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梦庚心说一百个你也不够他们俩砍的,嘴上却说:“此二人难及义父万一,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接得住义父的囚龙棒。”

朱常汇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将手中的囚龙棒轻轻一甩,旁边八个侍卫赶紧接住,装作很吃力的样子将这两根毛重才十来斤的囚龙棒抬了下去,朱常汇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就商量一下退敌的策略。”

从银安殿出来,左梦庚觉得自己的头很晕,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帮人的不对劲,从宁王到他手下的文武百官,再到寻常士兵马夫,似乎每个人都存在精神上的问题,起初还感觉不到,可是随着刘子光大军的到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没有人认真去考虑怎么退敌,反而都在商讨退敌以后的事情,怎么收编十万降军,怎么安排刘子光的位置,是让他当大太保呢,还是当十三太保,还有诸如打下湖广之后如何分官的问题,这八字连半撇都没有呢,他们这帮人就开始想这些遥远的事情,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左梦庚咬一咬自己的舌头,疼的,自己还清醒,没疯,那就对了,是他们疯了,整个宁王府的人都疯了,原来素有赛孟尝之称的宁王就是这个德行啊,怪不得当初父亲左良玉一直不愿吞并江西,原来是觉得吞并与否没什么大关系,还不如放着养肥呢,反正想取江西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宁王朱常汇今年不过三十八岁,算得上是壮年之身,他父王死得早,母妃又不怎么管他,所以小时候凉药吃多了,伤了脑子,有轻微的妄想狂和分裂症,但是症状很不明显,旁人反而觉得他很有性格。

朱常汇从年轻时候就开始仿效古人,广招门客,不管是文的武的,吃斋的念佛的,行商的走镖的,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在王府混碗饭吃,所以他很多年前就有了赛孟尝的称号,这些年下来,也确实收了一些有真本领的门客,在那段举国混乱的日子里,帮着他逐步控制了江西,后来这批有才干的人渐渐被那些阿谀奉承之辈挤了出去,从王府侍卫到幕僚,从江西巡抚到下面州县主官,大部分都被这些人把持住,他们哄骗宁王,榨取钱财,每个人都捞的钵满盆满的。

当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宁王的表现和常人是一样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寻常人好强一点,他的毛笔字写的很好,诗词也能勉强做几首,骑马射箭玩囚龙棒更是不在话下,在那帮马屁精幕僚的吹嘘下,他觉得自己不光是个能站善战的武将,运筹帷幄的帅才,还是个诗画双绝的大才子,所以亲笔做了很多的诗词山水画挂在滕王阁里,久而久之,这样的吹捧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

总之,江西是在一个半疯子的领导之下,左梦庚已经渐渐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始再次考虑自己的后路。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六章 大战五梅山

朝廷大军压境,宁王不愿坐以待毙,命手下文臣写了一篇气贯长虹的檄文,声讨了朝中奸臣,决定在南昌起兵,诛东林,清君侧,宁王朱常汇自封为天下讨逆兵马大元帅,手下一干文臣武将各有封赏,左梦庚也正式得到了镇北将军的印信,并且赐了他宁王府十二太保玉麒麟的花名,连坐骑都赏了,是一匹所谓的“无角麒麟兽”。

檄文在南昌全城张贴,“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宁王十万大军军心振奋,连老天似乎都激动起来,一连下了几天的雨的天空终于晴朗,拨云间日,仿佛预示着宁王靖难大业的成功。

宁王调集了南昌附近的五万大军,号称十五万之众,西进抵御刘子光,朱常汇穿了他的招牌盔甲,背后还插了八杆护背旗,如同唱戏的行头,大摇大摆骑着他的照夜狮子金睛兽走在队伍的前列,一杆三丈高的大纛上绣着天下讨逆兵马大元帅的字样,而且毫不避讳的用了皇帝才能使用的明黄色。

宁王的身后是他的十二个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的年轻人,每个人的盔甲服装乃至兵器战马都各不相同,有戴雁翅熟铜盔的,有戴束发紫金冠的,有穿仿唐明光铠的,有罩着西域式样锁子甲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什么凤翅鎏金镗,八棱梅花亮银锤,五钩神飞亮银枪,虎头锫棱金装锏,点钢丈八蛇矛枪,这十二个人都是宁王的义子,被称之为十二太保,左梦庚就是新近收的第十二太保,他胯下骑着一匹杂毛战马,得胜钩上挂着一对空心铜锤,很无奈的跟着那十一个兄弟不停对着围观的百姓们挥手致意,其实心里别扭死了,虽说自己当年在湖广也是少帅身份,可是哪象现在这样丢人现眼啊,就像草台班子养的大马猴一样。

宁王却不这么认为,此刻他的自我感觉相当良好,不停将自己握着马鞭的手从猩红里披风下面伸出来向百姓致意,这些们都是被地保敲锣从家里赶出来看大军开拔的,事先都教过台词的,看见王爷的大纛过来,只管跪下磕头,山呼千岁。宁王看到民心如此凝聚,感到非常欣慰,踌躇满志望着天边的红日,似乎看到了自己登基坐殿的那一天,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太保们对干爹一惊一咋的行为已经习惯了,没人觉得奇怪,反而一个个嘎嘎的陪笑着,左梦庚无奈,只好也跟着干笑了两声。

大军开出南昌,晓行夜宿朝西进发,斥候探马撒开了前出三十里侦查,左翼右翼护着中军,粮草辎重在后面十里的地方缓缓前进,看起来行军极有章法,这也难怪,宁王好武,没事就喜欢带着人马出来狩猎演习,这片地方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大军一个白天才走了五十里,然后扎下营寨,宁王虽然是个妄想狂,但真实本领还是有的,硬盘扎的很有讲究,背靠山坡,靠近水源,寨墙用车辆围成,外面插了很多削尖的竹子木签,三座大营彼此照应,首尾相顾,看到这些,左梦庚一直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一点。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宁王居然带了几个戏子在营中,吃罢了晚饭就摆开戏台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宁王还亲自穿了行头上台客串了一回霸王别姬,诸将围在台下连声叫好,左梦庚哭笑不得,这哪里是行军打仗啊,简直是野营踏青来了。

此时刘子光的大军已经前进到武宁以东的五梅山,抢占了制高点等候着宁王的大军,这座山连绵二十里,海拔三百丈,是一座优良的天然屏障,可叹宁王所部对这一带虽然熟悉,却因为行军缓慢没有抢占到制高点。

宁王军的先锋部队在试图通过五梅山的时候遭到了伏击,三千人的部队被居高临下的火炮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残兵迅速回撤,领军的先锋官大太保找到宁王哭诉,说敌军实在凶猛,能用树干粗的铁筒子施放烈火杀人,他们虽然拼死杀敌,拼掉了敌人一万多人但是依然落败,宁王指示中军停止前进,左右翼向中心靠拢,派出斥候侦查敌情。

斥候远远的看见五梅山下有朝廷的旗号,便飞马回来禀报,宁王听说已经接敌,非常兴奋,下令就地扎下大营,准备作战。

晚饭以后,左梦庚刚想躺下休息,忽然中军旗牌官前来传令,让左部全副武装到营寨左边的树林里设伏,说今夜敌人必来偷营,左梦庚赶紧穿戴起盔甲,带着本部人马按照王爷的神机妙算来到小树林埋伏,进了林子一看,原来其他各营的人马也到了,大家齐声赞叹宁王技高一筹,已经算出刘子光会半夜劫营,今夜一战必然大胜。

五梅山上,刘子光拿着双筒高倍千里镜正观察着宁王军的动向,看到他们成群结队的出来跑进旁边的树林,奇怪的说道:“这些家伙搞什么幺蛾子呢。”

钟副将也举起千里镜观察,看了半天道:“许是宁王以为咱们要去劫营吧,这么早就开始埋伏人马了。”

刘子光冷笑道:“我看他是三国演义看多了,派出斥候监视他们,咱们今夜好好休息,以逸待劳,明天给他点颜色看看。”

次日清晨,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埋伏在树林里的宁王军终于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一夜设伏除了一身蚊虫叮咬的疙瘩什么也都收获,左梦庚哭笑不得,打着哈欠回到营房,火头军们刚开始埋锅做饭,山上的敌军就冲下来了,宁王点了一万人马出营列阵,其余人马饱餐战饭以后等候军令,很不幸,左梦庚所部由于战斗力比较强,也被划归出战部队的行列。

左梦庚满头满脸的大包,空着肚子,拿着自己根本不会玩的空心铜锤,带着同样一帮怨声载道的部下跟着宁王的大队开出营寨,在空地上摆了个莫名其妙的八门金锁阵,等候着对面朝廷军队的挑战。

刘子光带了三千人马出来,其他两千多人留做预备队,他的兵少,只是简单的排成狭长的方形,两军隔着大约两百步,不用千里镜就能看见对面那帮穿着穿戴五花八门的大将。

刘子光所部军容严整,红衫团士兵内穿红色战袍,外罩西班牙式胸甲,带虾尾盔,壮丁们穿黑色松江布缝制的军装,关键部位有铁甲防护,军官和士兵的服装完全相同,只是铁盔上带着醒目的红色盔樱,胸前带着日月星的军衔标志。反观宁王的军队,一万人马就有四五种颜色,左梦庚的军队自不用说,宁王自己的嫡系就有红蓝白黑黄五种颜色的号衣,盔甲更是多种多样,看起来就像是五国联军。

宁王的大纛下面,一帮大将威风凛凛的跨在马上,时不时矜持的举起单筒千里镜向对面瞄上一眼,这群人里面除了十二太保之外,还有一些打扮怪异的老道、和尚、老太婆、侏儒等异人,一个个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看来是宁王高薪聘来的世外高人。

宁王是个讲究的人,虽然人马比对面多出一倍,但是并没有立即掩杀过去,因为那样实在太没意思了,按照规矩应该双方派出大将单挑,互有胜负之后刘子光亲自出马和宁王单挑,然后被宁王生擒,这样才是宁王心中最完美的战斗。

三通鼓罢,宁王派了一将纵马出阵,将讨逆檄文念了一遍,劝告对方放下兵器弃暗投明,对方当然是大加斥责,这个过场走完了以后,宁王示意手下大太保出阵,这是一位年轻的将军,手拿一杆凤翅鎏金镗,骑一匹绰号西方小白龙的白马,从宁王阵中冲出,很潇洒的在两军阵前勒住战马,战马前蹄高高抬起,仰天嘶鸣,那小将单手持着凤翅鎏金镗指着刘子光这边大喝:“呔!哪个有胆来战你家小爷。”

刘子光说:“呸,什么德行,谁去办了他。”

钟副将道:“末将去提他的人头来。”说完将腋下火铳的击锤扳开,又塞回枪套,提了大刀就纵马冲出。

两军同时开始为战将擂鼓助威,震天的杀声中,钟寿勇快速接近了那个小将,小将看对面来人穿的盔甲和寻常士兵差不多,顿时心生轻敌之心,傲然道:“来将通名,本太保镗下不死无名之鬼。”

钟寿勇冷笑一声:“受死吧你。”说着抽出火铳对着他扣动扳机,可是居然瞎火了,好在四连发火铳属于转膛枪,接着再扣就能发射下一颗子弹,可是人家太保也不是傻子啊,看见他拿出奇怪暗器自然起了提防之心,抄起手边的圆盾就挡,子弹打在盾牌上砸出一个凹坑,可是并没打穿盾牌,那太保已经猛夹马腹赶了上来,单手论起鎏金镗就砸了下来。

距离过近,钟寿勇来不及提防,眼看着沉重的鎏金镗砸过来只能弃了短铳,双手握住大刀抵挡,鎏金镗打在纯铁的刀杆上,震得他手腕发麻,看来这宁王手下还是有些能打的角色滴。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七章 刀枪不入

千万不要以为钟寿勇只会玩炸药,耍火铳火炮,论起刀枪上的功夫也绝不含糊,就凭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两百斤的体重,两条车轴粗细的胳膊,就是用拳头砸都能把人砸死,他掌中一杆纯铁打造的长刀足有五十斤重,论起来也够人喝一壶的。

大太保是宁王手下很有蛮力的一员猛将,不过他这两膀子力气在钟副将面前还不够看,钟寿勇暴喝一声,将长刀向上一抬,挡开了鎏金镗,顺势一刀劈过去,大太保奋力相迎,依然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连人带马后退几步,钟寿勇暴风骤雨般的又是一阵乱刀劈过去,大太保手忙脚乱的抵挡,凤翅鎏金镗被砸的杆都快断了,每一刀下来都震得他虎口发麻,连心脏都跟着乱震,接连劈了十几刀,大太保还在机械的举着镗抵抗,哪知道钟副将忽然换招,长刀横扫出去,一刀就将大太保胸前开了天窗,鱼鳞甲的叶片漫天飞舞,鲜血激射出去,人当场就不行了。

钟寿勇从容的跳下马来,将长刀插在地上,拔出佩剑割下大太保的人头,系在自己马脖子上,然后翻身上马,提刀高呼:“还有谁不服!”

宁王微微色变,回顾自己剩下的十一个干儿子,这些青年们一个个眼露惧色,畏缩不前,左梦庚更是缩到了最后面,腹诽道:“打什么打啊,一万人直接冲上去不就拉倒了么。”可是宁王是个完美主义者,没有在单挑中获得胜利他是不满足的,于是在他的亲自点名下,三太保和四太保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三人再次战成一团,钟寿勇面对两名强敌毫无惧色,一阵金铁交鸣之后,两位太保又被斩落马下。

这回宁王撑不住了,本想亲自出阵,可是又觉得自己身份太过尊崇不能轻易出马,他回顾众将道:“哪个替本王斩了那黑大个,封侯赐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宁王阵中窜出一个赤膊的大和尚,手舞镔铁禅杖,大叫道:“洒家愿往。”宁王定睛一看,原来是麾下的不戒和尚,这家伙身高八尺,一身黑油油的腱子肉,胸前浓密的护心毛,看样子威猛异常,不在敌将之下,宁王点点头,满意的说:“就看法师的了。”

不戒和尚纵马向前,也不搭话,径直挥动禅杖来取钟寿勇,钟寿勇举刀相迎,战了几回合就知道这秃驴的功夫确实很高,力气也大,想要取胜是很难的事情,他这边打的吃力,刘子光那边自然看的清楚,刘子光唯恐钟寿勇有失,让人取过一杆精度极佳的加长管火铳,在半山腰上瞄准那和尚放了一响,可怜大和尚一身武功却被颗小小的铳子掀下马来,好在射程太远,不戒和尚又皮糙肉厚,终于没有当场毙命,连滚带爬的逃回了本阵,钟寿勇也不追赶,继续骂阵。

一连败了四阵,宁王的脸拉得像个驴头,幕僚们也苦劝不能再和敌人单挑了,必须用优势兵力解决问题,宁王想了想,终于下令擂鼓出击。

刘子光早就等着宁王的进攻呢,看着他的八门金锁阵缓缓向前推进着,刘子光身旁的技术兵不停的报告着方位,为炮兵指引着方向,十门大炮发射的开花弹在八门金锁阵上空炸开,宁王军人马皆惊,战马不受约束的乱跑,士兵们也抱头鼠窜,效死营的火铳兵排在第一列,他们冷静的端起火铳进行着三段击,后面的壮丁弓箭手们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拉满了长弓,朝着天空仰射,宁王军在火炮、火铳和弓箭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哪还有进攻的能力,纷纷回撤回大营,刘子光也不派兵追赶,鸣金收兵不提。

宁王终于见识到传说中犀利的朝廷火器,略微有些忙乱,在中军大帐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如何对敌,左梦庚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宁王用木板加上沙土包御敌,能防火铳炮子,可是宁王那帮谋士却对左梦庚的建议嗤之以鼻,他们不会容许一个外来人抢了风头,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建议宁王搜集黑狗血和粪便,在阵前大撒,自然能破了对方的“妖法”。宁王沉思半晌,居然点头称是,这让左梦庚欲哭无泪,跟着这样的人混,简直就是一条路走到黑啊。

洒狗血也就算了,可是又有一位高人跳出来献计,此人头戴五岳冠,身穿德罗,雪白的五绺胡须飘在胸前,手拿一根浮尘,潇洒的一甩,说道:“无量天尊,贫道有一策献于王爷,必然能大破敌军的奇门妖法,比那劳什子的黑狗血管用的多。”

宁王看见此人发言,顿时欣喜万分,道:“黄石真人有何良策,快快献于本王。”

被称作黄石真人的老道神神秘秘地取出几张黄表纸,上面画着天书一般的符号,道:“用贫道的符烧水喝,能刀枪不入,何惧妖法。”看众人半信半疑,他唤过来两个膘肥体壮的道童,把黄表纸烧成了灰让他们喝下,然后让他俩当众表演,两人用一根双头都带枪尖的小花枪互相顶住脖子角力,枪杆都顶弯的也没事。

“好!”宁王带头鼓掌叫好,文武众将也欣喜万分,齐声赞美,这回连左梦庚都有些迷惑了,难不成这符水真有此奇效?

次日出战,黄石真人在阵前摆起香案,披头散发狂舞一番后念念有词,刚开始是低声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高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拿起毛笔,蘸上朱砂,一拍香案,黄表纸被震起,老道就这样凌空在纸上胡乱画了几道,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画了些什么,但是动作够酷够炫就行了。

画完了符,黄石道人拿起桃木剑串起这几张黄表纸,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黄表纸竟然燃烧起来,火越烧越旺,看的众人目瞪口呆,然后老道将剑一挥,火球径直飞入准备好的水缸。

“好了,大王可令士兵喝了此水,袒胸露腹直上阵前,漫说刀枪弓箭,就是那声音如雷的奇门妖法也奈何不得。”黄石道人自信满满的说。

宁王深信不疑,令麾下二太保带领的刀斧营出阵,每人喝一口仙水然后直接冲击敌阵,这一营士兵是宁王军中精锐,士兵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他们甩了盔甲,扒了战袍,露出黑油油的光脊梁,拿着瓢轮番服用仙水,黄石道人捋着胡须在一旁观看,目光不时和宁王对视一下,两人便都浮现出自信而矜持的微笑。

刀斧营有一千人,可是符水只有一缸,百十个士兵喝过来水缸就见底了,无奈只好让士兵将随身水囊里的水倒进水缸再次稀释了饮用,就这样武装出了一千名刀枪不入的金刚战士,他们个个袒胸露背,头盔也不戴,举着刀斧气势汹汹的向对面敌阵走去。

对面半山腰,刘子光放下千里镜说道:“宁王失心疯了不成,两军阵前弄什么光猪秀。”

钟副将道:“大帅您没看见那个牛鼻子作法了吗,好像是弄了什么仙水给当兵的喝,狗日的以为自己是姜子牙啊,我这就一炮炸了他的香坛。”

刘子光道:“我倒想见识一下这所谓的法术,传令下去,等敌人进入射程就开火。”

二太保仗着自己的身份多喝了两瓢仙水,自以为已经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他脱了衣服拎着两把板斧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后面走着一大群同样彪悍的赤膊大汉,个个都是手拎大刀斧钺,神情愉悦,意气风发,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下肆无忌惮的走着,仿佛不是走在危机四伏的两军阵前,而是自家的庭院里。

二太保是山野村夫出身,力大无比,性格粗野,智商却不是很高,在宁王的这些干儿子里面混的不大好,这回干爹让他带队主攻,分明是将一个大功拱手送给他,绕是二太保智力不高也知道自己就要青云直上了,心情的愉悦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歌喉,就这样边走边唱起来: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二太保当年在山上放羊的时候经常引吭高歌,嗓子绝对不是盖的,两军数万人都能听见他高亢有力的歌声,他身后那一千名刀斧手也被歌声感染了,不时的齐声唱出:“嘿呀依儿呀唉嘿唉嘿依儿呀”来给他伴奏和音。

对面,效死营的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这也忒牛逼了吧,光着脊梁往枪口上撞,这样反常的行为让久经沙场的他们也不免心中打鼓,至于后面那些壮丁们就更害怕了,拿着刀枪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要不是严酷训练下养成没有号令不许乱动的习惯,说不定已经有人丢了兵器撒腿逃跑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八章 黄石真人

随着那群赤膊大汉的逼近,山歌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亢,效死营的一个新兵由于过分的紧张而扣动的扳机,枪声响起,带动了身边几个同样紧张的士兵一同开火,军官不得已,只好下令全体开火,一阵白烟顿时笼罩了阵地,士兵们开始了按部就班的装弹、射击,可是此时敌人才刚刚进入有效射程。

二太保走在队伍的最前列,正在畅快的放歌之时,忽然感到头皮一疼,伸手一摸,是一个小血洞,鲜血不停的往外冒,可是一点都不疼,其他走在第一排的赤膊大汉们也有许多人中弹,但都没有倒下,顶多是踉跄了一下,火铳的打击并没有给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前排那百十个喝过仙水的大汉怒吼一声,开始拔足狂奔。

这边众人看到敌军居然打不死,顿时慌张起来,壮丁弓箭手们也早早的把箭射了出去,可是那些箭射在敌人身上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这些人好像一点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身上到处流血还是不停的往前冲,连山坡上的刘子光都吃惊的合不拢嘴:“有点意思啊,还真是刀枪不入呢。”对面宁王欣喜的看了看黄石真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黄石真人矜持的一甩拂尘,朗声念道:“无量天尊,此战必胜矣。”然后坐在小推车上开始闭目养神,这位老道的座驾是一辆人力推动的四轮车,酷似当年诸葛亮乘坐的专车,平时由他那两个分别叫做清风明月的道童推着前进,颇有武侯遗风。

刘子光发现部队有些慌神,赶紧命令大炮开火,如果这帮人连大炮都不怕的话,那可就真麻烦了。十门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弹横飞出去扫倒了一片人,腥风血雨一片,效死营士兵们才将悬着的心放下:狗日的原来也能死啊。二太保等人已经红了眼停不住了,舞着斧头嘶喊着冲过来,眼看越来越近,火铳来不及装填子弹,效死营众人在军官的口令下摘下腰上挂的手榴弹,点燃后扔了出去,一连串的爆炸响起,赤膊大汉们这回是真歇菜了,残肢满天飞,血肉到处撒,可是刀斧营的士兵们依旧疯狂的往前冲,直到第一波次的百十个人全部死在阵前,宁王才发现形势不对,急忙鸣金收兵,刀斧营仓皇后撤,但依然被大炮轰死了不少人。

“道长,这是为何?”眼看到手的胜利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飞了,宁王感到非常痛心和不解。

黄石真人也有些纳闷,按理说喝了他配制的药水,应该能冲到敌阵中去的,可是这回竟然失招了,真是奇怪,不过此刻他显示出自己的慌乱,他眉头一皱,问道:“清风,为师让你准备的那坛子水可是纯正的无根水?”

道童答道:“没错,是雨水,是我从积水洼里舀的。”

黄石真人顿时大怒,一拂尘打在道童头上:“落了地的水就不是无根水了,你坏我大事啊!”道童吓得蹲在地上捂着头,黄石真人还不罢休,抽出了七星宝剑就要杀他,一边挥剑一边对宁王说:“王爷,都是贫道管教不严,小童用了不纯正的无根水才导致失败,贫道一定要杀了他为将士们报仇。”

宁王道:“算了,看本王的面子饶了他吧,还请真人速速做法,替本王挽回局面。”

黄石真人道:“今日贫道已经施法过多,要等明日才能重新作法。”宁王无奈,只得收兵回营。

当晚,宁王大营中,黄石真人正烦躁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连王爷赏赐的酒肉都没心情吃,两个壮硕的道童一脸无辜的跪在旁边,那个叫清风的委屈的说:“师父,不是你说的吗,只要是水就行,那管什么有根无根的。”黄石真人一瞪眼:“住嘴!”把道童吓得不敢再言语,只见他们的师父一脸焦躁:“明天如何是好啊。”忽然他一拍脑门,“对了,这几天晴天,就说没有无根水作法,把这事糊弄过去。”

正考虑怎么糊弄宁王呢,忽然听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黄石真人刚刚轻松下来的脸立刻又拉长了,不多时,外面有人传了王爷的旨意过来,说是已经帮真人预备了十个大缸接雨水,明天可以尽情的作法制作刀枪不入的仙水了。

黄石真人客客气气的将传令官送走,忽然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那几件道袍塞进包袱里,抓起了桃木剑就要走,道童问:“师父,您这是要上哪去啊?”

黄石真人还没答话,忽然一阵巨响传来,然后大营里乱了套,人喊马嘶,火光冲天,很多帐篷被点着,雨水根本打不熄,看起来煞是怪异,紧接着传来大队人马的喊杀声,原来是敌军劫营来了,黑夜里敌情不明,宁王军虽然有五万之众,依然被搅的乱七八糟,宁王在王府卫队的保护下仓皇后撤,不过临走前还没忘记黄石真人,派了一队兵也把他保护着撤了下去。

这场劫营是刘子光亲自带队搞的,这场雨来势不小,他的营寨扎的位置不对,恐怕会被山洪冲走,这就是背山扎营的坏处,与其明天让宁王捡便宜,还不如当晚就杀过去,把他们向后驱赶一段距离。

刘子光让炮兵悄悄将十门大炮向前推进,朝着宁王大营猛轰了一轮,然后亲率效死营精锐从大炮轰出的缺口突入,他们每个人都将脸涂黑,身穿黑衣,只在胳膊上缠一条白布条以作识别,火油燃烧弹是纵火的利器,即使下雨也能点燃任何物品,在他们的袭扰下,宁王五万大军都炸了营,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大量光着身子的大兵在雨里乱窜,乱的不可开交。

直到天亮,一切才逐渐稳定下来,宁王清点兵马,昨夜竟然跑散了两万多人,其实这些兵都是他拉来的民夫,根本就不愿意当兵,分分钟都在瞅机会逃跑,碰到那样的乱局不趁机溜了才怪呢,好在宁王手下还是有些真正的军人的,他的几个精锐营都全身而退,安全的撤了出来,只是军装盔甲兵器严重不足,都丢在大营里了。再看昨夜他们驻扎的大营,上空已经飘扬起了刘子光的旗号,把个宁王气得乱蹦,传令立刻反攻,把大营夺回来。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宁王军虽然狼狈不堪,兵力依然远远超过刘子光,宁王命太保们各领本部人马猛攻营寨,哪个最先攻进去赏银万两,这下大家的积极性都被调动了起来,一大群只穿着大裤衩子的士兵嗷嗷叫着猛冲,可是当他们快冲到地方的时候,忽然看见营寨里推出近百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他们,顿时一个个紧急刹车,硬生生停下脚步,这个东西的威力这几天大家都见识过了,能发出巨响,喷出铁雨,杀伤力极其巨大,原先只看到有十门出现,怎么今天一下子冒出来近百门,这要是一起开火,还不得把他们全都撂倒在当场啊,人要是死了,再多银子也没用啊,所以大家极有默契的一致掉头狂奔,速度比冲过来的时候还要快好几倍。

其实刘子光还是只有十门火炮,那些多出来的大炮是用粗细均匀的树干刨干净了,掏空涂上黑漆做成,装在车架子上看起来和真的差不多,看到宁王军抱头鼠窜,刘子光下令十门火炮一起开火为他们送行,炮弹追着他们的屁股猛打,打死了不少人,众军魂飞魄散,有些人干脆不回本阵,直接脚底抹油溜了,这一仗还没接敌就败了,宁王又折了不少人马。

眼看军队越来越少,如何不让宁王心烦气躁,他忽然看见衣冠整齐的黄石真人,顿时象找到了救星:“真人,还得劳烦您出面作法,为本王出这一口恶气。”

黄石真人道:“可是没有无根水不能制作刀枪不入仙水啊。”他心说我就不信你宁王仓皇跑路能带着一大缸雨水,没有雨水就别想让我作法。

宁王道:“真人,您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您?你要觉得召唤龙神下雨太慢,不妨撒些豆子变成天兵对付那刘子光。”

想当年黄石真人投靠宁王的时候玩过这一手,用纸剪了八个小人用火一烧,袖子里的狼烟大青煤饼子点着了一冒烟,事先藏在地下的八个小道童趁着烟大冒出来狂舞了一番,就说是真人变出来的天兵,这一手曾经给宁王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此时才让他出面御敌。

黄石真人一脑门的汗,两军阵前让他上哪去安排这些猫腻啊,可是王爷既然下令,自己也没有理由再推脱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让清风明月推着他的小车朝着朝廷大军盘踞的营寨驶去。

严阵以待的效死营士兵看见对面推过来一辆小车,顿感好奇,飞速禀告刘子光,刘子光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装神弄鬼的那个牛鼻子,便道:“放他过来,我到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戏法。”

可是黄石真人并没有表演什么戏法,而是早早的摸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用桃木剑挑着,远远喊着:“贫道要见你们大帅。”

第八卷 南方 第三十九章 南昌易手

听说这个道士要见自家大帅,那些效死营士兵鄙夷地喊道:“牛鼻子,你有屁就放,咱们大帅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说着用火铳瞄准了他。

黄石真人顿时慌了神,可依然尽力保持着面色平静,他朗声说道:“贫道昨夜夜观天象,发现贵军将星黯淡,这两日之内就要有血光之灾,贫道不忍心国失栋梁,特来为贵军刘大帅解此大难,尔等为何兵戎相见,丝毫没有礼数。”

刘子光很纳闷,昨天晚上不是下雨了吗,这个牛鼻子怎么观的天象?看来这老头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啊。不过既然人家不是来打架的,区区三个人而已,难道还爬了他们不成,当下挥手将他们放了过来。

在几百杆火铳的瞄准下,清风明月战战兢兢推着四轮车往前走,黄石真人拿出一把羽扇很疾驰的扇着,安慰道:“别怕,宁王那边大势已去,师父帮你们找个新的靠山。”

四轮车进了军营,刘子光示意几个骑兵过去将老道押送过来,可是战马还没靠近四轮车,黄石真人一甩拂尘,战马都嘶鸣不已,连连后退,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众人大骇,纷纷后退,生怕老道做起妖法,黄石道人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得意的一笑,道:“莫怕,贫道不会伤害你们的。”

刘子光也感到奇怪,这老道的小把戏还真不少,居然能让战马害怕,钟寿勇猎户出身,懂得那拂尘的玄机,告诉刘子光道:“道士的拂尘里有老虎须子,战马闻到老虎的气息自然害怕。”刘子光点头道:“原来如此,都是些糊弄人的鬼把戏,不过我对他那个刀枪不入的仙水很感兴趣,让他过来说话。”

黄石真人被带到刘子光面前,依然一副很拽的样子,只是一甩拂尘,微微欠身,道:“贫道稽首了。”便有稳稳当当的坐在他的小车上。

刘子光道:“兀那道人,昨日还见你在宁王麾下指手画脚,怎么今日就跑到我的营中,难道你不怕本帅将你斩了祭旗么?”

黄石道人道:“无量天尊,恐怕贫道的脑袋没掉,大帅的人头也不保了,贫道此番前来,为的是救大帅和各位将士的性命,如果大帅不领情的话,贫道也不勉强,清风明月,咱们走。”

刘子光哑然失笑:“救我?就凭你?还想走,你以为这是你家道观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左右,给了拿了。”

左右立刻扑上来十几个刀斧手,黄石道人见势不妙,立刻一抖袍袖子,一股青烟冒出,他的身子从四轮车上升起,看样子要飞升而去,两个蠢笨的道童看见师父要飞走,哭天喊地道:“师父您不能抛下我们啊,您不是说要帮我们找新靠山的么?”

刘子光哈哈大笑:“道长,你要是想来投靠就直说,弄那些虚头吧脑的做什么,说吧,你有什么本事就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黄石真人有些窘,恶狠狠盯了一眼说错话的道童,熄了袍子里的烟道:“大到呼风唤雨、降妖除魔,小到看风水,选坟地,贫道无所不精,无所不能。”

刘子光问道:“不错,本帅就收下你了,来人啊,带道长去一边休息。”

黄石道人见刘子光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虚荣心受到了挫伤,他不满的说:“难道大帅就不想听听你面临的危险。”

刘子光哈哈大笑:“本帅有什么危险的,危险的是对面那帮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道长你要是有什么噱头就说出来,别藏着掖着的。”

老道无奈,只好道出实情,原来他偷听到宁王派出一支奇兵插入朝廷大军的后方去劫粮道,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如果粮草跟不上就会不战自败,这支部队由宁王的八太保领军,都是精锐骑兵,按时间算应该绕到刘子光他们的后方了,除了劫粮道之外,他们还会从后面夹击朝廷军队,这条情报算得上很重要了。本来刘子光对黄石道人的投降还半信半疑,听了这一段之后便相信了他是真心投靠。

“道长真是个有心人,你看看是不是这位老兄带队劫粮的?”刘子光让人带出一个五花大绑,浑身烟熏火燎的年轻人,黄石道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宁王八太保,原来他已经兵败被俘了。

“贫道就知道,大帅是岳武穆转世,岂是这种雕虫小技能打败的,贫道佩服啊佩服。”老道摆出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呵呵笑起来,刘子光看着他这幅神棍表情也忍不住笑起来,钟副将等一干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只有清风明月两个迟钝的道童,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不过被周围欢乐的气氛所感染,最后也呵呵傻笑起来。

宁王阵中,大家看着黄石真人顺利进入了敌营,大家以为过一会就会燃起冲天大火或者发生激烈拼杀,可是过了半晌也没有动静,有人壮着胆子对宁王说:“王爷,道长不会是被他们杀了吧?”

宁王道:“黄石真人神通广大,岂能他们这些凡人能杀得了的,再等等看。”

可是又等了半天依然没有等到黄石真人闹出的动静,反而等出了一彪人马,推着黑洞洞的大炮出营摆阵,看样子就要往这边发射,宁王看看人家盔明甲亮,刀枪齐整,再看自己这边,虽然人数不少,却衣衫不整,很多人连褂子都没穿,看起来个山贼差不多,而且没有帐篷没有粮草,这仗没法打了。

宁王到底是个成熟睿智的领导人,当即决定转进南昌,重新武装军队再来打过,手下们听到转进的命令,都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的护着宁王向东去了,看到宁王大军后撤,钟副将道:“大帅,追上去杀一通吧。”刘子光摇摇头道:“何苦呢,都是大明子民,能少死人是最好的了。”

宁王大军东遁,刘子光的五千人马也不追赶,将营寨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清点出来,数额之巨把刘子光吓了一跳,上万套盔甲,数十万箭矢,三万石粮草,牛羊百十只,战马九百匹,帐篷车辆无数,还有一个完整的戏班子。当晚大军杀牛宰羊,蒸了白米饭饱饱吃了一顿,然后搭起戏台看大戏。

刘子光把黄石道人找来,询问他那刀枪不入的仙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开始老道还神乎其神的猛侃,妄图用所谓的道家秘术蒙骗刘子光,可是见刘大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黄石道人只得说了实话:其实药水的奇效不在于那道灵符,而在于水里事先掺了东西,这是一种老道在炼丹过程中无意发现的神奇药物,喝了能麻痹神经,导致极度的兴奋,根本不怕疼,只要不是伤了要害部位,即使中了七八刀也能照样作战,如果不是那天刘子光动用了大炮和手榴弹等大威力的热兵器,恐怕胜负还真难说呢。

这种药物在冷兵器作战中的优点极其明显,简直就是力量倍增器,刘子光赶紧询问配方,黄石老道期期艾艾不愿意说,刘子光知道这是他看家的秘术,不好强逼,只能好言安抚,将其留在军中,等合适的机会再试验一次他的仙水。

宁王大军向东疾行,来到靖安县进行了一番补给,把县城搜刮一空,所有的粮食家畜都被大军吃干喝尽,靖安县城池太小无法防守,大军稍停之后继续转进,回城高墙厚的南昌去也。

可是当大军来到南昌城下的时候,忽然城门紧闭,城头上出现一名青年将领,指着宁王道:“反贼,尔等大势已去,还不投降,更待何时!”他身后一面一丈高的总兵旗上绣着斗大的吴字,原来是吴三桂趁宁王领兵抵御刘子光的疑兵,率军从长沙急进,星夜夺了南昌。

这个计策是刘子光定下的,他的五千人马只是个诱饵,用来吸引宁王的主力部队,给吴三桂的偷袭创造机会,不过这个诱饵也是个硬核桃,宁王十倍于他的兵力都没讨到便宜。

南昌是宁王的老巢,储存着无数钱粮兵器,同时也是人口数十万的大城市,有着丰富的后备兵员,南昌已经易手,这场仗就算败了一半了,可怜宁王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居然败得如此不明不白。

宁王气急攻心,喝令攻城,可是他们连盔甲兵器都不齐备,更别说云梯能攻城设备了,城上一阵乱箭射下来,小兵们轰然后退,宁王命众将弹压,好不容易收拢队伍,南昌城门一开,冲出金声恒的三千虎贲直取宁王,两下里一番混战,宁王军不敌,大批人跪地投降,只有数千忠心耿耿的士兵拥着宁王绕城而逃,奔着鄱阳湖去了。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章 葫芦娃们的阴谋

宁王残部七八千人绕过南昌,星夜赶往鄱阳湖,湖里驻扎着宁王的水师,左梦庚的船队也在这里停泊,一帮人登船直奔九江而去。

九江是宁王辖下仅次于南昌的第二大重镇,这里濒临长江,能扼住重要的咽喉水道,战略地位非常险要,所以宁王派了数万人马,数百战舰在这里,粮草更是丰厚,两下合兵一处,未尝没有翻盘的可能。

宁王残军来到九江城下,刚想进城时,左梦庚多了个心眼,让宁王先派一个身形类似宁王的兵卒,身穿蟒袍进城一探虚实,宁王深以为然,依计行之,果然,王爷车驾进入九江城之后,城门突然紧闭,只听得里面杀声一片,不多时,城头上就抛出了假宁王的人头,宁王派驻九江的大将在一位朝廷官员的陪同下出现在城头,义正词严的指责宁王背叛朝廷的行为,宁王大怒,气急败坏之下命令攻城,可是一连串的惨败已经严重打击了士气,哪还有精神进攻九江城,几个太保按住暴跳如雷的宁王,带着军队潮水一般退回鄱阳湖。

鄱阳湖浩荡百里,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可是宁王志在天下,怎么肯屈尊做个水寇呢,他气得跳着脚痛骂那些叛徒,宁王对手下确实不薄,可是他看重的那些人多是些溜须拍马的鼠辈,平时吹牛还可以,一碰到真打仗,腿都软了,朝廷大军将劝降信射上城楼,没有半个时辰就举起白旗毅然起义了。

看着烟波浩渺的湖水,宁王捶胸顿足,干儿子们苦苦相劝,他们都是宁王的铁杆部下,属于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宁王败了他们也没有好下场,虽然嘴上劝着父王要想得开,但是自己脸上的愁容也掩饰不住。

“父王,咱们还没有山穷水尽,这不是还有几万兵马嘛。”

“父王,您可是民心所向,只要振臂一挥,江西百姓定然踊跃从军。”

话虽这样说,其实大家都知道宁王已经完了,兵败被俘只是个时间问题,大家只是想安慰一下他而已,可是宁王听了这话忽然兴奋起来,说道:“本王还有秘密埋藏的财宝,专等着起事之后充作军饷的,把它拿出来招兵买马,要不了几天又是十万大军!哼,和本王斗,他们还嫩点。”

一听说宁王还有隐藏的财宝,干儿子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说话的底子也壮了,七嘴八舌的聒噪着要重整旗鼓,大干一番事业。

经过商议,他们准备兵分两路,一路留在鄱阳湖中和朝廷周旋,一路前往景德镇招兵,左梦庚是新来的,对江西地形不熟悉,自然要留他在湖里,“你们这是想甩开我去挖财宝啊。”左梦庚才不傻,他据理力争,非要跟着去挖财宝,其余七个太保欺负他是新来的,就是不同意,左梦庚怒了,扬言要一拍两散,这下其他太保了可害怕了,要知道现在宁王麾下的军队里,左梦庚的人占了一半以上,要是他们走了,宁王这几千残兵就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一番吵嚷、妥协之后,双方终于达成共识,把财宝挖出来以后大家平分,当然这些密谋都是背着宁王私下进行的。

宁王军在湖上休整了一日,正要扬帆起航,发往东岸,忽见天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怪物,青面獠牙的非常吓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朝廷大军的飞艇,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躲进船舱不敢出来,可是飞艇并没有向他们发起攻击,只是凌空撒下很多传单,掉个头就走了。

传单大多数落入了水中,但也有不少漂到甲板上,宁王命人拿过来一张观看,之间上面印着:尔等已经被朝廷大军包围,负隅顽抗已经没有意义,妻儿老小在家等着你们,如有人执宁王献之,赏银千两,封总兵衔。

宁王不屑一顾,自己怎么只值千两银子,他对部下们从来都很大方,打赏是十两银子起,太保们的年俸也有万两之巨,他才不信有人为了千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可是太保们却不这么想,他们看重的不是那千两银子,而是总兵头衔。

宁王有十二个太保,战场上死了四个,还剩下八个,除了新来的老十二左梦庚,其他七个都是常年在一起厮混的,关系相当的铁,此时七个太保溜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七兄弟已经结成同盟,同患难共发财,眼下局势如此不堪,是该找个好退路了,江西处于四面包围之中,朝廷军威正盛,对抗是没有出路地,唯一的光明大道是投降,不过最好在投降之前把宁王的财宝弄到手,然后宰了宁王,七兄弟一起带了人头投降,反正朝廷也没说要的是死宁王还是活宁王,到时候不管哪个兄弟当了总兵,都能提携一下别的兄弟,好歹也能提拔成个参将副将什么的吧,这样一来,他们又能过上和当宁王府太保时候一样的幸福生活了。

至于那个老十二怎么办,七兄弟一致决定干掉这个绊脚石,因为左梦庚的亲爹是刘子光杀的,所以他绝对会反对投降,他手下的兵又多,万一两下起了争端七兄弟很难讨到便宜,所以一定要弄死他…

一刻后,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人爬上了左梦庚的座舰,脱了鱼皮水靠来到船舱,轻轻道:“少帅,他们决定动手了。”

左梦庚冷笑道:“这帮废物,果然耐不住性子了。想玩我就陪他们玩玩。”

宁王正坐在舱里喝酒,忽然七个太保涌了进来,一个个神色慌张,手拿兵器,低声说道:“父王,大事不好了,左梦庚要谋反,咱们兵力不如他,得赶紧撤了。”宁王惊道:“什么,梦庚要谋反!取本王的囚龙棒来,本王不会坐以待毙!”

五太保含泪道:“父王,您是陆地上的好汉,可是这里是百里鄱阳湖,咱们打不过左梦庚那些精锐水师的,您和兄弟们先撤,我和老六老七拖住他们,父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这时候外面已经隐隐传来杀声和兵器撞击声,看起来两方已经开打了。

八太保九太保一个箭步窜过来,左右夹住宁王就往外跑,忽然十太保说:“且慢,还请父王把蟒袍脱下来,儿臣穿上吸引住追兵,您和其他兄弟起出财宝,招兵买马为儿臣报仇就是了。”

宁王虎目含泪,用力的拍拍十太保的肩膀道:“好儿子,本王没有看错你们。”十太保也滴下泪来,呜咽道:“父王….”一时间场面非常温馨感人。

五太保急道:“别耽误时间了,除了殿后的,你们要并分三路迷惑追兵,哪一路先到就先起出财宝招兵买马,这件事情可耽误不起,咱们分成三路,逃生的希望就大多了。”

“可是如果本王不幸落入敌手怎么办?你们即使逃出去了也没办法起出财宝,这样就不能招兵买马了,这可如何是好?”宁王忽然发现了这个问题,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这样可能会耽误父王的大事呢。”五太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样好了,本王把埋藏宝贝的地方告诉你们,谁先到谁先起出财宝,换成银子招募士卒,大事耽误不得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藏宝图,给众人讲解起来。

听完宁王对藏宝图的解说,七太保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一个个抱着膀子哈哈大笑起来,十一太保冲着外面打了个呼哨,外面打仗的声音也一下子平息了下来,宁王看着他这七个义子,不解的问:“孩儿们,这是为何?”

五太保脸色一变,一把将藏宝图从宁王手里抢过来,塞进自己怀里道:“父王,还得借你一样东西用用。”

宁王虽然有点妄想症,但不是傻子,此时已经觉察到了不对,他一边慢慢的后退,一边问道:“小五,你要借本王的什么东西?”

五太保狞笑道:“我想借父王的人头一用,好给兄弟们当投名状。”

此时宁王已经靠近了自己的宝座,忽然迅速抄起座位旁放着的一对囚龙棒,怒喝道:“想造反不成,先问问本王的囚龙棒答不答应!”

他不拿囚龙棒还好,一拿起囚龙棒,七个太保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个个捂着肚子抹着眼泪狂笑,半晌,八太保才收住笑声道:“父王,您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拿出来显摆了,咱们这里谁都能两下子把你收拾了。”

宁王大怒,挥动囚龙棒朝八太保打去,可是刚扑出去,旁边的七太保伸腿一拌,宁王就甩了个狗啃屎,一对囚龙棒也脱手而出。还没来得及爬起,背上就踩住了几只脚,只听五太保的声音:“别浪费时间了,过一会左梦庚就要派人来问这边为何聒噪了,赶紧动手把这老小子宰了!”

宁王老泪纵横,自己养的这些干儿子简直就是一条条白眼狼啊,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只听见钢刀慢慢拔出刀鞘的声音,然后那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都能感到冷森森的寒气,钢刀忽地挥起,然后带着风声劈下,宁王把眼睛一闭,可是没等来那致命的一刀,却听到一声脆响,然后是兵刃交击和大队人涌进来杂乱的脚步声,战舰的甲板都摇晃起来了,到处是喊杀声和兵刃进入肉体的闷响。

宁王只觉得背上一松,那几只脚都不见了,然后是左梦庚真诚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父王,儿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一章 藏宝

宁王顿时感动的眼泪哗哗的,被左梦庚的手下七手八脚搀扶起来,拉到一旁保护下来,战斗还在继续,左军士兵个个身穿黑色鱼皮水靠,手拿鱼叉、峨嵋刺等水下兵器,如同鬼魅一般和太保们战在一处,他们都是左梦庚精心挑选的江边渔民子弟,水性好,武功强,打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与此同时,左军的战船也靠了过来,和太保们掌握的水军发生了激烈战斗,左军人多船多,宁王军寡不敌众,战斗形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其实宁王军中还有很多是不明真相的无辜群众,但是乱战之下,哪能分出来谁是真心效忠宁王的,彼此都认为对方才是叛军,这一通乱战将宁王仅存的几千人马也打得所剩无几。

太保们虽然武功高强,但都是陆战好手,在摇晃不定的甲板上打架占不到便宜,他们且站且退,跳到旁边一艘小型快船上,扯起风帆就想跑路,左梦庚哪里容得他们逃窜,令旗一挥,两艘左军弩船靠上去一阵狂射,强劲的弩箭将这艘快船射的如同刺猬一般,船板,篷布,船帆都火箭引燃,借着风势燃起熊熊大火,太保们浑身是火,惊恐的叫着从船舱里跳出来,落到湖水里想扑灭身上的火焰,可是火灭了却迎来了密密麻麻的弩箭,不多时这几位纵横一时的太保就被射成了蜂窝,叛乱平息之后,宁王在左军的护卫下出舱观看,只见水面上飘满了尸体,不少战船上的火苗还没熄灭,袅袅青烟直上云霄,自己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只能依靠左梦庚这个十二太保了。

幸运的是左梦庚虽然掌握了局势,依然对宁王毕恭毕敬,他将从五太保尸体上搜出来的藏宝图献于宁王道:“父王,太保们作乱,儿臣不得已诛杀了他们,让父王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