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是龙息造成的,地点就在有莘?的妻子赖以重生的毒火雀池旁边,抽丝剥茧的是陶函的首脑人物之一,一切还有什么可疑的?

抱起地上那一小堆剥下来的蚕丝,桑鏖望运起真元,一点一点地帮自己的女儿粘上去。“这件事情,本应该是你来帮我做啊!你这个不孝的女儿啊…”此时此刻,桑鏖望不再是一国宗主,西南之霸!而仅仅是一个老人,一个再次失去女儿的老人!

在桑鏖望的泪水中,桑谷秀全身迅速结茧。桑鏖望小心翼翼地把女儿的天蚕茧搬到一个隐蔽处,招来东海之青苔,西漠之白沙,南岭之红土,北荒之黑壤,中原之黄泥,垒成一个五色小丘,把天蚕茧珍而重之地藏在五色小丘之中。

整顿好了这一切,这个悲伤的老人开始恢复他的神采,因为他的悲伤正在变成愤怒与仇恨。他的腰杆重新挺直起来,他的眼神再次凌厉起来,他要报仇!只有报仇,才能发泄他的绝望,才能转移他的悲痛!

“祝融之后么?正合适!”他盯着地上生死未卜的芈压,两条眉毛突然变成白色,如同蚕丝一般,越变越长,直飞出去,缠住了芈压,把他凭空吊了起来。“祝融!我要用你后人的鲜血,污染这个雀池!有莘?,我要让你连妻子的元神都找不回来!”

两道白眉一用力,芈压被甩向毒火雀池的上空。桑鏖望正要作法,令芈压暴走、妖化,再用他异化了的血来污染毒火雀池,令朱雀百年之内不能重现!突然一条人影箭一般“射”了过去,把悬在半空中的芈压一把抱住,刚好落在毒火雀池的岸缘??年少矫捷,满脸怒色,正是有莘不破!他和有莘?刚刚赶到,听到桑鏖望最后一句话,这一惊非同小可。有莘?见机立断,把有莘不破向芈压扔了出去,救下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

有莘不破看看双眼紧闭、生息全无的芈压,抬头怒道:“桑国主!你也算是一方方伯,西南领袖!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不觉羞愧么!”

桑鏖望扫了一眼有莘不破,又盯着刚刚转出来的有莘?,冷笑道:“正主儿不放过,帮凶也要死!”

有莘?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道:“桑鏖望,你我数十年交情,你为何…”突然见桑鏖望背后那堆五色小丘后转出一人,竟是在鱼凫国界被自己吓走的那个方士??他不是夏都的人么?在这混乱的情形中,有莘?以为桑鏖望已经接受了大夏王的谕旨,那句话也问不下去了,转而叹一口气道:“原来如此,罢了罢了。”

桑谷馨被大夏王谋害一事,一来没有确切的证据,而来桑家还没准备好和大夏王全面开战,因此秘而不宣,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江离考虑到师兄的感受,还没想好怎么跟若木、有莘?等人提起此事,因此有莘?不知道这些曲折,但想桑鏖望和大夏王有翁婿之亲,他联合了夏都的人来对付自己,并不奇怪。有莘不破虽然知道桑谷馨一事,但对桑鏖望所知不深,一时也无法冷静下来分析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桑鏖望见了有莘?的言行,却又误会了,以为有莘?是见了背后的五色丘冢,知道对女儿抽丝剥茧的阴谋已被揭破,这才住口不再讲交情。

两人正自对峙,有莘不破举目不见雒灵,心中大急,喝问道:“雒灵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有莘?想起一事,也喝问道:“你从正北方来!是不是?季丹呢?”

这两件事情桑鏖望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此仇恨满腔之时,也没兴趣解释什么,仰天哈哈一笑,他所立的地面突然一阵剧烈震动。

有莘不破想起桑谷隽召唤幻兽巍峒的情景,把芈压往一块巨石后面一放,便要扑上抢攻,肩头一紧,却被有莘?按住了。只见桑鏖望脚下不断隆起,隆到二十层楼高以后还在不断向上拔,似乎要造出一座山来!

有莘?冷冷道:“桑鏖望!你真要把?召出来么?要知道若把?召出来,你我之间就不再是战斗,而是战争了!”

桑鏖望在高处有些疯狂地笑着:“战争?我早就该发动了!如果我能早做决断,也许能够挽回更多的东西…”在他苍凉的笑声当中,脚下的那座“山”还在不断增高。

有莘?沉沉地叹息一声,不再说话。有莘不破突然发现身后有异,忍不住回头。百丈方圆的毒火雀池,四周有四座如笔如柱的山峰挺立环卫着。这是四座山峰的中间、毒火雀池的上空,正产生一个巨大的空间扭曲!

“舅公!”有莘不破刚想问清楚,才发现有莘?不见了。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扭曲了的空间的中心地带,如天神一般悬浮在那里。

“师父!他们在干什么?”

“疯子,疯子,两个疯子。”靖歆不知是在回答徒弟的问话,还是自己在喃喃自语:“打架就打架,居然要召唤始祖幻兽!疯子!”

“很厉害吗?”

“笨蛋!”靖歆竟然害怕得颤抖:“就算只是被始祖幻兽的余威波及,我也没把握能自保!”

“始祖幻兽?”有莘不破听到后心中竟微微有点兴奋:“难道比巍峒和赤髯还厉害吗?”一念未已,桑鏖望足下的高山突然泥沙俱下,但和有莘不破心中的“地狼”形状不同,这巨大的“始祖幻兽”,竟然是一条大得出奇的蚕!那高山一般的身躯,显然还只是?身体耸立起来的一部分,地下不知还埋着多长的一段!

有莘不破正自骇然,突然背后一声响逾惊雷的虎吼,把大地震得悸动,把天空震得失色,有莘不破回头仰望,一头因太大而看不清全貌的白色巨兽,四足分别站立在雀池四周的四座山峰上??那四座山峰,竟然不比这四条巨腿粗多少!由于他是从下仰望,被巨兽挡住,根本不知道有莘?位于何处!

在有莘不破的印象里,巍峒和赤髯已经是见所未见的庞然大物,但和这两大始祖幻兽相比,巍峒和赤髯简直就是两个小宝宝!

“桑鏖望!”有莘?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来自旷远的天际:“这雀池是你西南地脉所聚!你我若在地上打,不用几个来回,只怕连地形也要大变!”

桑鏖望的声音迎风传来:“好!那就到天上打!??衣被天下,护我山河??!”他话音方落,便见那巨大的天蚕吐出万丈蚕丝,一弹指结茧,再弹指破茧,三弹指化蝶??那巨蝶左风翅张开,山河为之一暗,右雷翅张开,星月为之无光。风雷两翅齐振,扶摇而上,激荡产生的旋风把两翼覆盖下的参天古树也连根拔起!

有莘不破听有莘?高声道:“白虎!努力!”那始祖幻兽“白虎”雷吼一声,背部一耸,长出左右各九百九十九支巨刀,排成扇形;刀扇一震,耸出三千三百三十三支长矛;再一震,长矛顶端又伸出八百八十八柄利剑??千万把刀剑形成两扇巨翼后,有莘?一声长啸,白虎腾空而起,直上九霄!

不多时,两大幻兽已经飞到肉眼难辨的高度,以有莘不破这样的眼力远远望去,也只觉得就像天上多了两颗星星。

“天!”马蹄喃喃道:“他们,他们还是人吗?”连白痴的马尾也被这奇观震撼得忘了口中的麦饼,呆呆地望向夜空。

“啊!这里有个洞,哈!有救了。”靖歆欢呼声中,钻进无色丘壑的一个缝隙中去了。其实以他的功力,并不比有莘不破、江离、雷旭等人差,论火候与经验更比这些年轻人来得老到,他对时局的掌控也非常人可比,辩才更是了得,否则孟涂那一晚也不会说得桑鏖望兄弟蠢蠢欲动,但只因生性太过谨慎胆小,一遇到危险就变得畏畏缩缩。

见到师父这样,马蹄脑子一转,拉起哥哥也钻了进去。

“这些家伙真没出息。”有莘不破正想着要不要把他们纠出来,突然万里高空一声巨响,抬头望时,原来是两颗“巨星”在高空相撞,激荡出无数火花,落了下来。这一撞之威当真非同小可,这些落下来的残骸,虽然半空中因摩擦而消解掉大半,但仍有巨大的威力。有莘不破仿佛又重见大荒原的千里流火,一边观察战况,一边左闪右避。

这一场近于神的战争,会有胜利者吗?

第十七关火浴 [6683 2006041115:05:52.0]

“那是什么?彗星相撞么?”桑谷隽顺着于公孺婴所指望去,看了一会,惊叫道:“不好!好像是白虎和我家天蚕!爹爹不会真的和有莘伯伯打起来了吧!我们得快!”

“你在干什么?”

有莘不破听到江离的声音,心中大喜,只见江离驾着七香车,从东面飞来。车上还坐着一人,却是若木。

江离道:“见到我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有莘不破道:“当然高兴!芈压生死未卜,雒灵下落不明,我一个人在这孤掌难鸣,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咦,若木哥,你怎么了?”

若木勉强一笑,江离代为回答:“师兄被九尾暗算,受了伤。”

“没什么大碍吧?”

江离不想多谈这件事,道:“雒灵在前面布下‘心眼乱’幻境阻住九尾,不用担心她。芈压怎么了?”也正因九尾受阻于雒灵,所以若木和江离虽然起步较晚,反而赶在九尾的前面到达雀池入口。

有莘不破听见雒灵无恙,心中大慰。季丹雒明功力绝顶,有莘不破反而不很担心。听江离问起芈压,忙把这半大小子从巨岩下面抱了出来。江离下了七香车,让芈压躺上去,细细检查他的身体,过了半晌道:“伤得很重,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究竟谁把他伤成这样的?”有莘不破听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向他讲了这边的状况。还没说两句话,一个大火球当头砸了下来,有莘不破抽出鬼王刀,一晃变成一丈长短,尺来宽,飞身跳起,把大火球给砸开了。

若木道:“用竹子,布天旋引风阵。”江离把七香车驱使到一高处,手一挥,清香淡淡,露水滴滴,不片刻竹笋破土,江离吹一口气,数十个竹笋眨眼间长成一片小竹林。这竹林布在巽位上,自竹子长成,竹林上空竟然大风萧萧,永不止息。一些砸向竹林的火球还没靠近,便被大风刮偏了。

两人一边在观看天际的战况,一边听有莘不破讲述,若木越听越是忧心:“桑国主怎么会这样倒行逆施?此事只怕蹊跷,有莘大哥也太暴躁了,也不先讲清楚就动手。”

“还不够清楚吗?”有莘不破怒道:“看看芈压的伤!这可是桑鏖望亲自下的手,我们亲眼见到他要污毁毒火雀池!还不够清楚吗?”

江离道:“桑鏖望从正北来,那么季丹大侠…”

若木道:“别太担心,季丹‘守御天下第一’不是白叫的。嗯,桑鏖望在此桑季却不在,多半是桑季用什么法子把季丹缠住了。唉…”

有莘不破道:“怎么了?舅公的战况不妙吗?”

抬头望天,这时天上的情况又是一变:不再是两颗“彗星”相撞的情景,而是两片“光点”争衡的局面??东南边一片彩色光点布成半月形,西北边一片白色光点布成纺锤形。

有莘不破看了片刻,喃喃道:“怪不得舅公说召唤出始祖幻兽以后就不再是‘战斗’而是战争…”

若木道:“看来有莘占了优势,暂时不用担心他。不过…”

有莘不破追问道:“不过什么?”

若木叹道:“本来我以为有有莘和季丹拦在这里,要把九尾截住十拿九稳,哪知是现在这个状况…雒灵的心幻尚未大成,阻不了九尾多久的。虽说九尾受了我龙息之创,但凭你们三个年轻人,自保或许还可以,要拦住它可就难了。早知道大伙儿不如不分开。就算九尾见到我们聚在一起不敢出现,也胜于让它进入毒火雀池。”

有莘不破听若木这话,竟不把他自己计算在内,再想起刚才布“天旋引风阵”,他也只是指点而不亲为,看来若木的伤势比自己想象中要重得多。

江离忽然道:“师兄,你见雒灵施展心幻而毫不奇怪,难道你早就知道她是心宗的传人?”

若木点了点头,道:“不单我,季丹和有莘也早就知道了。要不怎么会让她居中策应?”

“你们好像对她没什么偏见啊。”

若木笑道:“我们为什么要对她有偏见?”

“心宗是旁门啊。而且和本门积仇不浅。”

若木道:“看来你的确是没满师就跑出来的,连四大宗派的历史也没搞清楚。”

江离不禁脸上一红,若木突然呆呆出神。

“师兄,你怎么了?”

若木回过神来,盯着有莘道:“她呢?她呢?为什么你一直没有跟我提到她?”

“若木哥,你说谁啊?”

“阿秀!阿秀在哪里?”

“阿秀?你是说桑姐姐吗?她也来了吗?”

听了这话,若木登时脸色大变。

“噫!”于公孺婴道:“这是什么?倒像一个蚕茧,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蚕茧?”

桑谷隽用手触摸着眼前突兀出现的巨大蚕茧,道“看这气息,应该是我叔父的?”

于公孺婴惊道:“桑侯爷?他做一个蚕茧在这里干什么?”

桑谷隽道:“不仅是做一个蚕茧在这里而已,如果我猜得没错,叔父应该在里面。”看于公孺婴惊讶中有不解之色,便解释道:“这是我家用以羁縻强敌的法门,天蚕蚕茧内,五感闭绝。被困在里面的人不但无法出来,甚至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情况。但这法门只能困敌,不能伤敌,而且寓‘与敌俱困’之意,施法者同样与外界断绝五感,不到功力耗尽,自己也无法颇茧而出。”说到这里不由心中大忧:“所以这功夫只有在遇到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意图拖延对方的时候才有用。到底是什么人这么了得,把叔父逼到这种地步?”

于公孺婴道:“你能打开蚕茧吗?”

“能否打开是一回事,”桑谷隽道:“问题是打开之后,你有把握压制住那个被我叔父困住的人?”

突然南方天空又是一声巨响,于公孺婴道:“没时间磨蹭了,我们得快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谷隽道:“我怎么放心把我叔父丢在这里!他破茧以后必定疲惫不堪,到时岂非任茧中人鱼肉?”

于公孺婴道:“那就把这蚕茧带上吧。我先走一步,你随后来。”

桑谷隽道:“好。”眼见龙爪秃鹰携于公孺婴急飞而去,忙召唤来一头宽背地狼,把天蚕茧驮了,向南而来。

“你说你来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只有芈压和桑国主,没见到阿秀?”若木心中一急,一口气提不上来。他现在体腔之内六腑俱亡,全凭一口真气吊着,连血也没得咳,当下只是喘息着。江离冲了上来,要探他的伤势,若木伸手挡住,又喘了一会道:“不必了,你不用管我。”

江离安慰道:“阿秀姐姐先九尾而来,这一路我们没发现什么异状,只要她到了这里,不是遇到雒灵,就是遇到桑国主,多半是这两人把她安置在哪处了。”若木心想有理,心下稍安。江离又道:“早知道,刚才经过雒灵身边的时候,就该问她一问。”

有莘不破突然欢声叫道:“看!才说到她,她就来了!”

江离心中一凛,知道雒灵既然来了,那九尾肯定就是已经脱困。举目望去,只见一条窈窕的人影在夜风中便如一叶被急流冲荡的小舟,似乎随时被急流所淹没,但关键时刻偏偏又转折如意。江离心中叹道:“她平时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身法这么好看。”却听身边有莘不破赞叹说:“她平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这样了得。这身法好快啊,我也未必赶得上她。”若木道:“你们俩别光在那里说话了,快想想办法怎么阻击九尾。”

果然雒灵背后不远处,一头老虎大的狐狸张牙舞爪地紧跟其后。有莘不破抽出鬼王刀,便要跳出,若木突然道:“记住!目的不是要杀它,而是要借助朱雀的精火净化它身上的妖气。以你们的功力,只要能阻止它接近毒火雀池便是了。否则有莘这几十年的心血和等待就全白费了。”有莘不破一怔,江离已如流星一般飞了出去,不奔九尾,却冲向毒火雀池的入口。

若木又对有莘不破说:“你啊,什么都是顶好的,就是有时候冲得太快连最初的目的都忘记了。”

有莘不破笑道:“我不像江离,看起来透明得像一块水晶,肚子里的每一个心思都要绕十七八个弯。我的肠子是直的。”

若木笑道:“真的吗?肠子直的人能一眼看破江离是一个心思重重的人?”

有莘不破笑道:“那是因为心机很重的人我见得多了。”

若木道:“你好像并不喜欢心机很重的人啊,为什么看起来很喜欢和江离在一起?”

有莘不破想了想说:“不知道啊。也许我其实不是不喜欢心机重的人,而只是自己不想做这样的人罢了。我老师的城府更深!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人心性情,他全部装在肚子里。可我也不讨厌他啊,就是他老人家太老了,没江离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若木哈哈一笑,道:“那倒也是。”说着看了看有莘不破手中的鬼王刀,此刻已经刀身已经凝成一片青紫之气,便问道:“怎么样了。”刚才两人似乎只是在散漫无依地闲聊,但其实有莘不破是一边说话,一边凝气聚息。

“还不大行,总觉得差了一点。”

这时毒火雀池的入口已经被一棵巨大桃树散开的枝叶封住了,正是江离的“桃之夭夭”。雒灵隐身于桃花之中,似乎正在休息回气。若木早先曾在雀池入口不远处布下一个“叶舞芳华阵”,现改由江离发动主持,威力虽然稍减,但九尾在阵中左右奔突,一时也冲出不来。

“江离好厉害啊。”有莘不破说,“比我们在斗狍?的时候强好多啊。”

若木笑道:“你也很不错啊。江离是功力又进一层,而你不但功力进步了,而且还摸到了释放自己力量的法门。”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会心语吗?”

“心语?”有莘不破说:“不会。心语是什么?”

若木道:“如果你会心语,就可以代我问问雒灵阿秀的事情。”

有莘不破眼睛一亮:“你是说学会心语,就可以和雒灵说话?”

若木点头道:“可惜我这半日来大喜大惊,心境波动得太厉害,心神疲惫不堪…”

有莘不破喜道:“这么说你会了?你教我好不好?”

若木道:“那是心宗的法门。我们四宗同源而异流,四宗的高手对其它三门之所长均有所钻研。只是这法门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

有莘不破道:“那倒未必。季丹大侠的气刃,我不是一学就会了吗?”

若木笑道:“那怎么相同?你没出师就跑出来了,根基扎好了,运气的法门却都不大会。季丹的路子又和你的性格相符,所以就如高山之湖,捅破一道口子,山洪自然汹涌而出。嘿嘿,再说气刃只是季丹运气的基础法门,你一学就会并不奇怪。倒是你自己融会所学悟出的‘刀剑乱、旋风斩’,那才是绝招。至于心语,虽然也是心宗的基础,但和你的性情不合,只怕你学起来事倍功半。”

有莘不破听到“绝招”,登时把自己难以学会的心语也抛在一边了。追问道:“气刃只是基础,那气甲呢?气甲算不算季丹大侠的绝招?”

若木笑道:“众人因季丹号称‘防守天下第一’,就对他的气甲群相交誉,殊不知他威力最强的绝招其实是…”

有莘不破抢着道:“是‘法天象地’!”

若木惊道:“你居然也知道‘法天象地’,恩,季丹教你了,是不是?”

有莘不破有些得意,又有些惭愧:“季丹大侠说我已经学会了,但我总是使不出来。”

若木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法天象地’威力虽然无与伦比,但并不是季丹的独门绝技。其实这是人类从始祖幻兽处悟出的法门,懂的人并不止季丹一个。我也知道一些门道,不过没有去修炼罢了。”

有莘不破道:“那季丹大侠威力最大的绝招是什么?”

若木道:“是‘空流爆’…糟,看来江离顶不住了。”

有莘不破抖动鬼王刀,躁道:“怎么还不行!”

若木道:“你爆发力不错,就是还未收敛少年心性,脾气有时候躁了一点,因此你‘旋风斩’施展开来往而不复,没有达到‘自反而缩’的境界。刚才我一直引你说话,就是不想你太关注战况,凝气未成,徒增焦急。”

有莘不破眼见“叶舞芳华阵”已经凋零,大叫:“差一点就差一点吧!”风一般冲了出去。

完成了九成九和功力十足的“刀剑乱?大旋风斩”之间的差别,若木自然深知。眼见有莘不破山高九仞,功亏一篑,不由暗叫一声可惜。但若木也知道形势已经不容得有莘不破迟疑了,何况有莘不破的心境如果定不下来,再给他十天功夫也是白搭。

江离眼见“叶舞芳华阵”已破,九尾妖力大张,向自己扑来,忙以身体为媒介,要发动“魂木缚”,这是类似桑季的“天蚕丝?作茧自缚”的功夫,要以“与敌俱困”的方式把九尾拖住。哪知九尾在自己身前一顿,并不攻击自己,一个转折,凌空跃起,向雒灵扑了过去。雒灵大吃一惊,她以“心幻”骗了九尾把它拖住,元气大耗,此刻心力还没恢复过来,如何抵挡?但自己身后就是雀池!一旦自己让开,众人这么多的心血可就完全白费了。

“我已经尽了力,”雒灵心中念头一转:“他料来不会怪我,而且我现在不让开,也挡它不住,徒死而已。那个有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何必为了他的事情妄自送命?”

这些念头,在雒灵心中也只是闪电般一闪而已。在九尾的利爪触及她肩头的瞬间,雒灵一闪避开,身法之快亦如闪电。

眼见觊觎了数十年的雀池已在眼前,九尾正自狂喜,空中一箭射下,正中额头,九尾登时觉得如受冲车一撞,竟然在桃树上站立不稳,跌了下来。正是于公孺婴的“巨灵之杵”。江离心中一宽:“他竟然也来了。”眼前事态危机,也顾不得去考虑商队的事情了,料来于公孺婴必有安排。

九尾脚一着地,借力又扑了上来,突然背后一人大喝一声,刀剑破空之声响起,一股旋风不知从哪里刮来,竟然把自己卷上九霄。

于公孺婴见一股龙卷风把九尾卷了起来,龙卷风中心气劲交逼,如刀剑冲撞,一些被龙卷风卷入的树木、岩石,都在一霎那被绞成粉碎。于公孺婴心中赞叹不已:“三日不见,刮目相看!他竟然练成这样了得的功夫!”

这“旋风斩”有莘不破在对付时已经用过一次,但那只能算是“小旋风斩”。后来经季丹雒明、有莘?、若木三大高手会商琢磨,终于完成了这“刀剑乱?大旋风斩”的创制。这“大旋风斩”先引天地之气凝成氤氲,再以刀罡令其阴阳失衡,水火相逼,龙虎互斗,旋风既起,卷入其中如遭刀剑乱斩。九尾虽然妖气护体,几乎已是不死不坏之身,但在这龙卷风中仍是苦痛异常。

江离却知这“大旋风斩”的要义不在于“锋锐强劲”,而在于“固守持衡”。若这龙卷风一吹即停,一卷便息,那刀锋剑气再厉害也仍是“小旋风斩”的境界。只有“挥斥八极,神气不变”于外,方能令这内里刀剑相逼、阴阳对冲的龙卷风生生不息。因此要发动这天下间最暴戾的龙卷风,施为者本身却必须做到其神淡然,其心守一,其气平和。

眼见天空如万千彗星相撞,天地之间龙卷风肆虐,而地面更是石破树倒,一片狼藉??便如世界末日一般。

就在这时,东方渐白,一轮旭日冉冉升起。几个年轻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龙卷风中挣扎着的九尾,谁也没有注意这平凡而伟大的日出景象!只有远处若木坐在七香车里,平静地祝祷着这新的一天的到来。

当人类因为各种理由把这片土地糟蹋得不成样子以后,唯有“日出”背后所代表的时间,才能把这一切渐渐纳入正常的轨道。这是时间最可敬也最可怕的力量。

几个年轻人都没有发现,雀池正发生异动。远处的若木心中一动,却已经没有力量阻止事态的发展了。

一团火焰从雀池涌了出来,火焰中一头红色的巨大火鸟??朱雀展翅飞出。?的两翼张开,把半个天空都映得通红,那耀眼的火光连刚刚露脸的太阳也被盖过了。这并不是朱雀的完成形态,而是?在夏至日的精魂一现。这景象若木只见过一次,但三十年前那次朱雀出现在正午,若木也想不到这次?竟然出现在黎明!

“不好!”

不完整的“大旋风斩”终于被九尾看出了破绽,它突然穿破风壁,在高空中借着龙卷风的螺旋甩力,跃进了朱雀的精火之中。

朱雀一现即逝,人们还没看清楚这最明艳的始祖幻兽在人间展现的羽翼,?已经随风逝去。

就在几个年轻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若木在朱雀消失的那片空无中感到一股极其纯净、又极其亲切的妖气。

“你…终于还是醒了…”他知道,这个气息代表着一个灵魂??那个历代大夏王禁止谈论的女子??的重生,也代表另一个灵魂??有莘?的妻子??的死亡。

“你为什么要醒来?”她的觉醒,宣告了莘?和若木这数十年的努力已经完全失败。

那股极其纯粹的妖气迅速膨胀,直冲九霄!

天上争持着的那些状若星群的光点,本来是西北方占据优势,这时,突然黯淡下来,东南方向的光芒趁机反攻,随着空中一声巨大的爆炸,一个影子从高空直跌下来,如流星陨落,把地面撞出一个史诗级的大坑。

第十八关夏母之歌 [2428 2006041115:05:53.0]

《有莘??引》

这是哪里?

莫非是我的故乡?

为何我记得

我方才正战斗于天上?

那长龙般的车队

为何这样熟悉?

莫非那是朝鲜王的车队

护送来他的爱女??我的爱妻?

五百里的田园

五百里的沃野

五百里的欢歌

…不!??

为何要化成五百里的鲜血!

那是大邙山?

我记起来了??我终于没能挽回你的生命

这是毒火雀池?

我记起来了??我终于没法挽回你的魂灵

这时超越时间的烟云?

还是隔断空间的大雾?

为何眼前再次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