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希迈从脖颈上扯下玉佩,他摩挲了一会,将玉佩递给李竹:“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块玉,它也很适合你。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李竹讷讷地看着他,不知该不该接。
陈觐冷眼观瞧着。
宁希迈看了看陈觐,微微笑道:“我想以陈大公子的胸襟应该不会拒绝一个以后再无机会相见的朋友的好意吧?”
陈觐意味深长地说道:“拜你们所赐,我的胸襟已经撑得够大了。”
“哈哈。 ”宁希迈笑了两声。
他抚摸着手中碧汪汪的玉佩,眼中似带有无限的怀念和感伤:“我祖母曾说过,这块玉中镶嵌的有三生石的角料。它有时会把有缘人的灵魂吸走,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陈觐蓦地想起了什么,他劈手夺过玉佩:“谢了,在下代内人收下。”
宁希迈的脸上流露出得逞的笑意。
陈觐起身道:“京城不是你们的久留之地,事办完了,速速离开吧。据我估计,你的人头应该值万两黄金。”
宁希迈道:“我们今夜就离开。”
“很好。”陈觐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拉着李竹便要离开。李竹站着不动,陈觐转头问道:“怎么,你还不舍得离开?”
蔡青趁机说道:“天色将晚,不如二位留下一起吃顿便饭吧。”
第168章 误会
蔡青趁机留饭,陈觐冷淡拒绝。蔡青看向李竹,李竹想了想也委婉拒绝了。这两人已经这样了,同桌吃饭简直是找罪受。
蔡青脸上有些失望,他又道:“那好吧,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可能吓着你了。”
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一个知书达理、略带腼腆的少年。
两人刚走了几步,只听蔡青说道:“等一等,我有些东西要送你们二位。”
陈觐头也没回,语气生硬地说道:“可以。——只要你别把自己送来就行。”
蔡青有些尴尬地笑道:“陈大公子,你何苦这样?”
李竹也用眼神制止陈觐,陈觐却视而不见,他继续说道:“方才的那番话,虽是做戏给别人看,但那些话也是我想说的。你无事好好揣摩吧。”
说罢,他拉着李竹大步离开。
李竹连扭头的机会都没有。回到别庄时,福嫂已经在摆饭了。饭桌上都是庄子上产的新鲜时蔬,菜品清淡。李竹胃口不佳,只是随便吃了一点。
福嫂看看李竹的神色,有心讨好两人,便一脸喜色地问道:“会不会大少夫人也和二少夫人一样,有喜了?”
陈觐的嘴角逸出一缕古怪的笑意,道:“借你吉言,应该快了。”
李竹一脸平静,冲福嫂笑笑:“天热,苦夏。”
福嫂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这才成亲半年,大少夫人别急。”
两人都没接话。
晚饭后,青枫进来禀报说,宁希迈他们已经趁着天黑启程了。李竹这才知道,他们当日连同眼线带刺客一共一百多人,在这几次刺杀行动,损伤殆尽。这些眼线平时就隐身在酒楼、青楼、客栈甚至贩夫走卒当中。
陈觐轻声喟叹道:“也该走了。”
李竹端坐不语,心头有些怅然,同时又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或许这是宁希迈最好的结局。这应该是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晚饭后,天色仍未全黑,太阳虽然已经下山,但余热未尽。大地像一只巨大的蒸笼似的,散发着烘人的热气。
不久,蔡青托人送来了一篮子新鲜瓜果。陈觐看也没看就让人收下了。
他今日似乎有些烦躁,便起身说道:“走,我们到外面走走。”
“好。”李竹答应着陪他出来。
庄子外面便是一片树林,林间有几条白石小径,道路有是石桌石凳供人休憩。
两人默默走着。陈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的步子时快时慢,有时还要故意停下来等等李竹。
他突然问道:“家里让你觉得压抑是吗?”
李竹忙答道:“不,没有。你家人对我…很好。”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好得出乎我的意料。”
陈觐道:“出乎意料吗?或许是因为你没报希望吧。”李竹蓦然察觉到他的声音里含着苦涩的意味。她转脸看向他。他的脸隐在黄昏的暮色里,什么也看不清。
李竹的心头不禁生出一缕愧疚,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陈觐道:“我怕的不是麻烦。”
李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怕什么?”
陈觐转过脸看看她,又扭过脸,望着远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怕什么?”
李竹张张嘴,想回答,又一时组织不好精确的语言。
李竹当晚睡眠不佳,次日头痛得愈发厉害。
福嫂得知后,忙说道:“大少夫人这种病症可用偏方试试。听说以前老鹰的脑子能治头风。”
李竹忙道:“那太残忍了。也许过些日子便好了。”
“鹰的脑子?”陈觐又重复一句。
福嫂忙说是。
当天上午,蔡家的仆人先是来借整理菜园的农具,然后蔡青又遣人送来一些野味和野菜。忠叔也让人回了一些小礼。两家也算是熟悉了,仆人时不时互通有无。
陈觐对此视而不见。这两日,他不看兵书,在看水利方面的书。
一日,他看着书,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堵不如疏。”
说完这句话,他就跟李竹说有事要出门。
一连数日,陈觐都是早出晚归。
李竹仍跟以前一样,早饭前晚饭后都会到树林里走上一圈。
这天早晨,陈觐一早出门,李竹又来到树林里散步,她一走进林子,便看见了蔡青的身影。
“阿青。”李竹脚步轻快地迎上去。
“阿竹。”蔡青的声音微微发着颤。
他的目光钉在了李竹脸上,再不肯移开片刻。
他的眼里含着热切、痛楚的渴望。
“我终于能单独见到你了。”他轻声说道。
“姓宁的安全出了京城。”蔡青似乎有些紧张,先用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开了头。
李竹低声答道:“我听说了。”
蔡青苦笑:“也对,他的消息比我还灵。”
李竹一时该如何接话。
蔡青停了片刻,又说道:“阿竹,我可能要进翰林书画院。”
李竹一脸惊喜:“真的吗?恭喜你。”
蔡青端详着她的笑颜,顺着这个话头继续往下说道:“阿竹,你知道我画技的进步全赖于你?”
李竹不解地看着他。
蔡青微微一笑,解释道:“在船上的日子十分难熬,起初我一点也不适应。”
李竹不禁叹道:“真是苦了你。”
“不过,还好,我可以画画,我一得空就画家乡的大河、芦苇荡、荷塘,画得最多的是你。”
他的话不自觉地引起了李竹心中的伤感和惆怅。
蔡青缓缓地走向她,他用那双灼热的眸子看着李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阿竹,那晚的事…如我前日所说,我宁愿姓宁的都冲我来…这种事以后再不也会发生,——我再也不会让他发生!”
李竹忙安抚他道:“阿青,你听我说,这事我真的不在乎了。你也放下吧。”
越成长她就越理解命运的无奈,说实话,假如有人让她和在男友和父亲(自然不是她这世的父亲)之间选择一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普通人一辈子也遇不到这种机会。也只有宁希迈那种人才想得出这种伎俩。
蔡青的声音愈发激动,他急切地说道:“我不想再为自己辩解,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辈子来弥补。”
李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后退一步道,“阿青,我现在已经嫁给陈觐了。”
“可是他趁你昏迷不醒时娶了你! ”
李竹连忙打断他:“他是为了更好的照顾我,那时,谁也不知道我究竟多久才能醒来,他为了说服他的家人付出了很大代价…”
蔡青哑声说道:“我明白,都怪我来得太迟。”
李竹摇摇头,正欲开口。
却听蔡青又接着说道:“阿竹,你喜欢的根本不这是他这样的。你对他…根本没有感情。”
蔡青的眸着闪烁着异样的亮光:
“阿竹,我们还有机会,你跟他合离。我不在乎这个…”
这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流露出一抹自嘲,“阿竹,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家人现在不会再反对我们了。我的继父对我毕恭毕敬,我的弟妹跟我不停地道 歉。我的母亲对我嘘寒问暖。”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凄凉而复杂:“钱真是个好东西。我现在彻底明白了。我之前一直渴望的亲情,还有我费尽心思想解决的问 题,因为它的出现,一切部迎刃而解。”
李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她总觉得这现在的蔡青身上发生了一些她暂时看不清的变化。她更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蔡青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了。
他连忙辩白道:“阿竹,我承认我是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可是我无论对别人如何改变,在你面前,我仍跟以前一样,我一直是你想要的那个阿青。”
“阿竹,我们之间的障碍全都没了。”他喃喃轻语着,他的双眸晶亮,脸颊因为搅动变得绯红,他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越抱越紧,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李竹拼命挣扎,试图挣脱开来。
突然,她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69章 醒悟(修)
陈觐的身影在林中一闪而过。
李竹心中大惊,她用尽力气推开蔡青,追逐着那个身影飞快地跑过去。
陈觐走得极快,像是有什么在追着他似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的耽搁,回到别庄,跨上拴在门外绿杨树上的马飞驰而去。
等李竹气喘吁吁地追到门口时,他已经走远了。
李竹扶着树干喘着气,一想到他那急急的步伐,想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她的心里就不由得刺痛起来。
青枫和青松二人闻声从院里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张了张嘴,只好说道:“大少夫人,要用早膳吗?”
李竹渐渐冷静下来,她抬起头对青枫说道:“你去牵匹快马,我要去找他。”
青枫摇摇头:“少夫人,您追不上少爷的。”李竹有些颓然。
青松也在旁边劝道:“…少夫人,您且安心等待吧。大少爷可能有急事要办。”
就在这时,蔡青也追上来了。他看着李竹,翕动着嘴唇,似乎不知该说哪句话好。
李竹此时心乱如麻,她转过身道:“蔡大哥,今日家中有事,改日再招待你。”
说罢,她便进了院子。
蔡青在她身后发出低低的、带着痛楚的呼唤:“阿竹…”李竹脚步一顿,随即一咬牙,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现在,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李竹这一想就是一天,她没吃早饭,午饭在福嫂和雪香的力劝下勉强扒拉了几口。
青枫和青松二人出去寻找陈觐了。
从上午开始天气便越来越闷热。午饭过后,时隐时现在的太阳终于彻底消失,天空阴沉得可怕,满天里像张着灰蒙蒙的幔帐,李竹的心就如这天气压抑而阴沉。
须臾,天空黑云滚滚,雷声隐隐。接着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
雨像在发泄着什么不满似的,越下越大,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白昼变成了黑夜,地上小河横流。
李竹担忧着陈觐,也不知道青枫他们找到他没有?
担忧的不止是她,福嫂忠叔他们也在念叨。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到黄昏时分,雨势才渐渐小了。
这时候蔡家一个仆人过来问候。忠叔像往常一样接待了他。
天快擦黑时,青枫青松两人牵着两匹疲倦不堪的马,踏着泥水狼狈不堪地回来了。
李竹看只有他们两人,心倏地一沉。
“少夫人,小的们把周围都寻遍了,没看见大少爷,也许,他回府去了。”
回府去了吗?李竹默然不语。
忠叔也道:“有这个可能,少夫人不必挂虑,明日再让青枫回府看看。”
李竹一想也只得如此。
李竹应付地吃了几口晚饭,便上床歇息。
大雨过后,天气凉爽许多。
她拥着薄被在黑暗中发呆。不知怎地,她觉得这床格外空旷。
不知过了多久,李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很快地,她又被几声炸雷给惊喜了。雷声过后便是大雨,这雨似乎比白天时还要暴烈。雨珠霹雳啪啦地砸在屋顶上,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次日清晨,李竹一起床,雪香就告诉她说,青松一早就冒雨回府去了。
李竹的心放下一半,他一定是回去了。等见着他,她要好好解释一番。
上午时,蔡青送来了几条鲜鱼,说是在前面的河里捉到的。
他在客厅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儿,旁边有由忠叔相陪。李竹一直呆在屋里没出去。
他们所有的人都以为陈觐回府去了。但当青松回来时,他们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陈觐没有回府,也没有到附近的亲朋家!他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下众人都蒙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一位附近的乡民说看见他下雨前骑着马进山了。
大雨稍稍停了一会,又开始下了起来。
这一下便没有再停。附近的不少田地被淹,前方的小河也满了。更有人说,山洪爆发了。
别庄的人心急如焚,青枫青松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进山去找。
忠叔年纪最大,表现得也最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