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心疼地将小姑娘搂到怀里,“凝珠不哭,一会儿就能见到姐姐了,但凝珠要记住,姐姐现在叫楚菡了,你叫阿凝,往后叫周凝,千万要记牢了,谁也不能说,被旁人知道,你有我们护着,你姐姐就没命了……”

楚倾的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他在朝廷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则是他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杀人如麻,被他知道女儿是假的,他会怎么对待含珠?

方氏想都不敢想,正因为此中的凶险,她才越发对含珠姐妹好,否则良心过不去。

“我记住了,嬷嬷教我了。”凝珠哭着道,她不要姐姐死。

方氏亲了亲她脑顶。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庄子门口。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黑黑壮壮一起叫了起来,含珠心跳如鼓,阿洵则好奇地趴在窗前往外望。等方氏领着凝珠进来,阿洵坐在姐姐身边,大眼睛紧紧盯着舅母牵着的漂亮小姐姐。

含珠强忍着泪,尽量平静地问:“舅母,这是?”

看到两日不见的姐姐,凝珠本来想哭的,可炕上有个白胖胖的男娃娃,脚下壮壮还在她裙子底下钻来钻去,小尾巴弄得她痒痒,眼泪就憋回去了,不知该看阿洵还是看壮壮。

含珠被妹妹眼睛不够用的憨傻模样逗笑了,感伤如烟消云散。

姐妹都没哭,方氏满意地笑了,疼惜地解释道:“我去九华寺的路上,遇见一个要卖孩子的妇人,听说原本是苏州富贵人家,后来家里败了,来京城寻亲路上丈夫病死,到了这边又找不到亲人,实在过不下去,就想把女儿卖掉用来养幺子。我看这孩子乖巧可怜,模样跟你们母亲有点像,实在不忍心她沦为奴婢,就带了回来,准备认她当义女。”

含珠看着妹妹,仔细端详两眼道:“眼睛确实像我娘,好啊,舅母心善,我也多了个妹妹。”

她容貌肖母,妹妹更像父亲,姐妹俩只有一双杏眼全是随了母亲。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与亲妹妹不像,却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含珠笑着问,眼里有丝俏皮。

凝珠看出来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姐妹俩朝夕相处的时候,玩心上来,怯怯道:“我叫阿凝。”

方氏将她抱到炕上,指着含珠道:“这是姨母家的含表姐,这是阿洵表弟。”

凝珠乖乖喊姐姐弟弟。

含珠教阿洵喊人:“阿洵叫凝姐姐,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阿洵遇到生人,都听姐姐的,姐姐不许他跟谁玩,他就怕那人躲那人,姐姐让他亲近谁,不喜欢的人阿洵也会给对方抱,喜欢的,阿洵就高兴了。

这个小姐姐好看,阿洵很喜欢。

“凝姐姐。”他靠在姐姐身上,有些害羞地喊道。

凝珠也喜欢这个比女娃还好看的弟弟,两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先是阿洵主动请她吃糕点,跟着凝珠就带他出去逗狗玩了,院子里笑声阵阵。

含珠静静听着,心再次踏实起来。

又“养”了三日,含珠终于可以下地走动了,晒晒日头,看凝珠跟阿洵在院子里疯玩,想到回京后就不能天天看到妹妹了,含珠格外珍惜此刻的悠闲,有空就去厨房做几样拿手素菜给两个馋嘴的孩子吃。

楚菡姐弟来年四月出孝,是以现在也得茹素。

“含丫头真是天生手巧,才学做菜就做得这么好吃了,我都想天天使唤你下厨。”这日吃午饭时,方氏半真半假地夸道,夸赞是真的,但“刚学做菜”就是说给丫鬟们听的了,因为楚菡十指不沾阳春水,绣活勉强拿得出手,厨房是从来没下过的。

“好吃!”阿洵跟着夸姐姐。

凝珠坐在姐姐对面,又自豪又崇拜地看着姐姐笑。

她的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温柔美丽,人香,做饭也香。

含珠面带浅笑,给弟弟妹妹夹菜。

“表妹!”

刚要夹自己的,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喊叫,气喘吁吁的,听得出少年急切喜悦的心情。

含珠疑惑地放下筷子,这声表妹,应该是喊她吧?

不是程钰,那是,周家兄弟回来了?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是你嘉表哥。”方氏高兴地解释道,许久不见儿子,她想了,儿子回来,她当然喜笑颜开。

没等她下去迎人,周文嘉已风一般跑了进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直接看向俏生生坐在那儿的含珠。

他兄长武康伯府世子周文庭紧随其后,却最先留意到炕桌前多了个陌生的小姑娘,七八岁的年纪,头顶花苞似的两个小髻,手里举着筷子,见他看她,小姑娘清澈的杏眼里闪过一道犹豫,最后有点不舍地将那块儿山药片放了下去。

☆、第25章

洛阳吕家乃医药世家,与荆州葛家齐名,两家男丁都不入仕途,但吕家在洛阳开有医馆,有外地人登门求助,他们也会乐于帮忙,不像葛家,医术传得出神入化,葛家子弟却难寻踪影。这次周文庭兄弟俩就是从洛阳请了吕家最德高望重的家主吕太公过来。

含珠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让吕太公给她诊脉。

方氏凝珠都知道她没有生病,方氏装得有模有样,凝珠就老老实实扮乖,好奇地打量头发花白的吕太公。

阿洵靠着周文嘉,紧张地看着姐姐的手腕。

周文嘉则是众人里面最紧张的,也是最盼望表妹恢复记忆的。他跟表妹青梅竹马,虽然表妹常常训他骂他,动不动就生气,得他费半天劲儿才能哄好,但表妹也喜欢他啊,她会打扮得漂漂亮亮问他她好看不好看,还会让他闭上眼睛然后她飞快地亲他一口,不像现在,表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还总回避他的注视。

屋里静得针落可闻。

吕太公眉头越皱越紧,收回手,又按了按含珠额头,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听含珠也说没有痛感,奇道:“依老夫看,姑娘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啊。”

含珠垂眸不语,因为骗人心中有愧,在外人看来就是黯然神伤了。

周文嘉急道:“怎么没有问题,她都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您再好好看看?”

“文嘉。”周文庭低声斥了一句,拱手朝吕太公赔罪:“舍弟急躁冲动,请太公恕他不敬之罪。”

方氏也跟着赔罪。

吕太公笑着摇摇头:“不怪他,不怪他,脑疾神秘莫测,老夫也曾听闻多起这类病症,确实有人身体有疾却诊不出来。方才听夫人形容姑娘之症,老夫还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反驳那些谣传了,不料真有此事。”

“那你到底能不能治啊?”他唠叨半天也没给个准话,周文嘉忍不住嘀咕道,被兄长狠狠瞪了一眼。

吕太公起身道:“恕老夫才疏学浅,爱莫能助了。”

周文嘉当场怔在那里。

方氏宽慰道:“治不好也没关系,你表妹能醒过来咱们就该烧香拜佛了,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她明白儿子的心思,只是此时没空跟儿子细说,转过身,与长子一起请吕太公往外走,“劳太公千里迢迢赶过来,这两日就在寒舍歇下吧?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吕太公六旬年纪,奔波一路确实累到了,感激道谢。出了厢房,正巧撞见影壁那里转过来两道身影,走在前面的三十四五,面容平和,看打扮应该就是武康伯周寅了,另一个长眉冷目,二十左右却比旁边长辈高出半头,不知是何人物。

周文庭替两方引见。

得知吕太公也没办法医治好外甥女,周寅有点失望,但也不是很难过,仔细想想,竟不觉得忘记以前的外甥女有何不好的,说实话他更喜欢现在的外甥女,便收起那点感慨,请吕太公去上房堂屋喝茶,周文庭也去作陪。

程钰随方氏往厢房那边走,快进屋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上房。

吕太公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吕太公。

他十四岁时才真正明白鱼.水之欢是怎么回事,当时他与异母兄长在王府花园散步,撞见一个小厮与丫鬟厮混,回头兄长派人送了本册子给他,算是为他启蒙。程钰发现了自己的不对,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自己想办法,看春.宫图不管用,他就潜入花楼听人墙角,依然不管用,程钰才想到了看郎中。

看太医不方便,他易容打扮,去看京城最好的郎中,对方查不出病因,开了个方子给他,程钰用了几次毫不见效。后来他就去了洛阳,照旧乔装,吕太公倒是号出他这病不是天生,要么幼时玩耍时无意伤到了根,要么误服了毒,然也配不出解药。

名医都没办法,程钰彻底放弃了寻医。

他唯一想知道的,是他的真正病因。

这些年他都在回想过去,但他记不得小时候有没有伤到了,更不记得自己身体有过特别的不适。非要怀疑,他是嫡次子,兄长早早封了世子,没必要害他,继母谢氏要为儿子谋爵位,最先对付的也该是兄长。

但他还是保留了怀疑。

他暗中寻找王府有人害他的蛛丝马迹,一无所获,就像当年母亲的死,当时因为年岁太小无能为力,长大了可以查证了,又无从下手,证据早被人销毁。

“表妹不用怕,我会派人留意葛家子弟的消息,葛家医术远胜于吕家,只要找到了,就一定能治好你!”

走进外间,却见周文嘉凑在含珠身边,信誓旦旦。

含珠真的不知该怎么应对周文嘉,换成完全无关的人,她早就撵他出去了,可周文嘉是楚菡的亲表哥,他不知道她是另外一个人,她绷着脸赶人,他一片好意反被表妹嫌,得多难受?不赶,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带着情意,含珠实在消受不起。

“舅母!”瞧见方氏,含珠犹如见到了救星,等她发现程钰也来了,脚步不由一顿。

“说什么呢?”方氏佯装没有察觉含珠的尴尬,握住她手对儿子道:“你表妹不记得你了,你逼她也没用,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陪你表妹说话。”

周文嘉看着含珠,不想走。

凝珠知道姐姐不喜跟男子待在一起,盯着周文嘉背影瞅了会儿,借着周文嘉身形遮掩,悄声同阿洵耳语:“咱们叫二哥去院子里玩吧?”

阿洵最喜欢跟嘉表哥玩,兴奋地点点头,放开凝珠的手走到周文嘉身边,拽着他就手往外走:“嘉表哥走,我带你去看黑黑壮壮,可好玩了。”

周文嘉本能地往回使劲儿,眼睛依然看着含珠。

含珠扭头躲他。

程钰都看在眼里。

方氏走过去将儿子往外撵,“去吧,阿洵想你了,这几天天天跟我念叨嘉表哥去哪了,你快好好陪他玩玩。”

有舅母帮忙,阿洵拽得更起劲儿了,“嘉表哥陪我玩!”

周文嘉头疼,但他拒绝谁也不会拒绝表妹最看重的弟弟,恋恋不舍看含珠一眼,领着阿洵往外头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唤凝珠,“阿凝也来,二哥牵你。”

他还没仔细瞧过这个干妹妹,但既然成了兄妹,他当哥哥的就不能忘了她。

少年眼里带笑,一声“阿凝”喊得亲昵自然,凝珠欢喜极了,红着小脸赶过去,把手递给他。

含珠早在周文嘉喊妹妹的时候就转过来了,见周文嘉对妹妹这样好,她越发发愁。

“怀璧也出去吧,我跟你表妹说说贴己话。”方氏笑着道。

程钰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如意四喜两个丫鬟识趣地退了出去。

方氏牵着含珠去了内室,歪坐在炕上问她:“你觉得文嘉如何?”

含珠错愕地看她。

方氏见她一副受了惊的样子,忙道:“你别误会,舅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跟你说说心里话。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文嘉跟阿洵姐姐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要好,我也是把阿洵姐姐当未来儿媳妇看的。如今阿洵姐姐去了,你受我们连累得留在侯府照顾阿洵六年,六年后你十九,就算减一岁,十八也不小了,我就想啊,如果你觉得文嘉还不错,舅母就让文嘉一直等你,六年后娶你过门,你要是看不上文嘉,舅母再给你留意旁的好人选,反正不会亏待你的。”

这样温柔懂事的姑娘,方氏真心盼着能娶回家当二儿媳妇。

含珠知道方氏是好意,堂堂伯府夫人,明知她的身世,还愿娶她一介孤女过门。

可她真的不想嫁给周文嘉,既因周文嘉心里喜欢的是楚菡,也因她对周文嘉无意。

她垂着头,低声婉拒:“舅母,嘉表哥喜欢的是表姑娘,我顶替了表姑娘的身份,享受了舅父舅母阿洵对我的好,怎能再去抢了表姑娘的青梅竹马?而且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阿洵,只想回到侯府后如何隐瞒身份,完全无心婚嫁之事。舅母还是帮我劝劝嘉表哥吧,别让他继续错喜欢我了,我,问心有愧,受不起。”

方氏懂了,这姑娘是不喜欢自家儿子,不喜欢才会有各种理由,喜欢了,只会羞涩应下。

“好,舅母会劝他的,不许他再来纠缠你。”方氏握着她手道。是她太着急了,先让两个孩子以表兄妹的关系熟悉两年,或许日久生情,还会有转机呢?

说完话,方氏出去寻儿子。

程钰站在厢房门前看凝珠阿洵教黑黑壮壮从这头跑到那头,比谁跑得快,周文嘉守在阿洵身边,帮他把四处乱跑的黑黑往前面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程钰回头,发现舅母嘴角翘着,他垂下了眼帘。

方氏并不知道外甥猜到她与含珠单独说什么了,见儿子陪弟弟妹妹玩得欢,她决定晚饭后再去提醒儿子往后在含珠跟前要守礼,转而对程钰道:“难得咱们一大家子都来了,怀璧今儿个就别回去了,晚上咱们吃顿团圆饭。”

程钰没应,“不了,我还有事,这就走了,回头您替我跟舅舅告个罪。”

方氏还想再劝,程钰已朝阿洵走了过去,抱起小家伙说会儿话,领着陈朔走了。

路上,陈朔偷偷观察他,见他脸色比来时难看多了,来时是凉风这会儿就是寒冰,不禁困惑。自家二爷是个闷葫芦,有什么心事都不说,他只能根据二爷前后经历的事揣度,可刚刚在庄子上也没有闹什么不快啊,二爷这是跟谁置气呢?

猜了一路也没个头绪。

回到王府,程钰直接进了内室。

陈朔守在外头,日头快下山了,长风堂专门负责传送消息的侍卫匆匆赶了过来,递给他一封信。

看清信封上的字,陈朔神色一凛,迅速进去,走到内室门口沉声道:“二爷,辽东有信来。”

“进来。”

陈朔大步走了进去。

程钰面无表情坐在书桌前,拆开信封,看完信后,目光变了变。

楚倾要提前回来了?

那她,准备好了吗?

☆、第26章

下雪了。

鹅毛大的雪花洋洋洒洒从天上落了下来,簌簌落地,院子里宛如铺了一层白毯。

含珠已经从庄子上回来了,住在武康伯府的菊园,这会儿她让人在堂屋摆了紫铜炭炉,姐仨穿得暖暖和和的围坐在炭炉旁,她抱着阿洵,凝珠挨着她坐,边烤火边赏雪。黑黑壮壮两条小狗崽儿惬意地卧在旁边,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闭上,偶尔张嘴打个哈欠。

“雪好大啊。”凝珠抱着手炉感慨道。

含珠轻轻应了声。

自打她记事起,含珠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杭州冬天也会下上一两场,雪小的时候就跟下雨一样,落到地上很快就变成了水,偶尔来场大雪,能积起来,踩上去依然能踩出水儿。如今来到京城,才真正明白诗词里的壮观雪景。

她跟凝珠是没见过几场大雪的南方人,阿洵则是才两岁的小孩子,因此三人说起雪来竟能说到一块儿。

“嘉表哥!”院门口跑过来一道绛红色的身影,阿洵坐直了身子,兴奋地指着外面道。

凝珠则好奇地盯着周文嘉手里的东西,可惜雪太大,看不清楚。

眼看那身影破过重重雪帘越跑越近,含珠在心里叹口气,依然抱着阿洵坐着,没有起来。

或许是方氏的劝说管用了,这半个月周文嘉不再总往她身边凑,见面说话举止更像是关系较好的表兄妹,只有眼神还残留情意,常常盯着她出神。他做到这种地步,含珠真的不忍心连面都不给他见,唯有寄希望于相处时间长了,周文嘉会在发现她与他喜欢的那个表妹脾气完全不一样时,主动收心。

“嘉表哥。”含珠笑着招呼,跟她与周文庭说话时一样的态度,跟着让如意再去搬把椅子。

她笑得平静温柔,眼里再无惊喜,周文嘉心里难受,好在这么多天都习惯了,乐呵呵在凝珠旁边坐下,背着手问两个小的,“猜猜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阿洵猜不到,歪着身子往表哥身后望。

周文嘉侧身不给他看,却叫这边的凝珠看了个正着,嘿嘿笑道:“是地瓜!”

“就你眼睛尖。”周文嘉轻轻弹了凝珠脑袋一下,拿起钩子拨拨炭火,将两个少年拳头大小的偏长的地瓜埋了进去,“一会儿就熟了,咱们分着吃。我自己吃一个,表妹跟阿凝分一个,如何?”

故意一本正经地询问含珠姐妹,没有看阿洵。

阿洵着急了,“我也要吃地瓜!”

“给你吃,嘉表哥逗你玩的。”含珠摸摸小家伙脑袋,柔声哄道。

阿洵满意地笑了。

周文嘉看着眼前温柔浅笑的姑娘,入了神。

刚刚那种情形,换成以前的表妹,她一定会瞪他,不许他欺负弟弟,现在的表妹,温柔似水,没有描眉涂唇,但那细长的竹叶眉更清新了,樱桃唇自然娇艳,红的正好,不会太重,一看就是打扮过的,与表妹的年纪不符。

最不同的是表妹的眼睛,像是一泓粼粼秋水,娴静又不失灵动。

察觉少年目不转睛的凝视,含珠垂眸,闲聊般问他:“嘉表哥今日不用读书?”

她什么都不说,一味回避,反而更让他惦记,她坦荡荡与他相处,他总有一日会明白。

周文嘉咳了咳,挠挠脑袋道:“下大雪,先生放了几日假,等雪停了再上课。”

一看就在撒谎,含珠笑了笑,没有拆穿他。

周文嘉不大习惯这样干坐,捏捏阿洵小胖脸,“地瓜等会儿才熟,我去堆雪人,阿洵去不去?”

阿洵眼睛一亮,仰头看姐姐。

他太小,含珠不放心让他去雪地里走,就道:“我抱阿洵在门口看嘉表哥堆雪人,等阿洵长大了再跟嘉表哥一起堆,好不好?”

阿洵嘟嘴,不想拒绝姐姐,也不想待在屋里。

含珠又道:“阿洵听姐姐的话,一会儿姐姐让阿洵多吃几口地瓜。”

阿洵登时笑了,瞅着炭炉道:“好!”

凝珠是小姑娘,更不能碰那等冷冰冰的东西,含珠照样不许,于是周文嘉只好自己去院子里忙活,不过有她披着青色狐毛斗篷站在门口看他,雪白狐毛映衬下俏脸如白里透粉的桃花,周文嘉浑身就充满了劲儿。母亲说得对,表妹能醒过来,他该知足才是。

他的雪人渐渐有了样子,堂屋里也飘满了烤地瓜的香气,最寻常的吃食,大户人家都不屑摆上饭桌的,这会儿却香得让人犯馋,连黑黑壮壮都围着炭炉转了起来,小爪子试探着要去碰炭炉,被如意笑着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