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儿吐一下舌头,菊儿低头:“才人今儿是要上哪去闲逛?”

“我们去昭阳宫罢。”昨儿皇帝因为这件事心烦意乱,想来朱皇后那边,也同样心烦意乱,一个尚宫被赐死,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当这位尚宫的兄长是三品官员时候,这件事,看起来就有些别的意味了。

柳依依到达昭阳宫的时候,朱皇后正在看着年下将要赏赐下的各种单子,看见柳依依朱皇后就微笑:“依依来了?我原本想召见你呢,事忙就想着过一两天。这会儿你自己来了,倒免得我遣人去说了。”

柳依依恭敬行礼后坐在朱皇后面前:“昨夜陛下驾临,颇为心烦意乱。妾并不知道陛下是为了什么,今早听宫女们讲起,才晓得是因为什么。”

朱皇后勾唇一笑,接着叹气:“老娘娘,她这么多年,不单是在后宫之中颇有影响。”在前朝之中,杜太后也颇有影响,只是原先皇帝和朱皇后都没想到,杜太后织的那张网那么大。以王尚宫的兄长为主,依附于他们的人,同样也是对杜太后忠心的。

朱皇后双手捂住脸,放下时候面上的疲惫显而易见:“原本,更换几个宫中的人,不过是后宫中的事,可现在只怕会影响到前朝。”

不管王尚宫的家人是怎么知道王尚宫已经没了的,昨日|王尚宫的嫂嫂入宫,并顺利见到杜太后,即便她们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见到杜太后身边的人全都换了,这位王夫人会做何想?

是人都会想自保的,朱皇后从来不相信有乖乖的,任由君王如何对待都无怨言的大臣。

“前朝的事,妾并不懂。”柳依依这句话说的是实在话,接着柳依依就又加上一句:“但妾知道,陛下和娘娘如此行事,也是为的江山社稷。”

朱皇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当了我的面,这会儿说什么吹捧的话?”

柳依依摇头:“妾并不是吹捧陛下娘娘,而是陛下娘娘甘愿冒着…”柳依依顿一顿:“那必定是为了江山社稷。”

说着柳依依又轻声道:“那天淑妃到了妾那边,说陛下并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想来这下毒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老娘娘。老娘娘危害陛下,就是危害江山社稷,这个道理,妾还是懂的。”

“难怪陛下说,你是他的解语花。”朱皇后这一次是真的笑了,接着朱皇后轻叹:“其实,我也不明白,老娘娘为何要这样做。她已站在最高处,就算,就算…”

就算当初杜太后弑君的真相被暴出来,皇帝毕竟和杜太后有母子的名分,他也不能做弑母之举,甚至为了掩盖住这件事,即便荣明太妃拿出当年的遗诏,皇帝也只会说遗诏为伪,还会保持住杜太后的太后名分。

如同唐时郭太后一样,只是杜太后不会这样想,或者,她一开始想的,就是事情暴露之后,所谓的凄惨日子。甚至杜太后是无法接受手中没有权力的日子。

朱皇后用按住额头:“罢了,这件事,我也不去想了。”说着朱皇后握住柳依依的手:“横竖昨儿陛下驾临听雨楼,那些话就会散了。”

、第129章

那些话,就是当初的流言了,柳依依低头:“如此说来,妾还要谢陛下和娘娘的救命之恩呢。”假设真按杜太后所预想的,皇帝服用人参后死去,那柳依依就被坐实了狐狸精的名头。即便是朱皇后,也无法再保住柳依依的命了。

那时逼柳依依殉葬,或者还没殉葬这么好,而是命柳依依自杀谢罪,甚至还要波及家人。

朱 皇后微笑:“你明白这些就好,我…”话没说完,吴娟就走进来:“娘娘,陛下回宫了。”看来昭阳宫的人已经十分习惯皇帝在昭阳宫居住了,连回宫这样的话都 说出来。朱皇后刚站起身,皇帝就满面不悦地走进来,瞧见朱皇后,皇帝就开始嘟囔:“那些老匹夫,一口一个大道理,朕却晓得,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家的富贵罢 了。”

皇帝对朱皇后这几句抱怨,内里透着的亲热,柳依依在一边听的清楚,只有很恩爱的夫妻,才会让丈夫有这样的抱怨。

柳依依不由瞧向朱皇后,朱皇后的眉眼和原先是一样的,但此刻却罩上了一层别的光,那层光芒之下,显得朱皇后格外好看。

尽管柳依依不知道皇帝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但这会儿柳依依确定知道,皇帝对朱皇后,是不同的。。

“陛下。”朱皇后等皇帝说完就含笑拉住他的手:“依依也在这呢,你一口一个老匹夫,岂不吓到依依?”

皇帝看向柳依依,对柳依依点头:“果真还是你懂事,今早起的晚,睡足了吗?”柳依依微笑:“睡足了,陛下和娘娘既然还有事,妾先告退。”

皇帝点头,柳依依行礼后退着出了昭阳宫。

朱皇后已经让皇帝坐下:“到底是什么事呢,要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皇帝叹气:“今儿在朝上,有几位大臣说,后宫之中,虽是陛下的家事,然天家的家事也是国事。无缘无故,更换那么多的宫人,换了这些,势必还要从民间征召宫人入宫,如此,对民无利。”

朱皇后的眉微皱:“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皇帝冷笑:“想都晓得,定然是老娘娘那边,想来在这宫中还有那么几个曾依附的,朕真恨不得全寻出来,挨个打死,才算消了这口戾气。”

“陛下!”朱皇后轻声叫一声,皇帝回神过来,摇头:“朕也只有搪塞了几句,并说宫人原本该服侍好老娘娘的,服侍不好,朕这才处置。”

只是,这些大臣们的话,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总不能让半个朝堂都空了。朱皇后见皇帝用手揉着额头,给他倒碗茶,皇帝接过慢慢喝着。

朱皇后轻声道:“好在再过几天,就是过年了,老娘娘总是要出来接受诰命们的朝拜的。到时妾陪着老娘娘一起出去,再让服侍的人尽心,不让人瞧出异状,那时自然那些流言就平息了。至于王家…”

朱皇后停下:“陛下自有圣裁,妾也不能多说。”皇帝把茶碗放下:“我明白了,先把王家放个外任,等过上一两年,慢慢收拾了。”

不这样,还能有别的法子吗?朱皇后轻叹:“光王尚宫一人,就有这样大的牵绊,还不晓得文内侍后面,又有些什么人呢?”

皇帝摇头:“文内侍那边,因着是内侍,倒没有王尚宫这样大胆,只是不晓得那些内侍人中,有多少收了文内侍的好处。”

说着皇帝的眉又紧皱起来,朱皇后晓得,这是皇帝想起上次中毒的事了,一想到这件事,朱皇后就又道:“陛下,甘泉宫的人,还是要重新挑出来填进去,然后陛下住回甘泉宫,在妾这里住着,暂时倒没什么关系,日子一久,别人瞧着总也不像话。”

“等过了年,再说这事。”皇帝拍下朱皇后的手:“亏的你能干,不然朕现在还蒙在鼓中。”朱皇后微笑:“妾是陛下的妻子,一身荣辱系于陛下,陛下此刻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妾羞惭?”

皇帝把朱皇后的手握的更紧,朱皇后的心柔柔地颤了一下,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柳依依重新得到皇帝宠爱并没出别人意料,毕竟当时流言虽盛,但妃子们听到这些流言,不过都一笑了之。

柳依依又恢复了原先的日子,和各宫妃子们来往,偶尔出门去太液池边游玩。冬日宫中也就是只有雪可赏了,烤火赏雪时,总有人嫌弃雪下的不够大,不好赏雪。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是过年,去年过年,柳依依还是宫女身份,要忙着服侍朱皇后,今年她已是才人,无需像普通宫人那样忙碌。不过宫中妃子虽没有皇后过年时候所做的事多,琐事也不少,接受赏赐时候,还要备下赏赐自己身边人的东西。

而今年朱皇后也循了去年旧例,许各妃子们的家人入宫半日,和各妃子团聚。妃子们必定也要准备下赏赐家人的东西。

再加上彼此间总要应酬一番,整个后宫,只见到处花团锦簇,宫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每逢过年,京中是金吾不禁,不过后宫之中怕引起火灾,不许放炮,但许各宫挂上宫灯,扎上鳌山,彼此共赏。因此宫中虽不闻鞭炮之声,但各宫到处都挂满宫灯,有些还扎了鳌山,要一直亮到元宵过后。

倒和民间的意味有些不大一样。柳依依的母亲也在大年初一这天,许入宫和柳依依团聚。大年初一一大早,柳依依穿了朝服,前往昭阳宫给朱皇后贺年,朝贺完毕,朱皇后又带上妃子们,前往宁寿宫给杜太后和诸位太妃拜年。

自从出事之后,柳依依还是头一次见到杜太后,杜太后的面色瞧起来有些憔悴,但穿着整齐,看见朱皇后带着妃子们恭恭敬敬地行礼下去,杜太后的面片微微一动,倒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朱皇后给杜太后行礼完,又对诸位太妃拜年,太妃们都口称不敢,请朱皇后和妃子们坐下。满屋子花团锦簇,众人笑着说了几句闲话。就有宫女来报,众诰命已在昭阳宫内等候,请朱皇后先回昭阳宫。

朱皇后含笑上前对杜太后:“老娘娘,妾先告退,等会儿再带众人前来。”

杜太后瞧着朱皇后,唇边现出一抹笑:“无需多礼,下去罢。”朱皇后再次行礼,带着妃子们退下。

杜太后瞧着众人身影消失在那里,才对诸位太妃道:“你们今儿想来也有别的事,我就不多留了。下去罢。”

刘太妃等人告退,独有荣明太妃坐着不动,杜太后瞧向荣明太妃,唇边笑容冷然:“荣明太妃想来也是要和我一起接受朝贺,只可惜,你不配。”

众诰命来朝贺的,只有皇后和太后,太妃们自然不能接受贺礼。

荣明太妃瞧着杜太后,话可一点也不示弱:“配不配的,老娘娘您…”荣明太妃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杜太后。杜太后再次被荣明太妃噎住,冷笑着看向杨姑姑:“杨尚宫,按了宫规,太妃不能如此做。”

杨姑姑早准备好了,对杜太后恭敬地道:“老娘娘,恕臣大胆,荣明太妃并不是要和老娘娘一起接受朝贺,况且按了宫规,荣明太妃也不能接受朝贺。只是荣明太妃想在这陪着老娘娘,众人行礼之时,荣明太妃就在一边站着。宫规上是允许如此通融的。”

荣明太妃笑了:“果真还是杨尚宫说的好。我不过是陪着老娘娘您罢了。”杜太后瞪了荣明太妃一眼:“如此厚脸皮,还真是…”

荣明太妃只微笑不说话,朱皇后碍于身份,自然不好打断杜太后的话,因此才托荣明太妃出面,到时万一杜太后要当着众人说上几句什么样的话,那荣明太妃就好出面打断杜太后的话了。

宁寿宫内的情形,后妃们并不知道,而妃子们陪着朱皇后走出宁寿宫,朱皇后径自往昭阳宫行去,妃子们也就各自散去。

柳依依回到听雨楼卸下朝服,换了衣衫喝了一口茶,刚要再歇一歇,内侍就进来道:“柳娘子来了。”

柳依依有些惊诧地站起身:“今儿怎么到的这么早?”话没说完,柳娘子就跟在内侍身后走进。柳娘子今儿穿的比上两回穿着的又要好些,也不知是不是柳依依的错觉,觉得柳娘子面上的皱纹也少了,甚至也有种雍容气度了。

柳娘子给柳依依行礼,柳依依已经一把扶住柳娘子,对柳娘子微笑:“我还在想,母亲一个人在京中,昨儿除夜,还不晓得怎么过呢,可孤单不孤单?”

柳娘子这次比上次更从容些,坐在柳依依身边:“不孤单呢,家里现在许多人。”见柳依依露出惊讶神情,柳娘子微笑:“并不是你叔叔婶婶们来了,是家里的下人。”

说着柳娘子手一拍:“哎呀,我现在才晓得,使唤下人也是有规矩的,而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还有什么驭下之术。”

柳 依依的面色更为惊讶,柳娘子笑着道:“你还记得上回和你说过的周夫人吗?她原本是要回乡的,但不知为了什么又没回乡,一家子又搬回京城来了。哎呦呦,他们 家的屋子,好气派,我瞧着,差不多有我们在家时候那三四户人家那么宽呢。偏周夫人还说什么,这宅子比起原先周府,已经小许多了。”

柳依依听到周夫人被一次次提起,努力回想当初周家宅子是什么样的,柳娘子已经又道:“她还送了我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什么驭下之术,就是她教我的。”

、第130章 梦境

“真的,才人,你不晓得,之前我可没想过,这样的贵妇人,会对我这样好。才人啊,我…”柳娘子继续往下说,得不到柳依依回答的她停下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依依,是不是你不欢喜了?你要不欢喜我和她们来往,那我以后就闭门不出,安心在家吃吃喝喝。”

柳娘子小心翼翼的话让柳依依从沉默中回神过来,她对柳娘子微笑:“母亲,我并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欢喜,只是想着,为何周夫人对母亲您这样好呢?”

听到柳依依不是不高兴不欢喜,柳娘子的心又放下,对柳依依皱眉:“这个,我也问过周夫人呢,周夫人只说和我投缘。”

投缘?柳依依微微一笑,只怕没那么简单呢?想着柳依依不由在心中叹气,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要提防周夫人的一天。

有内侍走进,照例是来送帝后给柳娘子赏赐的。柳娘子已经接过数次赏赐,跪下行礼叩谢过,接了赏赐就放到桌上:“这些东西,我一个人也用不完,才人瞧着可有喜欢的,自己留下几样。免得家里的东西多的箱子都放不下了。”

因是过年,皇帝的赏赐多是些吉利的金银锞子,瞧着又展样又大方。柳依依把金银锞子拿在手里把玩一下笑着道:“这些东西我多着呢。这些金银锞子,母亲拿出去赏人也可以。”

柳娘子嗯了一声,接着感慨万分:“我还真没想到,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去赏别人东西。”柳依依含笑安慰柳娘子几句,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柳依依才对柳娘子道:“母亲既然多得周夫人得照顾,我也该当面道谢才是。”

柳娘子不疑有他,手一拍就笑着道:“这是应该的,若没有周夫人指点,我在这京城,只怕还真是个只晓得吃饭睡觉的人了。”

柳依依已经叫过菊儿:“你去昭阳宫,请皇后娘娘的旨意,就说周夫人对我母亲多有照顾,我想当面对周夫人道谢,还请皇后娘娘点头,请周夫人来听雨楼一趟。”

菊儿应是退下,柳娘子摇头:“这宫中的规矩果真大,你瞧,我们原先在家中,想要见谁,直接去找就是,哪像这会儿,想见个人还要这样传话。”

柳依依微笑:“母亲,您想来也晓得,我虽然说起来是陛下的妃子,不过就是和平常人家的妾一样,上面有主母,自然不能直接请外人过来,而是要主母点头。”

柳娘子张一张嘴,就点头:“这事,我是晓得的,周夫人也和我说过,依依…”柳娘子情急之下叫出柳依依的名字,急忙改口道:“才人,这些事,我都明白。只是你千万别为了我,要争宠往上,甚至…”

柳娘子用手捂住嘴,后面的话就是不能说出来,柳依依没想到柳娘子会这样说,一时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柳依依才地上道:“母亲,我不会像周昭仪一样的。”

柳娘子伸手把柳依依拢进怀里:“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不能常在娘跟前了,娘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娘只要知道你在这宫里面,过的很好,娘就安心了,不再去想别的了。”

柳依依靠在柳娘子怀里,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刻朱皇后正带着诰命们给杜太后行礼恭贺新春。杜太后翟衣双佩,坐在上方,等众人的三跪九叩礼都行完,起身站好时候,杜太后才往诰命们面上瞧去。

站在最前面的是宗室王妃和长公主公主们,然后是公侯伯的夫人,再后面是大臣的夫人们。王尚宫的嫂嫂,因是三品诰命,站咱已经有些靠后了。

杜太后环顾完众人才对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宗室王妃笑着道:“这一年年的,瞧着你们来行礼,接着这一年年的,似乎大家也都老了。”

那位宗室王妃急忙对杜太后赔笑:“老娘娘休要如此感慨,妾等瞧着老娘娘身子健旺,十分欢喜呢。”杜太后点一点头,接着又和一位公主说过了话,这才对着大臣们的夫人道:“我想着,再过个把月,御花园的花就要开了,到时办个赏花宴,你们也把你们的女儿带进宫来。”

“老娘娘这是想做媒人了?”说话的是一位宗室王妃,杜太后微笑:“这是其一,其二呢,我近些年越发想瞧瞧外人了,上一回,陛下和娘娘好心,特地把我身边的人全都给换了,好让我身边全是新鲜人。这瞧来瞧去,日子久了,又觉得闷了,于是就想再瞧瞧外面的人。”

诰命们不说个个都是人精,但十个有八个里面,已经听出杜太后这话语气有些不好,自然也没人敢接话,也没人敢去瞧朱皇后的神色,各自在心中打着各自的主意。

“老 娘娘想要做媒人,这感情好。说起来,我记得不光是老娘娘的侄儿侄孙们有要议亲的,连几位太妃家中,也各自有人要议亲。老娘娘想开赏花宴,照我瞧,就何止要 请小姐们进宫,还可以把各位家中的公子们也请进宫,彼此若有中意的,就请老娘娘做媒,到时岂不是十分有体面。”

荣明太妃从屏风后走出,含笑说了这么一篇,接着不等杜太后招呼,就坐在杜太后身边,斜睨着杜太后:“老娘娘觉得,这话可好?”

“胡闹,哪有这样做的?我不过…”当着众人面,杜太后轻叱荣明太妃,荣明太妃又笑了:“我这一心为老娘娘打算,怎么反而成了胡闹呢?赏花宴已开,老娘娘也能瞧了这许多的新鲜的人,想来也能听到许多外面的话,倒比在这宫中要好呢。”

杜太后眉头微皱,荣明太妃唇边的笑容没变,一副不肯放过杜太后的样子。朱皇后微笑:“荣明太妃的主意,的确有些不妥。”说着朱皇后瞧向杜太后:“老娘娘若像瞧外面的人,倒不如请几位太妃传召家中侄女侄孙女们进宫可好?或者…”

朱皇后看向诰命那边,微笑道:“还有几位公侯伯家的小姐们,若是大张旗鼓,请京官们的千金都进宫来,知道的人晓得老娘娘爱热闹,不知道的人,还不知会不会在背后议论呢。”

朱皇后的话,透着对大臣们千金的爱护,虽说这些诰命里面,也有想借机讨好杜太后的,但再一回想,若到时京中有什么传言传出来,倒对自家女儿不好,因此就有诰命微笑着道:“皇后娘娘果真既慈爱又孝顺老娘娘。”

这句话,在平常时候,算是拍了两个人的马屁,但在这时,听在杜太后耳中却实在不中听。朱皇后瞧杜太后一眼,面上微笑不变,站起身道:“宴会已经齐备了,还请老娘娘移驾,往后殿去。”

杜太后瞪朱皇后一眼,在宫人的搀扶下往举行宴会的地方行去。朱皇后面上微笑不变,今日之后,想来那些杜太后被辖制的流言,也会慢慢平息,至于王家,秋后算账,一点也不迟。

宁寿宫后殿在举行宴会,菊儿已经跑到宁寿宫来,她晓得寻别人不中用,直接寻到吴娟。听到柳依依要见周夫人,吴娟倒有些惊讶:“依依又不是不懂宫中的规矩,怎会又这么个请求?”

菊儿摇头:“都是为了柳娘子呢。”吴娟恍然大悟,进去里面寻朱皇后禀告去了,很快吴娟就回来:“娘娘说,等宴会结束,她会命人陪周夫人过去的。”

菊儿含笑道:“到时,定是你陪着去。”吴娟摇头:“我这天没空呢,你告诉依依,我会去寻她的。”

菊儿对吴娟露出了然微笑,匆匆回到听雨楼和柳依依回禀,那时柳依依正在和柳娘子说话。

听完菊儿的话,柳依依应是后对柳娘子道:“她们那边要宴饮,总要有好长一会儿,母亲和我先一起用膳。”柳娘子笑着站起身:“好,上回在这里吃的膳食,总觉得比别的地方要好呢。”

说话间宫女们已经把午膳摆好,柳娘子和柳依依用完午膳,又说了会儿话,就有内侍前来禀报,说柳娘子出宫的时辰已到。

柳娘子听到出宫的时辰已到,皱眉道:“我原本还想等着周夫人一起走呢,谁知倒要比她走的早。”

柳依依扶起柳娘子:“宫中规矩大,母亲先回去罢。以后每年能见一回,也不用太担心。”柳娘子依依不舍地别了柳依依,跟在内侍身后出宫。

宫中的宴会是有一定时辰的,柳依依算着时候,还能小睡一会儿,因还要见周夫人,也就只把外袍宽掉,发上的首饰都没取掉,歪在床上小憩一会儿。

虽然柳依依心中告诉自己,不过闭一会儿眼睛养一会儿神,但这两天忙着过年,柳依依也没好好睡过,不知不觉,柳依依竟沉沉睡去。

睡梦中听到耳边有脚步声响起,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嫣儿,你怎么又贪眠了?这会儿睡了,夜里睡不着,等明儿你父亲回来,瞧你脸色不好,又要说你了。”

柳依依睁开眼,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满面含笑的周夫人,柳依依的眼眨了眨,再环顾四周,这是昔日周府时候,没入宫的周婕妤的闺房,那窗边还挂着一个大雁风筝。

柳依依啊地叫了一声,坐起身望着周夫人,周夫人伸手捏一捏柳依依的脸:“这会儿发什么呆呢?你父亲说,再过两日…”

再过两日,就要送周婕妤入宫应选,一旦中选,就再不是爹娘面前的娇宝贝了。

柳依依望着周夫人,从没问过的话从柳依依口中问出:“母亲,我能不能不进宫吗?”并没听到周夫人的回答,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第131章

接着是菊儿的声音:“才人,才人,昭阳宫来消息,说昭阳宫内的宴会已经结束,很快周夫人就会到听雨楼了。”

柳依依睁开眼,方才不过是南柯一梦,面前依旧是听雨楼内,柳才人的寝室。柳依依心中怅然,菊儿扶柳依依坐起身,苹儿已经捧过镜子,两人服侍柳依依重新把头面整理了下,又净过面,就有内侍上来禀报,周夫人已经来到听雨楼了。

柳依依走下楼,周夫人背对着楼梯坐着,她的气度自然不是柳娘子这样的人能比的,但柳依依却觉得,自己这会儿觉得,周夫人没有柳娘子那样可亲。

听到脚步声,周夫人站起身,对柳依依微微颌首:“柳才人!”柳依依的眼眨了一眨,这才屈膝行礼:“周夫人好!”

周夫人上前一步扶住柳依依:“不敢当,柳才人请我过来,不知有何要事?”

周夫人的动作说话,一点都挑不出毛病来,依旧还是那个八面玲珑的贵妇人。柳依依微笑:“周夫人请坐。今儿我母亲进宫,言谈之间,提起周夫人对她多有照顾,我为人子,当当面对夫人致谢才是。”

“柳家妹妹…”周夫人说了这四个字才对柳依依抱歉地一笑:“在宫外时候说惯了,倒忘了不能在宫内如此说。令堂和我,一见如故。她又初来京城,难免会有些地方不晓得,我不过是偶尔指点两句,这也是常情。”

周夫人说话时候,柳依依一直望着周夫人的脸,此刻听到周夫人这样说,柳依依也只是微笑:“如此说来,只为这一件事?”

周夫人含笑,并没回答柳依依的问题。她不回答,柳依依也不催促,只轻声吩咐菊儿上茶。

菊儿端上茶,周夫人欠身谢了接过茶,斟酌着言语:“自然只有这一件事。人生在世,难得得一知己。”

“如此就好!”柳依依对周夫人微笑依旧,轻言细语:“我母亲初来京城,人原先在乡下居住,没多少见识。耳根子又软,我就害怕一件事,她听了什么人的言语,做出些不当的事。周夫人既然视家母为知己,想来也会时时提点。”

周 夫人侧耳倾听,没听出柳依依这话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接着柳依依又看向周夫人,十分恳切:“夫人既这样说,我就把母亲托付给您,到时母亲在这京中有什么不 妥当的,夫人也可劝阻,此其一。其二呢,若有人想借着我母亲的名声,在外做些不法的事,或者要谋些好处,有夫人在旁,也能替我母亲挡掉一二,使我母亲不至 于被人鄙视。”

柳依依说的情真意切,周夫人的脸色却微微变了变,柳依依却像没瞧见周夫人那脸色变化,依旧瞧着周夫人微笑:“夫人待我母多情,想来对我的托付,也不会反对。”

周 夫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面上神色恢复正常,对柳依依微笑:“自然不会。只是此…”柳依依当然不会让周夫人把反对的话给说出来,伸手拍拍周夫人的手,一脸 恳切:“我母亲言谈之间,只对夫人您多有夸赞,别人一个字都没有说,若周夫人您推辞,想来就是嫌我位份低微了。”

柳依依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夫人想要再推辞也说不出口,只对柳依依努力露出微笑:“既然柳才人如此交代,那我也只有…”

周夫人微微顿了顿,但还是把话说下去:“那我也只有好生看顾你母。”柳依依已经站起身对周夫人行礼下去:“多谢周夫人。”

周夫人这次没阻止柳依依行礼,柳依依已经对菊儿吩咐:“拿些金银锞子出来。”

菊儿应是后走进内室,很快拿着一小袋金银锞子走出,柳依依接过金银锞子,对周夫人情深意切:“这些,权当一点私敬。”

周夫人站起身推辞:“这并不敢收。况且那也是我应当做的。”柳依依怎样都不肯收回去:“您若不收,就是敷衍我了。还请夫人休嫌这些东西太少。”

周夫人此刻心中是欲哭无泪,她结交柳娘子,自然不是把她当知己的,谁知这柳依依两句话一说,就把来日周夫人想借着柳娘子为周家谋些好处的路子完全堵死,至于这些金银锞子,周夫人怎会放在眼里?

柳依依怎瞧不出周夫人的面色变化,依旧笑的动人:“今儿和夫人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心中十分喜悦。还望夫人多多为我看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