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去陆家,老太太适应不了冷气,开了车窗,天气很好,蓝蓝的苍穹间没有云朵的痕迹,仿佛回到了春日,风刮打在沧桑的面孔上,缠绵的像是做了一场韶华美梦。

记忆深处,老爷子年轻时对她说:“阿玉,等我们老了,种一院蔬菜可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风温柔的拂过她的发,再后来被他绕到手指间,绕成了半生的孤守和想念。

他死了之后,她信守承诺,一个人种了满院蔬菜,她要活着,因为她还有儿女需要照顾;儿子死了之后,她依然要好好的活着,因为她还有女儿需要照顾…

坚强是给别人看的,脆弱是留给自己的秘密财产。

老爷子临死前对她说:“阿玉,不管是爱,还是人生,都是自己跟自己的对手戏,所有的悲喜都是持续的妥协,再忍一下,人这一辈就过去了。”

06年8月18日,韩老太太坐在车里,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微笑,手心里有温暖传来,响起女子清淡的温暖声:“外婆,这么睡,到时候头会疼。”

老太太睁开眸子,入目是一张清丽的面庞,眉目如画,嘴角的那抹微笑,有着老太太旧时的模样。

阳光明媚,陆家外表看似古朴,里面却是布置奢华,有财不外露,客厅里摆放的古董,随便一个都价值不菲。

阿笙关注的不是这些名器,而是满院的花草。

陆昌平和韩淑慧都是喜爱花草的人,那一丛丛的花开得极其鲜艳,骄傲的盛放在阳光下。走进室内,随处都有花影,满室香味扑鼻。

韩淑慧面色如常,内心却是隐隐动怒,饭桌上的风平浪静,也仅仅是风平浪静罢了。

期间,陆子初接电话去了,阿笙沉默吃饭。上了新菜,韩老太太有心缓解韩淑慧和阿笙之间的气氛,对韩淑慧说:“小姑娘第一次来陆家难免拘谨,不好意思夹菜,你帮她夹一下。”

韩老太太开了口,韩淑慧只得夹起一只虾放在了阿笙面前的碟子里。

阿笙说了声“谢谢”却没动筷子,韩淑慧见了,放下筷子说:“不喜欢吃虾吗?”

阿笙想,如果说她吃不得海产品,韩淑慧纵使不会逼她吃,但心里总会是不高兴的。

“不,我很喜欢吃。”那只虾最终被阿笙吃了下去。

那天中午,阿笙用微笑武装着自己的不安,一只虾不会要她的命,不会像那日一样,因为误食太多海产品进了医院,但一只虾足以让她坐立难安了。

帮韩淑慧洗碗,她支走家佣,对阿笙说:“在我接受你之前,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空间骤然间缩小,阿笙低头看着水流冲刷过她的手指,语言被冻结,化为了沉默。那道沉默是一道撒了盐的疤,纵使放在白日,依然被悄悄撕裂。

韩淑慧比起有些人脾气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对她口吐恶言,拿钱砸她…..

她在洗手间给许飞打电话:“许飞,十分钟后你给我打电话,就说找我有急事,好不好?”

“为什么要说谎呢?”许飞察觉出了异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间觉得有点累:“有这样一个饭局,想早点脱身。”

“好。”

十分钟,这样的距离是安全的,因为彼时她已经坐在客厅里风平浪静的陪陆昌平一家人聊了一会儿天,许飞电话响起,她委实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告辞,对陆昌平说着抱歉,陆子初也没往深处想,拿起车钥匙要送她。

到了院子里,她说:“我打车过去,今天是你父亲生日,我这时候走已经很不合适了,你至少应该留下来陪他说说话。”怕陆子初继续跟着她,她说:“子初,别让我为难。”

她叫他子初,因为他们是亲密的人,他无法避开这样的语言诱惑。

他是不会让她为难的,执意把她送上车,这才返身回去。

坐在出租车里,阿笙觉得难过,自己竟然开始学会了撒谎的小伎俩,而且脸不红气不喘,多么可悲。

远离陆家地域,阿笙方才淡淡开口:“师傅,麻烦去医院。”

捉迷藏,请你别凶她

更新时间:2014-6-14 8:35:31 本章字数:5172

医院。

阿笙原以为打一支过敏针就能平安无恙,但刚打完不久,还是出了不少红疹子,很痒。

她坐在医院花园里的亭子里,克制去抓身上的红疹,风温温软软的,阿笙抬眸望天,下巴尖削,细长白皙的脖颈里都是红痕。

“呀——”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阿笙转眸望去,那是一个孩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小女孩穿着病号服,年纪六七岁,眼睛干净明亮,走到阿笙面前,细细的打量着阿笙的脖子和手臂,紧紧皱了眉:“姐姐,你是不是过敏了呀?铍”

听着清脆的童音,阿笙内心里忽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不自觉的笑了笑,模仿小女孩语气,开口道:“是呀,姐姐不听话,吃了不该吃的食物,所以就过敏了。”

小女孩不怯场,也不惧生人,是个自来熟,坐在阿笙身边,阿笙想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家长就那么放心任她乱跑吗?抬眸向四周望了一圈,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位女人,应该是小女孩母亲,含笑看着,并不走近杳。

“大姐姐,我能摸摸你脖子吗?”小女孩声音清脆,眨着大眼睛望着阿笙。

闻言,阿笙露出了浅浅的笑:“可以。”

脖子那里传来淡淡的痒,小女孩好奇的小脸几乎快贴到了阿笙的脸上,因为是孩子,所以小心翼翼的动作中透着童真,看起来很单纯。

“姐姐,是不是很痒?”小女孩轻声问道。

阿笙勾了唇,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大人,看到她身上起这么多红疹,只消一眼,就会躲闪避开,唯有孩子…孩子总归是美好的存在。

“不痒。”阿笙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离开凉亭时,阿笙经过小女孩母亲身边,对方歉声道:“不好意思,我女儿眼睛不太好,也许会失明,所以有时候对于看到的人和事,她会比较好奇。”

简短的一句话说出来,却有着身为母亲带来的诸多的挣扎。

阿笙有些意外,回头看小女孩,她正在和同龄小孩嬉戏,开心的脸上满是无忧。阿笙明白了,冥冥中,小女孩母亲早已被宿命击垮,所以才会在未知的命运面前,任由女儿随了心性,自由自在,

最后,阿笙对小女孩母亲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哪怕再难,也不要放弃希望。”

哪怕希望很微弱,但总归是希望。

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命运是一帆风顺的。遇到了,去面对,仅此而已。

阿笙小时候喜欢玩捉迷藏,自认为很隐蔽的小角落里,却装着满满的紧张和窃喜。

在那个充满神秘和探索的小小空间里,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虽然黑暗有时候会让人觉得烦躁和恐惧,但被黑暗笼罩,更多的时候却是心安。

她可以骗过很多人,却无法欺骗自己,那满身的红疹,是她不能轻易示人的自卑,即将步入21岁的她,有着自己需要珍藏的骄傲。

黄昏,阿笙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陆子初的电话,她不能不接。

接通,并不急着说话,只能隐约听到陆子初沉稳的呼吸声。

短暂的静默,陆子初很快笑了一下,嗓音低沉悦耳:“还和许飞在一起吗?”

“嗯。”她还是不适合说谎,怕说得太多会泄露伪装。

“快七点了,是时候回去了,事情没解决可以留在明天。”学校放假后,她并没有住进望江苑,顾清欢的房子派上了用场,因为离君尚很近,所以阿笙前段时间因为刘禹案件,几乎一直住在那里。

“好,我一会儿回去。”

停了几秒,他说:“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去了。”阿笙说这话时隐隐焦躁,不停的抓着痒,手机荧屏光亮照射过去,但凡抓过的地方,红痕显目。

“怎么了?”他敏锐的觉察到了异常。

她该怎么告诉他,说她身上起了很多可怖的红疹?她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更何况是他了。

电话忽然间陷入了寂静,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偶尔听到,跟之前相比却是缓慢了许多。

这时有学生从外回来,女孩子兴许喝了酒,在走廊里大声唱着歌,隐约还能听到宿管老师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太突然,阿笙想捂电话已经来不及了,怕是陆子初也听到了。

“…”陆子初确实听到了,但比较模糊,所以才会紧跟着问道:“你没和许飞在一起,对吧?”

阿笙抿唇沉默,然后轻声说道:“子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原以为他会追问,但若追问,他就不是陆子初了,听了她的话,陆子初低低的“嗯”了一声,平静无波道:“你睡吧!”

声音漫不经心,却又低沉有力。

陆子初找到阿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508宿舍光线很黑,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阿笙就警觉的坐起了身,朝门口望去,隐约有人站在门口,指间拿着荧屏发着光的手机。

灯打开,阿笙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就看到陆子初站在她的床铺前,修长的身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眸色静谧。

阿笙心跳速度加快,反应过来,抓起毯子就要蒙在身上,陆子初伸手扯毯子,声音隐忍克制:“让我看看。”

阿笙死抓着毯子不放,捂着脸,却忘了手臂,陆子初抓住她手臂,她皮肤原本就很白,如今身上起了红疹,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她没拿毯子蒙住自己之前,电光石火间他看到了她的脸,双颊很红,脖子上也是红红一大片…

“看医生了吗?”他并不把毯子从她身上扯下来,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想他能够理解,但理解并不意味着放纵。

“看了。”声音闷闷的。

她像个粽子一样把自己裹起来,却在里面乱动着,很明显正在里面抓痒,看起来像是一条毛毛虫,如果是以前,陆子初或许会觉得好笑,但此刻…他笑不出来。

“别抓了。”

他伸手隔着毯子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手。她这么抓下去,只会越抓越痒。

阿笙含糊开口:“可我痒。”

“你吃了什么?”陆子初皱眉问道。

“…”阿笙不说话。

陆子初没有等到回答,就只能自己猜测,如果她下午没跟许飞在一起,那问题绝对出在午餐上,回想了一下中午菜色,陆子初很快就锁定了目标,耐心询问:“吃了鱼,还是吃了虾?”

“虾。”

陆子初隐隐动怒,强忍不发:“顾笙,你不知道自己不能吃虾吗?就那么想进医院吗?”

上扬的尾音,昭显着他的不悦。

“…”阿笙痒的挠心挠肺,痒的时候力道不知轻重,狠狠去抓,待痒劲稍微过去,伴随的就是淡淡的疼,腿上还有脖子上好像还抓出了血痕,她怎么会不知道吃虾会过敏?但那菜是他母亲给她夹的,她有什么办法?

如今被他这么一训斥,顿时觉得很委屈,心里也是有气的,一把将毯子从身上扯下来,冲陆子初喊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菜夹到我碗里,总要吃吧!”

她这边生着气,却抬手继续往手背抓去,像个闹了情绪的孩子,陆子初看着既心疼又无奈。

是他气糊涂了,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面去想问题,阿笙平时虽然为人淡漠,与人看似亲密,但却总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疏离有度,但她毕竟还很年轻,面对熟悉的人,譬如说亲人和他,也会有想要寻求慰藉的时候,但她跟别人不一样的是,因为对亲人心思太温软,所以总会保留伤痛,把所有的委屈都装在角落里。

她的一切妥协,都是因为他,他又怎么忍心一味苛责她呢?

陆子初不再说话,伸手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脸往他衬衫上蹭了蹭,她说:“你别凶我,我也没想到会起这么多红疹。”

“不凶。”他说着,俊颜微侧,略带薄荷香的唇已经热烈的吻住了她。

值班宿管老师站在外面,忽然看到这一幕,脸都红了,避开时又好奇的偷偷瞄了两眼,真没想到冷面教授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小心脏受不了啊!

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陆子初看着她不说话。阿笙也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脸痒,抬手要抓,被他制止。

他凑近亲了亲她红肿的脸:“还痒吗?”

阿笙是真的想哭,她都这样了,他还愿意吻她,纠结道:“我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

红疹,那是一朵朵鲜红的花

更新时间:2014-6-14 9:49:00 本章字数:4790

只要生活是简单的,那么每一刻都会觉得很温暖,哪怕是在自己最糟糕的时候。

望江苑浴室里,调好的热水,干净的睡衣,淡淡的柠檬香,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尚未湿润身体,阿笙眼睛倒先被洗热了。

在望江苑里,眼睛看到的一景一物一人,都是最温煦的阳光,温暖之余,心存甜蜜。

浴室有一只造型独特的陶罐,陶罐里插了好几支高矮不齐的太阳花,黄黄的颜色,看了总会心生触动。

对她,他是极为上心的,不管她有没有住在望江苑里,房间各处都能看到太阳花的影子,她喜欢叫它们“小向日葵”杳。

她伸手摸了摸花瓣,指尖上的水珠滑进花心里,瞬间就湮没了踪影,抬眸看向镜子里的她。

镜子上沾染了朦胧的水汽,里面照映出她的身体,那些红红的痕迹布满全身,体质摆在那里,容易过敏,吃东西有着太多的忌讳,这是她需要担负的“罪”铍。

这个澡洗的太久,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陆子初坐在她的卧室里,桌子上放着药膏,他正在看说明书。

刚才趁她洗澡的时候,他开车去了一趟药店,买了一些清凉药膏,涂抹在身上,应该能够止痒。

室内明亮,窗帘没有拉,外面一片星光闪耀,不得不说,今天晚上夜色很好,但人…不太好。

见她出来,陆子初拍了拍沙发一侧,阿笙走近坐下,就听他开口说道:“衣服脱了。”

阿笙:“…”

“不脱衣服,怎么涂药?”声音就在她耳畔,清冽中却又透着说不出来的蛊惑,阿笙觉得脸色发烫,“我自己也可以。”

他看着她,黑眸清亮,平心静气问她:“背部也可以吗?”

答案是不可以,于是背部的药是陆子初帮她涂的,阿笙趴在床上,裸着后背,感觉他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后背曲线,无声强势流连,烫人的抚摸令她微微颤抖。

他应该感觉到了,开口问她:“冷气温度太低?”

她只能拿“痒”当借口,他把清凉的药膏涂在阿笙背上,温声道:“再忍忍。”

清亮的卧室内,随着时间流逝,沉寂中隐隐有莫名的躁动在空气里漂浮着,待后背上涂好药膏,阿笙把脸埋在枕头里,有多烫她自己最清楚。

“刚涂完药,先别穿衣服。”室内传来陆子初微哑的声音,如果她这时候回头看一眼的话,会发现他的呼吸失了往常的平稳。

“好。”阿笙应了一声。

“我去洗手。”他收拾药膏,下了床。

阿笙听着洗手间传来的水流声,只觉得度日如年,周身被清凉覆盖,确实不怎么痒了,但心里某个地方却痒的厉害。

终于水流声停止,陆子初拿着毛巾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问阿笙:“要不要喝水?”

“好。”除了说“好”,她似乎说不出别的话来,也确实是口渴了。

陆子初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阿笙准备接水时才发现了自己的尴尬,她上身没穿衣服,怎么喝水?

“不喝了,其实也没那么渴。”她开口说着违心的话。

陆子初看着她,笑了笑,也不说话,直接喝了一口,然后坐在床沿,伸手揽向她后颈,顺势把她反转在他怀里,直接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温热的水从他口中过渡到阿笙的喉咙里,她浑身僵硬的半躺在他怀里,下意识吞咽着那些水,不敢乱动。

不把水咽下去,她担心自己会被水呛住。

待她悉数喝完,陆子初沾了水的唇光泽涌动:“还要喝吗?”

那双眼睛太黑,就那么静静的凝视着她,离得那么近,近得只有彼此灼热的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怀里,阿笙就连身体也发起烫来。

摇了摇头:“不喝了。”声音竟是干涩的,明明几秒前才刚喝过水…

离开他的怀抱,趴在了床上,不去看他,陆子初唇角笑意加深,也不勉强她,站起身喝了小半杯水,这才放下杯子。

室内很久都没有动静,阿笙裸着上身不自在,刚想把上衣穿上,就感觉背上传来一阵湿热,心忽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那人温热的唇在她后背使坏的同时,修长的手指也伸到她胸前,轻轻游走着。

阿笙忽然预感到在这个夜晚里,势必要发生点什么,没有紧张是假的。

她的呼吸声有些乱,恍惚间,有力的手臂托着她的腰微微使力,一个翻身的姿势而已,不过短短两秒钟,阿笙就被他按在了怀里。

“阿笙,如果你说不要,我们就在这里停止。”他说着温情的话,眼眸里的光却炽烈汹涌,极尽克制的隐忍着。

阿笙脸都快烧起来了,现在的局面是他穿着衣服,可她没有…她是喜欢他的。

“我身上都是红疹,再等等。”谁不希望第一次是美好的,倘若布满红疹…以后想起,势必会觉得不堪回首。

他笑,亲吻着她红肿的脖颈,简单的动作里却带着虔诚和情动:“你觉得很难看?”

“不难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