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抒看到老师犹疑的目光,显然也觉得疑惑。

但他们没什么权利说不。

会议暂时结束,工作室的同事们结伴离开,只周梓润忽然凑过来,走到沈云抒边上,朝她笑。

她一惊,偏过头去,果然,老师已经发现,并且神色间颇不赞同,连几个同事都频频回头,看看周梓润,又看看她,总有那么点意味深长的意味。

“有事?”沈云抒竭力保持淡定,好声好气说,“工作就是工作,其他…”

话没说完就被周梓润打断,这人扬起笑,笑容淡淡的,却很温和,“我只是想知道,三个方案里哪个是你的提案?”

她蹙眉:“我不需要走后门。”

“我没那么大的权限给你开后门。”周梓润没恼,仍笑得从容。

只心底颤了颤,有些难过。

沈云抒不解:“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想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其实并不是,周梓润想,他其实想多了解她一些。

“没什么好猜的,我的同事们都很棒。”沈云抒笑笑,“与其说是三个不同的方案,不如说是大家集思广益。”

同一个项目,同一个单位,没什么好咄咄逼人的。

周梓润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她在笑,笑起来有两个隐隐约约的小梨涡,很好看。他忽然间想起昨天跟顾呈在飞机上排排坐的那一幕,那时,他刚冷静下来,有种被骗的怒火,跟顾呈争了几句。

顾呈却总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就让他哑口无言。

他是不服气的,尤其是沈云抒曾经说过自己不了解她的话语。

但他能怎么办?

顾呈对他说:“云抒是我女朋友,你就算跟我打一架,打赢了我我也是她男朋友,何况我可未必会输。”

是啊,他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能我了解着了解着就如你所愿只将你当作老同学的关系了。”周梓润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留在我心里的印象太美好,大概我要找出足够多的茬才能一点点磨灭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沈云抒分不出到底是玩笑还是真的。

然而,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于是,她说:“行啊。”

说完,沈云抒加快脚步,追上走在前边的同事。

回到酒店,顾呈在忙,他办公的桌子上铺满了资料,密密麻麻的,看一眼就让人头疼。

工作室提供的是酒店的单人房,顾呈另外掏钱,升级了套房,他跟沈云抒一人一间,规矩的很。

“这么敬业?”她笑嘻嘻的打趣。

顾呈头也没抬:“看得正是要紧的地方。”他逐字逐句的盯着瞧,眉心紧锁。

沈云抒走过去,没打断他的思路,只半蹲着,脑袋搁在桌子边缘,趴着看他。看着看着,小腿酸了,她索性盘腿坐着,脑子里陡然蹦出来那句Ville Antique。

别人都说穿上律师袍的顾呈很迷人,她有点想看看。

出神了半晌,骨节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一把捞住,谁知,顾呈竟顺势两手用力,轻松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沈云抒突然觉得一颗心跳动得特别快,脚上的拖鞋不小心掉在地上,她晃了一下,连另一只脚的拖鞋也给踢了。

顾呈见状,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两个人脸贴着脸,呼吸交融。

空气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你看完了?”沈云抒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有些结巴,“这么快?”

顾呈笑:“嗯,都看完了,就算没看完也得看完。”

她的脸瞬间红了:“我是想告诉你,接下来两天我没事了。”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去里昂?我想念那家咖啡馆的玛奇朵了。”

沈云抒红扑扑的脸上漫开笑,仿佛是晚间皎洁的月光,柔柔的,暖暖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小剧场,只想给大家个么么哒!

第三十八章

沈云抒和顾呈当晚就去了里昂, 几年没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个幽静的城市, 她最怀念的还是老城区里的名迹, 哪怕是一块石头都自成风景。

顾呈拎着行李去酒店办入住, 依然是要了间套房, 一人一间卧室, 住的是很久之前沈云抒第一次来时住的酒店。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住这儿。”她拉开落地窗帘, 皎洁的月光洒进房间,淡淡的,很舒服。

顾呈跟她并排站着:“我在这里待了两年, 最喜欢去走安静的古道。”

沈云抒一头栽进他怀里, 抱得很紧,“我知道,还有你最爱去听交响乐。你不爱歌剧, 就爱交响乐, 巴黎演出过的乐团来了里昂你还是要再听一遍。你还喜欢去博物馆,一呆就是一天,对不对?”

她在他怀里仰起头, 眼睛亮亮的, 笑容甜甜的,“你喜欢的我都知道。”她说。

顾呈心间忽然涌起一股情绪, 压也压不住,于是,他低头, 唇对着唇的贴了上去。

十分温柔的动作,软软的触感,他没动,她也一动不动。

两颗心同时跳得飞快。

沈云抒看着面前漆黑如墨的眼睛,那眼底都是柔情,她眨了眨眼,缓缓的闭上眼。

唇上的感觉越发清晰了。

顾呈扣着她的脑袋,轻轻吸允她的唇角,很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含住,仿佛是怕弄疼她似的。

“顾呈。”贴着他的唇,沈云抒叫他的名字。

顾呈又吸了一下,“嗯”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她的上颚被扫过,很痒,越来越痒,痒得头皮发麻。

“顾…”声音也发不出来。

顾呈加深这个吻,在沈云抒脑袋几乎空白的刹那,又骤然离开。

额头抵着额头,陌生的感觉让她不安起来。

“顾呈。”于是,又叫了遍他的名字。

顾呈抿起唇,在她的额头落下吻。

她的声音娇柔,直晃晃的打在心头,甜滋滋的。

“我去洗漱。”沈云抒红着脸,落荒而逃。

浴室传来水声,顾呈双手插在裤兜,享受着这个夜间的小城带来的那份恬静与闲适。

半晌,浴室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门却没有被推开。

“顾呈?”沈云抒叫得迟疑。

顾呈回头,浴室的门只开了条小缝,暖黄色的灯光漏出来,铺洒在地面,让他怔愣了一下。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

还没靠近,被她急急的喝住,“你,你先别过来。我忘拿毛巾,你能给我拿一块吗?”

她只拿了换洗的衣服,却忘了毛巾。

“好。”顾呈笑,本想逗逗沈云抒,但想象着她此刻满脸的窘迫,歇了这个念头。

毛巾都放在行李箱的夹层,用封口袋装着。她的行李都是他收拾的,很轻松就找了出来。

但他刻意放缓脚步,轻咳一声,“我挺君子的,就算你自己出来找,我也一定乖乖闭上眼睛不看。”

沈云抒:“…”也不知道刚才抱着她亲个不停的人是谁。

她扣着门把手躲在后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才怪。

等顾呈走近,沈云抒迅速抽过他手里的毛巾,“啪”的又把门给关了。

浴室里开着浴霸,很暖,而她的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热气熏的,还是因为外面的男人。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神色羞赧,偏过头,她冷不丁瞧见门上的玻璃有个黑影。

“顾呈?”沈云抒放柔语调,“你松开。”

他似乎就背靠着门,守在外面。

顾呈双手环胸,真的很正人君子的脑袋都没转,一本正经的说:“法国一到晚上就挺乱的,我给你守个门。”

沈云抒:“…”

她竟无言以对,只得加快速度,套上睡衣。

“我出来了。”她也靠着门,又怕不吱声开门会伤到他。

顾呈听话的退开,让沈云抒开门。

然后,她并不敢看他,匆匆说了句,跳上床闷住脸。

顾呈怎么就越来越放飞自我了呢?一点都不像从前的他!

可她还挺喜欢的。

*

翌日,两个人去心心念念的咖啡馆,老板是个年轻的法国小伙子,他们到的时候,他正陪着门外的一个中年阿姨聊天。

见到沈云抒,看到是张亚洲人的面孔,他用英语问:“嘿,面熟的姑娘。”

旁边的中年阿姨“噗嗤”笑了:“你见到每个姑娘都这么说。”以为对面的男女不懂法语,她特意用了母语打趣。

谁知道沈云抒听懂了,却仍用英文回:“确实熟悉,以前你给我做了一星期的玛奇朵,加了大半杯的奶盖。”

年轻的老板反被她说愣住,神色尴尬。

他从祖父手上接过这家街角的咖啡馆,经营多年。每天这里来来去去数不清的人,他早已不记得曾经有个姑娘常常来他的咖啡馆,她嘴角总带着抹淡淡的笑,但笑容里始终藏着抹说不清的失落。

以致于他总是在给她的咖啡里加了越来越多的奶油和糖。

顾呈搂住身边的小姑娘:“来两杯拿铁。”

老板忙点头,又跟中年阿姨说了两句,进去亲自为他们调拿铁。

“看来老板不记得我了。”沈云抒朝顾呈笑。

“我记得你就好。”顾呈另一只握住她的,捏了捏她的手背,“我记得你来过这儿,跟着我的脚步。”

两个人坐在咖啡馆外的雅座,小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还有走过的情侣,旁若无人的秀着恩爱。

这是个热情又浪漫的地方。

沈云抒想起许久没玩的“坦白游戏”,兴致冲冲,“你跟童宇骁去阿尔卑斯山是不是迷路了?我去的时候就没有。”

语气里有些骄傲。

顾呈顺着她:“真厉害。”

其实心里柔得不可思议。

沈云抒又说:“我还去了澳门的观光塔,在上面玩蹦极跳了下去。你不知道,站在最上面的时候,我两腿都在发抖,我想着如果我真的跳成功了,一定要跟你表白。”

小姑娘的语调很柔,还有种怀念的味道。

顾呈握紧她的手:“我知道你恐高,看到你微博发了蹦极的照片,特别想给你打个电话。”结果,最后还是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打呢?”她眼睛一亮,“你要是打了,我说不定立马就去找你了。”

顾呈没答,反而回到沈云抒之前的问题,“后来跳成功了,为什么又没有表白?”

她想了想,为什么没有?大概是因为妈妈。

有些记不清了。

“诶,那你呢?一年前就买下我对门的公寓,你是不是早对我念念不忘了?”沈云抒开玩笑。

没想到顾呈真的认真思索片刻:“对啊,对你情根深种。”

沈云抒愣住。

他却已经去接老板递过来的两杯拿铁,嘴角翘起的弧度格外迷人。

那时候他没想那么多,更没有去探究,说不清了,也不想说清。

这么想,于是,就这么做了。

顾呈探过身,手指去戳沈云抒的小梨涡,然后,望了眼斜对面的花店,“给你买枝花。”

说完,他小跑着去对面。

只留下心跳如鼓的沈云抒一个人出神。

许久,手机接连震动几下,是乔薇的语音微信。

乔薇:“二哥有没有把你们的事告诉姑姑?”

沈云抒听了面色凝重起来,又点开下一条,“你呢?你有没有透露给姑姑知道?”

当然是没有,但乔薇怎么会这么说?

她回了条文字:怎么了?

那头没消息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云抒坐立难安,捏着手机去看弯腰在挑花的顾呈。花店的距离很近,她似乎都能听到老板娘和他的对话,而他目光专注,一枝一枝的挑拣着。

等了会儿,乔薇终于回了,仍然是语音。

乔薇:“这事等我打探清楚再说。”

然后,又没声音了。

沈云抒心底一沉,大概顾呈没说过。

她还在神游,他已经回来了,举着枝粉色蔷薇,站在自己面前。

顾呈背着光,阳光洒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圈圈光晕,照得他的轮廓都柔了下来。

年少时,大抵每个姑娘都有个少女梦,喜欢的人能手持鲜花,朝着自己温柔浅笑。

沈云抒眸光一动,没有犹豫的接下了。

这是他送的花,这是她的顾呈。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手风琴音,熟悉的音乐,热情的歌声。

等她寻到歌声的来源,顾呈已经跨步走过去,站在演奏手的边上,接过话筒跟着哼唱起来。

沈云抒很快听出来,这是法国人朗朗上口的歌曲《Les ChampsE.l.ysees》。

顾呈说过他曾经在巴黎街头跟几个歌手唱了一个下午的歌,然后,所有的烦闷烟消云散。

此刻,他又一次唱起歌,对着她在唱。

原本悬着的心好似在瞬间被填满。

沈云抒举着顾呈送给她的花,慢慢穿过越聚越多的人群,满心欢喜的送到他跟前。

我举着一枝花,等你带我去流浪。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愉快~

第三十九章

顾呈和沈云抒两个人牵着手, 走走停停,走过了里昂他们曾经各自喜欢的角落。

然后, 又停留一晚, 动身去了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