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昏沉沉的,大雪洋洋洒洒的下着,地上已经厚厚一层,看样子完全没有停的迹象。

“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他突然问。

郑希瑞看着窗外,下意识的回答,“下午,本来小雪,然后越下越大。”

雪天的能见度非常低,放眼看去整个世界都是茫茫一片,司羽将车子停在医院围栏边上,翻出手机打给安浔。

那边提示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司羽又打了安非的电话,第一遍的时候他没接,紧接着又打一遍,这次倒是接了,不过那边风声非常大,还有乱糟糟的人声,他忙问,“安非,你姐呢?”

“喂?姐夫,我在秋名山下呢,有个信号塔倒了拦了路过不去,安浔在山上还没下来。”外面的风雪非常大,安非说话几乎是用喊的。

“我过去。”司羽说完,启动车子便调转了车头,行驶了一段路才想起郑希瑞,“你从前面…”

他还没说完,郑希瑞突然开口打断,“我不下车,这种天气根本打不到车。”

司羽脸色冷硬,面对她最后的那点耐心也没了,“我要上山你也要跟着?”

“你上山干什么?多危险啊。”郑希瑞说完便猜到了,“找安浔?”

她记得安非这个名字,上次司羽找不到安浔也是打的他的电话。

“对。”

“司南说你总是抢他喜欢的东西,”听到他的回答郑希瑞再次看向窗外,轻声问道,“司南喜欢安浔吗?”

“你这种想法哪来的?”他本是准备和她谈谈的,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和她聊天的心情,“他们根本没见过。”

司羽想要加快车速可天气根本不允许,虽天还没全黑,去近郊的车也多,但风雪太大,谁也不敢开快。

路,像是没有都尽头,一直延伸着。

那座山,明明挺拔天地,怎么就突然看不到了。

司羽觉得自己似乎开了有一年之久,才看到标有秋名山名字的路牌。

秋名山下堵了很多过路的车子,路上有棵大树倒了,只有一排车道能通车,司羽跟着抢险的吊车后面过去,因为回程的车子太多,占了去程的车道,吊车越过大树后就怎么都过不去,司羽的车子擦着马路护栏将将挤过去,郑希瑞看的心惊胆战,大声提醒,“你的车子快要被刮烂了。”

他却浑不在意,直到看到那个倒下的信号塔。

上山的路完全被封死,山下有抢险车闪着光,抢险车旁边停了一辆黑色车子,司羽过去的时候,安教授和安非正站在车子不远处焦急的和抢险人员沟通。

司羽停好车子大步走过去,安非见到他,讶异道,“姐夫你怎么过来的?不是说那边堵死了吗?”

“挤过来的,”司羽说着便见安教授扭头看向他,“安教授您好,我是沈司羽。”

虽说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这种情况也省下了寒暄。

信号塔整个横到了路上,马路被拦腰砸烂,一边是陡崖,一边是山坡上随着信号塔滑下的乱石,上山是不可能了。

司羽走近才发现信号塔下还有一辆后半部压扁的车子,安非说是个年轻男人,已经送医院了,没什么大事。

司羽问抢险人员什么时候能把路清理出来,抢险人员说吊车被堵在大树那里过不来,若是进来,清理碎石再扶起铁塔怎么都要后半夜了。

安教授蹙眉踱步,儒雅学者在这种情况下也难免焦急,安非嘟嘟囔囔的一直让他们催吊车,又打电话给交通局让交警来。

“吊车现在在清理那棵大树,等路通了它就能过来。”抢险人员挂了电话,来安慰这边的三个男人。

安非忙说,“那你快去帮忙,别在这站着。”

司羽看着秋名山的方向,突然沉声说,“最快也要后半夜是吗?”

安教授看着这个年轻人,他不像安非一样急躁不安,一直沉着一双眸子看不出在想什么,从来了几乎没怎么说话。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向安教授,声音低沉坚定,“安教授,我去找安浔,我会将她带下山来。”

安教授一愣,还没说话,便见他已经抬脚走向信号塔方向。

安非也愣住,“他要干什么?他要从山石上爬过去?”

两人反应过来后忙去阻拦他,安非急道,“姐夫,这样太危险了。”

在车子上的郑希瑞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意图,从车子上跑过去,“你干什么?”

司羽拉开安非拦着他的手,“安非,我得去找她。”

“司羽,山这么大你没有车子怎么找?”安教授也不赞同。

司羽知道去哪里找她,她说过她喜欢那几户农庄,“我知道她在哪。”

“姐夫,雪这么大…”

安非还想再劝,却被司羽打断,他说,“安非,你姐姐胆小,她自己一个人在山上会害怕。”

安教授觉得自己自己活了大半辈子,早看淡了很多事,现在倒是被这个年轻人的一句话感动的眼睛泛酸。

司羽做的决定通常很难改变,他撑着最下面的大石头上去,然后继续向上,抢险人员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在下面喊道,“那位先生,你这样十分危险,这些石头不稳,而且山上面很有可能会继续有巨石滚下来,请你下来。”

郑希瑞听到有沙石滑落的声音,吓坏了,“司羽,你疯了吗,你快下来。”

司羽像没听到似的,越上越高,直到越过信号塔他们再也看不过他。

安浔车子停在农庄不远处的一个草棚下,这里似乎是山民夏天纳凉的地方,外面雪下起来没完,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天色也越来越黑。

她盖着毯子坐在车里,听着四周的动静,她不敢开灯,也不敢开手机的光亮,总觉得要是外面有点什么一眼就能看到车子里的她。

雪下大时她是准备下山的,但是当她走到山下路口处时,眼睁睁看着那座信号塔倒下来,山石滚落,整个路都被堵住了,也不知道前面的车子有没有被掩埋。

怕山体继续落石,她不敢再待在那里,调转了车头开到山上,又回到这里。

从下午到夜晚,只有白茫一片的雪和呼啸的风,每次风声从林间刮来,风鸣刺耳,她都会非常害怕。

安浔把脸埋在毯子中,堵住耳朵,怕风的声音再传来,却恍然间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声那么熟悉,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飘走,然后又是一声,伴随着敲玻璃的声音,咚咚两下,就像昨晚司羽敲响阳台门玻璃时一样的动静。

安浔猛然抬头,在雪光的反射下,她看到车头挡风玻璃外,一个人站在那里。

虽然头发全白了,但还是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笑容。

安浔确定是他,“我的天呐,老天,怎么会。”

她开了车门,因为着急,跳下车时差点摔倒,立刻有一双有力的手撑住她的胳膊,安浔抬头,看到司羽眉毛睫毛都白了,却还在对她笑,“不抱抱我吗?”

他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安浔抱紧他,脸颊贴在他冰凉的棉衣上,其余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司羽,司羽…”

安浔不敢去农户借住,因为她不能确定哪个农户住的是和蔼的农妇哪个农户住的是寡居的鳏夫。

但是现在司羽来了。

他们找了最近的一户农家,这家的主人是一对热情的夫妇,看起来有五十来岁,他们给两人收拾出了厅堂西侧的屋子,老妇人说那是在市区工作的儿子的房间。

因为大雪,山上的电从下午的时候已经不通了,老夫妇找了两根蜡烛给他们点上,关心了两人几句便回了房间。

刚烧起来的炉子除了有点呛人,并不温暖,安浔将车里拿来的毯子铺到床上,脱了外套长裤钻进被窝,“我要冻死了。”

司羽清理了身上的雪,跟着钻进去,安浔这才发现,进屋这么久了,他的手脚依旧是冰凉的。

“司羽,你走了多久?”她握着他的手,上下搓着,想让他快些热起来。

“一个多小时吧,”他将安浔抱进怀里,“好像要冻僵了。”

鞋子里灌进去了雪,脚冰透了,全身也跟着冷。

安浔觉得自己抱着一个冰块。

昏暗的小房间内渐渐开始升温,小炉子火烧的旺起来,司羽身上不再冰冷,却也不热,安浔觉得怎么也暖不热他。

“司羽你为什么还是凉的?”安浔有点着急,怕他冻坏,又向他怀里钻了钻,说话时热气喷在他的脖颈处,痒的司羽又将她抱紧了些。

安浔还在说着,“大不了在车里坐一宿,你这么跑上来万一找不到我呢,还穿的这么少,又没穿雪地靴,鞋子一点不温暖,也没戴帽子,耳朵冻坏了…”

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被司羽吻住,他摩挲着她的唇瓣,“安浔你这个唠叨婆。”

安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他吻自己的时候手下意识的就钻进了他的毛衣下,后来安浔想,她当时是想摸摸他身体的温度,但是他却吻了她,于是,两个互相取暖的人,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第41章

司羽双手搂住她,吻她的发,“那我就放心了。”

“司羽,你走了多久”她感觉他身上一直冒着凉气。

“一个多小时吧,感觉冻僵了。”他说着放开她,将棉服脱了下来,鞋子里也灌进去了雪,脚冰透了,全身也跟着冷,安浔又凑过去要抱抱,特别的黏他。

司羽无奈看着往怀里钻的人,说自己身上凉,会冷到她。

“我给你暖暖,”她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蹭啊蹭的,觉得他冷的像个冰块,“沈司羽你真会让人心疼。”

反倒是他的不是了?司羽失笑,“你这样抱着什么时候能暖和?去被窝里躺着。”

昏暗的小房间内渐渐开始升温,小炉子火烧的旺起来,老夫妇拿出的两套新棉被放在了床边,安浔将一套铺床上,又把从车里带来的小毯子铺到棉被上。

蜡烛的光忽明忽灭的,安浔的影子印在背面的墙上,影影绰绰,司羽站在一旁看着,竟生出已经与她这样一生一世的错觉。

“安浔,以后别离我太远。”他突然说。

安浔将枕巾盖到枕头上,并齐摆好,扭头看他,笑的甜甜的,,“可是过段时间我要回学校怎么办?”

“陪你去。”

外面的雪似乎还在下着,风倒没那么大了,两人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司羽身上不那么冷了,

却也不热,安浔一直挤着他,“司羽你为什么还不变暖呢?”

她有点着急了,怕他冻坏,又向他怀里钻了钻,说话时热气喷在他的脖颈处,痒的司羽将她抱紧了些,“抱会儿就好了。”

安浔摩挲着他的背,碎碎念着,“大不了在车里坐一宿,你这么跑上来万一找不到我呢,还穿的这么少,雪那么厚你的鞋子也不温暖,还没戴帽子,耳朵冻坏了…”

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被司羽吻住,安浔立刻收声,司羽带着笑意抬起头看她,“安浔你这个唠叨婆。”

安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他吻自己的时候手下意识的就钻进了他的毛衣下,后来安浔回忆,她当时是想摸摸他身体的温度,但是他却吻了她,于是,两个互相取暖的人,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吻变得深重起来,人也慢慢压了上来,也没吻多久,安浔就觉得手下的那片肌肤变得温暖,然后慢慢热烫…

他的吻,一下重过一下,后来慢慢移到脖颈,在那里吮吸,刚开始还是温柔的,后来似乎觉得不满足,用牙齿轻咬了一下,刺刺的疼。

手也不老实起来,安浔就觉得棉被中的温度越来越高,热的她身上都是汗,湿湿黏黏的难受。

后来两人的毛衣都让他扔了出去,还有贴身的黑色绒裤。

他终于暖了起来,似乎更甚,像要烫到她似的。

不远处的陈旧矮柜上的蜡烛扑扑晃了两下,好像棉绳过长了,蜡烛的火苗小了很多,小屋也跟着更加昏暗。

虽然被剥了衣物,可还是热,当初就不应该让那对夫妇点炉子,炉子里的火烧的太旺,热的人喘不上气来。

后来想想,似乎不能全怪炉子。

司羽居高俯视她,额头有细密的汗,她不合时宜的想着,出汗了,他终于又变成暖暖的司羽了。

安浔仰着头看着上方的人,清俊的脸庞上少了些平时的冷静自持,多了丝隐忍,“没有防护措施,安浔,你随时可以喊停。”

安浔伸手抱住他,将他压向自己,“没关系司羽。”

然后,他又附在她耳边说,“可能会有点疼。”

她乖的不像样子,依旧轻轻摇头,“没关系司羽。”

司羽亲她的额头,脸颊,嘴唇,喜欢的不得了,就觉得怎么会讨人喜欢成这样。

两人的喘息声逐渐变大,安浔咬着下唇用仅剩的思考能力告诫自己忍着点,可身上的人不那么想,故意和她作对一般,越发卖力。

他发现她强忍的样子,低头又吻过来,用暗哑性感的声音哄着,“别咬。”

外面的雪没完没了的下着,棉被被掀开踢到了脚下,即使这样,也是不冷的,安浔就觉得自己一会儿水里一会儿火里游荡着,从不适到迷失,最后筋疲力竭。

毯子不能再铺了,好在自己带了毯子,不然明天见到老夫妇该有多尴尬。

安浔将脸埋在枕头里不去看他,司羽镇定自若地将毯子叠好放到矮柜前的椅子上,“明天走的时候别忘拿了。”

安浔拉高了被子,盖住自己半个脸,闷声闷气的说,“安非的毯子,你赔他个新的。”

司羽回身将她捞进怀里,“怎么是我赔?我自己弄的?”

安浔用棉被捂他的嘴,“沈司羽你不许说话。”

蜡烛已经燃烧到底,终于在两人窃窃私语中悄悄灭掉了,房间中陷入黑暗,说话声也渐渐小了…

第二天早上安浔是被老夫妇两人的说话声吵醒的。

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昨夜的火热消散去后房间又变得冷起来。

衣服都被扔到床另一边,安浔伸出胳膊去够,够不到,嫌冷不愿意起身,便又躺回去。

司羽被她折腾醒,睁开眼就想亲她,却被她推开,她嗔怪地看着他,“帮我拿衣服,快起床。”

他看了看安浔脖子上的痕迹,竟觉得异常的满足,还是趁她不备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才坐起身去拿衣服。

他把所有衣服抱成一团全塞进被子中,然后两人在被子中翻找,就那样躺着穿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到毛衣时,终于都忍不住笑起来。

下过雪后的山里,静的像是与世隔绝。

两人用老夫妇烧的热水洗了脸,打开房门出去,发现外面亮的厉害,除了白色竟找不到任何一丝其他色彩,安浔伸开双臂,感受着冰冷的空气和雪的味道,“我想去打滚。”

阳光正足,照在雪地里闪闪放光。

“小心身体。”司羽一本正经地破坏着气氛。

安浔知道他意有所指,瞥他一眼悄悄地红了脸。

“年轻人,我烧了粥,你们过来吃点,吃完身上暖和。”老妇人在屋里冲他们招手。

就是普通的白粥,闻起来非常香,两人一人喝了一碗,身上暖洋洋的,像心情一样。

安教授和安非开车上山的时候本以为要费劲寻找一番的。

没想拐上来便见到另一座高峰的山脚下有几户农家院落,白色的房顶红色的院墙,静静的伫立在山下,像是被城市繁华遗忘的一角。

安非开着司羽扔在山下的那辆卡宴,载着那个被他扔下的郑希瑞朝着村落驶去,安教授开着他的那辆低调的商务跟在后面。

“爸,你看那是不是我的车?”

安非眼尖,远远的看到了自己的车子,车边还有两个人。

安教授敞开窗玻璃,推着眼镜仔细看了看,“还有你姐和司羽,这孩子,真让他找到了。”

悬着一宿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司羽正拿着老夫妇扫院子的扫帚将车子棚顶的雪扫下来,安浔拿的是扫地的小扫把,一下一下扫着车前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