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别扭

韦仲勤一出门,金芝就凑到金恬的身边,拿手搭在金恬的肩榜上,一脸的同情,说:“甜娘,你放着殷大人不跟非要跟韦仲勤这么个大粗人,他到底哪儿好啊?”

金恬淡然一笑,“韦仲勤可不是大粗人,他比殷尚要细心也耐心得多,他知道心疼女人。殷尚只不过皮相好看些,又有钱有势罢了,若是两人单枪匹马相比,韦仲勤只需一只手就能将殷尚打倒在地。”

金芝惊诧地看着金恬,“甜娘,你以前还说如今只论腹中是否有诗书,还说什么…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怎么现在倒喜欢逞匹夫之勇或只会在窝里哄女人的废物男人了?殷大人有才有貌、有钱有势,这还不够啊?”

金恬懒得与金芝扯这些,便苦笑一声,“殷尚再好也得他来接我呀,他以前抛弃我现在又三番五次食言我还傻傻地等着他,当我没人要是吧?”

金恬故意说这般气话,金芝想听的不就是殷尚不想要她了么,她自己说出来金芝该闭嘴了吧。唉,这些整日和姐妹们比谁嫁得好有意思么,等将来过日子可是冷暖自知,好不好只有自己心里知道。

金恬这话果然把还想滔滔不绝的金芝给噎住了。

向来少言寡语的金菊过来推推金芝,说:“芝儿,你别再提这些惹甜娘烦心了。”

金芝心里挺郁闷,她只不过是想说甜娘太傻太性急,胡乱二嫁毁了自己,金芝觉得自己没说错呀,难道甜娘不傻么,生怕没人要才回娘家多久就二嫁了,没点耐心难怪被殷尚休回家了呢。

金芝坐在金恬的左边,金菊便来到金恬的右边坐着,叹气道:“甜娘,其实我觉得你嫁给韦仲勤挺好,至少他家不缺衣少粮,能过安稳日子,不像我,我…”

金恬见她红了眼睛,便问:“你怎么了,身子好些了么?”

金芝抢着道:“她治了许久没啥起色,大夫说她将来生不出娃儿了,之前许配的那一户人家前日来退了亲,这事很多村的人都知晓了,以后谁还敢要菊儿,娶回去也不会好好待她的,你说菊儿可怜不可怜?”

金恬听后哑口无言,金菊这境况确实可怜,可她能说什么呢,总不能也跟着说多可怜吧。她寻思一阵,安慰道:“菊儿,你得想开些,有些人家娶媳妇也不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或许就…”

金恬说还未说完呢,金芝又抢话道:“不给人家传宗接代那不就得给人当后娘么?菊儿她爹娘说了,还不如让她去给有钱人家当小妾,生不生娃儿都没事,只要男方家里有钱菊儿就能帮衬着娘家,至少出娘家门那一日男方得给一笔银子。”

金恬怔了怔,再看向金菊,金菊支支吾吾地说:“甜娘,你…你以前在县里呆过一年多,你应该认识一些富贵人家,能不能…”

金恬彻底傻眼了,金菊还真乐意给人家当小妾呀。

金恬不想说什么了,她不想害人,要知道那些富贵人家有几个瞧得起乡下姑娘的,纵使男人不欺负小妾,男人的爹娘和后院的妻妾以及儿女们能不欺负一个从乡下来的啥也不懂只想贪图富贵的小妾?

金芝见金恬不说话,急道:“甜娘,咱们三姐妹以前玩得那般要好,你不想帮帮菊儿?要我说殷大人就是最好的人选,甜娘你不愿当小妾,但菊儿愿当呀,她已经没路可走了。菊儿长得秀气,就是身子弱了些,殷大人应该不嫌弃的。”

金恬睁大了眼睛看着金芝,心想这个金芝长的啥脑袋瓜子呀,殷尚若真有那么好,她金恬干嘛不乐意?“芝儿、菊儿,你们是不知道,殷尚他后院已经有一妻两妾了,新娶的妻是县令的女儿,两个妾个个泼辣,以菊儿这性子只有受欺负的份!”

金芝显然生气了,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还把菊儿也拉起来,“菊儿,咱俩走,甜娘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与咱俩交心了。她不愿帮你我来帮你,明儿个我再去杨富贵家一趟,杨富贵与县里不少官爷已经有了来往,他定能为你寻个好人家。”

金芝气哼哼地拉着金菊走,金菊虽被拉着走但还是回了几次头很抱歉地看了金恬几眼。

金恬今日心情本来不错,被金芝这么一搅活她闷闷不乐起来。过了一会儿韦仲勤进来了,瞅了瞅金恬脸色,“甜娘,刚才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金恬唉了一声,“是啊,芝儿自己想攀富贵,还拉着菊儿跟她一样,要我去县里为菊儿与富贵人家拉红线,还说殷尚就是最好的人选,你说她们脑子咋想的,殷尚要是真好他能休妻?他干了多少恶事我都懒得说。好了好了,我也不想说这些让自己生气了,由着她们去吧。”

韦仲勤过来帮着金恬收拾衣物,边收拾边说道:“现在民风越来越歪邪了,嫌贫爱富,攀比婚嫁,有些人宁愿嫁到富贵人家受欺负也不愿到贫穷人家吃苦,而且有些穷人家也不善待女人。金菊瞧着就是弱不禁风的,或许真的吃不了苦,就由她们去吧,指不定她们能碰上良善之人呢。”

韦仲勤看似说得很随意其实是不动声色在安慰金恬,他怕甜娘心里因帮不上姐妹的忙而自责,也因被她们误会是故意不帮忙而心生委屈。

“但愿吧。”金恬确实因帮不上金芝和金菊什么忙有些不好受,可她又能帮什么呢,即便想帮忙,在金芝看来那也是害她们见不得她们好,人生观价值观不在同一条路上根本没法沟通。

金恬觉得韦仲勤说得挺对,有些贫穷人家的男人也是猪狗不如的,譬如她姐夫,她姐香娘跟着这样的男人有啥好,金菊以后混成啥样一切都由命吧。

两人收拾好了衣物,再去房里与醉倒的金老爹和大昌、小昌道别,他们小两口就一道回韦家村了。

他们一回家韦季秋就告诉他们俩一个好消息,说张家村有一户人家后日要娶亲,想雇四抬花轿,雇金愿出一百文钱,然后给每人五文的沾喜份子,还能混一顿酒饭。

金恬觉得这个价格太低了,她与村里人说四抬的要一百五十文的雇金,沾喜份子至少每人八文,看来韦季秋是见有生意便急着揽下了。

金恬见韦季秋欢喜成那样便没说啥,少挣一些也是挣,便跟着高兴地说:“这么快就有人找咱们呀,这一笔买卖要是做好了以后肯定有不少人找咱们,看来这买卖能做大哩。不过这价格只能往上涨可不能再跌下去了,殷家的迎亲队至少三百文,咱们的也不比他家的差多少。”

韦季秋笑嘻嘻地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算着,“我干一次活儿能挣二十五文,要是每日都有活干,那我…一个月能挣…多少?二哥,你帮我算算,我算不明白。”

之前金恬说过,以后有生意了每次她得抽出二十文归自己所有,因为这轿子是她的呀,剩下的由轿夫分摊,所以韦季秋就算了他自己的二十文和五文沾喜份子钱。

韦仲勤拍拍弟弟的脑袋,“怎么可能每日都有活干,哪有那么多人成亲?”

“二哥你不懂,我都说出去了,不仅仅是娶亲可用轿,平时懒得不愿走路,或是一些孕妇走不动路都可以雇轿子。”

韦仲勤笑了,“好吧,就如你所说,咱们整个镇以及邻镇,一个月顶多有二十日的活吧,殷家还要占一半呢,咱们顶多有十次的活,你呀一个月也就能攒个两三百文,不过这也算不错的了,咱俩加起来也有个五六百文钱哩。”

他们兄弟俩在算着账,金恬却把韦季秋说的那话听进去了,不仅成亲的人要用轿,不成亲的人有时候也需要代步工具呀。譬如,像黄包车之类的,跑得快又便利,也够便宜的,县里都没见过,想必黄包车这类代步工具还要过一两百年才有呢。

金恬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寻思怎样才能做出黄包车来,而且要做很多租出去或卖出去,到时候镇上或县里的大街小巷都跑着黄包车那景象挺不错。

可是仔细一想,这里的大多人家都穷得吃管吃饱饭,哪舍得花钱坐什么黄包车,乡下和镇上怕是极少人坐,也就县里有人愿花钱坐。

突然,她又想到,青泽县可以,别的县或别的城乃至大都城都可以呀,只要推广出去,那可是大至没边没框的买卖呀。可是…黄包车怎么做得出来呢,还得慢慢思量。

算了,还是先把这迎亲队的买卖做好了再说吧。

眼见着到了傍晚,金恬和韦小妹一起忙活着晚饭,金恬手脚利索,切的菜细如丝,炒的菜也香气十足,因为她喜欢放一些葱蒜之类的调味。

韦小妹一边烧着火一边闻着香气,说:“嫂子,这菜炒得香是香,要是再放些肉就好了,前日家里办喜宴买了几斤肉都被抢光了,我只吃过几口,还没尝到味儿呢。后日我也要跟着迎亲队多挣一份五文的沾喜钱,以后咱家有钱了时常买肉吃好不好?”

各找婆家

金恬瞧着韦小妹那张偏黄的脸,一看就是缺油水的,还挺心疼她的,笑道:“好,买肉吃!平时爹娘过于节俭不舍得买好吃的,但是我挣了钱可以先买肉再上交呀,你想吃什么样的肉呢,是糖醋排骨、红烧排骨还是红烧肉或是东坡肉?”

韦小妹听了这些肚子立马咕噜起来,急道:“嫂子你可别再说了,馋得我肚子受不了。”

韦季秋突然跑过来,“哪里有肉哪里有排骨?”

韦小妹扑哧一笑,嚷道:“猪栏里有,你把猪杀掉炖了吧。”

“瞧你这话说的,”韦季秋败兴地说,“我可不敢,我要敢杀猪,娘不得杀了我啊。”

韦仲勤也跟着走了进来,说:“三弟,你上午不是说放牛时把鱼笼子放在了水塘里么?”

“对呀,我得去看看有没有泥鳅或小鱼!”韦季秋说着就跑出去了,韦仲勤也过去瞧。

韦小妹嘟囔道:“嫂子,你说他们俩傻不傻呀,每次都落空还每日到处放笼子,这都快冬天了哪有泥鳅,鱼也早被抓没了,估摸着连小鱼苗儿也捞不着一个。以前偶尔捞着几个小鱼苗,还不够塞牙缝的。”

金恬暗想,韦家也不穷呀,虽然这次成亲花了不少银子,不仅把卖芝麻的钱花了,还把以前攒的花掉一部分,可也还有一些剩余的。听韦小妹这意思,家里不管有钱没钱平时都不舍得买好吃的,农家人都节衣缩食惯了,何况还有韦季秋没成亲呢。

金恬在想,那只能想办法多挣钱了,挣钱不仅能改善伙食吃上鸡鸭鱼肉,还能充实生活,若是没个生活目标,她还真不知怎么打发日子。

她和韦小妹把晚饭做好后天色已黑,可是姜氏和韦老二还没回来,或许是地里只剩一小块没锄完,他们打算干脆锄完再回家。韦仲勤和他三弟收鱼笼也还没回来,韦小妹点上灯油,在灯下做点针线活儿,金恬则去了姐姐家。

金恬打算去把后日要为雇主抬轿之事告诉韦保田和韦保业,也想看看姐姐一家吃什么饭。一到香娘家门口,金恬便愣住了,“姐,这天都黑了,你们一家咋端着碗坐在外面吃饭,天气越来越冷,你们不怕受凉啊?”

香娘抬头见妹妹来了,高兴地迎了上去,可她还没开口应话呢,坐在粗木桩上的伍氏拉着长脸一边吃一边说:“屋里更黑,不在外面吃难道点油灯,吃饭也用不着灯。再说了,油灯不要钱么,蜡烛更是贵,吃完就洗洗睡觉,扯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金恬本想接几句话,想想还是算了,别闹得姐姐与她婆婆不好相处。香娘也没接她婆婆的话,问金恬,“你吃饭了么?”

“还没呢,公婆还没回来。姐,你做绣活儿不是有定钱么,拿点出来买油灯吧,也就几文钱的事。”

香娘扭头过去瞧了瞧她婆婆,然后小声道:“这钱…钱给婆婆管着,我身上没钱。”

她声音虽小,但这一家子可都听得见的。伍氏听了立马嚷了起来,“买买买,明日就去买,一对败家娘们!”伍氏说完就端着碗进屋了。

金恬仔细瞧着香娘的碗,只见里面黑糊糊的东西,也看不清吃的是什么,“姐,你这吃的是啥?”

“哦,野菜掺米煮的饭,味道还行。看,还有大包菜和萝卜吃呢。”香娘说着吃了一口菜,还扒了两口饭,接着又道,“我做好了一件活儿,明日给人家送过去,算起来才几日的功夫,我能挣上七十多文钱哩。”

金恬颇为她高兴,“嗯,你有挣钱的路子了,姐夫和保业也能挣上钱,后日就要为张家迎亲,他们俩只需半日的功夫就能挣五十文钱,也不算少,指不定过不久你们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香娘开心地笑了起来。

韦保业和韦保田都端着碗围了上来,听说能挣钱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就连刚才进屋的姜氏也出来了,一改刚才的苦瓜脸,笑眯眯地说:“哟,甜娘真是能干,以后有活儿千万别摞下他们俩,要是能攒够钱给保业娶门亲,我定要好好感谢你。”

金恬客气地说:“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哪里还需谢啥谢的。”

说了一阵子的话,他们一家子都吃完饭进了屋,金恬还与香娘在外面说着一些家常话。金恬小声嘱咐道:“姐,明日你给人家送喜服收了钱别全给你婆婆,你刚才不是说七十多文么,到时候就说只有七十文,多余的钱自己揣着在镇上买点吃的,瞧你这干巴样,多久没吃顿好的了。”

香娘吓得瞅了瞅屋门,缩着脖子说:“我婆婆要是知道了还不知要怎样骂人呢。”

“你别让你婆婆知道啊,不能让他们任何人知道!还有,以后你做一件衣裳能挣多少钱你要往少里说。比如人家说要给你七十八文,你跟家里就说六十八文,或者干脆六十文,剩下的钱自己买吃的,再剩下的就攒起来。以后你们肯定得分家吧,分到手的田地就更少了,你和姐夫不可能只要小溪一个娃儿,将来还要生几个也没准,你不攒些钱能吃得饱饭?”

香娘愣愣的,听妹妹这一席话她简直如醍醐灌顶啊,她能挣多少钱只有自己知道,干嘛都说给婆婆听,婆婆又没有多给她饭吃。想到以后分家得的田地少,到时候怕是更得挨饿,自己真的得攒钱了。

香娘点头,“我记下了,我只管我和保田、小溪,我没必要挣的钱全用上公婆和小叔子身上。”

“你也不能告诉姐夫,你若告诉他这事就不好办了,他肯定向着他娘啊。”金恬提醒道。

香娘小声道:“我知道,没那么傻缺。”

金恬笑了,赶紧回家,正好赶上公婆进家门,韦老大手里还拎着一只活物呢。

“爹,这是啥,长得有些像鸡,可仔细瞧着又不太像。”金恬凑上去瞧。

韦老大颇得意地说:“这是野-鸡,比家养的还要值钱!我和你婆婆就是为了抓这只野-鸡才晚回家的。”

韦小妹欢喜地伸手摸了摸,可惜地说:“今晚饭都做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否则真等不到明日,真想现在就想烤着吃。”

韦老大把野-鸡往身后一收,“你可别打它的主意,明儿一早我就拎到镇上去卖掉,这只肥着呢,得有六七斤吧。”

“爹总是这般小气!”韦小妹气哼哼地扭头,去灶屋里了。这时韦仲勤与韦季秋拿着个空鱼篓回来了,围着韦老大身后的野-鸡瞧了一阵。

姜氏早已忙着端菜盘去了,这会子连饭都盛上了,走过来说:“吃饭吧,你们谁都别惦记这只野-鸡,咱家一日三顿哪顿吃得不舒坦,在咱村里,不知有多少人家羡慕咱家的粮仓和咱家的菜园子哩。”

一家子已经围桌坐下了,韦小妹嘟嘴抱怨道:“娘,你总觉得咱家吃得好,其实与别家比起来也就是米饭能盛得足一些,菜都一样没油水,这一点荤都不让沾,都快成和尚尼姑了。”

韦季秋趁热打铁地接话道:“小妹说得是,咱们后日就能挣上钱了,这只野-鸡也就卖个四五十文钱吧,后日咱们挣回来就是。”

姜氏有些犹豫,家里本来养了十几只鸡,跑丢了一只,被人在外面偷去了两只,办喜宴那日吃掉了两只,虽然那日自家人并没吃上。但家里还有七只呢,到时候留三只下蛋卖掉四只也能有一笔小钱。

可一想到后日她两个儿子挣的钱也就值一只野-鸡的钱,所以她没开口答应。可是韦小妹和韦季秋你一句我一句,韦仲勤见势也帮着说几句,姜氏便动摇了。

还是韦老大痛快些,他听了这些头疼,没有心里挣扎或动摇不动摇,直接不耐烦地说:“好好好,明日你们想吃自己做,记得给我和你娘留些。”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姜氏见金恬也跟着笑,但刚才可没听见金恬说一句要吃鸡的话,而且她这两日发现金恬胃口不错吃得下饭,一点儿也不嫌弃饭菜不好,便道:“还是甜娘懂事,她以前在县里可没少吃好东西,她吃得惯咱家的饭菜,哪像你们兄妹几个,净想着好吃懒做。”

金恬暗笑,她的前半生确实吃了太多的好东西,所以老天爷罚她这个吃货来此受受苦吧,没想到自己真能适应,还违心地说道:“娘,我从小不挑食,能吃饱肚子就是幸事。当然,若能吃上好的我也不介意。”

她这话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谁会介意有好吃的呀。

韦小妹笑后又接话道:“娘,我们只是好吃,但不懒做!你这样说出去就不怕姑娘嫁不出去儿子也娶不着媳妇呀。”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夜里金恬与韦仲勤仍像之前一样,一个睡破木门上一个睡床,两人聊到很晚才睡着。

*

第二日中午,一家子如愿吃上了鸡,而且是金恬亲手做的红烧鸡,家里个个吃得摸肚子。金恬还盛了一小碗给姐姐和小溪送过去了,因为伍氏和韦老二以及韦保田兄弟刚吃过午饭都下地去了,正好让姐姐和小溪尝个鲜。

香娘吃过鸡肉后还兴奋地从荷包里掏出六文钱,“甜娘,你瞧,我听你的话这一下就攒了六文钱,要不是给小溪买了包子吃,我还能攒上八文钱呢。”

金恬见姐姐还挺开窍,笑道:“你呀,虽是开窍了可就是不知道对自己好,只给小溪买自己给忘了吧?下次多留下,他们不知道的。”

金恬手里拿着被吃空的碗和香娘正聊得欢,却听见金芝在外面喊甜娘。

两姐妹出了门,金芝跑过来满脸通红地说:“甜娘,原来你在这儿呀。你可是不知道,你不肯帮菊儿的忙,但我已经为她找到婆家了!我…我也有婆家了。”

金恬与香娘一脸惊诧,这也太快了,根本不敢相信啊。何况姑娘自己主动上门去找婆家,难道不怕被人笑话或被婆家嫌弃么?

眼见着快入冬了,金芝半激动半紧张,也有一些想炫耀的意思,脸涨红得通红,额头和鼻尖还冒了一层细汗。

金芝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什么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原来,昨日下午她带着菊儿一起去杨家村玩,嘴上说是去舅舅家,却还把杨春儿叫到一起玩,后来自然又玩到杨富贵家里去了。

杨富贵想把金芝纳为妾,可是他还没娶亲不好纳妾,否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再者,他知道金芝未必肯当妾,所以他就说已托了媒人过几日来金芝家提亲,但不能在今年办喜事,只能让金芝先跟着去县里与他一同生活。借口他也想好了,就是自己才刚上任当捕头,上头担心他一心在后院没心思办差,就这种不着调的借口金芝竟然也相信了。

杨富贵之前倒是想打金恬的主意,可是想到这女人是殷尚的前妻,他哪里敢惹分毫。现在见有一个上赶着的,他自然不放过。

杨富贵见金芝带来的金菊也不错,可就是瞧着一身病气,不太吉利。想到过两日要送自己的亲妹妹杨春儿去赵都督那儿,他就寻思着把金菊也送去,因为金菊相貌比他亲妹妹瞧着要秀气许多,也耐看一些。只要赵都督瞧中一位,那青泽县的各位官爷的日子就都好过了。

他有此提议,金菊虽然满脸羞赧但也没有拒绝。他内心简直是惊叹啊,平时想找个姑娘挺难的,咋这回一下就碰到两位不知深浅的姑娘呢,她们当真以为能轻松攀上富贵?

金芝还以为自己能做杨富贵的正妻呢,她带着金菊欢喜地回家了,从昨晚到今儿个上午就一直忙着收拾东西,这会子一边说着话一边说要去镇上买东西,还说让香娘赶紧给她做喜服,她要上面绣有喜鹊的那种。

金恬听了金芝这些话已经猜到杨富贵是在哄骗金芝,可现在提醒的话金芝不会相信,或许还会说金恬是在嫉妒。金恬觉得还是过一两日再提醒她吧,说:“这是喜事啊,祝贺你和菊儿俩找到了好人家。对了,你说让我姐给做喜服的事还是让杨家先给定钱和衣料吧,我姐没有料子也没法做呀。”

金芝顿时冷下脸来,“你不会是怕杨家赖账吧,杨富贵过两日就要去县里上任了,他能给不起这点钱?甜娘,你真的是越来越不讲情义了,你还是不是我和菊儿的好姐妹呀?”

金恬没作声,她知道这会子说什么都会惹金芝不悦。

金芝见金恬无言以对,更是失望又生气,转身走了。

好想抱抱

张家村这位雇主算得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因为金恬带着自己组建的这个迎亲队业务根本不熟练呀。

金恬和韦小妹不仅充当伴娘的角色,还时不时敲着锣呢。韦仲勤、韦季秋和韦保田、韦保业这两对堂兄弟头一回干这活可卖力了,在路上一个劲的兴奋地嘿哎哟嘿哎哟,配合着喜庆的气氛。

他们也就是凭着脑子里有的平时瞧见的殷家迎亲队如何为人迎亲的印象来做的,什么时候起轿、落轿,摆放在什么位置,他们应该怎样列队站着,是否有什么讲究,他们都是稀里糊涂的,幸好有些老人懂,过来小声提醒,总算没出啥大错。

雇主见他们六人虽手生得很,但足够热情与卖力,营造的欢喜和顺的气氛可比殷家迎亲队要强许多。儿子娶亲不就是图个吉利喜庆么,雇主除了给之前议好的一百文钱以及每人得五文沾喜钱,另外还每人多给了五文钱,算是给的卖力钱。

回到家后,大家虽然累成狗想直接躺着去,可是见金恬拿着钱要分,他们又都围了过来。抬轿子的每人分得三十文钱,金恬除了自己抽出的二十文钱,另外也有十文钱,只有韦小妹得的最少,只分得十文钱。不过她仍然很开心,她没有费力气抬轿,也就陪着走走路敲敲锣,关键是混得一顿大餐,吃得美美的。

韦仲勤和金恬各自拿着钱回到他们俩的小屋,然后匆匆洗了洗便坐下来拿绳子将钱串起来,韦仲勤将自己的钱串好后想也没想便主动交到金恬的手里。

甜娘接到手里瞧了瞧,又往韦仲勤手里塞,“这些钱也就是今夜在咱们手里暖和一下,因为爹娘都睡下了,待明日再把钱上交给他们。咱们这里规矩难道你还不清楚,只要没分家,钱就由当家的管着,咱家是娘当家,只能交给她。”

韦仲勤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弯起,笑得很好看,说:“甜娘,你或许还不知道哩,爹娘早就商量过,说我兄弟三人谁先成亲就由谁的娘子当家。你瞧着吧,明早上爹娘应该就要说这事了。”

甜娘眨了眨眼睛,把当家这事在脑子里稍微思虑了一遍,然后摇起了头。

韦仲勤感觉不妙,急道:“咋了,你不想当家么?你…你不会这么快就觉得你我不合适吧,我觉得挺合适的呀,咱俩一起吃饭、一起说笑、一起干活,还…还在同一个屋子里睡觉,这几日是我长这么大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呢。你可不要急着做决定,我还有好多长处没表现出来呢,你…”

金恬伸手捂住他的嘴,用暖暖的笑容来安慰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很享受在你家生活的这几日。只是…我真的不想当家,何况你不是老大,我算不上长媳,我来当家不太合适吧。要是钱没管好,家里的活儿分配不当,会引起家庭矛盾的。娘是长辈,她无论做得好与不好也没人敢说她不是?”

金恬一心一意说话,捂韦仲勤的手忘了拿下来。韦仲勤情不自禁顺势拿下金恬的手,还紧紧握住了,感受着金恬手里的温暖。“甜娘,你不要有顾虑,很多人家都是这样的,长辈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了,便把当家之事交给儿媳。就像你大嫂蒋氏,她不就是当家人么?”

金恬呵呵一笑,“那是厉害又能干的儿媳才敢接手,一般人可没那本事,你瞧我姐,被婆家人欺负压榨着,她嫁过来好几年了也没当家。再者,当不当家也没啥,过几年分了家,还不是各管各的。”

金恬确实不想当家,她本就担心自己会有一日爱上别人要离开这个家,而且她也知道当家不是个轻松的活,家里日常采买都要记账,她明明会写字还得藏着掖着挺烦人,只能让仲勤代写。另外,她最忌讳一家子因为一点小事吵吵闹闹,她可不想做这份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韦仲勤见她这般,摸摸她的头,像摸着可爱的小孩子一般,说:“你很能干,但不是泼辣厉害的那种,不过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当然,你若真不乐意我也不会勉强你的,落得一身轻松也好。”

金恬抿嘴而笑,忽然想到什么,说:“其实我想留些零花钱在身上,免得出门买东西不方便。明日一早,你能不能帮着在娘面前说一说,以后但凡挣了钱,我们每人能不能留个十文自己花?”

“嗯!”韦仲勤重重地点头,“我一定帮你争取,到时候你想买什么不必事事问娘伸手要钱了。”

他说着又紧紧握住了金恬的手,金恬被他大而有力的手掌握得有些疼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韦仲勤的手心里呢。她顿时脸红,慌忙抽了出来。

韦仲勤刚才都是情不自禁的举止,金恬这一抽手,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主动握了金恬的手。他觉得自己颇为勇敢,但很担心金恬会因此而生气,要知道女人的手可不是随便能握的呀。

“甜娘,我…我冒犯你了,你可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只是…”

金恬扑哧一笑,“瞧你,碰一下手至于紧张成这样么?我又不是金枝玉叶,没啥碰不得的。”

金恬说着就伸出手,“来,你摸一摸。”

韦仲勤怔了怔,觉得金恬这模样挺好笑,他以为金恬是在故意逗他,哪怕是逗他,他也会很投入地配合,还真的拿出手来摸。

他以为金恬会缩回手,然后大笑,可是他摸过去后金恬并没缩手,反而握住了他的手。金恬见韦仲勤傻愣愣的,又是一阵发笑,“感觉如何,也就那么回事是吧?其实…有些地方男女握手也就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没啥避讳的。”

韦仲勤却十分认真地感知着,说:“我有感觉啊,觉得你的手细腻滑嫩,摸着很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