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时刻，”
谢敛昀池霁背对开口，节拍音准分毫不差：“渺小到配不上任何期望。”
所有声音灯光都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陷入末日般的黑暗寂静中。
紧接着杜比环绕声传来刚劲有力的心跳声。
停顿。起伏。
“可我还有无尽汗水，和钢铁铸成的心脏。”
停顿。起伏。
“它们将在下一场东风中——决绝盛放！”
激昂乐声骤然爆发，架子鼓好似疾风骤雨般引领者摇滚乐狂浪掀起，贝斯吉他键盘一众声响都好似挣脱铁牢盘旋而上的长翼白鹰，全场气氛瞬间再度仿佛被燎燃至最高处！
六个俊朗少年在旋转舞台上起舞同歌，抬臂扬腰力道又快又准，甚至在方位不断变化的露出更加享受野性笑容，将这全场的炽热空气都完全征服！
“堕暗尽数转为曜光，卑微终破茧成张扬——”
“还有谁记得我当初潦倒模样？！”
他们这一刻几乎连灵魂都链接在同一处，抬腿折腰锁舞摇摆如狂蛇，低中高歌声交错重合越燃越烫，听得全场所有人血液都为止沸腾。
观众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起来，两侧立柱的分数都在疯狂上涨。
“我，无名时刻，蜷在肮脏深巷。”
“我，今时今刻，成为你的信仰——”
在他们骤然停顿的那一秒钟，四面白雾银片喷薄而出，将舞台效果再度推升到更狂热的地步。
像飓风一样快，像闪电一样迅疾。
华丽奢靡至极的赤红龙牙花在他们的脚下盛放绽开，镭射光影分割空间黑白明暗，幻灯投影如万华镜剪碎山峦叠嶂，所有人都在扶摇而上的高音中呼喊他们的名字——
“CO！！RO！！NA！！！”
最后一秒结束时，票数是一千零三十二万票。
短短四分钟的表演里，CORONA全平台的粉丝数量在狂涨，专辑线上线下销量在狂涨，连SPF公司的预测股价都在跟着涨！！
“一，一千三十二万票？！”居中的女主持人已经无法控制语气，用几乎尖叫般的声音高声道：“CORONA的最终票数是一千零三十二万票！！”
“他们打破了《MUSI最强榜》的历史打歌记录！！”
“而且现场得票满分——是满分八百票！！”旁边的男主持人都快要破音了：“他们拿到了数据现场的双夺冠！！！可以预见今后将有极长时间的霸榜开始！！！！”
霍刃如梦初醒地握住身边梅笙遥和池霁的手，六个人对着四个方向反复鞠躬，台下的人还在用最高声调呼喊他们的名字——
“皇冠！！皇冠！！！”
“CORONA！！！我爱你们！！！！”
“第一，你们是第一！！”
“这绝对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生日礼物了。”梅笙遥小声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还有一天呢。”龙笳笑道：“哥请你吃提拉米苏，买个九寸的吃个爽。”
谢敛昀仰头叹息：“我要控糖我要控糖我要……”
三个主持人已经快步冲到了他们的面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再有几个小时就是笳笳和遥遥的生日了——提前祝你们生日快乐，也祝皇冠再创辉煌！！”
他们所有人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数据和成绩，主持人都在争着和他们每一个人祝福拥抱。
节目录制结束之后，姜叔在后台等他们。
霍刃一看到他，笑容压都压不住。
“瞧瞧你嘚瑟的那样子。”姜叔削他们的头：“今天晚上要坐红眼航班了，快点走，明天在时都还有代言品牌情人节活动要出席。”
“姜叔你都不高兴的吗？！”梅笙遥大声道：“我们拿了一千万票！！”
“没有。”姜叔板着脸道：“快点去卸妆。”
旁边副经纪人王叔幸灾乐祸道：“他刚才高兴地都蹦到茶几上了好吧？这辈子就没见过几次他高兴成这样。”
“闭上你的鸟嘴！！我说没有就没有！！”
再度离开电视大楼的时候，应援花墙都已经被落雪染成了一片白。
数百个粉丝还等在那里，激动的脸都红扑扑的。
他们齐齐拿着手机给少年们看热搜第一第二第三。
“你们是双夺冠！！皇冠永远牛逼！！！”
“哥哥们好强啊啊啊啊我爱你们！！！”
龙笳出门前把自己围巾卷到薄玦脖子上，双手扩成喇叭状：“早！点！回！家——”
数百个少男少女高声回他：“我！爱！你！们！”
薄玦跟着高声道：“记！得！喝！板！蓝！根！”
大伙儿狂笑着一起吼回去：“我！们！超！爱！你！们！”
霍刃带着所有成员再度签了一圈名字不断地说着谢谢，发现好多粉丝在外场等的时候顺路去附近买了新的羽绒服和帽子围巾。
“这身很配你，穿驼色很好看。”他笑着道。
粉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记得，捂着脸又开始尖叫：“啊啊啊霍神果然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们作别白川市的粉丝，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霍刃已经习惯这样被完全割裂的睡眠了。
都市白领和学生睡觉时间各不一样，但大部分都是完整而连贯的五到十小时睡眠。
而他们在非训练&拍摄时间里，只要出行程睡眠都是被割裂开的。
飞机，机场高速，化妆间空隙，往返保姆车上。
杂志采访的等待时间，和代言商吃饭前空出的短暂两小时。
凌晨断断续续睡三个小时，白天抽空片段睡三个小时，晚上可能要在写真集摄影棚里一直呆到后半夜，中场休息时间可以再睡一个小时。
“从飞机上再下来就是十四号了。”姜叔也记着这件事：“庆功生日宴还是要吃的，中午我请，吃什么你们挑。”
少年们欢呼一声，纷纷戴上耳罩眼罩，蜷在柔软椅子里歪头就一秒睡着，颈侧的细密汗珠都来不及擦干。
空姐们颇为可惜的拿着签名本悄悄看了他们一眼，还是贴心地把热饮准备好随时供他们取用。
再下飞机时，姜叔领着他们快步走出通道，举着手机不耐烦道：“两个小时而已给我打这么多电话搞什么？讨债还是要钱呢？”
霍刃记着外头太冷，示意助理把常备的防风外套拿过来给池霁又披上一层。
他们走到了接机口的边缘，VIP通道旁的粉丝同样挤得水泄不通。
“什——么？”
“你再说一遍？！！”
霍刃闻声抬起头，发现栏杆外不仅是粉丝数量众多，记者数量多到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
而且还有大批记者扛着设备从门外狂奔而来，仿佛生怕落下这一趟。
不对，有什么不对。
姜叔突然脸色一白，本能地就快步冲过去找梅笙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记者们把大小镜头对准那个睡意未消的少年，在疯狂拍摄的同时举着话筒尖锐提问：“梅笙遥，你对于你母亲闻枫在国外出轨男明星这件事你怎么看？！”
梅笙遥脸色一白，瞳孔收缩道：“你说什么？”
站在显眼位置，满脸得意洋洋的男记者大声吼出来：“你妈把你爸爸绿了——”
旁边甚至有人开始哄笑。
霍刃闪身挡在少年身前，用狠厉到极点的眼神剜记者一眼，快速按着遥遥肩膀把他带离这里。
池霁打着喷嚏脱下外套完全遮挡住梅笙遥的空白神情，其他三个哥哥挡在走廊外侧示意他们在内侧赶紧和姜叔往外走。
“梅笙遥，你爸爸下飞机时打电话跟你说了什么？！”
“坊间传闻闻枫在十年前就与该演员有过接触，他们两是否早就在一起了？？你小时候看到过什么吗？？”
“槽你妈——”姜叔大怒着咆哮回去：“对未成年人问这种问题你是个人吗？！”
迎接他的却是一长片高举的摄影摄像镜头，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般在争先恐后地等着拍下更多他的失态视频，明摆着希望姜恕再多骂几句。
姜恕脱下外套挡住侧面：“快走，不要听他们的声音。”
保镖和机场保安都在伸手阻拦试图翻越栏杆的失控记者，质问声问询声越来越大，把粉丝们的声音都完全淹没不见。
“梅笙遥请问你真的是你爸妈亲生的吗？？”
“请问你妈妈是不是早就和你爸离婚了？”
他们五个不约而同地同时加快脚步，少年神色仓皇的想要跟上他们，却踉跄着差点摔一跤。
霍刃抓紧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和池霁同时捂住他的耳朵，可外面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六个人在加速往外走，记者狗仔便如同移动的吸血牤般聚成一团追着他们嗡嗡作响。
“梅笙遥！回答我们的问题！”
“快说话啊！梅笙遥——”
第 58 章
他们一路冲上保姆车, 仿佛被丧尸包围的最后几个人类。
记者们拥挤在挡风玻璃和车窗旁，长排镜头抵在近处仿佛瞄准的□□。
薄玦第一时间把梅笙遥拉到最后一排抱紧裹好，其他人快速上车锁死车门, 姜叔反手就掏出一打口罩扔给他们每一个人。
CORONA以前出行是从来不戴口罩的。
他们自信于自己的表情管理, 每个人严苛到残酷的体重控制让五官常年保持无死角的瘦削精致，根本不需要那种赘余的东西进行这档。
可在这一秒，一二十人直接扑到挡风玻璃前面，用夜视镜头用强闪光灯照他们每个人的样子。
悲伤是错, 笑是错，麻木更是错。
只要镜头能捕捉到哪怕一个人的表情，都足够发到网上分分钟流量爆表。
路人们必然会一边谴责着狗仔毫无人性以获得心安, 一边点进新闻堪称贪婪的看每个人对这件丑闻的反应, 窥探明星们狼狈可怜的样子。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交易规则。
霍刃戴好口罩即刻转头去看最后一排的梅笙遥，少年被薄玦用毯子裹着抱紧, 仿佛没有呼吸的玩偶。
“操，”一向淡定的司机都被搞烦了，踩着油门道：“挡车也不怕被碾死？”
汽车发出嘶鸣声, 四五个记者仿佛被推动的方块般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这才恋恋不舍地转移到侧边继续拍姜恕的铁青脸色。
“开。”经纪人面无表情：“撞死了算我的。”
汽车马力再度加强，拥堵的记者终于被挤开一条路，甚至还有人在追着车跑, 用手敲完全避光的车窗。
大概在五分钟之后, 他们才甩掉随行追车的记者车，一路往SPF的方向开。
姜恕强灌了自己两口水把脑子冷静下来，开始接电话和拨电话。
他在寂静的车中快速示意SPF执行应急公关方案, 同时清理防守不同出口，确保不会有闲杂人等混进来偷拍。
“现在舆论情况怎么样？”
“媒体采访全部停, 今天白天的行程直接取消，不用录了。”
“三倍违约金直接从C卡上划，别跟老子废话。”
姜恕是挡在CORONA面前的墙。
他要应对来自公司高层的压力和询问，要控制网络舆论的发酵，被打乱的行程和活动安排也必须全部得到他的同意签字才算改变生效。
六个少年都没有开口，车窗外渐渐落下淋漓的雨，像是钢刀一样刮得玻璃窗满是伤痕。
“谁？裴如也——你没睡啊？”姜恕在听清楚声音时长松一口气：“怎么说？”
裴如也站在SPF行政楼的第十七层，正注视着公司戒严圈外挤满的记者车。
“SPF这边的调整和善后我来做。”他平静道：“小孩们交给你，这边我做完把决策和方向发到你邮箱，别的事全都往后放。”
“小孩给霍刃照顾，现在几个代言商都在勘测舆论风向，我得稳着他们。”姜恕粗着嗓子哑声道：“CORONA如果丢了这几个一线代言，趁势推墙的只会越来越多，这事不能让。”
“好，你稳住。”裴如也转身往回走：“我现在去开公关会议，你需要车接吗？”
“需要，在台鹤路交叉口等我。”
姜恕临上飞机时根本没想到三四点钟自己还要去跟代言方紧急谈判，揉着眉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霍刃，一扬眉毛道：“都听清楚了？”
“清楚。”
“队内的事交给你。”他朝着梅笙遥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同时确认裴如也那边司机发来的定位：“有什么事，我中午回来找你们确认过了再说。”
“你们暂时哪里都不要去。”
霍刃快速答应，汽车紧接着下了高速往旁边拐，在三岔路口停了半分钟。
姜恕下车时看着霍刃用手背敲了敲心口，眼神坚毅如下达使命的元帅。
“戒急用忍。”
霍刃本能地回了个同样动作。
您放心。
姜恕转身上了另一辆车往北城区方向去，霍刃则带着全队折返回SPF的宿舍楼。
司机熟门熟路的绕开记者车从隐蔽入口开了过去，先是自己跳下车确认电梯口没蹲着人才冲他们招手。
梅笙遥自上车起就在无声发抖，蜷在薄玦的怀里什么都没有说。
霍刃握紧他的手轻声道：“先上楼，遥遥，有什么事我们上楼再说。”
少年终于抬起头，脸上没有泪痕，只有绝望和恐惧，压抑着声音点了下头。
他们五个人把他包围在最中间，直到上了十七楼把三重门闸全部放下才仿佛逃离到了安全区。
霍刃把屋子里所有灯光都全部打开，池霁冲去给他们热牛奶，龙笳小心翼翼把梅笙遥的外套卸了下来，从兜里取出手机放到更远也更安全的位置。
“让我看一眼。”梅笙遥抬头看龙笳，红着眼睛道：“我现在开电视一样看得到。”
“别看。”谢敛昀把遥控器扔给龙笳，后者稳稳接住，连同手机一块藏进玻璃柜里：“现在看这些——”
“她做了什么？！”梅笙遥这辈子第一次说话时带着怒意：“她不是天天都在国外拍戏吗？她不是忙到连我爸的电话都不接吗？！！”
薄玦快速使了个眼色，让霍刃和龙笳去房间商讨对策。
“我在这守着遥遥，你们先把行李放好。”
霍刃推着他们两的行李箱进了龙笳房间，反手关了门开微博查情况。
“不用查了。”龙笳冷声道：“我刚才路上全部都看清楚了。”
闻枫出轨了一个三线男演员。
他们本来在两年前合作的时候就被传过举止过于亲密，但刚好梅衡过去探班打破流言，也没有什么有说服力的清晰照片能作为证据，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就在今天他们坐上飞机关掉后不久，闻枫在布拉格城的小巷里搂着那个男演员拥抱舌吻接近三分钟，而且两人距离剧组取景地有八公里之远。
爆出照片的是新成立不久的狗仔组织，显然是奔着一战成名而不是勒索巨款去的，拍下图的第一时间就把清晰度拉满锐化后发到网上，还有打着公司水印的视频同期发布。
“怎么安慰？说那些话有用吗？”龙笳压着火气道：“梅笙遥开演唱会录节目她一次电话都没有打过，今天这种时候还捅亲儿子一刀——”
“哥，我们先稳住遥遥。”霍刃比他更清醒：“他短时间内没法平静情绪，我们今天晚上陪着他，都别回房休息，也不用强行让他忘记这些转移注意力。”
出了这么大事情，没有人能说放就放。
龙笳会意点头，和他一起把被褥枕头往外搬。
这边梅笙遥靠在薄玦身边一言不发，看见他们重新回来的时候神情才终于有变化。
“哥。”他哑声道：“我满十七了，你们不用陪我睡觉。”
“是团建，不是陪你。”谢敛昀早就把客厅拖干净又用抹布擦了一遍，拉着梅笙遥往这边走：“外头在下暴雨还在打雷，咱睡不着可以看着闪电讲点鬼故事。”
他们把被子相继铺好，哄着梅笙遥去洗澡换衣服，围在一起给他吹头发。
梅笙遥低着头帮薄玦绾头发，他握着顺滑柔软的长发怔了许久，听着吹风机的嗡嗡声有些走神。
“我在想，”他哑声道：“是不是我当初没有做对的选择。”
如果当初……
“遥遥。”霍刃突然开口了：“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我爸第一次动手打我妈的时候，第二天就跪下来求她原谅，说自己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这是霍刃第一次提自己的家庭。
梅笙遥和其他几个人同时抬头看向他，一时间忘了刚才的话题是什么。
他们出身富贵，从小都被保护在空气纯净的温室里，连饥寒都很少感受过。
“第二次再动手的时候，他用的是晾衣架。”霍刃关了吹风机，用梳子帮他理顺碎发:“我妈妈回了娘家，他就冲回去自扇耳光，对所有人哭着说会一辈子对我们好。”
“……后来呢？”梅笙遥下意识道。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以及无数次。”
“我妈被他打到胃出血，住院回来接着打。”
霍刃说这些话时表情平静，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