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瑜激灵回神,几乎连滚带爬的爬到太后面前,就差没有伸手来抱大腿了,哭泣着说道:“太后娘娘明鉴,民女从不知道竟发生了这些事!民女不知秀儿为何竟会有这许多说辞,可民女真是无辜的,有许多事情民女亦是刚刚才知晓,请太后娘娘为民女主持公道!”

说着,她又转过头去看向那秀儿,凄然说道:“秀儿,你为何要这般污蔑我?莫不是谁将你给收买了,就是让你来陷害我的吗?”

“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我愿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卢氏忽然冲了出来,激动之下连太后当面也不顾便一把将秀儿揪了起来,咬牙说道:“你这贱婢真是好恶毒的心肠,瑜儿待你就如姐妹般,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你不就是怨恨我那次偷拿瑜儿的首饰被我撞见责罚这件事吗?你怨恨便冲着我来,为何要这般污蔑陷害她?”

沈思瑜满脸的惊诧,呆呆看着她十分的不敢置信,半饷喃喃道:“这是真的吗?我…我为何从不知道?”

一瞬间,这审讯又进入到了一个怪圈之中,此时沈仲文也朝太后下拜说道:“思瑜自小便是个心善的,即便是对府中下人都是亲善温和,从不曾与谁为难红脸,请太后娘娘定要查明此事还她一个清白。”

其他的谁的话都可以置之不理,然沈仲文开口,却是即便太后也不得不多加考虑,目光微闪,正要说什么,陈姨娘又扑了上来,跪地磕头道:“倩儿真是从不曾伤害二小姐,贱妾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太后娘娘饶恕了她,不要再让她蒙受这不白不冤!”

沈思曼始终站在太后的身旁将这些尽皆都看在眼里,除了刚才对太后的那一轻扯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动静,看到此刻便忽然敛了所有神色。

她能感觉得出太后娘娘确实对她很是喜欢,不过再喜欢也有个度,不可能如骨如肉般的亲昵,也不可能为了她而太过得罪了位高权重的一国之相,能为她的事特意出宫,亲自审讯已是十分宠爱,而现在沈仲文都几次为沈思瑜开口,太后也该有个思量。

风玄玥拢了拢袖子,目光从沈思曼的身上轻飘飘扫过,看到她淡然收敛的神情,眼眸清亮透彻,似早已将某些事情看了清楚,不由微感诧异,随后眨了下眼,若有所思。

“皇祖母去哪了?”延禧宫中,太子殿下探头到处张望,寻找着太后的踪迹。

他今日下了课堂之后便跑来了这里,因为听说十三叔每日傍晚都会进宫来,他前些天就想来了却一直被某些讨厌的家伙阻止,要他学那学不完的功课,今日可算是逮着空了,当即便跑了来。

可到了这里,不说十三叔是否进宫来了,就连皇祖母,怎么都不见影子了?

几个小太监弱弱的跟在他后头,却谁也不敢告诉他太后娘娘出宫了这件事,不然保不准这小祖宗也叫嚷着要出宫去了,那他们这些奴才可该如何是好?

太子爷就在延禧宫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转头阴测测盯着身后亦步亦影那几个奴才,道:“本宫问你们话呢,皇祖母去哪了?”

奴才们面面相觑,然后“呼啦啦”跪了一地。

太子爷于是眯眼,尚且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闪过一种类似于“智慧”的光芒,手指骚着下巴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莫不是皇祖母此刻不在宫中,出宫去玩儿了?”

一番审问纠缠之后,眼看着日头偏西离地不过几丈而已,太后娘娘终于开了尊口将此事下了最后定论。

沈思倩是被冤枉入狱,现无罪释放,然毕竟平白遭受了这许多委屈,可得怨左相没有仔细查明,定要加以补偿才行。沈仲文当即给出了承诺,往后定善待这个孩子,也为先前的冤枉而做了补偿。

沈思瑜被指认那许多罪名,然只凭这一个丫鬟的言语也不足以确定此事的真假,且说来还是个似乎有怨在心的丫鬟,这指控自当也是不成立的,然而无论如何,毕竟是她的丫鬟,也自己承认做了那些事情,她这个身为主子的也有御下不严管教不力之责,便罚闭门思过以小惩大诫。

此话一出,无论沈仲文还是卢氏以及沈思瑜自己,都是脸色放松了些,然后连下拜谢恩。

最后,太后将目光落到了那睁大眼用力咬着自己嘴唇的看她的秀儿身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哀家看你这般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家,却竟做出了那许多恶作事,实在是寒心,即便是将你斩首也并不为过,不过念在你痛失亲人,难免偏激,哀家便也从轻发落。你…”

“太后娘娘。”沈思曼忽然开口,说道,“虽然发生了那许多事情,但好歹我本身也并没太大的损伤,先前不过是不愿眼睁睁看着五妹妹遭受不白之冤才会请求太后娘娘主持公道,现在既然已经还了五妹妹清白,我也不想再追究此事,可否也放过了秀儿不责罚她?”

“这如何能成?虽然她尚未得逞,可她身为一个丫鬟,即便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心思也是不行的,更何况还真那般做了?”

沈思曼侧头看了秀儿一眼,她只直直的跪在那儿,脸上泪痕未干,神色却悲沧而绝望,还有在眼底浮动的深绝仇恨,沈思曼看着她,目光微闪了闪,然后朝太后轻轻弯下了腰,说道:“那可否请求太后娘娘,将她交给我来处置?”

太后在看着她,那目光充满着探究打量,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轻轻弯起眼角微笑了起来,很慈祥很亲善的模样,还抓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盈盈点头说道:“既然小曼你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便答应了你。”

“谢太后娘娘。”

“那你可能跟哀家说说,你打算要如何处置这大胆的丫鬟?”

“我想留她在身边。”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一变,尤其沈思瑜更倏然捏紧了手中秀帕,指节发白手背上隐有青筋浮现。

什么?她还想把这丫鬟留在身边?那岂不等于是将她留在左相府内?

她想做什么?

外面忽有嘈杂声,打破了这堂内诡异的气氛,卢氏怒而回头朝门外喝问:“外头是何人在喧哗?”

她话音未落,便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粉嫩尊华少年从门外直冲了进来,进门后还拿眼角瞥了瞥她,然后便直朝最上方的太后扑了过去,嘴上喊着:“皇祖母,您今日出宫为何都没有叫我一声?”

扑过去时眼角扫到了旁边那一抹光鲜身影,当即脚步一顿,方向一转就舍弃太后朝那边扑了过去,满脸的惊喜,喊着:“十三叔!”

风玄玥伸手,“啪”一下正好按在他的脑门上将他推在一臂之外,笑盈盈说道:“太子殿下您怎么出宫来了?这是私自出宫,还是得了圣意允许的?”

他扭着脖子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也不再扑过去,而是很那么回事的理了下因为奔跑而微有些凌乱的衣衫,哼唧着说道:“本宫乃堂堂太子殿下,一国储君,难道连想要出个宫都自己做主不得?”

“哦?这么说来,是私自出宫的了。”

他于是便鼻子一皱,眼珠子斜斜的一瞥,轻声哼唧着,似不满似心虚。

而他这眼珠子一瞥,就瞥到了站在太后旁边的沈思曼,那张粉嫩而俊美的小脸之上当即有恼怒划过,似乎还觉得额头隐隐刺痛了那么一下下,于是便这么斜眼瞥着她,又是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沈思曼看着他,则不过眉梢一动,随之便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好像已经忘记了她曾经一石头将一小小少年从屋顶砸落下来,或者没忘记当却忘记了那少年长的什么模样?

这太子殿下看着她这模样,不禁恼得很,还磨了磨牙,忽然伸手便指了过去,道:“你好大的胆子,为何见了本宫竟也不下跪行礼?”

沈思曼凉凉看着他,与这眼神相对,风太子不由得后颈微微感觉到一点凉意,然后他看到她弯了身,屈膝行礼道:“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他于是又洋洋得意了起来,那一点凉意也顷刻间消失不见再感觉不到,尽管她只是屈膝行礼这一点让他有点不满,不过不等他发难那边沈仲文也朝他拱手作揖,“臣,拜见太子殿下!”

左相行礼,他可不能无视之,忙暂且放弃沈思曼转身朝沈仲文还了礼,一本正经的说着:“左相大人有礼了!本宫今日贸然到访,有失礼仪,还望左相大人切勿见怪。”

“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您能驾临是臣求也求不来的事,臣只深感受宠若惊。”

听到这话,太子也表示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确实是很那么回事,很尊贵很优雅的感觉,真不愧是皇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太子殿下。

然后他目光淡淡的又从卢氏的身上扫过,刚才他进门时好像有听到此人对他呵斥来着。

卢氏被他看得不由一激灵,只觉得十分惶恐,忙跪了下来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她一跪,其他的所有人也都反应过来这竟然是金贵的太子殿下,也纷纷跟着下跪行礼,一时间跪拜声如潮,远远的传递了出去。

太子殿下十分傲娇的微微抬起了下巴,用鼻音哼着说道:“平身吧!”

风玄玥托着下巴看他,似乎觉得这般很是有趣,看到此刻便开了尊口,问道:“太子,你今日私自出宫,是来做什么的?”

他迅速回身,说道:“我本是听说十三叔你每日傍晚进宫,正巧今日有些空闲时辰便去了皇祖母宫中,谁知到了那儿竟发现皇祖母也不见了人影,询问时奴才们只顾着下跪而不敢告诉我皇祖母的去向,我便猜测着皇祖母定是出了宫。知道了这事,我想要再问出皇祖母的去向自不再是什么难事。”

“嗯?所以你是追着你皇祖母出来的?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要事?”

太子闻言一呆,干什么?

能干什么?他不过是一想到皇祖母出了宫,便也忍不住心痒难耐的好想出宫来玩玩,于是也就偷溜了出来,能有什么要事?

真要说什么要紧的事,那便是他出来的时候光只是应付那些该死的奴才们就花费了许多时间,真是太讨厌了!

他眼珠转在转,忽然一顿又一亮,随之便再次伸手指向了沈思曼,义正言辞的说道:“本宫是听闻皇祖母是和她一起出宫来的,便不禁有些不放心想要过来瞧瞧。这女子凶狠毒辣得很,极其的目中无人嚣张狂傲,若万一冲撞了皇祖母或者胆敢对皇祖母不尊不敬,可如何是好?”

沈思曼闻言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淡的从他额头扫过,他忽然又觉得额头有点疼,不由心头一缩,暗道这凶婆娘的眼神好可怕,就跟那刀剑似的如有实质,刺在身上森森的刺痛。

太后听着这话觉得新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沈思曼一眼,说道:“真是胡扯,你不过是想要趁此机会出宫来玩耍罢了。”

“哼!才不是!”

“这样?那…哀家出来也有些时辰,差不多该回宫了,太子也随我一同回宫吧。”

“呃?”

太后说着便站起来,沈思曼见状伸手去搀扶,随口问道:“您这么急着就要回宫了吗?”

她拍拍她的手,说道:“事情也差不多都了结了,哀家再留在这也没什么事,还不如趁早回宫去。”

“天色已不早,您不如留下用了晚膳之后再回宫,也不迟。”

太子的眼珠骨碌碌转着,闻言竟也意外的配合起了沈思曼,连点头说道:“皇祖母,您为了那么点小事辛苦出宫,理该被好好招待才对,哪里有连顿饭都不吃的就又回宫的道理?况且现在还是夕阳西斜,马上就要天黑了,正是晚膳的时辰。”

太后看他一眼,一言道破他的目的,道:“你是想趁机好在外面多玩会吧?”

他嘿嘿一笑,竟也不辩解,而是凑了上来拉着她的手,讨好的说道:“既然皇祖母明白,那您就遂了孙儿的这一点小愿望吧,孙儿这几天可是都有好好做功课,都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今日可算有了点空闲,又难得能出宫一趟,皇祖母您难道忍心看着孙儿失望吗?”

太后斜眼睨着他,然后笑着捏了捏他的粉嫩小脸,道:“你这小猴子,整天就知道玩耍,待会儿你父皇若怪罪,哀家可不会替你说好话!”

“啊,皇祖母您这是答应了?谢皇祖母,您真是这世上最好的祖母了!”

沈思曼站在边上淡然看着,心里却不禁暗衬,她似乎没说要请太子殿下吃饭吧?

003 合作开始

太后为太子而留下直到晚膳过后才回宫,而晚膳期间,太子各种不待见沈思曼,显然是深深的记恨着当日那一石头,那一石头落到脑袋上,可是害得他额头青紫肿胀了好多天,以至于他都没有脸出去见人了!

当然,也是拜这一点所赐,他这些天真的是待在皇宫里面,每天都把时间花费在了做功课上面,而不是想着玩耍。

可这并不能成为他能原谅沈思曼丝毫的原因,天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么的苦闷无聊,恨不得将这胆大妄为的婆娘抽筋拔骨。然这婆娘虽只是左相府的二小姐还不得左相喜爱,却偏偏被皇祖母十分中意欢喜,还是与十三叔有着婚约的未来王妃,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到了现在,她竟然还能是十三叔未过门的王妃?

而对于太子殿下的不待见,沈思曼其实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不跟他去计较,只顾着低头用餐,疏淡中也不失礼仪,直将太子殿下的挑衅为难给无视了。

今日,也是沈思曼自换了个人醒来之后,第一次与沈家的这些人一同用膳,气氛其实算不上好,但所幸也不算尴尬,平平淡淡的度了过去,没再发生点什么意外状况。

随后,太后带着太子在左相府上下的送别之下离开,回去了皇宫,沈思曼转身,却见某只骚包还斜斜的倚在门口石狮上,头顶灯笼的光芒投射下来,如轻纱薄雾般笼罩在他的身上,将他那月白衣袍蒙上了一层迷离艳色,再艳却也比不上他本人丝毫,这么看过去,只觉得他姣姣如头顶明月,璀璨若深海明珠,美艳而不可方物。

沈思曼看着都不由得目光微动,似有一瞬的朦胧,更不提另外那早将他惦记爱慕的如沈思瑜这些人,早已在他的神光之中神情迷醉,不能自已了。

不过对那一双双爱慕的眼神,睿王殿下却是连瞥都没有瞥一眼,而是那么斜倚在石狮旁,风采迤逦风情万种风华绝代的看着沈思曼,那眼神比日光明月都要更加的璀璨皎洁。

沈思曼瞥他一眼,眼眸中的朦胧不过是一闪而逝之后便又迅速恢复清明,然后若无其事的挪开视线转身朝左相府门内走了去。

风玄玥一番精心展现的美色被无视,这让他微微敛了笑转而化为满面的委屈失落,幽幽看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幽幽开了口,说道:“小曼曼,你难道都不送送本王?”

往前的脚步一顿,她轻盈转身看他,在他眼汪汪满脸期待中躬身福了福,漠然说一句:“恭送睿王殿下!”

然后又是没等到他回答,便径直站起又转身离开了。

风玄玥看着她,一喜一疑一怔一呆,最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内,他嘴角抽搐着,目光恨恨的。

左相府门外,包括沈仲文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这一幕表示震惊,沈仲文更是连忙上前向睿亲王为沈思曼的失礼而赔罪,风玄玥看着沈思曼消失,又转头来看了眼沈仲文,脸色阴沉十分不悦,冷哼了一声竟也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的。

沈仲文看着他转身翩然离去不由一怔,但也没有再出声挽留之类的,而是朝那个方向躬身,恭送睿亲王的离开,他身后,沈思瑜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恍惚爱慕到后来的嫉妒再到此刻的暗自窃喜,绝对沈思曼真是狂妄,竟那般不将睿王殿下放在眼里,这些好了,王爷定是生气,看她以后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们在门口恭送贵人们接连离开,却不知风玄玥在拐了个弯确定四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忽然纵身飞起,直接从墙头又翻进了旁边左相府之内,趁着黑夜轻松避开府内侍卫,朝着梦竹院飞掠而去。

沈思曼进左相府之内后并没有在前院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多作逗留,径直大步朝着梦竹院行走,有人正在屋里等候着她的召见,并在见到她终于出现的时候,“扑通”一声便朝她跪了下来。

“奴婢谢二小姐救命之恩!”

在此等候的,正是那秀儿。

沈思曼已迈入到门槛内的一只脚因此而微顿,然后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说道:“不必谢我,若非你正好能与我有利,我没那般好心会去救你。”

她以额头触地,泣声说道,“二小姐心思剔透,怕是早已清楚究竟是谁害了您,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从不敢妄图求得您原谅,只怨奴婢遇主不淑最终害了全家性命,还承蒙二小姐出手相救才能逃得一命,奴婢从今往后愿做牛做马来报答二小姐的恩情。”

沈思曼的表情依然是冷淡的,视线似漫不经心的从旁边闺房门口扫过,然后又看向她,说道:“你只需听从奶娘的安排,认真做事便成!”又看向旁边奶娘,道,“奶娘,交给你了!”

“是,小姐!”

尽管她其实也有点不明白小姐此举的用意,为何竟要留下这当初与沈思瑜狼狈为奸,出手算计她的贱婢,可小姐既然说要留下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毕竟现在的小姐已不同往日的那般软绵无主见。

所以她无异议的听命,而沈思曼不过这么简单吩咐了几句之后就进了闺房,对她似乎并没有十分的在意。

她进了房里,开门关门,阻挡了身后所有的视线,然后一人面对着夜色黑暗的房间,清冷的说了三个字:“出来吧。”

黑暗中似有白光一闪,有轻风拂面,她的面前就出现了某个即便是在黑暗中都比其他人要更加风采卓然的身影,一双灵眸微微反射着不知从哪里透过来的光,分外璀璨。

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彼此相距很近几乎呼吸可闻,他也仿似没有了刚才相府大门前的那一份幽怨愤恨,目光盈盈似柔和,还带着一点轻柔笑意,说道:“小曼曼,你前两天说的那些我都已准备好,不知你何时有空过去看看能否够到你的要求?”

“明天。”

“好!”

他为她的爽快而感到高兴,这件事他刚才那么多人在场自不方便说,又寻不到单独相对的机会,他这才会又翻墙而入来说个清楚。

不过这事儿说好了,他却还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似乎并没打算要就此离开。

黑暗中沈思曼微皱了眉头,看着他问道:“你还有事?”

“倒没什么要紧的事了。”

“那还不走?”

“人家舍不得走嘛,想要更多的跟小曼曼在一起,即便不说话不靠近,只是看看你,也是好的。”

“我要睡了。”

“没事儿,你尽管睡吧,本王绝不会打搅到你。”

“有人在旁边盯着,我睡不着。”

“那不如我们一起说说话?”

沈思曼抬了下眼皮瞥他一眼,然后从他身旁绕过,朝那屏风后的大床走去,并在他也转身想要跟上的时候说道:“我若今晚不能好好睡觉,明日便会起不来,到时恐怕就不能去看王爷您想要我去检查试验的那些东西了。”

他欲要跟上的脚步戛然而止,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在黑暗中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桃花眼中泛起点点星光,然后只听他轻笑了一声,似脉脉含情的轻喃着说道:“想来今日来回多地奔波,你也定是累了,本王便不再打搅你休息了,好梦。”

然后如幽魂鬼魅,轻飘飘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沈二小姐的闺房之内。

沈思曼在屏风后转头,然后又回过去若无其事的宽衣解带,准备要上床睡觉了。

这时代没什么很吸引她的夜生活,她也没什么很要紧的事情需要去做,基本上也似入乡随俗的吃完晚饭就早早睡觉歇息了,尽管她依然时常的要睡到近午时才会起床。

第二日大早,她本是想要一如既往的睡到中午,却早早的就有人来无礼打搅,差点没将她连人带被子的一起给直接扛走了事。

她去了睿王府,不管是那无耻之人擅闯她闺房欲要将她连人带被一起扛走,还是她出门又一次前往睿王府,都没有一点惊动到左相府里的那些人,倒是奶娘对此似乎表示十分的欣慰和欢喜,还多次要求让小姐打扮得更好看更温雅更淑女些,被沈思曼一个冷眼直接逼挡了回去。

某人倒是很激动很兴奋很神采奕奕精神十足,不禁屈尊降贵一大早的亲自闯入二小姐闺房迎接,还委屈的坐起了他很是不喜欢的马车,并且不见丝毫不悦,到了睿王府之后更下马车后转身亲自伸手来扶,且笑容那叫一个暖洋洋情脉脉。

沈思曼低头看那摊开在她面前的爪子,又抬头瞥了那笑得跟花儿似的某王爷,一脚从马车内迈出,直接跳了下来。

“哎~”耳边是他幽幽的叹息,好像是为她竟然放弃如此一个与他亲热的机会而感到可惜,又似有点失落,还为她如此不闺秀的行为而深感叹息。

她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下了马车便直接无视身旁的某人,朝王府内走去。一进王府,她便忽然一怔,看着那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即便是她这般心性也不禁因吃惊而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人!

她站在大门口往里看,出现在她眼前的让便是密密麻麻的许多脑袋,此刻,那每一个脑袋都在仰着看她,并在看到她的时候皆都眼神大亮神情似乎很激动,纷纷身子往前倾一个探身略上前的姿势。

当然,若仅仅只是这些,还并不足以让沈思曼都惊讶。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那不知为何而展露出来的笑容实在是太…该用一个什么词来形容呢?邪恶?猥琐?不怀好意?好像都不对但都有那么点对,那是一种对某物有着强烈好奇心且企图心并正在努力靠近意图取得的笑容,笑得沈思曼都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便就在正大门口停下了脚步,看向他们的目光有了戒备之色。

“见过二小姐!”

府内众人纷纷行礼,目光灼热态度热情,人群也迅速从中间分成两边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些都是风玄玥身边最亲近的下属,也是当日值班间接见识到了那不知是什么东西但绝对可以肯定是沈二小姐所有的武器弄出来的破坏程度,并还知晓了她好像能做出更多的一群人,所以真的是想不热情都难!

此刻风玄玥从后面跟了上来,看到这架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朝沈思曼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小曼曼,咱进去再仔细商量。”

沈思曼忽视那让她都觉得不自在的太多灼热诡异目光,在风玄玥的亲自引路下朝着王府更深处走去,越往里人群也就逐渐减少,一直来到后院一出院墙前,她很快认出这是她前一次过来时所探查到的其中一处闲人勿进之地。

那天她被阻拦,今天却再无任何阻碍,风玄玥带着她长驱直入,然后她又看到了另外一群人。

这一群人,普遍粗壮,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叫做力量的气息,大部分人都只穿着无袖的粗布短卦,露出那肌肉虬髯的手臂,不必走近便能闻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铁腥味。而在他们之间,正摆放着一堆形状各异的铁块,也不知是做什么作用的。

风玄玥和沈思曼的出现,也让他们皆都转过了目光,并纷纷行礼。

简单的行礼客套之后,风玄玥伸手指向了那些铁块,转头对沈思曼说道:“这些便是我现在能拿出的最精炼坚韧的精铁,皆都是出自这几位师傅之手,你看看可有让你觉得满意的?”

他这一说,自也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沈思曼的身上,于是各自神情都十分精彩,显然是很不明白王爷为何竟会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来评判他们的手艺。

不过他们家王爷似乎时常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而且好像还真是从来也没见他真正做错过什么,所以尽管都十分的疑惑,但却没有一个因此而对沈思曼露出丝毫轻视之意,而是都看着她,目光中蕴含期待。

沈思曼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心中微动,面上则不显露任何声色,走到那放置各种铁块铁片的架子前面,一眼扫过然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