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天,他们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许多闲话,具体什么,大抵也记不清了。

但在很久很久以后,当他们每每想起那天的太阳,总能各自回味,各自微笑。

第三十六局:策马扬鞭(上)

天已大亮。

早餐不算丰盛,倒是塞外特有的羊奶喝着别有几分情趣,叶长流本是心满意足,可当某人递来账簿时眼角仍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这无赖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忘占人便宜啊。

谢留宵穿了一套窄袖短羊皮衣,系上腰带,边哼着歌边给马做整理。

叶长流半倚在门边,遥望方圆数十里绿草茵茵,不觉皱起了眉头——别说帐篷了,连一个牧民半只羊都没能看见,怪不得这视野开阔过了头,“谢留宵,这儿就这一顶帐篷,你是独居动物么?”

谢留宵道:“因为这儿的人都很热心。”

叶长流疑惑的望着他,“有什么必然联系?”

“所以,他们,尤其是小姑娘看到受伤的你,一定愿意无偿帮助你直到你脚伤痊愈,”谢留宵略一沉吟,“这样,我就没法赚你便宜了啊。”

“…”叶长流忍住揍人的冲动,“你救了我之后,还单独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搭个帐篷?”

谢留宵眯眼笑,“我聪明吧。”

聪你哥的明!

“你就呆在这儿吧,帐内还剩吃的,晚上我会回来。”谢留宵骑上马背,朝叶长流挥挥手,“那么…”

叶长流打断说:“你我共乘一骑,带我出去转转吧。”

谢留宵挑挑眉。

“若你是不答应,我便不还你钱。”

谢留宵脸色微变,“你可是签了账的,白纸黑字…”

“可惜谢公子不知何谓人心险恶啊,你怎知我一定叫叶长流呢?说不定我叫张长流李长流什么的…”叶长流笑意吟吟,“再说,我会很多字体,尤其是我的名字,隶书、狂草…你奈我何?”

谢留宵指尖乱颤,直嚷:“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叶长流很开心地点头:“好说好说,彼此彼此。”

最终,信奉财神的谢留宵还是把人给捎上了。叶长流腿脚不便,在马上不好控制身体平衡,索性紧紧揪住谢留宵腰侧的衣服,一副“你若骑得太快顶多拉你下马”的架势,谢留宵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甩开钱罐子这个念头。

高远的天穹下,这匹赤马如离弦之箭从山下一路狂奔,翻飞的四蹄掀起纷扬的烟尘,衬着马上青年英姿飒爽,风采翩翩。草原上不时闪过帐篷,有牧民挤奶放牧,他们会脱下毡帽朝这儿打招呼,这种时候,谢留宵总是挥舞马鞭,兴奋地大声吆喝。

叶长流嘴里叼着草枝,望著前方山脉延绵,道:“那是苍狼山吧。”

谢留宵点头道:“山地的南边是赤尔乌族的地界,这儿而主要是由哈克族统领。”

叶长流吐出嘴里的草枝,望著前方渐渐出现的羊群,淡淡道:“我听说南部这儿原有许多部族,自从极地迁来胡人,乌族就趁机招揽壮大势力,吞并各个部族,哈克族亦是被步步紧逼到苍狼山下的吧。”

谢留宵唔了一声,“弱肉强食,无可厚非。”

“可是,乌族若要保持他们草原霸主的地位,就必要先统一南方,又怎会放任哈克族守着大片的草地安然度日呢?”叶长流道:“据闻三年前这儿有一场大战,乌族蓄谋已久的突击,竟反让哈克族打个大败,消耗了不少青壮力量,这才有了如今的太平日子。”

“喔,”谢留宵晃了晃脖子,“有这么回事。”

“实力很悬殊啊,你可知哈克族为何能够取胜?”

“我说,”谢留宵转头瞪了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莫非你是乌族派来的细作?”

叶长流哎呀一声,拱手笑道:“谢公子真是目光如炬,在下佩服佩服。”

谢留宵不理他,继续策马扬鞭,朝山上奔去。

风声呼呼,从他们耳边刮过,两人迎风向前,发丝飞扬,只觉畅快淋漓,不过多时,便见到一个旷阔的牧场横亘在草原之上。

叶长流神情微微一振。

这座牧场大抵分为内外两部,内围是牧场,羊群涌涌,马头攒动,只用简单的木栅栏围成,面积之大足有方圆十里;外围则有高墙所挡,北边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加上南面朝阳向河,是天然的屏障,绝佳的牧场胜地。

叶长流知道,草原是马背上的天下,对草原人来说,大浪淘沙,唯有勇气和武力才能培育出真正的勇士;同样的,不论是草地、食物亦或是女人,都可以靠武力掳获,所以通常,牧场都是由部族族长所持,而中原的大多商团之所以不敢在草原自设牧场,因为他们承担不起随时被抢夺的风险。

只是,当他们的马畅通无阻的奔入牧场,当牧场内的人都恭敬的朝谢留宵颔胸行礼,叶长流不禁嘴角一抽:“喂,这牧场该不会是你的吧?”

谢留宵不以为然地道:“是又如何?”

“你、你…”叶长流睁大了眼,直嚷道:“你既有这么大的牧场,又何必斤斤计较那点小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谢留宵道:“我若是不斤斤计较小钱,又何来这么大牧场?”

叶长流暗骂了几声,谢留宵充耳不闻,提缰放缓马速,在一栋石楼门前停下,但见一个身穿北疆服饰的孩童上前几步,恭谨的道:“爹。”

叶长流一呆:“你儿子?”

“领养的,同是沦落天涯中原人。”谢留宵跳下马,摸了摸那孩童的脑袋,“那是客人。”

那孩童规规矩矩地鞠躬道:“客人好。”

叶长流吃力的爬下马,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的右脚着力,邯郸学步般挪到孩童跟前,“小孩儿生的倒俊,多大岁数?叫什么?”

“十岁了,我叫水水。”

谢留宵舒展了一下胳膊,问道:“云雨呢?”

水水答道:“他去镇上换干粮。”

谢留宵见叶长流艰难的倚着马背而站,对水水道:“客人腿脚不便。”

水水点点头,一溜烟朝楼内跑去,叶长流问:“云雨是谁?”

“也是我养子。”

“喔?你倒是个善人,”叶长流笑道,“居然一收收了俩。”

“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谢留宵惋惜道:“本来还有一个女娃叫巫山,后来被她爹娘寻了回去,那孩子可招人喜爱的。”

叶长流唔了一声,想着方才的对话,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反应了半天终于无奈的道:“巫山?云雨?喂…水水该不会叫曾水吧…”

谢留宵有些惊讶,“诶?你怎么知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叶长流扶额,这么诡异的名字果然只有谢留宵这种脑子长歪的人才能想得出来啊。

“留宵安答!”

一个足蹬牛皮靴,腰挎弯月刀,面上留著一把粗鲁胡子的男子大步流星走来,谢留宵欣喜上前,与他默契的捶了两下肩,笑道:“好个札牙都!你可算回来了!”

“这回随父汗绕过呼伦贝尔到了东部,嘿,你可不知,那北国碧玉,可比我们这儿漂亮多了!对了,这次还带回一批胡马,过会儿你也去看看,喜欢的话就拿走两匹!”札牙都满脸是兴奋的笑容,眼球一转,便看到了叶长流,看了一眼,开始仔细打量起来,爽朗笑道:“这位兄弟生的好生俊朗,是打哪儿来的?”

叶长流不觉为这笑声感染,指了指谢留宵,道:“在下叶长流,他捡来的。”

札牙都哈哈大笑,冲上前用力拍了拍他臂膀,“你和留宵一点都没有中原人的繁文缛节,真有意思,我很喜欢!”

叶长流被他拍的险些摔倒,亦笑道:“你们…北疆人力气和传说中的一样大,我压力很大。”

札牙都闻言又笑了起来,“你这脚是怎么了?也是摔着了?”

“嗯…也?”

札牙都笑道:“当年留宵来的时候,也是摔断了腿,成日拄着个拐杖一瘸一拐的…喏,就是那个。”

叶长流撇回头,恰见水水捧着两条拐杖一蹦一跳跑来,双手奉上,谢留宵脸上微红,恼羞成怒道:“谁让你把这个搬出来的。”

水水委屈道:“是你说…客人腿脚不灵的。”

叶长流笑吟吟接过,那拐杖是由良好的原木特制而成,撑着腋窝的地方捆着厚厚的棉条,拄起来十分舒服,他十分受用来来回回几下,道:“不想谢公子如此善解人意,在下心领心领。”

札牙都长长吐了口气:“虽说留宵看去弱不禁风…”

谢留宵打断:“我这是玉树临风…”

“不过,”札牙都无视,“若论骑射,他在咱们哈克族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哎,留宵,再过几日便是赛马节了,你可得好好准备,咱们俩兄弟合作,决不能再让乌族那群家伙夺走金章。”

谢留宵漫不经心的帮马喂草,“又来了。”

叶长流问道:“你们这个赛马节,是各族部落都来参加的吗?”

札牙都道:“不错,这可是咱们北疆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到场,除了摔跤、攀岩、比武之外,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赛马了。”

叶长流点了点头,赛马节自然赛马是重头戏,“这比赛又是个什么赛法?”

“单单是赛马就要分三场,第一场是短途冲刺,第二场是长途越野,两场名列前茅的再参加第三场骑射赛一决胜负…怎么,叶兄弟也想参加?”

叶长流连连摆手,“那岂非要拄着拐棍上赛马场,我可不想被载入你们北疆赛马史册上。”

札牙都笑着拉着他的手,道:“既是如此,就随我们去练习场,也好看看我们留宵玉树临风的飒爽英姿!”

谢留宵满脸通红:“札牙都!”

第三十六局:策马扬鞭(下)(新)

许是过几日便是赛马节,草原上已成为了帐篷的海洋,四处插满彩旗,随处可见四面八方涌来的马队,无不鲜衣怒马,盛装而来。

原野上,赛道一览无遗。除了起点到终点搭建的各种木头障碍物,两边插着的草环箭靶亦十分惹人注目。

叶长流把玩着拐棍,问道:“这是怎么个比法?”

札牙都在马背上系好箭筒,一个翻身上马,笑道:“且看我们演练一次。”言罢朝不远处遛马谢留宵的挥了挥手,二人一夹马腹,朝赛道乘风而去。

水水搬了两张凳子和叶长流两人一大一小坐在赛场外围围观。

高远的长空下,那策马疾驰的两人试弩射弓,仰射俯射,箭无虚发。叶长流看了一会儿,已是了然,两边木雕箭靶所中羽箭竟是相互对应,想来这骑射比得除了骑术与箭术,更需参赛者配合默契,否则即便两人技艺精熟,亦难取胜。只是草原上的人大多擅于骑射之术,谢留宵又有什么过人之处,非要他一个外族人代表哈克族…

“砰砰”两声,羽箭同入靶心,叶长流望着那绽开条条裂缝得箭靶,怔然道:“双箭齐发…”

即便是不善于骑射的人都知晓,双箭齐发比之一箭双雕难度更甚,除了技艺更需要天生的感知,谢留宵有这本事,中靶的机会多人一倍,那么即便札牙都偶有失手,亦不会轻易落败…

“我爹厉害吧。”水水转过头,神情骄傲,“他刚来的时候,连马都不会骑呢。”

“天赋异禀。”叶长流略一沉吟,喃喃道:“他是三年前来的,三年前…北疆大战,哈克族大胜…”

水水注意力集中在远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什么?”

“没什么。”叶长流支着拐棍动了动脚,眸色幽深,语调很轻,“看他们玩得那么尽兴,忽然希望…能够尽快好起来啊。”

接下来几日,谢留宵每天一大早都会随札牙都策马骑射,他们总先在草原上奔驰一段,或是心血来潮跑上几十里地,朝阳耀射下,那奔跑的英姿俨然已成了哈克族的风景。

叶长流便常常一个人拄着拐杖闲逛,他听不懂当地的语言,也不常和太多的人交流,偶尔会有草原的小姑娘大着胆子给他送花,倒也微红着脸收下。

到了夜里,处处篝火,欢歌笑语久久回荡在星空之上。叶长流虽也感染了他们的喜气,大多时间还是独处,不过,即使是逗逗他头顶上的小鸟,嘴角亦会轻轻勾起。

比方此时。

水水正和一个叫木拓的孩童玩摔跤,以及,他已经被摔倒三次了。

摔跤靠的是体魄和反映,水水灵活有余,身形却过于瘦弱,越比只会输的越惨。叶长流正琢磨着要不要去阻止他这傻帽的蛮劲,谢留宵忽然挽起袖子,一本正经地对木拓的父亲道:“让娃们先歇歇,我们比试比试。”

叶长流翻了个白眼,拜托诶,就你这身板和那么彪悍的人比摔跤,没事找摔是吧。

果然不出所料的被撂倒数次,不过,在第五还是第六次的时候,谢留宵竟扳回一局。他一身狼狈一鼻子灰的拍着水水的肩,笑道:“只要有恒心有毅力,没什么不可能的。”

叶长流这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只一人挑了个寂静的角落,平躺在草丛中看星星。谢留宵见了,撩开袍子坐在他身旁,嘴角咬着草枝,“你似乎不喜欢这儿的人打交道啊…”

叶长流不置可否的挑挑眉。

谢留宵道:“还看我威猛如斯,嫉妒了?”

“你塞给人家的那串铜钱叮当作响,太明显了。”

“你不懂,”谢留宵看了他一眼,“这是为了教水水奋发进取永不言败…”

叶长流打断:“行行,你说的都对,我说不过你。”

谢留宵见他这般服软,反倒噗嗤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方悠悠道:“你现在不用拐杖都走的好好的,过几日便要离开了吧。”

叶长流哈了一声,“怎么,舍不得?”

谢留宵难得的没有反讥,他伸了个懒腰,双手枕着后脑勺躺下,轻飘飘地道:“赛马节玩的尽兴点吧。”

叶长流略略一怔,随即略略勾起嘴角:“好。”

山水云雾,凛然壮重。

赛马节的第一个上午是十分隆重的祭神仪式。

所有参加者都虔诚的双手合十,高声诵告,场面十分震撼。

仪式过后,首先进行的是短程赛马,人们随意站在赛道旁为各自的部族呐喊助威,笑声不绝于耳。

短途赛马更多比拼的是赛马的威猛,一眼望去,以哈克族与乌族最为神勇。叶长流多瞅了几眼,便知哈克族的赛马乃是谢氏马场的神骏,但看谢留宵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果不其然,这第一场比赛哈克族轻而易举取得胜利。

赢了比赛后,谢留宵随札牙都他们狂喝烂饮,肆意张扬,倒惹得乌族频频侧目,甚至有人见叶长流揣着酒壶从那个阵营踱出来,眼神的杀气险些戳穿了他,叶长流连连摆手直到自己不是哈克族人,只是来围观的。

第二日的比赛是长途越野性质的障碍赛,大抵是搭一些横栏为坎,最快的速度越过沟渠斜坡,这种考验骑术的活显然不是哈克族的强项,乌族毫无悬念的夺魁。

叶长流围观整场赛事都没发现谢留宵与札牙都的身影,一想便知他们压根就没打算过赢过这场,定是把精力放在第三场赛事上,遂撇着嘴角捧着酒壶的跑去看其他赛事,摇摇晃晃的模样倒不知是因为脚伤未愈还是醉了。

天高气爽,艳阳铺展,耀得天如美玉云似水。

赛马节的重头戏,自然是第三日的骑射赛,赛道未开,就见万众人身着盛装,站得漫山遍野,气氛渲染的很是浓烈。

大概是要亲自上阵,谢留宵一大早便爬起身试衣裳,最终选了件哈克族特有的骑马装,青衣绣鸿雁,衬着他那漂亮的面孔相得益彰。叶长流见他抚着袖口沾沾自喜了半天,不声不响的投去鄙视的目光,谢留宵恍若未觉,只道:“我这般像不像戏文里说的那种青衫客?放浪形骸点点忧郁…”

“是浪荡不堪层层悲哀。”

谢留宵愉快地笑着,“好说好说。”

两人步行到马棚时,水水已经备好了上等的赤马,云雨正认真的给马鬓被编成条条辫子,叶长流走近细瞧,不觉啧啧两声,“别再编了,这是头公马,再编下去它会哭的。”

云雨是北疆当地的孩童,听不懂中原话,继续若无其事的编辫子,谢留宵哈哈大笑,摸了摸水水的脑袋,问道:“扎牙都呢?”

“他定一早就过去准备啦,哪像公子磨磨蹭蹭的。”

谢留宵用指尖弹了弹手中的弓弦,“这叫厚积薄发。”

浅草绿茵的赛道两侧,金鼓大张,数名身着骑马装的鼓手执木槌,用尽全力鼓击,将赛事气氛渲染的华彩热烈。

依据前两场比赛的名次进入决赛的五支队伍实力不俗,随着响箭射向长空,第一支参赛队伍扬鞭催马,箭去如风,方一上场便引发草原上的吆喝欢呼。

叶长流专注的看了一会儿,转头道:“看来你们胜算还是蛮大…呃,怎么了?”谢留宵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找不到扎牙都啊…”叶长流皱眉道:“不会吧?马上就轮到你们了。”

这时一名哈克族人火急火燎的跑来,惊慌失措的和谢留宵说了一堆话,但见他神色愈发凝重,叶长流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留宵道:“扎牙都昨夜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现下还在昏迷当中。”

叶长流挑眉,“这么巧?”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谢留宵视线在不远处扫了一下,对哈克族青年说了什么,那青年连连点点头,飞快跑开,叶长流瞟了他一眼,“你要临时找人与你上场?”

“别无他法。”

场中欢呼再起,乌族参赛者两人双箭齐齐入靶,竞逐激烈,叶长流拂了拂袖,“乌族的实力…便算是扎牙都能上场,都未必能赢…”

谢留宵眸光微凝。

叶长流淡淡道:“不过是一场比赛,便是输了又有什么打紧?”

“你可知,最终拔得头筹的部族,可以获得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