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让下人去厨房传了午膳,送到外书房去,顾翰清必定也没有吃东西,一大清早的,为了一个顾明烟闹成这样…她自己却是吃不下东西,让茶房的人熬了一碗疏肝理气的枸杞乌龙茶,喝了几口。

她这里正想歪上一会儿,外头门房上的人进来回话,说顾明珠和顾明妧回来了。

按说这个时辰宴席还没结束才对,就算是宴席过了,她们难得在宫里遇上,也会多聊几句的。周氏忙就让人请她们两人进来,心道她们大约也是因为自己不告而别,所以早早就回来了。

一个顾明烟,扯出那么多事情来,闹的一家上下都不得安宁。

姐妹两人很快就进了内院,但这正房的气氛却是和往日有所不同,连一个说说笑笑的小丫鬟都没有,所见之人个个都是谨小慎微,连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

“大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回来的巧,老爷今日也在家呢。”春喜一边说话,一边挽了帘子让她们进去。

今儿宫里设宴,皇帝便准了一日的休沐,朝臣们可以在家休息一日,顾明妧倒是听说过的。

顾明妧看见周氏坐在正堂的靠背椅上,脸上神色颓然,瞧见她们两个进门,却又勉强笑着起身迎道:“你们两个怎么都回来了,也太没规矩了一些…”

“母亲…”一路上就听丫鬟说太太训斥了二小姐,如今看来是真的,顾明珠扶着周氏坐下,问她道:“二妹妹到底惹了什么事情,让母亲这般生气?”

周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却是从袖中将那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拿了出来,问顾明妧道:“这样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第155章 第 155 章

顾明妧火急火燎的回顾家, 其实也是为了这个。但她不知道, 顾明烟却是已经把这个手镯交给了周氏。难道太子李睿当众认出了这个镯子, 并且把她给说了出来吗?

她实在太大意了, 这个东西就应该早些扔掉才是。

“这…这是那年外祖母寿辰, 太子殿下去贺寿的时候…让丫鬟私下里给我的。”她还是太在意太子了, 因为前世的遭遇,让她对太子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当初留着这镯子,其实也是想用它换回原来自己丢的那一个的,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母亲…是我错了…”顾明妧跪下来,咬着唇瓣道:“我本来是想把它丢掉的,可后来它就不见了。”

这镯子到底为什么会不见了, 现在已经显而易见了,那就是顾明烟故意拿走的。她不光拿走了, 还戴了…

周氏拧了拧眉心, 垂眸道:“这么说来, 那太子殿下今日在景阳宫就已经认出了这样东西来了?”那镯子上有铃铛,走路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响声,若是不在意是听不见的,但景阳宫的大殿幽深, 她们走进去的时候,太子大概就已经听见了。

怪不得…太子会看顾明烟…

可太子…又是什么时候瞧上顾明妧的呢?

周氏记得很清楚, 那年安国公府的老夫人生辰是三月十七, 第二天就是太子大婚的日子, 可偏偏那天, 太子还带着寿礼去给老太太贺寿了,当时大家都觉得疑惑,如今看来,贺寿不过就是一个借口,太子真正想见的,怕是顾明妧而已。

“三丫头,你和太子?”周氏只觉心惊不已…太子垂涎于顾明妧,可她现在嫁给了肃王,将来太子即位,顾明妧和肃王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而顾翰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将来太子即位,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为难于顾家,也未可知…

太子那样乖张桀骜的性子,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我和太子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只见过几次而已…”顾明妧也不知道太子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其实他们不过只有数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因为前世的事情,更是对他避之不及,可那人却还是盯上了她。

周氏自是相信顾明妧的,只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顾明妧抬才起头来道:“母亲,父亲在家吗?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淑妃娘娘意欲夺嫡,想出这样的办法来陷害太子,但从前世的发展来看,她这一次必定是败得一派涂地的,这件事情对前朝肯定也有震动,她要早些告诉顾翰清以作应对。

“你父亲在外书房。”

周氏想到方才顾翰清这样震怒,又这样自责,一定是一个人躲在了外书房里生闷气了,顾翰清一向喜欢顾明妧,若是让她去劝劝他,说不定也能开解一些。周氏叹了一口气,将那镯子收入了自己的袖中,低下头对顾明妧道:“这镯子我替你收起来,你父亲若是问起,就说是我给你的。”

顾翰清是那样耿直的性子,又这般心疼顾明妧,一定不会让她受丝毫的委屈,万一知道了真相,拿着这手镯去找太子殿下,那可就越发撕破脸得罪人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东西藏起来,只要太子殿下不发难,顾家自是风平浪静的,如果到时候追究起来,还有死不承认这条路可走。

顾翰清把自己关在了外书房中,晌午周氏让厨房送过来的饭菜还摆在茶几上,连动都没有动过。他想静下心来抄一卷金刚经,落笔的时候却还是心绪难宁,烦躁的把笔搁在了一旁的笔架山上。

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太不称职了,儿子是他亲自教的,却从没留意过他心里想的事情;女儿们从小就乖巧,有周氏这样的母亲的,他也没有操过一点心,可偏偏怎么就出了一个顾明烟来,是他的疏忽…

顾翰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顾明烟有这样不安分的心思,再让她嫁给沈家确实不太合适了。那沈老爷是他的下属,是个老实敦厚的人,他那儿子虽然天资寻常,但勤勉谦虚,顾翰清原本以为,找了这样一个老实忠厚的孩子,就算顾明烟性子急躁些,对方也会看在她是阁老家的女儿,厚待一些的。

但她现在这种样子,瞧不起人家的家世,将来嫁了过去,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没得给人家家里添堵。

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做了…顾明烟的年纪也不小了,眨眼过了年节就是十五了,推了这门亲事,总还要再找另外一门,他是恨不得能将她远嫁了,从此眼不见为净,可这到底不是为人父母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养不教、父之过,这都是他自己的错!

顾翰清气得胸口都疼了,坐在靠背椅上叹息,这时候忽地帘子一闪,却是顾明妧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沏了一盏热茶,送到了顾翰清的跟前道:“爹爹,这是茉莉花茶,您喝一口,最是疏肝理气的。”

顾翰清不由就苦笑了起来,接过顾明妧手中的盖碗茶道:“难为你知道我的喜好。”他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间茶香弥漫,这才缓缓开口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宫里赴宴吗?”

顾明妧却是不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顾翰清,前世她在顾家的大多数日子都是在这外书房度过的,几乎每日都会给顾翰清沏茶,他喜欢什么茶,不喜欢什么茶,她都一清二楚,可这辈子却并没有给他沏过几回茶。

她怔了怔,看着顾翰清把茶盏放下了,才开口道:“爹爹…淑妃娘娘的孩子没了…”

顾翰清猛然一惊,抬起头看着顾明妧,狐疑道:“怎么会没了?”按说已经五六个月了,不应该没了才是,况且今日还是淑妃娘娘的生辰,难道那孩子是在大庭广众下没了的吗?

他有一连串的问号,好在顾明妧继续道:“淑妃娘娘是趁着太子殿下向她请安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那孩子就没了…皇上已经去了钟粹宫,现在还在查实其中的原由,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了什么来…”

顾翰清听她这么说,心里已经略略猜出了一二,抬眸问道:“你是说,淑妃想陷害太子?”顾翰清拧着眉心,后宫嫔妃为争宠无所不用其极,他也是知道的,可这样白白牺牲一个未足月的亲骨肉,实在让人觉得不可置信,若是再等两个月,等孩子足月了,一样可以制造这种意外,可她偏偏要在今时今日…无非就是想借着那些女眷们的耳目,把事情赖在太子的身上。

“为了这个将自己未足月的孩子害死…为父也有些弄不明白了。”妇人之心,毒如蛇蝎,但还有虎毒不食子一说呢!

“女儿觉得…她倒不是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可能是这个孩子,原本就保不住了。”前世淑妃的孩子也没留住,若不是因为孩子本来就保不住,皇帝怎么也不会因此就疏远了她?可若这孩子本来是能保住的,她为了陷害太子铤而走险,弃车保帅,那这样的人也就太可怕了。

但这些顾翰清却不知道,可淑妃有夺嫡之心,从前朝的局势来看,也是早有了端倪。太子失德本就实属,原先扶持太子的赵首辅如今又称病在家,太子身后虽然还有一个齐国公,但内阁中有一大半的人都是程次辅的人,那些人的心向着谁的,顾翰清心里很清楚。

就算淑妃这次棋差一招,可将来在朝堂上的争斗也不会少,皇帝最近在朝事上越发懒怠,三天两头往撷芳园跑,朝中怕是又要乱上一阵子的。

顾翰清低眉想了半日,抬头对顾明妧道:“三丫头,你回去告诉王爷,若是在京城没什么事了,早些向皇上请辞回凉州去吧。”

京城终究不是藩王久留之地,还是早些离开避嫌好。

钟粹宫外侍卫林立,在钟粹宫中服侍的所有太监宫女并老嬷嬷们,都齐刷刷的跪在殿外。淑妃娘娘依旧不省人事,几位太医正轮流上前诊治。

皇帝站在丹犀上看着匍匐的众人,冷冷的挑了挑眉,开口道:“把这些人都拖出去斩了。”

便是站在皇帝身后的李昇,在听见这道命令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广场上顿时哀嚎一片,大家惊呼饶命,可这是当朝天子发号的命令,向来是君无戏言的。

“皇兄…”李昇心下有些不忍,这些宫女太监有什么错?兴许有些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要因此丧命吗?

“是不是等查明了真相之后,再处置他们不迟?”太监已经去找太子李睿过来了,到时候自然还有一番对峙,皇帝这样武断,实在有些残害无辜。

“真相?”皇帝转头扫了李昇一眼,只冷冷道:“不管真相如何,这些奴才照看淑妃不利,那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朕的骨肉,难道就这样白白没了?他们都要去陪葬!”

第156章 第 156 章

李昇总是听舒太妃说起皇帝擅弄心术, 喜怒无常。但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毕竟年幼, 这些年也不曾在京城久留过, 所以同皇帝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是表面和睦,内里生疏。对于皇帝的脾气,他实在有些捉摸不透。

正所谓天威难测, 大概就是如此…可就因为淑妃娘娘的孩子没了, 就要让一整个宫的奴才陪葬,这种做法他实在不能苟同…

“皇兄…”李昇看着殿前的这些下跪之人,她们有的惊恐哀嚎、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早已经吓晕过去了…她们中间有些人不过十三四岁,还是懵懂孩童, 大多数都是正值妙龄年华之人,就因为这件事情,就要统统丧命吗?

他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然而皇帝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皇弟若是想要帮他们,朕就给你个机会如何?”

皇帝看着李昇,似笑非笑,眉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求皇上开恩…求王爷救救奴才们…”

“求皇上开恩啊…求王爷救救奴婢们…”

众人的哭声越发高亢了起来,殿前的空地上响起此起彼伏如擂鼓一般的磕头声、哭喊声、求饶声…

皇帝看着李昇, 淡笑不语, 似在品味他脸上骑虎难下的表情, 忽然笑道:“朕给您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内查明真相, 不然这些人就都得死。”

李昇面色凝重,可他片刻间却又收敛了情绪,单膝跪在皇帝的面前,拱手道:“谢皇兄开恩,臣弟一定会在三天之内查明真相。”

顾明妧在外书房劝慰了顾翰清几句,见他稍微宽心了一些,才又回了正房里。

周氏也已经知道了淑妃小产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兹事体大,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没有什么好议论的,只是告诫顾明珠和顾明妧,这件事情不管如何,都不要再往外伸张了。说来说去这都是皇帝的家务事,没有任何人能插得了手。

两人见天色不早,只起身告辞离去。顾明妧先送了顾明珠回安国公府,折回肃王府的时候,才被告之李昇还没有回府。

宫里来了传话的太监,说王爷这几日都要在宫中留宿,请长喜送几套换洗的衣服进宫。

顾明妧心下疑惑,淑妃没了孩子,虽然是一件大事,但也没有让王爷住在宫里的道理,这实在让人有些想不明白。

“是王爷亲自派你过来的吗?”顾明妧问道,她一早才和王爷说好了要把外院的东西都搬回他们住着的熙和堂,谁知今儿他就不回来了。

传话太监知道顾明妧是肃王新娶的王妃,还是顾阁老家的小姐,自然不敢怠慢,只开口回道:“皇上让王爷清查淑妃娘娘小产的案子,给了王爷三日的期限,所以王爷这三天都不回王府来了。”

顾明妧心下大惊,皇帝怎么会让李昇查这个案子呢?前世淑妃小产的时候,李昇还在边关打仗呢!那时候鞑靼还没有同大魏交好,朝中一直是内忧外患不断…

她的脑仁突突的疼了起来,皇帝的性子她也不清楚,她前世虽然进宫服侍了他两年,可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不明不白死了的下场…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顾明妧咬了咬唇,转身吩咐长喜道:“你去备两套王爷换洗的衣服,我和你一起进宫。”

皇帝已经离开了钟粹宫,只留下被吓得瘫软在地心神不宁的宫女太监们。一个小太监从宫门外探了探脑袋,元宝见了便喊他进来。

“太子殿下人呢?不是让你把太子殿下请过来吗?”皇帝命元宝协助李昇办案。

“东宫的人说…太子殿下出宫去了,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那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回道。

“出宫去了?”元宝也觉得有些无奈,转头对李昇恭敬道:“王爷要不然先回宣德殿休息?等太子殿下回宫了,奴才再派人去请他。”

李昇摇了摇头,太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离去,自然是对此事毫不在意,就算他再去请他,他也未必会过来,但这一宫人的性命,却也会因他而葬送。而顾明妧也说了,太子并未推淑妃娘娘,那一跤是淑妃自己摔的,那必定是不会错的。

但淑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拿自己亲骨肉的性命做筹码去陷害太子?这实在太过得不偿失了。

李昇正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转头却看见几位太医从淑妃娘娘的寝殿走出来。

“娘娘醒了没有?”他急忙上前问道。

为首的太医院院正杜太医开口道:“娘娘失血过多,又遭逢丧子之痛,目前尚未苏醒。”他说话间的神色却是有些游移,似是转头扫了一眼身旁的张太医,欲言又止。

之前每日为淑妃娘娘请平安脉的人,一直都是张太医,他从未透露过淑妃脉象有异。作为太医院院正,每日太医们缴上去的医案,他也会翻阅一遍,也未见有什么异常。

但从今日淑妃诞下的那个胎儿来看,浑身紫涨、羸弱不堪,怕是早已经就不好了。只是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他也不敢乱说。皇帝已经震怒到要血洗钟粹宫的地步了,这时候选择明哲保身,才是最紧要的。

李昇蹙眉不语,转头问张太医道:“听闻淑妃娘娘的龙胎一直是由张太医你负责的,这几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王爷,微臣每日晨昏两次为淑妃娘娘请平安脉,从未发现胎脉有任何异常,今日一早微臣还给淑妃娘娘请过脉,胎儿还是好的…”张太医低着头回道,额头上却还是忍不住溢出了汗来。他和淑妃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承认淑妃腹中的胎儿早已经有了胎死腹中的迹象,那么之前他写的那些医案,就全部都是在欺君。

李昇见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命小太监送太医们回去。他这厢正愁眉不展,却是听见外头有人前来通报,说是肃王妃进宫来了。

他方才是亲自送了她到钟粹宫门口,看着她和她长姐一起离去的,怎么这会子又进宫来了呢?李昇心里正疑惑,抬起头却瞧见顾明妧已经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身上还穿着今日赴宴时穿的那件蜜合色褙子,想来还没来得及换一身衣裳就进来了,长喜就跟在她身后。

“你怎么进宫来了?”李昇蹙眉,看了一眼那出宫传话的太监,他特意交待了只让喊长喜进来,就是怕顾明妧知道了之后会担心,可谁知她还是进宫了…

顾明妧四下里看了一眼,殿前的空地上还跪着十来个没起来的小太监宫女,三三两两的互相搀扶着起身。她还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好事。

几个跟着太医过来的小太监背着药箱,正从顾明妧的身边经过,顾明妧心下一动,问李昇道:“平日里负责替淑妃娘娘请平安脉的是哪位太医?”

“是那位张太医。”李昇开口,朝着正要离去的几位太医那边指了指,“那个穿藏青色官服的便是。”顾明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前世她进宫的时候,宫里似乎就已经没有这位太医了。

“几位太医请留步。”顾明妧上前,喊住了正要离去的那一行人,众太医纷纷转过了头来,看着这位年纪尚小的肃王妃。

她容貌清丽,如海棠般娇艳,朝着他们稍稍福了福身子,又缓缓道:“淑妃娘娘病情危急,还请几位太医今日先留在太医院,以备钟粹宫这里随时传唤。”

淑妃尚未苏醒,虽然太医们已经开出了药方,但是等她醒后必定还要再来问诊,顾明妧提出的要求不算过分,杜太医便都点头道:“这个自然,请王妃放心,今日众太医都留在太医院候着。”

顾明妧点了点头,示意小太监继续送他们回太医院,这才转过头来又盯着李昇看了一眼。

太阳都快偏西了,也不知道他用过了午膳没有?两个人不过就分开了不到两个时辰,心里却有些想他…知道他要在宫中留宿,她竟然想也没想就跟了进来…这里明明是她最怕来的地方。

顾明妧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只觉得一个身子缓缓的靠了过来,伸手将她搂在了怀中。

她的眉心都拧了起来,却是往他怀中靠了靠,过了半晌,顾明妧才抬起头来,有些忧心的问道:“王爷…这是后宫之事,皇上为什么要王爷来查呢?”宫里头寻常死个人很容易寐过去,若真的出了什么瞒不住的命案,那也可以交由大理寺来查办,让李昇来查案,这是个什么道理呢?

顾明妧这一个拧眉,却像是拧在了李昇的心尖一样,让他不由自责了几分。但为了那尚未出世的孩子,要几十人陪葬,李昇实在不能坐视不理。他搂着顾明妧的手臂又紧了紧,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淑妃的孩子没了,皇兄要这钟粹宫所有人陪葬,本王于心不忍,所以替他们求了情…”

皇帝要血洗钟粹宫?前世怎么没有这么一回事情?这样大的事情就算不流传到宫外,但她进宫之后,也从来没有听宫里人提起过…

皇帝这哪里是要血洗钟粹宫,他这分明是想借这个机会…给肃王使袢子吧?

这么多条人命,说杀就杀,不过就是掐准了王爷宅心仁厚,不是那种暴虐嗜血的性子罢了!

“王爷…”顾明妧心里忽然觉得非常害怕,往李昇的怀中靠了靠,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等这个案子查完了,我们一起回凉州好吗?”

第157章 第 157 章

顾明妧躲在李昇的怀中, 像小兔子一样惴惴不安, 便是那一年在静水庵后山被人劫持, 他也没有见她露出过这样惊惧的表情。

李昇忽然就清醒了过来,他再也不是凡事可以无所畏惧的肃王了,他已经娶亲,是顾明妧的依靠, 他的一举一动从此不再只对他自己一个人负责。

京城终究是一个是非之地, 此次淑妃发难太子,便是一个开端。

荀先生常告诫自己要远离是非,像他这样尴尬的身份,能安然的活到今日已经实属不易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愚钝的人, 但有时候愚钝也有愚钝的好处,至少皇帝不会太过忌惮他,可今日的事情,却实在显得有些太不寻常了。

皇帝会不会是因为之前淑妃曾宴请过自己,所以对他心怀戒备呢?不管这件事情最后的结局如何,他都是最不讨好的那个人。

李昇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这是皇帝给自己下的套!

“王爷?”顾明妧见他忽然变了脸色,心下有些担忧,他还没回答她刚刚问的问题呢!原本她是很想在京城过完了年节再回凉州的, 可现在…她却很想快点离开这里, 她忍不住追问道:“凉州这个时候也会下雪吗?”、

李昇这时候才回过了神来, 朝顾明妧点点头:“凉州当然会下雪, 站在城墙上, 你还可以看见远处的连绵不断的雪山,等我们回了凉州,就可以一起去赏雪景了。”

舒太妃也很喜欢赏雪,李昇回想起自己刚去凉州的那几年,总是一个人站在城墙上看雪景,他很努力的习武,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以为自己有了军功之后,皇帝会放舒太妃去凉州,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母子团圆,一起赏雪了。

不知不觉掌心已经握成了拳,李昇低下头,看进顾明妧清澈的眼眸,对她道:“妧妧,等这件事情办完,我就向皇兄请辞带你和母妃回凉州。”

淑妃娘娘还没有醒过来,即便是心思歹毒的人,在受到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时,也有支撑不下去的时候。

顾明妧进去看了她一眼,她前世进宫的时候,淑妃已经盛宠不在了,但她毕竟是在这后宫称霸过十几年的人,往日的气派依旧,只是容颜逐渐老去。

顾明妧低头看着睡在榻上面容苍白的淑妃,心中有些感慨。前世她并没有听说过淑妃和太子之间有什么嫌隙,淑妃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有的,顾明妧并不清楚。也许是皇帝不想让皇室的丑闻传出去,至少在前世,淑妃小产这件事情,在宫外没有任何的传言。

但这一世,好些事情早已经在冥冥中改变了。

顾明妧退后了几步,吩咐宫女们好好照顾淑妃,但她们还没有从方才皇帝的震怒中回过神来,依旧是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

顾明妧心下苦笑,她们肯定没有料到,这件事情会闹得这样严重,只盼着淑妃能早些醒过来,向皇帝求情…毕竟都是十五六岁的宫女,没有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