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标的日子到了,巡江御史衙门一片繁忙,堂上坐满了官员,正手是林如海,两边是湖广的布政使和按察使,工部、户部、都察院的官员也有列席,就连楚王都来观摩了,从新成立的湖广指挥使司借来的官兵守卫着衙门,全国各地的建筑商和沿江两岸的士绅代表都来到了这里,静静的等候着林大人开标。

林如海先冠冕堂皇的念叨了一阵皇上拨巨款兴修江堤是多么英明的决策,大家应该世代感谢皇恩之类的套话,然后又说此次招标是如何如何的公开透明,听到堂下一些士绅不住的点头称是,林如海怒斥行贿者的佳话在湖广一带流传甚广,大家对于林如海的官声还是很钦佩的,有这位铁面御史把关,他们一百个放心。

建筑商们的标书都用大信封装着,火漆封口,有实力入围的不过七八家而已,每家都根据精心测算给出了一个底价,这个价格并不是工程总价,而是以里为单位的报价,江堤工程好大,时日久远,根本无法测算出到底要花多少银子,这样的报价非常科学。这些标书都已经拆开了,价格也都经过了比对,现在要做的只是当众宣读了。

终于开始开标,林如海对手下官员微微颔首,一个年轻官吏走上前来,从林如海手中接过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公文,走到大堂中间,朗声念道:“长江水患,牵动圣心,天恩浩荡,拨款建衙兴修江堤,吾等官员无不尽心尽责,为民把关,经巡江御史衙门、工部、户部等有关衙门联合认定,夺得这次江堤修造标的的是浙江马氏,标的单位价款为每里八千八百八十两银子!”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七章 翘家少女

八千八百八十两银子这个价格,确实很低,要知道一里江堤牵扯到的事情简直太多了,绝对不是用沙袋盛了泥土垒上就行的,必须按照严格的施工标准,用石头、灰浆,沙子建造牢固的堤坝,堤坝上面还要种植防护林,遇到支系河流的时候,还要建造闸门,以便必要的时候开闸放水缓解主河道的压力,每隔五十里就要挖掘泄洪渠备用,这还不包括收购沿堤附近的农田之资金,石料土方的成本,民工的饭食等等。

总之这次江堤工程是按照百年一遇超级洪水的高标准建造的,绝对不是一万两银子能挡住的,其他建筑商的报价都远远高于这个数字,最低的都有一万五千两,怪不得马云对于夺标如此有信心。

在座的都是内行,知道八千八是不可能再低的地板价,这回可让林如海赚到政绩了,别管这么少的钱能不能修成堤坝,反正这个数字报到朝廷肯定是一片赞誉。

掌声响起来,众人纷纷起立向马云和林如海表示恭喜,那些落标的建筑商都酸溜溜的走到马云跟前拱手道贺,心里却恶意的想着八千八百八十两看你怎么修这个堤坝,反正你转包给俺们的时候决不能低于一万五,马云仿佛知道他们想法似的,笑意盈盈的一边回礼一边暗有所指的说:“全靠大家帮衬哦。”

刘子光并没有出现,以为到现在为止,江堤招标并没有出现任何违规的地方,虽然他认定这件事肯定存在舞弊,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出现更大的贪污行为,可是这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他只能指示番子们密切关注这件事,随时进行汇报。

至于林黛玉抗拒婚事的事情,刘子光也有耳闻,他才没精力去弄什么英雄救美的幺蛾子,但也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子落到马云这个龌龊的家伙手里,刘子光手下也不乏察言观色的聪明人,对于这件事如何处理心领神会,根本不需要领导亲自下令…

湖广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垂涎已久的武昌船厂被江南造船厂并购,成为刘子光旗下的隐形资产,难民陆续回归家园,一支忠于朝廷的军队也建立了起来,这支军队的核心力量就是刘子光整训的壮丁部队,湘西、四川、云贵的事宜,牵扯到复杂的民族问题,并不是单纯的武力能解决的事情,刘子光没兴趣去管,他只想尽快回家去看老婆。

一艘巨大的江船停泊在武昌码头,刘子光在湖广官员的相送下登上了机器船,向岸上无数的百姓拱手告别,虽然他不是民政官员,但当地百姓依然按照父母官离任的规矩送了万民伞给他,还留下镇武侯的一只靴子挂在武昌城头,表示侯爷将永远留在武汉人民心中。

时间已经是八月末了,沿着长江一路东进顺风顺水,只一天就到了九江,过九江的时候,城头上的驻军看到镇武侯的坐船过境,特意鸣炮致敬,机器船汽笛长鸣还礼,过了九江不远就是鄱阳湖湖口。只见长江到此,黄色的江水与青绿色的湖水截然分开,在水道中形成分明的界线。远处的鄱阳湖白帆点点,衬着蓝天浩瀚秀美。近处的石钟山矗立在江边,山脚悬崖被江水拍打得空空有声。向它背后望去,一抹苍青高大的暗影接天耸立,那里就是庐山。航船仍是不停留,溯水而上,这一路,水路错综复杂,长江主航道经常漫无边际不见两岸,有时可以见到两旁有许多宽阔的岔河支流,通向某个野湖沼泽。不是熟悉长江水路的船家,经常会把航船开到某处岔河弯里,迷了路可就非常危险。

一路饱看长江中下游风光。两岸千里平原沃野,随处可见稻浪滚滚,时常看到有牧童在江边牧牛,风中传来渔歌阵阵、牧笛声声。如此美景令人心旷神怡,不知不觉旅途已经走了一半,到了南直隶安庆境内,刘子光不想惊动当地官府,便让人将他的旗帜降下,在安庆城的码头边下锚休息,买些新鲜蔬菜吃,正好江边有人兜售河豚,下人顺便买了几尾来给侯爷尝鲜。

河豚味道极其鲜美,自古就有着“食得一口河豚肉,从此不闻天下鱼”的说法,虽然做法极其繁琐,稍有不慎就能毒死人,但是这难不倒刘子光,他手下既有高明的厨子,又有用毒的高手,处理小小河豚算什么大事,厨子用小刀割去鱼鳍,切除鱼嘴,挖除鱼眼,剥去鱼皮,接着剖开鱼肚取出鱼肠、肝脏、卵巢和肾等含剧毒的内脏,再把河豚的肉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清水中将上面的毒汁漂洗干净。洗净后的鱼块洁白如玉,晶莹剔透。接着,将其切成像纸一样薄的片,再将这些鱼片摆在盘子里,预备好一碟碟的酱油和辣油配合食用。另外还偷偷预备了一桶大便,万一谁中毒了可以立即催吐。不管做的有多干净,都得准备这个东西,这是吃河豚的规矩。

刘子光让人在甲板上摆了餐桌,将部下们召集起来共尝河豚,厨子先尝了一口,然后大家一同举筷,夹起鱼片蘸着碟子里的酱油和辣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吃完鱼片后,再喝上一碗河豚鱼汤,真是爽心可口。

正吃喝着,忽然听到远处码头上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一帮凶神恶煞的壮汉在搜查客船,长江是大明朝最重要的水道,从四川一直到上海都是繁忙的航线,货船客船络绎不绝,客船大多是风帆动力的的木船,无风的时候可以使用纤夫拉着前进,一艘船能装数十个旅客,安庆是沿江大城市,所有的客船都要在这里上下客,所以码头上人很多。

这一帮大汉穿着短打,腰里带着刀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恶奴,他们封锁住码头到栈桥的出入口,检查每一个出码头的人,并且搜查每一艘客船,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而附近就站着几个皂吏,拄着水火棍饶有兴趣的当着看客,似乎根本没有过问的意思。

刘子光微微皱眉,刚想派几个人去看看,那边已经闹起来了,大汉们从一艘客船里抓出两个书生打扮的人,那两人虽然身着男装,但是身材娇小,叫声尖利,一看就是女扮男装,大汉们并没有动粗,很克制的劝着那两个人,那俩人不住的尖叫,有个大汉忍不住打了其中一人的耳光,周围的百姓都围了上来,指责这帮大汉的粗鲁行径,可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终究不能和拿着钢刀的恶奴对抗,眼看他们就要将那两个女子带走。

“大人,那个叫声尖利的女子好像是咱们南厂的人哦。”一个侍卫说道。

“哦?那还不过去看看,敢欺负南厂的人,反了他们了!”

大帅发话了,立刻有几个侍卫放下舢板摇了过去,登上码头和那几个大汉交涉起来,距离较远听不到双方的谈话,但是能看到那帮大汉在见到南厂腰牌之后并不惧怕,反而据理力争,最后南厂番子把刀抽出来,火铳掏出来才占了上风,那两个女子上了客船奔京城方向去了,番子们才收起武器回来。

番子们跳上舢板划回来,向刘子光汇报说:那两个女扮男装的人一个是巡江御史林如海的千金林黛玉,一个是林家的丫鬟翠凤,不过丫鬟只是翠凤的掩护身份,她的真实身份是一名实习期的南厂番子,从林如海的书房里偷看到京城密信内容的就是她,此番带着林小姐逃婚正是奉了南厂的指令,那帮大汉是马云家的家丁,奉了马少爷和林御史的命令前来抓捕小姐回去完婚,他们以为抓捕翘家少女是堂堂正正的事情,而且和当地官府也打过招呼的,所以即使见到南厂腰牌也不胆怯,反而据理力争,不过南厂番子可不是吃素的,当场就抄家伙要杀人,这下他们才知道害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林黛玉的船离开。

听了汇报,刘子光满意的说:“做得不错,包办婚姻害死人啊,咱们索性好人做到底,传令起锚上路,一路护送这艘客船进京。”

于是刘子光的机器船放慢了速度,一路陪伴着这艘帆船慢慢的向京城进发,后面还有两艘装潢豪华,挂着马家旗号的中型机器船一路跟着,但一直没有动手抢人,明显是忌惮南厂的官船。

安庆到京城的距离不算很远,两个昼夜就到了,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南厂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还没等马家的机器船靠上码头,就被两条长江水师的兵船拦了下来,当兵的跳上船二话不说先将所有人揍一顿然后扣船拿人,至于罪名嘛,随便安一个非法携带兵器就是了,管他什么后台,先扣半个月再说。

水师把总板着脸指挥士兵们将马家的家丁押进底舱,抬起头正看见南厂的官船过去,赶紧换上笑脸挥手致意,南厂托他办事那是看得起他,怎么能不尽力办得漂漂亮亮,唉,不知道这任务是不是镇武侯本人安排的,如果是的话,那我可就离飞黄腾达不远了,把总开心的想着。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八章 湘西民变

这回刘子光回京第一件事仍和上次一样,先回家探望怀孕的曾橙,雨季已经过去,玄武湖的水位下降了很多,为了安全起见,曾橙已经再次回到湖上居住,这时候她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了,能看出隆起的腹部,小岛上新搬来好几个御医,就连南宫太妃也隔三差五的来看女儿。

刘子光回家,曾橙欣喜万分,挺着肚子要下厨做饭,又要跑出去沽酒,刘子光那容她跑来跑去的干活,把她按在椅子上,自己卷起袖子干起活来,打扫了家里,又做了几个小菜,两口子幸福美满的坐在小院子里吃饭,湖风吹拂着柳枝,令人心旷神怡,刘子光长久以来是被下人伺候惯了的,哪会做菜啊,弄出来的几个菜都是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可是曾橙却吃得非常开心,吃着吃着忽然流下泪来,顺着面颊滑到饭碗里,刘子光赶紧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问怎么了。

曾橙的眼睛有些红,说:“相公,你要是天天在家多好,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

这话说得刘子光的眼泪也差点出来,和曾橙认识这么久,她一直是个很要强的女子,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能坚强面对,从不叫苦,可是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心中的委屈有多大,也难怪,新婚这几个月以来,相公就基本没在家呆过几天,而且一出门就是成个月,这回是整整两个月,曾橙肚里怀着小宝宝每天没别的事,就是盼望老公早日归家,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

刘子光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欠曾橙的太多,于是发狠道:“以后我不出去,每天除了打渔就是陪你。”

曾橙赶紧擦擦眼泪道:“别,人家哭两下就好了,我知道相公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出去一定有大事要做,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正事。”

刘子光感动的无以复加,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曾橙,以后尽量压缩出京公干的任务。

曾橙这个角色被我美化的太厉害了,我都有点迷恋这个人物了。其实现实中原型也是个刁蛮的丫头,想认识的话加铁器时代粉丝群20117966,曾橙和刘小猫的原型都是管理员。

次日,刘子光上朝交旨,赈灾钦差侯恂还在湖广一带忙碌着,但是他这个平叛钦差的任务已经圆满的完成了,朝廷花费了相对很少的精力就干掉了左良玉和宁王这两个心腹大患,从皇帝到大臣都是很兴奋的,金殿之上一片赞誉之声。由于刘子光已经是一等侯,再往上就是国公了,所以升爵位就免了,朱由校兴致勃勃的让太监拿出纸笔,当众挥毫泼墨,写了“常胜”两个字赐给刘子光,意思是赞誉他打仗从来没输过,并且预祝以后也不输,刘子光当然是磕头谢恩,然后表示这全托陛下的福之类的客套话。

宁王跑路了这件事并没有给朱由校带来太大的困扰,因为他这个半吊子叔叔并不是正朔,比不得建文帝那样有号召力,只要他老老实实隐居着不出来闹事,宅心仁厚的朱由校也不想真的斩尽杀绝,江西的事情可以不再去想,可是湘西云贵四川的改土归流却是一块大心病,听说何腾蛟在湘西进展的并不顺利,已经出现了民变,大批苗人围攻县城,焚烧官衙,杀害官军,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县,但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君臣们在朝堂上议事,不知不觉就扯到湘西民变的事情上,由于何腾蛟不属于任何派系,所以出了这档子事没有人帮他,有的只是落井下石之人,尤其是都察院一帮人,恨不得立刻罢免了何腾蛟,好让他们都察院出身的高一飞坐上总督的位子,可是在罢免之前,还是要先处理好民变的事情,于是这帮人又想到了常胜将军刘子光,他们才不管刘子光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呢,一个接一个的出班请求皇上派刘子光再度出马,镇压湘西民变。

刘子光大怒,心说你们这群狗官难道看不得老子安安生生过日子么,他不等朱由校做出回答,便恶声恶气的说:“本侯连日征战,已经积劳成疾,恐怕要辜负各位的厚望了,本侯打算告老还乡,照料家中身怀六甲的糟糠之妻,还请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大家都傻眼了,还有这样大模大样撂挑子的,不过这话也提醒了朱由校,刘子光的糟糠之妻可不就是长公主殿下么,姐姐怀孕四个月了还把姐夫派出去打仗,确实有点残酷了,他一摆手说:“苗人都是山野蛮族,何须朕的常胜将军出马,这也太有点大材小用了,再说湘西不是还有吴三桂么,从武汉再调些兵马过去,难道堂堂天朝大军还打不过这些拿竹枪木刀的蛮子么?”

皇上都说话了,这件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不过有个都察院的老御史也够搞笑,居然接着刘子光的话觐见道:“陛下,既然镇武侯已然积劳成疾,家中又琐事不断,为何不恩准了他的请求,让侯爷回家颐养天年呢,侯爷的红衫团正好可以交给兵部管理,这样一支私兵驻扎在京城附近也不是办法啊。”

刘子光心说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们还当真了,还想借机解除我的兵权,好,算你们有种!他出班奏道:“微臣是老了,都二十七了,骑不了马也拿不动刀了,确实该退休了。”

其实当那老御史提到红衫团划归兵部的时候,朱由校内心深处是有火花一闪的,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他知道军队必须在合适的将领指挥下才能发挥出战斗力,比如把红衫团交给这个信口雌黄的老御史来带,那肯定是打不赢,话又说回来,这个老家伙居然建议刘子光退休,这不是拆我老朱家的台柱子么,真把刘子光惹急了不再出征大战,那北面的西面的大片疆土谁帮朕收复啊?于是朱由校笑道:“刘爱卿说笑了,张御史这是用激将法想逼你领兵出战呢,朕有个主意,何腾蛟那里不是有电台么,朕让他每天把最新的战况发来,各位臣工群策群力,用地图指挥吴三桂作战,岂不甚好,正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嘛。”

皇上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这帮文官哪个都觉得自己满腹韬略,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是指挥千军万马是没问题的,既然有先进的通讯工具,前方战况分分钟传到京城,何不展现一下自己这方面的才能呢。于是这个提议很稀罕的全票通过了,唯一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刘子光,打仗又不是过家家玩游戏,怎么能由千里之外这些一点不熟悉情况的外行来指挥呢?不过他也没有扫大家的兴,毕竟民变只是个小冲突,吴三桂还在那里镇着,皇上和这帮大臣玩得再过分也不会败。

吴三桂的军中确实带了一台无线电,这东西不是京城科学院出产的仿造品,而是正儿八经从旅宋进口的上等货,价格昂贵,性能出色,因为太过宝贵所以安放在长沙城,并没有随军远征,重要军情通过六百里加急送到长沙,然后拍发给武汉的中继台,然后传到京城,过程虽然慢了一点,但是比起用加急快马硬往京城赶还是要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跟随何腾蛟到湘西处理改土归流的事宜,是一项并不轻松的任务,湘西的大山里居住着苗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他们长期以来采取土司制度,算是小诸侯性质的世袭自治,要想改成朝廷任命地方官的制度,势必引起反弹,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朝廷用雷霆手段解决了左良玉,可是左良玉遗留下来的官僚系统却不能用雷霆手段解决,因为这样就等于把全体官员清洗一遍,而朝廷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预备官员可以派到湖广来用,所以只能沿用这些官员,左良玉统治湖广的时期,土流之争就很严重,汉人瞧不起苗人,苗人极度仇恨汉人,互相的杀戮连绵不断,民族矛盾达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何腾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在他心中只要忠于大明皇帝的就是良民,就是要保护的对象,不用管到底是什么民族,他的仁厚胸怀感动了那些苗族土司,再加上吴三桂的大军作为后盾,这些人终于答应改土归流,将政权交给朝廷委任的地方官。

改土归流成功的话,将会出现一些州府的空额,这吸引了一大批湖广官员的注意,官僚们对于形势的把握非常敏感,很快发现了朝廷乃至湖广的政治动向,那就是必须紧跟东林党的脚步,至于何腾蛟么,没有几天总督的当头了,不用鸟他,大家都开始巴结最有希望提升为总督的按察使高一飞大人,希望能抱住东林党的大粗腿。

这些官儿不鸟何腾蛟,自然对他的施政方针也阳奉阴违,仗着朝廷大军在,丝毫不把当地苗人放在眼里,这才激发了一场巨大的矛盾。

第八卷 南方 第四十九章 小天蓬和啸天兄弟

朝会结束,刘子光捧着皇上手书的墨宝回到许久没有踏足的侯爷府,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卫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跟在他身后的侍卫都不由的按住了刀柄。

刘子光示意一名侍卫去敲门,敲了十来下才有人来开门,偏门打开以后,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是家里的门房刘福,刘福定睛看到是镇武侯回府了,脸上顿时洋溢起惊喜的笑容,忙不迭的把大门打开,两扇缀满铜钉的朱漆大门打开以后,一群失魂落魄的下人跪在大门两旁哭诉:“侯爷,您可回来了。”

刘子光奇道:“怎么了这是,难道还有人欺负你们不成?”

下人们刚要说话,忽然从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不象是人类,下人们面色大变,惊恐万分,侍卫们也不由自主的迅速形成防线,抽出腰刀火铳护在刘子光身前。

刘子光也凝神关注,随时准备抽刀搏杀,可是从影壁墙后面窜出来的两个家伙却另大家大跌眼镜,原来是两条健硕的中华田园犬,两条猛犬脖子上带着缀满钢钉的皮环,狗头上鲜血淋漓的好像刚刚打斗完,看见门口一群大汉,两条狗急忙紧急刹车,玩了一个漂亮的漂移。

居然在家里斗狗,这是谁干的!刘子光怒火万丈,还没等他发飙,一头体格更加健硕的大型动物从后面追了出来,青面獠牙浑身钢针一般的黑毛,竟然是一头凶悍的野猪!

看见野猪追出来,两条田园犬发出呜咽的悲鸣,居然可怜巴巴的摇着尾巴钻到刘子光的腿下来,刘子光看到其中一条黄狗鼻子上的花斑,才想起这是几个月前二小姐彭静薇收养的两只小土狗,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这两畜生凭着微薄的记忆和天生的判断力,感觉到眼前这个红衣服人才是家里最有权威的,所以赶紧偎过来摇尾乞怜。

相比之下那只野猪就没这么会察言观色了,刘子光敢于窝藏自己的敌人,这已经严重触怒了野猪,它深深的感到猪的尊严被践踏,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呲着獠牙就猛扑上去。

侍卫们刚想开枪,却被刘子光阻止住,他迈步向前迅速抓住野猪的前蹄一翻,嚣张的野猪就倒个了,不过这家伙显然很有百折不挠的毅力,被掀翻了依然用獠牙去捅刘子光,被刘子光一拳打在猪头上,疼得它尖声怪叫。

“谁这么大胆子,敢打偶们家小天蓬!”后院传来怒气冲冲的质问,听声音好像是刘小猫,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刘子光一分神,小天蓬就从他手中溜走了,一溜小跑来到大靠山脚底下,唧唧歪歪的哼哼着,仿佛在告刘子光的黑状。

小天蓬的靠山正是一身劲装的刘小猫,一段时间没见她又有了新变化,脚蹬步靴,身穿浅紫色十三太保服,手里还拿着一根小皮鞭,看起来英姿飒爽。

看见是刘子光来了,刘小猫顿时把小皮鞭一扔,一脚蹬开小天蓬,闪电一般窜过来往刘子光身上跳,她的个头又长高了几寸,现在已经接近一米七了,只有一米七六的刘子光算不上伟岸,根本挂不住她,但是刘小猫依然拼命的往上爬,试图让刘子光抱住她。

气氛比较尴尬,侍卫、下人们纷纷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悄悄的溜走了,只剩下两个人和两只狗一头野猪,刘子光捏着刘小猫腰上日渐增厚的肥肉,感叹这丫头怎么只见胖不见体重增加呢,正想问小天蓬是怎么回事呢,忽听一声尖叫:“姐夫!”然后又是一道粉色的身影冲过来,也往刘子光身上爬。

来人正是彭静薇,她虽然还是小姨子身份,但是进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并不避讳什么,两个胖丫头爬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刘子光赶紧将她们放下来,摆出一副家长的威严问道:“这两条狗,还有这野猪是怎么回事?”

“我先说,上次姐夫教育我要有爱心之后,我就收养了一些流浪的小动物,大啸天和小啸天就是街上的流浪狗,它们的娘亲被人打死了没有奶吃,是我救了它们俩哦,姐夫你那么凶干吗,你应该表扬我才对。”彭静薇一脸的不服气。大小啸天两条田园犬仿佛为了印证二小姐的话一般,可怜巴巴的匍匐在她脚下呜咽着装着可怜。

相比之下小天蓬就比较牛逼,靠在刘小猫的脚旁用凶恶的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两条狗,不时发出闷哼,好像在说你俩等着瞧。

刘小猫经过长时间和人类的共同生活,已经能流利的说话以及用人类的方式思考问题了,她满不在乎的说:“小天蓬是偶从坏人嘴里抢下来的,要不然就做成烤乳猪了,偶也素行善涅。”

刘子光心说谁家拿野猪做烤乳猪啊,皮糙肉厚的,不过他并不想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只是好奇道:“你不是喜欢养猫的呢,怎么改成养猪了?”

彭静薇接茬道:“你家刘小猫当然养猫了,不过不是一般猫,是大猫,连我的獒犬都斗不过呢。”

刘子光一听就明白了,汗珠从他脑门上滚下来,走进后院一看,果然一个大铁笼子里装着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笼子上还趴着一只白猫,正大大咧咧的晒太阳,正是刘小猫的贴身跟班猫小三。

刘子光哭笑不得:“这是哪里弄来的?你姐姐呢,怎么也不管管?”

彭静薇道:“这是陕西巡抚送来的礼物,那个老头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哦,好像周什么龙,献了个大老虎说给你泡虎骨酒喝,刘小猫一看就喜欢上了,非要养着玩,可是这东西野性难驯,只好关在笼子里。我姐姐嘛,去铁厂主持工作去了,她闲不住的,要是没活干浑身难受。”

刘子光道:“你们还弄了什么猛兽,都拉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吧。”

两人一起摆手表示谦虚:“也没什么啦,就是一些山猫、豹子、麒麟,猪婆龙什么的,都是很乖的。”

刘子光再擦一把冷汗,离开一段时日,家里居然乱成这样,快成动物园了,怪不得那些下人都那么憔悴呢,弄一群猛兽在院子里转悠着,搁谁也得神经衰弱啊,时不时的那些猛兽还啸叫一两声,吓得镇武侯府附近几条街的野狗家犬都噤若寒蝉。

刘子光一抬头,看见一只长颈鹿正在吃树叶,这恐怕就是她们说的麒麟兽吧,厢房的门开着,能看见里面的金钱豹正在狼吞虎咽的吃肉,不用问,后花园的水塘里一定藏着鳄鱼,这东西可是两栖动物,要是爬到院子里来吃人怎么办?唉,恐怕现在镇武侯府已经在京城臭名昭著了,那些朋友同僚怎么可能敢前来拜访,这样不行,绝对不行,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朝廷里有一号的人物,这样下去对名声影响太大了。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万一猛兽出笼伤了人怎么办,统统转移走!”刘子光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

“哼”刘小猫和彭静薇一起抱起膀子,结成了同盟阵线,以不理不睬应对刘子光的最后通牒。

“其实是这样,家里太小了,这些猛兽养在厢房里太憋气了,你想啊,人家都是山林里称王称霸的猛兽,闷在你家里和家畜差不多了,对它们的心理健康也不利啊,你们俩玩的也不开心,不如我买座山圈起来专门供你俩养猛兽玩,有山有水的多自在啊。你们说好不好?”刘子光换了一个角度来诱导这两个不听话的小丫头。

彭静薇的脑袋比较活络,眼珠子转了转就想通了,她喜笑颜开的说:“姐夫最好了,要买就买座大山,把全天下的珍奇异兽都收集来,咱们还可以收费让外人来参观呢,光门票就能养活这些猛兽了。”

刘小猫虽然不是很明白彭静薇说的什么,但她被二小姐的笑容感染了,知道这是更好玩的事情,便喵喵喊着高举两手表示同意。刘子光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脑海中搜寻着适合开动物园的地点,忽然他想到院子里少了一个人,便问道:“李香君呢?”

彭静薇一撇嘴:“她不敢到我们这边来玩,,她在小跨院里样了十来只孔雀,昨天被大小啸天闯进去咬死了好几只,这会子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呢。”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章 失去的记忆

刘子光迅速安排人在城北红山圈了一块地,四圈垒起高墙,里面建起虎山豹园,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建好的项目,不过可以先弄上一些铁笼子把家里的猛兽转移过去,至于李香君养的孔雀梅花鹿的就不用转移了,把后花园清理一下放进去,平时看着也赏心悦目。大小啸天和小天蓬被严格管制,栓上铁链子放在前院当看家狗使唤,这样的处理办法让刘小猫和彭静薇撅着嘴不高兴了半天,不过听说刘

子光最近都不会出门,两个小丫头又高兴起来。

不光她俩高兴,李香君也很开心,自从他们李家倒台以后,她这个昔日的金枝玉叶就沦落九霄,事到如今已经渐渐适应了新的身份,能脱离教坊司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现在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名分,做刘子光的丫鬟小妾都成,只要能经常见到他就很满足了。

李香君年龄还小,不过十六岁而已,刘子光暂时还不打算将其收房,一方面是因为年龄尚小,一方面要讲究先来后到,二小姐还没收呢怎么能先收李香君,但是二小姐还在服丧期间不能办喜事,所以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刘子光这回是彻底撂挑子了,原先的提督西南军务的差使交了,领侍卫内大臣和南厂提督的职务也只是挂着并不去坐衙,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陪伴着曾橙,直到小侯爷降生。朱由校自然百般应允,给了刘子光半年的大假。

湖心岛终究太小,风景再美丽住久了也容易憋闷,为了保证曾橙的心情舒畅,刘子光带着她再次搬到城里居住,而且每天都出去散步放松心情。

秦淮河畔,秋色正浓,桂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一对穿着朴素的夫妇走在路上,男的穿一身麻布短打,女的是青色布裙,腹部微凸,能看出来是个孕妇,男的时不时在路边摊上买点小吃给女的,看起来非常的甜蜜和美,谁也注意不到,他们周围若即若离跟着一些穿着普通,但是眼神极为犀利,腰里鼓鼓囊囊的青年男子。

这正是刘子光带着曾橙上街游玩,镇武侯和长公主微服私访,南厂和御前侍卫们出动了足足三百人,二十个大内侍卫化装成百姓贴身护卫,附近的酒楼店铺民房上都有便装侍卫警戒,制高点和秦淮河里有拿着加长管火铳的狙击手,一条街区之外停着十辆挂黑帘布的马车,全副武装的南厂番子坐在车里待命,随时可以冲过来支援。

曾橙自然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就是街上的普通百姓也没有觉察到什么,他们很善意的看着这一对幸福的夫妇,只是略微对这女子的美貌感到一点点的惊讶。

街上的治安非常只好,那些泼皮流氓都事先收到警告,今天不许露面,就是有打扮花哨的纨绔子弟或者喝醉了酒的客商书生之类也被视作不安全因素,还没有靠近这对夫妇十丈以内便被人很有礼貌的拦下了。

孕妇的胃口很奇特,总是会突然想吃某种东西,当他俩走到著名酒楼得月楼附近,曾橙停步,望着这所造型奇特,半截伸到秦淮河上方的酒楼说道:“我好像来过这里,这里的点心很好吃呢。”

刘子光心中一动,看来曾橙的回忆有可能恢复,他当即答道:“那咱们就上去尝尝他们的点心。”

得月楼还是去年那座得月楼,不过上次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很热情很憨厚的小二,客客气气的将二人请到楼上,认真帮他们推荐了一些店家的招牌点心,刘子光看也不看水牌子便点了十七八份,曾橙赶紧抱着他的胳膊说:“相公,这些点心好贵的,咱们尝尝最便宜的就好了。”

刘子光道:“无妨,我这一次出门赚了不少银子,是该让你过点好日子了。”曾橙这才点头答应。不多时点心一盘盘摆上来,小两口甜甜蜜蜜的吃起点心,吃着吃着,隔壁桌人的谈话引起了刘子光的注意。

坐在旁边的是四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看起来收复缚鸡之力并不具有威胁性,为了不过分扰民所以侍卫并没有清场,此时其中三人正轮番向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敬酒,言语之间非常敬佩和羡慕。

“高兄,此去湖广定当大展宏图,我们这些兄弟今后就靠你提携了。”

“高兄,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御史,真是羡煞我等哦,要不是父母在不远游,小弟真想跟你到湖广去发财。”

“此言差矣,巡江御史衙门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虽然修建江堤的银子数以千万,但只能是过路财神,怎么谈得上发财呢?”一人反驳道。

先前那人答道:“这你就不懂了,那么多银子都手上过,想发财还不容易,高兄你说是不是?”

被称作高兄的年轻人矜持的一笑:“个中玄机不足外人道也,不过小弟可以告诉你们,不论是想升官还是想发财,外放总比京官来的迅速,要不了多久家父就能升任湖广总督,到时候你们都去,小弟包你们有的官做,有的财发。”

巡江御史衙门是管理江堤资金的,怎么就成了发财的门路?刘子光心中疑惑顿生,他不由得盯着那个姓高的小子多看了几眼,姓高的正端着酒往唇边送,忽然发现了刘子光的目光,便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刘子光这段时间晒得很黑,身上的麻布衣服也皱巴巴的,而曾橙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干活,皮肤比以前更加白皙了,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她脸上洋溢着一种奇特的光芒,在漆黑的相公衬托下更显得光彩夺目,这就不可避免的使高公子生出一股妒忌,他低声感慨了一句:“好一朵鲜花插在….上。”

同桌的三人听见高公子的感慨,一起转头来看,他们并不是什么恶少纨绔,所以举动还算收敛,只是肆意的向这边多看了几眼,然后轻轻说了几句笑了起来,大概是对曾橙品头论足呢。

刘子光心中恼火,但还是用目光制止了跃跃欲试的侍卫们,强压住怒火继续吃点心。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吃着点心欣赏着秦淮河上的风光,曾橙看看这里看看那里,最后目光回到刘子光的脸上,皱着可爱的眉头说:“相公,我好像以前来过这个地方。”

刘子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只能含糊其辞道:“哦,是吗。”

曾橙却很重视这个发现:“是啊是啊,我觉得这里的装饰很熟悉,还有这窗外的景色,对了,还有这点心的问道,好像在梦里见过,吃过,可是我这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啊。”

此时那四个家伙已经喝醉了酒,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他们不时扭头朝这边看上一眼,然后发出猥亵的笑声,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对曾橙的兴趣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四人都选择性把刘子光忽略掉了,八只醉眼盯着曾橙,口齿不清的说道:“小娘子,你是不是被这个黑炭头拐带出来的,别怕,有什么委屈给少爷们说,少爷们马上就是官身了,有什么难事都能帮你摆平。”

曾橙并不害怕,反而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四个人,好像认真思索着什么,去年也是在这个地方,江南四公子上来挑衅,引发一场冲突,并且最后导致曾橙的自杀和失忆,眼前的情景如此类似,肯定能勾起她的一部分回忆。

一般情况下,良家妇女遇到这种调戏都会做出激烈反应,要么赶紧逃走要么怒斥对方,象曾橙这样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看的情形很是少见,而刘子光作为丈夫居然一言不发,毫不干涉,这就更激起了四个人的色胆,那位高公子忍不住用扇子去挑曾橙的下巴。

这还了得,刘子光一拍桌子就要动手,可是没等他出手呢,曾橙已经捏住了高公子的手腕,就这样看似不经意的往里一带,高公子这百十斤就飞出去了,撞破窗户栽进秦淮河。其余三人吓得当场就醒酒了,连忙扑到窗口大呼救人,河里船只络绎不绝,高公子很快就被一艘一直停在得月楼下的小船救起了,三人这才放心,壮着胆子往曾橙这边望了一眼,也不管再胡说什么,灰溜溜的下楼去了。刘子光悄悄给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会意,立刻跟了出去。

“相公,我又打人了,不过刚才真不是故意的,看到他们四个人我就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出手了,弄坏了店家的窗户咱们还得赔钱,真是过意不去。”曾橙很不好意思的说。

刘子光道:“无妨,打了就打了,这小子本来就欠揍,你刚才说见到他们四个就想起了什么,那到底想起什么了呢?”

“说不出来,似乎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也是四个花花公子乱说话欺负人,我努力的想回忆当时的情景,可是越去想脑子就越乱。”

“那就别想了,可能是你做的噩梦呢。”刘子光赶紧劝道。

听到楼上有打斗的声音,得月楼的老板忙不迭的跑上来,可到了楼梯口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低声道:“南厂办差,别多管闲事。打烂了什么照价赔你就是。”

把老板劝走之后,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悄声聊起来:

“刚才那是长公主动的手?”

“没错,可是长公主怎么变这么厉害了,那速度,那力道,恐怕侯爷也就是这个水平吧。”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一章 五毛党在行动

刘子光怕曾橙再度受到刺激,便带她离开了得月楼,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小零碎就回家了,挺着大肚子走了这么远的路,曾橙却一点也不累,回家后就拿起针线开始做小孩衣服,刘子光陪着她坐了片刻便借口出去会朋友溜了出来。

长公主居住的巷子已经被全面清理过,这里的住户一大半都是南厂番子化装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真正的当地良民,南厂在这里也设立了临时办公地点,方面刘子光就地处理。

虽然请了半年的假,但刘子光知道敌人是不会打盹的,不光是说满清西夏的那些人,朝廷里暗藏的政敌更加可怕,每日里南厂总部都要将当日的情报汇编送过来,让提督大人做出相应指示。

芜湖城外那两具尸体已经挖出,并且请仵作重新验过,果然有新的发现,在其中一人的肚子上发现一块伪装成肚腩的猪皮,猪皮里暗藏着一份文件,可是由于环境的极度恶劣,文件已经稀烂了,毫无辨认的可能。

刘子光的头脑非常敏锐,立刻判断出这他们携带的文件很有可能和朝廷准备对湖广江西动手有关,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左良玉的密探,也可能是宁王安插在京里的眼线,甚至还有可能就是朝中某些政治派别的走狗,拿着行动计划故意透露给左良玉,以此达到除掉自己的目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刘子光感慨着,拿起笔在文件上批示,让南厂速派员查阅湖广江西的密谍档案,以便查出这两个死鬼的真实身份。

今天在得月楼上被曾橙甩出去的那个家伙名叫高雄,救他出水的正是南厂的巡逻船,番子们没费多大功夫就弄清楚了高雄和他三个朋友的身份,原来此人正是湖广按察使高一飞的儿子,高一飞为了照顾儿子,同时也为了避嫌,将其安插到了巡江御史衙门林如海的手下当差,眼看就要去上任了,今天他的同窗好友特意在得月楼摆了一桌为他践行,这三个书生的身份也不简单,都有官场背景,他们的父亲也都互相认识,属于世交。

对于高雄他们说的如何发财,番子们就不得而知了,只能将这几个人的具体档案送到刘子光的桌前,刘子光看了一遍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这四个人全都能和马云搭上关系,或者是姻亲,或者是故旧,或者是合伙做过买卖。

他们这是要把修江堤的钱中饱私囊啊,刘子光愤怒的拍了桌子,虽然已经制定了相应的政策杜绝贪污的发生,但看高雄他们那个样子,似乎已经是胜券在握了,这些中层官僚才是腐败的中流砥柱,象钱谦益和侯恂那样的高层东林党员,在乎的已经不是这些金钱上的利益,他们也对腐败深恶痛绝的,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管上面制定什么方阵,这些人总是能找到漏洞并且加以利用。

“我需要有人待在高雄身边,我倒想看看他们是怎么钻的空子!”刘子光说。

“放心吧大人,我们已经安排人手了,今天救他出水的那个伙计,已经成功打入了高家,成为高雄的家丁,将会护送他去湖广上任,以后这小子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咱们。”孙纲答道。

“很好,这几个小子的家长,还有马云的几个姐夫,都要严密关注,本侯要将他们的关系网连根拔起,连修江堤的钱都敢贪,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刘子光恨恨地说。

查贪污的事情本来是都察院的职责,可是这回贪污的人正和御史们有关,南厂就不得不出马了,从心底里刘子光是不愿意搞特务政治的,因为他深知历史上的明朝就是毁于特务政治,可是对于这些不知廉耻的贪官,采取正常司法途径已经无效了,只能用这种秘密手段。

这件事安排完之后,孙纲又报上一份来自于湘西的秘密电报,湘西民变的事情朝廷方面已经在处理,每日里都电报来电报去的互相沟通,不过刘子光手上这份电报却和朝廷收到的不同,他和吴三桂掌握的军队电台不同,是南厂系统的独立电台。

根据电报显示,湘西民变的根本原因是官逼民反,按理说湘西的改土归流应该是最容易施行的,因为这里相对于云贵来说不算很偏僻了,当地苗人长期和汉人杂居,已经很开化了,他们被被土司的残暴统治弄得怨声载道,早就盼着朝廷来解救他们了。左良玉当政的时期就预备着改土归流扩大势力范围,所以在长沙一带储备了好些官员,何腾蛟抵达长沙以后沿用了这些官员,让他们带着军队赶赴湘西各州府接管政权。

土司们手里都有兵,当初连左良玉都不敢轻易动他们,可是这回他们却不敢轻易发动反抗,一方便是因为慑于朝廷大军的威势,一方面是老百姓也不怎么支持他们。

可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不但没有解救百姓,反而变本加厉的剥削和欺压他们,靖州县令当街强抢苗女,拉回县衙轮奸致死,土司正愁找不到起兵反抗的理由呢,这下可算逮着了,于是一呼百应,数万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别有用心的土司老爷挑拨下,围攻并且火烧了县衙,县令在军队下的护卫下仓皇逃窜,向何腾蛟报告时决口不提自己干下的坏事,只是说苗人野蛮,不服王化。何腾蛟是个难得的好官,他没有轻信县官的一面之词,反而派人深入苗境了解情况,得知事情真相以后做出杀知县以谢苗民的决定,可是这时候具体事务已经被朝廷遥控了,何腾蛟由于处置不力已经被架空,现在湘西的局势完全是打乱仗,吴三桂的军队在朝廷一帮毫无军事知识的人指导下乱打一通,不但没有扑灭叛乱,反而折损了不少士兵。

“好一个官逼民反!”刘子光忍不住又拍了桌子,他和何腾蛟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很清楚这个人的为官之道和执政能力,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何总督的下台,刘子光觉得太过可惜。

“备马,我要进宫面圣!”刘子光道。

可是等马匹准备好了他又冷静下来,找皇帝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皇帝也要尊重内阁的决定,现在的情况是内阁已经看何腾蛟不顺眼打算拿下他了,光凭着一份电报和他们打官司实在没把握,要知道这帮东林党可是最擅长讲歪理的了。

“把咱们南厂雇佣的民间评论员都喊来,让他们了解一下湘西民变的真相,然后到茶楼酒肆,大街小巷,还有醉仙楼去散布,发一个百字以上的帖子赏五十钱钱,发一个回帖超过一百楼的强帖赏银五两!就这样办!”刘子光恶狠狠的说。

南厂的民间评论员来源广泛,有说书艺人、三轮车夫,秦淮娼妓,整天泡在茶馆的闲汉,当然战斗力最凶悍的当属被刘子光戏称为五毛党的酸秀才们,他们是南厂的御用文人,文笔精炼而犀利,骂起人来不带脏字,平日里这些人闲着没事就在醉仙楼一带晃悠,专门负责维护刘大帅的声誉,有专项任务的时候就全力以赴狂发帖子进行宣传战。

醉仙楼现在已经成为京城乃至整个江南的一处风景线,一个政治味道很浓的沙龙,国子监的贵公子们,东林的学生们,全国各地的秀才举人们都喜欢在这一带活动,不光醉仙楼的生意大好,就连附近一条街的酒楼都被带动起来,不论春夏秋冬,那是客流不断,尤其靠窗户的座位,来的晚一点根本抢不到啊。

醉仙楼的老板陈近南是郑成功的人,而郑成功又是刘子光的小弟,所以陈近南已经算是半个南厂人了,他每天都保留两个最佳的靠窗位子给南厂的五毛们,陈老板牢记着刘子光的一句教诲:“舆论宣传这个阵地,我们不占领敌人就要占领!”所以他手底下也养着一批闲人,专门给五毛党们顶帖子。遇到反对意见的时候就一哄而上围攻之,谁敢反对五毛党,就给他扣上一个“拿大德兴银票的枪手”的罪名,大德兴是满清境内的著名票号,此称呼不言而喻就是形容拿满清津贴的汉奸了。

命令发出,五毛党们立刻行动起来,当晚就在醉仙楼开了十几个帖子,帖子揭露了湘西民变的真实原因,抨击了朝廷错误的民族政策,一时间跟帖顶贴无数,读书人们向来关心政治,大家都听说过湘西的战事,但是没料到居然这个原因引起的,凡是有良知的书生无不愤慨万分,并且强力支持何腾蛟。

醉仙楼这边闹开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不平静,人们见面第一句话总是:“你阿看醉仙楼的帖子了?”不出三天,关于湘西民变的真相就在京城里传遍了。

第八卷 南方 第五十二章 阿达民的悲惨下场

东林党这帮蠢货,对于舆论宣传的重视很不够,直到他们在国子监读书的子弟回家谈起湘西民变真相的时候,才意识到必须扼杀这种不和谐的声音,可是他们手上掌握的舆论力量很薄弱,东林那些学生虽然头上也顶着东林两个字,但骨子里有着青年人的张狂和叛逆,喜欢追求真相,醉仙楼那些顶帖子的反倒以这些东林后备军为主。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怕他们作甚。”钱谦益很不屑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五城兵马司,兵马司新的指挥使是东林党从京营禁军里选出来的一个参将,此人名叫孟四驹,武举出身但是从来没上过阵,没什么优点就是死忠,钱谦益正是看重了这一点才将负责京畿治安的五城兵马司交给他带领。

孟四驹接了任务之后立即点兵发往醉仙楼一带,上任以后还没有机会报答钱谦益的知遇之恩,这回可算逮着了,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五百名官兵将醉仙楼所在的整条街都封锁住了,只许进不许出,在场的人全部暂扣,所有的帖子都要撕掉,那些公开诋毁朝政的书生也要抓起来法办。

由于这次执行的是软镇压任务,所以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们手里拿的都是五尺长的木棍,他们粗暴的拿棍子驱赶着书生和酒客,不时厉声喝令,让这个人别动,那个人蹲下。书生们稍有反抗就会被大棍子狠揍,随着知道这些人里面不乏高官子弟,但是孟四驹依然铁面无情,因为他已经得到钱谦益的授权,不管涉及到什么人都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孟四驹站在醉仙楼下面,身后站着一排健壮的士兵,他很满意地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时不时的指指点点:“把那个帖子给我拽下来!把那个小子给我绑了!”

忽然一个哨官从醉仙楼上飞奔下来,跑到孟四驹面前禀报说:“大人,楼上有两位公子好像很有来头,让您上去说话。”

孟四驹气得一脚将这个哨官踹翻,喝道:“本将执行公务,管他什么来头,不管是谁家的公子,一概锁了!”

五城兵马司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京城里藏龙卧虎,高官显贵实在太多,按理说孟四驹应该圆滑一些才是,可是他立功心切,又仗着钱谦益这个大后台,什么人也不放在眼里了,大手一挥,一队士兵拎着铁链子就上楼去了,可是片刻之后这队兵就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下来的,一个个鼻青脸肿,显然是被人胖揍了一顿。

看到五城兵马司吃瘪,那些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酸秀才们都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这更激起了孟四驹的万丈怒火,要知道这帮酸丁可都是毒舌,今天五城兵马司要是真栽了,保准不出两天就能传遍全京城!

所以孟四驹暗暗决定,不管楼上人是什么身份,今天也要锁他们走,他沧浪一声抽出佩剑,亲自带队上楼抓捕,士兵们也弃了木棍,把佩刀抽出来,凶神恶煞的跟在后面,醉仙楼满地都是碎纸,打翻的酒杯碟子,总之是满地狼藉,孟四驹阴沉着脸亲自走在最前面,刚踏上楼梯就看到上面有两个家丁打扮的汉子,正轻蔑的看着自己。

“尔等是谁家的奴才,狗胆包天居然殴打官兵,真是放肆!”孟四驹厉声喝道。

那两人冷冷一笑,亮出象牙腰牌:“本官是南厂千户,来此公干,好好的请你上来说话你不听,非要动武,这不是你咎由自取么?”

“哼,南厂吓得了别人吓不了本将!就算是你们提督大人在上面又如何,难道就能肆意殴打正在执行公务的官兵?这个官司打到御前本将也不怕!”孟四驹是个一根筋,他深知自己这个位置是从镇武侯一系夺过来的,两边发生冲突是迟早的事,他的五城兵马司是相对独立而且地位重要的机构,再加上东林和军方的后台,根本不需要给南厂面子。

“说得好!本侯问你,你执行的是哪门子的公务?”楼梯口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红蟒袍和白虹刀,但是孟四驹也能判断出这人就是闻名已久的镇武侯刘子光,两人的地位悬殊较大,按理说应该立刻跪下请安,然后带兵退走的,可是孟四驹这头倔驴脾气一上来,硬是丝毫不给刘子光面子:“侯爷!醉仙楼一带出现大量诋毁今上,妄议朝政的非法言论,我们五城兵马司依法进行处理,撕帖拿人,理所当然!”

“你还有理了,本朝不以言获罪,何来妄议朝政一说,我还就挑明了告诉你,你看见那个盖楼最高的帖子了么?就是那个说靖州知县官逼民反坐失城池理应开到问斩的帖子,就是本侯的朋友些的,你能怎么着?”刘子光摆出一副嚣张的嘴脸居高临下调戏着孟四驹。

孟四驹果然是一条硬汉,他挺直了腰杆道:“天子脚下,就是你镇武侯也不能这样藐视王法,来人啊,给我上,把镇武侯的那个朋友锁回去问话。”

孟四驹不要命,当兵的们好怕死呢,他们光跟着瞎咋呼却没有一个人敢往上冲,刘子光看了好笑,道:“孟将军说得好啊,天子脚下怎么能藐视王法,你上来抓人吧,我绝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