朵蕾丝,束腰公主袖,然后把一头金发扎起来,将自己打理了一番,她看着镜子中的女孩,因为不见光比以前更白了,秀气姣好的五官显示着青春年华的优越性,眼底轻微的青紫因此越发明显。

她去钝妖的房间看他,一夜过去他还是昨晚那个模样,长长的睫毛闭合着,她拿了本书坐床边看,一坐坐到了中午。

服侍她用餐的如今换了名女佣,规规矩矩的,推车进来时微微一怔,掩唇忍不住说道:“这条裙子…是爱芙小姐常穿的呢。”

阿茉听了也是一怔,犹豫了一会儿放下书站起来,“对不起,那…那去换掉好了…”

“不用,安茉小姐穿起来真的是十分美丽啊,”女佣将餐具和菜肴摆雕花楠木小桌上,看着阿茉赞叹道,“——简直就像爱芙小姐世嘛。”

阿茉听了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下午从王都来的医师又过来了一趟,无果,出门时那些血族的眼睛一双双落她的身上,意义不明,晚上屋内燃起了幽蓝色的灯光,据女佣说血族的灯光都是蓝色,只有阿茉那间房钝妖布置成了间的橘黄色灯光,饮食用餐也是特别准备。

阿茉坐床前,手穿过结界去摸钝妖的脸,下巴干干净净的,她又摸了摸,低下头亲了一口。

“睡美,就那么喜欢她啊,现都不醒来。”

没有回应她华美的卧室寂静无声,她嘿嘿笑了笑。

残酷的现实,与幸福的梦境,选哪一个?

克罗帝亚的话语至今耳边萦绕。

“如果是安茉小姐的话,也许可以破除这个幻术嘛,潜入殿下的意识带他回来。”克罗帝亚理了理自己的黑色衣袍,“虽然下前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被下窥探内心的话殿下一定会生气的,安茉小姐的话自然另当别论。”

“只不过沉溺过去的殿下忘记了,如果殿下幻境中F和之间选择了她,如果奥赛德勒家族那边已经施展了术法,F直接占据的躯体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而安茉小姐的自就会这样消失…换而言之,安茉小姐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

“除开这些,潜入意识的过程中丧失自被殿下的记忆所影响也是极为容易的,结果也是F苏醒,她的灵魂和的身体融合。”

“如果安茉小姐确信殿下足够爱您的话,不妨一试,下十分愿意帮助小姐潜灵,卖殿下这个情呢。”

她当时听了,脑袋里没有多少空间去思考,只是说让她想想。

“安茉小姐还是尽早决定的好,时间越长,即便是‘鸦’,身体也会越加虚弱。”

阿茉低头凝视男的睡颜,安静的好似死去一般,如果小爱能够回来,他根本不会犹豫的吧,她也明白自己是替代品。

她心里像是被凉水浸过一般。他说过他这一世只陪着她,那是骗的吧。

“…要看也看真实的小爱才对,梦里的有什么好看的?什么血族王牌啊冒牌货,弱爆了。”

阿茉先是伸手抚摸男的脸,然后用力掐了掐,她俯□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他胸口,她金色的小脑袋他胸前蹭了蹭,小声说:“把小爱还给,醒来好不好?”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闭上眼兀自将脸埋了下去。

“如果只要她,一定把她还给…”

******

蒙蒙烟雨山峦间笼罩一抹暗灰的轻纱。

视线越发昏暗,冷啸的风吹过她的发丝,阿茉抬起脸,克罗帝亚长老张开的琉璃结界流动着暗蓝色的浮光,雨水哗啦啦顺着结界屏障淌下,地面积上小小的水潭。庭院里的植物被雨珠拨打得摇摇曳曳,泛出翠绿洗过的光泽。

她依旧穿着黑色的蕾丝裙,站花园中间,手臂和脸颊上都用朱砂描上细细的符文。

管家立于一边,女佣替他打着伞,克罗帝亚也立于结界之中。

“最后一次了,不可以后悔了哦。”

克罗帝亚明知道回答依旧笑着。

阿茉抬头望望天空,雨珠细密地落下连成直线如撑开的伞,复又望望克罗帝亚轻声道:“开始吧。”

克罗帝亚缓缓走到她身边,递上一把镶嵌着鲜红宝石的银色短剑,雨天中泛着光芒。

“它与的灵魂意识同化,幻境中如果觉得情况不对,将剑刺进自己的身体用来脱身。”

阿茉接过剑,朝克罗帝亚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克罗帝亚眯眼笑了笑,注视她的脸一阵才轻声说:“有一位未婚妻。”

金发少女露出惊讶的神情后他继而补充:“婚礼上她被她心爱的男带走了。”

“…诶?”

“这样挺好,嫁给她也不会幸福。”克罗帝亚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银色身影,嘴角的弧度忍不住柔软了几分,笑道,“她是个傻乎乎的女孩,和安茉小姐几分相像——如果她是类会更加快乐一些罢。”

语毕,克罗帝亚后退几步,戴满戒指的十指张开,蓄起光亮。

阿茉脚下张开一张巨大的魔法阵,悠悠旋转,幽蓝色的光芒流转如灯冉冉于她周身升起,光亮越来越盛,阿茉感觉身子渐渐轻了,意识渐渐模糊,视野里的纯白光芒如同一只白色的大鸟飞翔远去。

等光芒如潮水从两边退开,面前画面渐渐清晰,阿茉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高空之中,脚下是大片墨绿的森林,匍匐于山峦间。

这里是…幻境?

喀拉喀拉。

一辆马车蜿蜒山道上驶向山林深处,阿茉低下头,它正朝森林高山间的那座雄伟而古老的城堡靠了过去。

马车颠簸,车里的少女拨开了车帘探出头,用一双莹润的湛蓝的双眸望着这些陌生葱郁的景色,金色的发丝随风飘扬。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小爱的过去章节了

不会太长,毕竟不是主要的,大致会讲清楚

大家想看哪些也可以跟我说

大家冒泡的话明天继续~~><

☆、44Chapter 44

她过了许多许多年,那些即便对血族而言也足够称得上漫长的时光后,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时他的脸。

爱芙原来是不叫爱芙的。

她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她接了“鸦”之位后被十三氏族大祭司赠与代号“F”后自己的名字就被其他同胞遗忘了,即便是战争中死去的家,生前的最后也是F之类这般的称呼。

关于接管“鸦”的名号,王都大将军甚是不满,甚至直接说“那般的小女孩都能够继承这般位置,血族暗部地下军队这是衰落了吗?她可以,厄罗娜还不是可以”。

——这里爱芙需要解释一下,厄罗娜是将军大弗洛罗迪斯的女儿,刚出生没有三个月,将军弗洛罗迪斯说话三句不离他女儿,十足的得瑟模样。

对此克罗帝亚的评论是:“能力无关外貌,这是血族里的常识。”

爱芙对此甚是满意,十三氏族长老中她最喜欢他。

爱芙灭掉狼族的一整个军队后下一个任务令她颇有微词,血帝陛下直下的密诏,不得不从。

******

暗青色的天空下,一切景致被蒙于尘埃之中。马车颠簸地行驶山道间,她托着腮靠着窗户,百无聊赖地拨开马车的车帘眺望着葱郁的山间景色。

这么偏僻的地方,到底住着谁呀。

等到了山上她都要坐晕了,马车一停,来给她带路的管家赫俄西斯下车然后打开门,请她下来。

下了车抬头一看,爱芙那混混沌沌的思绪立刻惊醒。

一座豪华宛如宫殿的巨大古老城堡矗立她面前,四周的树林波涛般将它围绕。城堡的墙壁窗棂间镶嵌着青灰色的兽首雕像,怒目圆睁栩栩如生,前庭大道花园两旁各十二座恶魔雕像,底座雕刻咒文法阵,最高级别的园林布置,皇室独享。

她穿着藏蓝色的刺绣呢子大衣睁大了眼睛,一头金发灰暗的天穹下熠熠散着光,忍不住感叹道。

“天,这明明就是座稍微缩小了一点的血帝皇宫嘛。”

这该死的有钱,她就算做了“鸦”薪水估计攒个几百年都说不准能买得起。念此爱芙望着眼前一大片前庭,叉起腰摊手道:“光这前头的花园,赫俄西斯,说咱们能驾马车进去么?从这大门到屋里走起来明明要半个钟头了好吗?这么大的前庭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黑色制服白色领结的老管家——赫俄西斯下车后走到对金发少女旁行了一礼,“血族皇家之地这等肮脏低劣的马车是不允许沾污半步的,请随老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