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认字用的,我若不在,你也可以靠这个认字呢,来,我教你怎么用。”小雅还穿着大红的新娘装,脸上映衬得红润润的:“上次,二哥去京城,我让他给你带本字典,他笑话我,说我石头往山里背,在景州就有书肆呢。我还准备忙过这阵子,到书肆给你挑一本呢,没想到,有人给你送来了。嘻嘻,图清姐姐给你的。”小雅从怀里,拿出个小盒子,“还送你了几件首饰,图清姐姐上个月大婚,她写信说,她很幸福,就是想念景州的人,可惜她回不来。”

“我听父亲说,他现在帮忙照看的那个盖房子的地方,就是图清姐姐的产业?”

“嗯,图清姐想在那里开个铺子,一是给公公找个事儿做,省得老爷子闷得慌,二是,也给李家庄的人,提供个出路,挣的钱,就补贴了那些老家人了。”

“公公不肯去那里呀,还叫我父亲也别去的。图姐姐怎么得罪了公公的?”

“没人得罪公公,是他自己看不开。”小雅不愿意说下去,雪梅也不问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凤煜上个月有晚不在家,心里猜想,是不是去京城参加婚礼去了?她心里有点不高兴,觉得图清对她很好,凤煜应该给她说一声,她也备点礼物,不管怎样,总是一番心意。

雪梅有了字典,就不用每个不认识的字,都要靠小雅来教她,自己觉得学得快了许多。小雅趁还有几天才走,把一般算账的加减乘除教给她。其实,这些基本的账目,就算没上过学的人,平时也会经常用到,雪梅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小雅也就是把这些只是帮她过了一遍,防止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时间过的飞快,小雅婚后一个月,就开始收拾行装要去京城了。

“我真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大白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偶尔,去那几位官员家走动走动,就算你不喜欢那些,到时大哥这里,肯定少不了要应酬的。看,我给你留了几本书,你没事了,可以看看的。”小雅拿着书,似乎有点害羞的样子,雪梅见那就是小雅说的话本,她没看过,也不知道话本到底是什么,就接了过来,收到书桌的抽屉里了。

小雅终于告别离开,雪梅依依不舍,两眼哭得成了红桃子。凤煜也舍不得兄弟离开,但这些年,他们俩合少离多,到不是那么伤感,见雪梅这样,觉得女人就是眼泪多。可是,接下来几天,雪梅的红桃眼,怎么也消不下去。

“小雅走了,你就算舍不得,也得好好保重自个儿的,怎么能天天哭呀。”他拿个热毛巾,帮她敷眼。雪梅靠在炕上的靠垫上,不敢吭声。

凤煜见雪梅整个人都蔫蔫的,衙门里的事儿处理完,就赶紧回来,他想多陪陪她,让她渡过这段伤感的时间。

雪梅正在一边抹眼泪,一边看书,没注意凤煜回来。

“你看的什么书?”凤煜一边说,一边把摊在她面前的书本拿过来。

是一本《窦娥冤》,“难怪你整天眼泪汪汪,我当你想小雅想的。”

“我也挺想小雅的。”雪梅不敢抬头,她怕他看见,自己哭花了脸庞。“老爷,这窦娥太可怜了,那赃官冤枉她。”

“你没看完都哭成这样了,看到后面,还不哭得晕过去,好了,不看这本了。”凤煜看桌上摊着一本字典,这才想起自己这位小妻子,以前是个文盲来。

“小雅教你认字的?”

“嗯。”

“这查着字典,能看懂《窦娥冤》?”

“还有一些不懂的。”

凤煜坐在炕上,身子歪在炕边的矮墙上,拍拍身边:“过来,哪里不懂,我给你讲。”

雪梅心里涌起一阵甜蜜,她一直希望,小雅走后,凤煜能继续教她,她发现,即使有字典,有些她还是弄不明白的。

正文 别扭的凤父

别扭的凤父

凤煜从那天以后,晚上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儿,经常不去书房,和雪梅一起读读书,说说话。他给雪梅讲的,大多数是唐诗宋词,还有一些词句婉丽的短文,小雅给雪梅的那些话本,他也给悄悄藏了起来,他怕那里面的儿女情长,玷污了他纯真的小妻子。

这天,雪梅的父亲,从外面传话进来,想过来看看女儿,雪梅就在外面的厅房里,请父亲坐了。

肖父见女儿容颜妩媚,顾盼间幸福甜蜜之色溢于言表,就把满腔的心事强压了下来,只问了问女儿过的可好,说了一些闲话,准备出去,让雪梅很是奇怪。

“爹爹,你到底有何事要说,只管说就是了。”

“没事,没事,爹爹就是几天没见你,心里挂念。”

“爹呀,你都晒黑了。”

“这夏天了,太阳毒得很。那房子都快拾掇好了,你凤二叔捎话过来,说京里会派人过来,帮着这边开个什么店的。到时爹就不再整天晒在太阳下了。”

“爹,你没做过生意,会开什么店呀,不是说,那店面是为公公开的吗?公公年轻时,是做生意的。”

“你公公死活不肯,他好像和店主有什么嫌隙。”

“那个图姐姐那么好,也不知怎么会惹了公公不快。”雪梅笑道。

“梅儿,你给爹说,你的夫婿,凤大人对你可好?”

“极好,爹爹。”雪梅害羞起来。

肖父查看女儿的神态,觉得不是敷衍他,心里的大石才放下来。他今天才听说,凤煜当时不肯拜他为岳父,竟然是因为和图清私下有婚约,他有点不想去图清的店面那里忙乎了,可是,像亲家那么样,一天闲得难受,他又不想那样。

凤父不想让肖父去图清那里,可是原因又没法说,他总觉得,肯与男子私下订婚,这样的女子不好,可是,订婚的是自己的儿子,这话怎能给亲家说呢?万一媳妇知道了,岂不会造成小两口不和?他自己在景州街面上转了好久,一时也没有个合适的营生,何况,同知老爷的父亲,总不能去给那个店主当伙计吧?就算他愿意,谁又敢雇佣呢?

凤煜和凤熠,还以为父亲以前干累了,觉得老人年纪大了,想歇一歇也无可厚非,他不肯去帮图清管理眼镜店,凤煜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图清已经给这边来过信了,说店一收拾好,眼镜很快就会运过来了。

凤煜这天正在外院,见父亲背着个手,低着头晃晃悠悠地进来。

“爹”他起身,搬了一下椅子,给父亲让坐,屋里的人,都纷纷告辞出去。

“爹,你来可有事儿?”

“老大,我就想不通,那姓图的,你现在也没娶她,为何还要对她的事儿,这么上心?”

“爹呀,孩儿当年去考试,就住在图府的。”

“图府?她不过是图府的一个婢女,和图府有什么关系?”

“她嫁给图大少爷了。”

“你给我说过的。哄谁哩,怎么可能?”

“爹,给你说过,你一直不信,她是李家庄李老爷的闺女,当时遭奸人陷害,被拐卖到图府的。现在沉冤昭雪,她母亲乃蒙古汗王之女,现在恢复了她贵族的宗籍,当然能和图大少爷成婚了。再说,就算她不是皇亲贵胄,就她那满腹经纶,哪个人见她,也留七分尊重的。”

凤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老2,说他不考了,你怎么不管管。”

“老2志不在官场,我不想勉强他。再说,他现在一年少了也数百两上千的银子收入,又是有功名的人,比我强多了,为何要勉强他去考科举呢?”

“他抢人呐,数百两上千两银子,你两个,现在怎么都没个实话呀,他赤手空拳到京城,这才几年,连个铺子都没置办,怎可能有那么大进项?我听他的意思,不过是图府一个下人,怎么说,也是堂堂举人老爷,甘愿俯身为奴,老爹的脸都让他丢尽了。我以前是不知情,不然,怎么也不会让他在去京城的。”

“他才不是什么下人呢。爹,你不知道不要乱猜嘛,老2他喜欢弄那些机器,他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

“为国为民?就他给你写信的,在织布?他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人一天织出一匹布。哼,这个我知道,就算快手,一天织布两丈多而已。”

“唉,爹,哪天进京,我把你带过去,你去看看老2在干什么就是了。”

“哼,那姓图的妖女,怎么就把你兄弟两个都迷住了。你说,你是不是对你媳妇不好?”

“爹,你瞎想什么呢。”凤煜略有点不悦,他很孝顺父亲,对父亲的执迷不悟非常为难,过了一会儿,他低声给父亲说:“我以前有什么打算,那都是过去的事儿,现在我已娶肖氏为妻,肖氏贤惠舒雅,甚合吾意,我怎会对她不好。”

凤父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忽然说到:“你刚才是不是在这里安排人,帮那姓图的开店呢?”

“父亲,图清开这个店子,不过是想帮她的旧家人把日子过好一点而已。那些家人,跟着他父亲受够奸人欺凌,有个还为了救她,跛了腿,你当她稀罕这点银子呀。凤熠帮她看的那纺织厂,一年下来,不知道能挣多少银子呢,上万两都有可能。”

凤父又是好一阵不说话,最后,疑惑得自言自语:“劫皇杠呢,上万两银子。”凤煜见父亲这么固执,还经常干涉图清那个店里的事务,实在无奈,给凤熠写信,让父亲去京城里参观。因为凤父不喜欢图清,凤熠就直接把父亲接到工厂去了,图运和图清都不知道凤父的这次京城之行。

凤父站在织布机前,目瞪口呆,他来回望着飞梭,眼一会儿花得难受。出了车间,他问走在身后的儿子:“这机器,就是你造出来的?”

“嗯。”

“那,确实比你考试当官强。不过,这和那姓图的有什么关系?你当时没钱做这些机器吗?”

“这是她设计的。她画好的图纸,也是她指导着,和我一起试制的第一台机器。”

“这样啊。我有点不信。”

“她弄的机器多了,明天,我带你看看别处。那可不归我管的。是她派的管事儿。”

凤父又在磨面机前发了一次呆,站的时间长了,出来时,头发上都有一层白面,凤熠轻轻替父亲拂去。

“我当时若不是反对你兄长,那你兄长就和这个图什么成婚了?那这些机器,都是咱们的了?”凤父说话时,眼睛里没有视线,似乎在梦游。

“父亲,我和兄长,现在都感激你反对了呢。图清和她服侍的少爷,情投意合,当时是那少爷的父亲卫国公坚决不答应,兄长见图清非常痛苦,再说,也敬佩她才华出众,爱她机敏灵慧,才向她求婚的。如果当时她嫁给兄长,硬硬拆了一对好鸳鸯,我想,现在和为兄,心里一定很不安的。”

“哦。”凤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那几天,他经常在纺织厂转,瞪着那一排排机器发愣。

“父亲,钱财乃身外之物,咱们家,现在也衣食无忧,这些机器就算图清嫁给哥哥,也不会是咱们的,这投资非常大,咱们也弄不起的。你看,光这些铁,咱哪儿弄去?”凤熠怕父亲钻牛角,忍不住开导着说。

“我不是想要这些个。我就是想要个那鬼推磨。父亲在景州也开个面粉厂,你说行不行?”

“嘿嘿,图清本就早有此意,她说父亲年轻经过商,想让你帮忙打理景州的事务,挣的钱,你分一部分给李家村的人就是了。她想资助李家村的孩子都读书呢。”

“那,我回去,就能带一台这鬼推磨了?”

“嗯,行的。我去给她说一声就是了。”

“那,你算是图家的大管家了?我看你也不像个下人,见人都不下跪也不行礼的。”

“我什么也不是,就是喜欢这些机器,有时帮她打打下手。这些厂子盈利巨大,她说要给我一分利。毕竟我和小雅成家,到时要过日子的。以前,她给钱,我都没要。反正你和哥哥都不要我的钱,我呢,又在图府吃住,想要什么,给管家吱一声就行。管家置办好给我送来,从来没驳回过,日子很舒坦呢。”

“我以前,见这个图什么和你哥私定终身,还一天男人打扮到处乱跑,当她不是好人呢。原来是我想歪了?”

“她父母已丧,自己的婚事也只好自己当家了,不然怎么办?二十多了,耽搁到哪一天呀。哦,她比小雅还大上几岁呢,和哥哥应该差不多。”

“可怜的孩子。”凤父满脸忏悔,“那我,去看看她去?”想想又觉得不妥,问儿子:“你说,我怎么办?”

“爹,她并不生你的气,你只要好好打理景州的事儿,就是对她最好的道歉了,她对李家庄的人,心思很重的,一直担心那些人是种庄稼的,不认字,不会打理生意。走时,一再托付哥哥,要帮她操点心呢。”

“哦,那我,回去好好替她看着铺子就是。”

“爹,你来一趟不容易,我和小雅和没好好孝顺你呢,你在这儿多住住。你看,我的宅子,比哥哥的官衙还好呢。”

“没想到你这么出息,爹我也不住了,想回去呢。回去给图姑娘照看铺子。你刚才说,图家给你银子你不要,怎么有银子修盖宅子的?”

“我想要什么样儿,图家帮我盖好,把房契给我就是了。”

“哪有这么好的东家。哦,你还不是下人。你这算怎么回事儿?人家把钱白白给你呀。”

“我做事了呀。其实,这图大哥夫妇,很会赚钱,却并不怎么在乎钱,当年,还是图大哥出钱放粮赈灾,遇上雍亲王,雍亲王报给了皇上,皇上才封他官儿做。也是六品,和哥哥一样呢。”

“拿自己钱买粮赈灾?”

“嗯呀,有钱人舍粥赈灾,好些是做样子的,没像她们那样,实打实上的,当时一万多灾民,就她们一家舍粥呢。所以我和哥哥才对这家人很尊重呢。”

“你爹我真糊涂。”老头后悔得想拍自己一嘴巴,凤熠赶紧把父亲手抓住了:“怪我,没给你说清。”

“我听不进去。你和你哥,都是好样的,是爹糊涂。”

“爹呀。”凤熠微笑,“你是最清楚最明白的好爹爹。”

凤父眼角有点湿润,他感慨地说:“你母亲去的早,我这么些年受尽煎熬,苦没白吃呀,你兄弟两很给爹争气呢。”

“我得赶紧回去呢,我说了图姑娘好些坏话。这回去好好宣扬宣扬人家的好,也算赎罪。你啥时候给我把机器弄好?”

“那边早就备好了,景州城外也买好了个庄院,到时机器就安装在那儿,过几天发船,你跟船回去就是。和你同去的人,你和人家商量着来好了,那些师傅装好机器,就回京了。哦,留一个教会景州的人使用。爹,你别学,看着就成,年轻人学起来快,也手脚麻利,你就盯着大家伙儿,把事儿做好。”

“那谁学?”

“李家庄有两人,在这儿都住了一个月了,学的也差不多了,回去再跟跟师傅,就成了。”

“嗯,好。你爹也弄不了那个,我看的眼晕呢。”凤父实话实说。

凤煜见爹回来,不仅到处说图清好话,还对图清在景州的铺子和生意十分上心,这才放下心来。仲夏到了,雨水越来越多,他也开始忙,河堤每年在这几个月,是最危险的呢。

正文 老肖一家

老肖一家

凤老头从京城回来,一反平时对图清店铺非常腻烦的态度,每天往那儿跑得很勤,又出力又费心,比自家的事儿还上心,让老肖很不解。

“是我糊涂,我这次到京城,才知道,这图夫人,是顶顶好的大好人,她开这些铺子,就是为了给李家庄的人赚点钱。你知道李家庄的人,是她什么吗?她家的仆人和佃户。亲家,你见过这么好的东家吗?她捎钱回来,让全村的孩子都读书呢。就在她家的祠堂,请了个先生,村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去念书。这是我听我那老2说的。我以前,见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总觉得肯定不怎么好,现在才知道,人家是菩萨一样的好人呢。”

老肖没说话,他已经听说了,如果自己不来,凤家的老大,自己那女婿,准备娶一个姓图的。这凤老头现在怎么又说人夫家姓图,他弄不清,他只知道,开那些铺子的,就是准备和女婿成家的女人。

他不知道该对这个女人觉得抱歉,还是该讨厌这个女人,反正,他听凤老头这么说,心思就是不舒服,最近,店铺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正由京城里来的人装修。他在乡下,房子盖完,也会抹抹墙裱个顶篷收拾收拾,但不像这里说的,叫装修,也不像人家弄得那么像回事儿。他没听说那些闲话时,还对人家这种新式的房子很好奇,也憧憬着,女婿官儿做大了,会不会也在老家,盖个这种新式小楼房,和他的女儿衣锦还乡,幸福的度过晚年。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也不想去看了。

前几天,他放心不下,特别去了内院,见女儿脸色红润润的,眉眼也舒展,知道女婿对自己闺女很好,心里这才稍稍放宽了一点儿,他这几天胡乱猜想,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自己姓图,还是夫家姓图,难不成那是个寡妇?啊,呸呸,女婿怎么也不会娶个寡妇的,女婿无论人样还是文采,都是人上人呀。

“老肖,我那老2,在京里住的房子,就和这图夫人的准备开店的房子一样,也是二层小楼房,就是比这院儿大,后面的花园,怕有好几亩。我还奇怪,他若住在兄长这儿,不管怎么说,一出门,别人还不得鞠躬作揖的称一声‘凤二爷’,他却死活要去京城。原来在京城,他日子比这儿确实过得好。想我的老2,比老大书还念的好,我说他那年没考上,就再考考吧,关老爷还败走麦城呢,他就是不听,我看了,老2的日子既然过得那么滋润,考不考的,也无所谓啦,我也不求什么了,娃自己乐意就好。”他见老肖不说话,这才奇怪起来,“咦,老肖,你怎么不说话?”

眼镜店开起来了,磨面坊也开起来了,客栈后来也开张了,日子一天天飞逝,凤老头忙地不亦乐乎,老肖却闲得非常难受。

“老爷,我爹似乎有什么心事,整天闷闷不乐的,也不肯给我说。”雪梅一脸难过,凤煜对她很好,她已经习惯有什么难事,都给他说了。

“你母亲和弟弟都没了,你又嫁了,你爹是不是一个人过不惯呀?”

“公公也是一个人。”雪梅有点疑惑。

“咱爹,不还有我们兄弟呢。其实,岳父才四十多点,还年轻,比爹要小十多岁呢,给他续个家室行不行?毕竟,你弟弟没了,他心里没有依仗呢。”

“你说这倒是有道理。可是——”

“明个,我给张媒婆打声招呼,让她帮忙瞅着,带个女孩子的都行,给你爹续房人。”凤煜和雪梅并排坐在炕沿上,低头在她耳朵上啄了一下,“别愁了,啊”

老肖没想到,他为女儿担心,竟然担忧出这么个结果,张媒婆为了取悦同知大人,竟然介绍黄花闺女,让他一口回绝了,这媒婆不死心,现在,又给他提说了一个和离的妇人。

“这女人可怜呢,夫家婆子恶得很,针扎烟锅子烫,她娘家兄弟实在看不过去,帮她和夫家和离,过大堂打了官司呢。唉,老肖,这个胡大姐,人物齐整,又没孩子,娘家不要彩礼,只求能嫁个好人儿,现在求娶的人家挺多呢。”见老肖不答话,她又说:“老肖,胡大姐不是不能生,和离前就怀着呢,婆婆让她挑水,累得小月子了。她本来她还强忍着,一个女人,就算是和离,名声怎么也受损不是?就是没了孩子,她才下了决心的。”

“这人也就是命苦。”老肖皱着眉,同情了一声,完了,媒婆马上就眉开眼笑的赖上来:“这么说,老肖,你是答应了?那我给胡家回一声去了。凤大人说了,帮你在外面赁个院儿,你先住着,将来或买或盖,再商量,他也吩咐下去了,过不了几天,拾掇拾掇,把你的事儿办了。瞧瞧,过两年,胡大姐给你生个胖小子,这不是齐齐整整一家人了?”老肖没想过在成家,他觉得自己克妻,但无后为大让他也夜不成寐,媒婆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的心,这么糊里糊涂的,女儿嫁了刚一年,他给自己续了房。

老肖是个要强的人,不肯坐在家里吃闲饭,就在客栈里烧水扫地拾掇庭院,每个月挣个三四百钱,养活他和媳妇。

后来,他见京城里捎过来的细布,在这景州没有卖的,就琢磨着开个布店,他一把想法说出来,凤老头是一百个支持,信写过去,很快就有了回音,说让在景州租好店面,布很快就会运过来。

老肖尽管是乡下人,也不是完全没做过生意,他农闲了,有时也倒腾点农副产品卖一卖,补贴家用,就是靠这点小聪明,他的家道才一向殷实呢。

果然,布店的生意还不错,他干脆在布店后面的院子,赁下一间房,把原来的院子退了,带着胡大姐住过去,胡大姐,也能帮帮他照看店面呢。

他自己一忙碌,也忘了为女儿担那莫须有的心。胡大姐刚嫁过来,干柴棒一样瘦,日子过的顺心,人也慢慢丰腴起来,半年没到,竟然真的怀了孩子,把老肖喜得是眉开眼笑,整天忙忙乎乎做生意,高高兴兴照顾老婆,都忘记了自己女儿成婚快两年了,还没有消息呢。转眼,他的儿子就抱在怀了,这下,他更忙,也更没时间看女儿了。

这天老肖正在铺子忙乎,女儿家的厨娘,在门口东张西望的。

“他王婶,进店坐坐吧,喝口水。”

“哦,不了,不了。”她一边说,一边却往里面走。

“他肖叔,你这一忙活,也不去看闺女了。”王婶没话找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