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江含珠不认他是竹马,在他心里,她却一直都是他的青梅,柔柔弱弱的,像枝头最娇嫩的丁香,读书读累了,总会情不自禁想她,知道她要生辰了,他亲自买了珠花送她。她俏生生站在花树下,红着脸说拒绝的话,娇媚又清雅。

他也幻想过与她洞.房花烛的情景,可惜……

“仙仙,你真美。”摇摇头,抛开那朵注定没有缘分的青梅,顾衡将注意力都转到了新婚妻子身上。他的妻子,是郡主,是皇上的外甥女,论美貌,她不输江含珠多少,论娇柔,她比江含珠更柔,更识趣。

“你,你喝杯茶吧?”男人靠得太近,孟仙仙紧张地心都要跳了出来,忍不住往后躲。

顾衡现在的确口干舌燥,但他不想喝茶,一把抱起娇娇弱弱的美人,去了内室。

很快里面就响起了低低的哭声,掺杂着男人并不诚心的哄。

次日一早,小两口去给长辈们敬茶。

对于顾家而言,孟仙仙简直就是天上下来的仙女,是他们的福星,身份尊贵,那是容不得半点怠慢的。顾老太太满脸慈爱,握着孙媳妇的手不停夸好,比亲祖母还要疼爱,顾澜更是嘴甜乖巧,待嫂子如亲姐。董氏倒没有想着巴结讨好,只是一看儿媳妇娇美羞涩,跟原来的准媳妇竟然有些神似,再看看孟仙仙那只盲了的眼睛,又是喜欢又是心疼。

三朝回门时,寿安长公主跟女儿打听在婆家的情况。

孟仙仙一脸幸福满足:“老太太对我十分爱护,免了我晨昏定省,婆母温柔可亲,阿澜妹妹天真烂漫,夫君,他对我也极好,娘就放心吧。”

寿安长公主笑着摸摸女儿脑袋,回头单独问女儿的陪嫁丫鬟流霞。

流霞回想在顾家这两日,实话实说道:“姑爷对郡主确实很好,屋里丫鬟正眼都不看,整日与郡主守在一起,顾老太太董氏也都还行,就是那个顾澜,好像郡主屋里的东西她什么都喜欢,倒是没有开口提,可您知道的,郡主心善,见她喜欢,就送了几样。”

语气很是不满,郡主用的都是好东西,郡主主动送人她无话可说,可现在这样,分明是对方委婉暗示的。顾澜就是欺负自家郡主心软,换个厉害点的,她敢那样露骨?

寿安长公主轻轻笑了笑,“姑爷不知道?”

流霞摇摇头,“郡主没说,顾澜来郡主这边时也没戴那些,姑爷便还没注意到。”要不怎么说顾澜耍心眼呢,每次都打扮得素素净净的来,郡主一看她那样朴素,心先软了一分,顾澜要是穿上郡主送的好衣裳,郡主也不至于一直都大手大脚的。

“你找机会提醒提醒姑爷,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的。”寿安长公主转了转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声音忽然冷了下去,“若顾澜死性不改,早点嫁出去便是。”十四了,不小了,识趣的话她在京城给她找个好婆家,不识趣,她挑个破烂户给她,顾衡也不敢说什么。想占她女儿的便宜,那村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流霞心领神会。

回到顾家,流霞忍了两日,这日眼看郡主又被顾澜哄走一对儿上好的翡翠耳环后,流霞就忍不住了。黄昏时分顾衡从翰林院回来,趁孟仙仙沐浴的时候,流霞假装过去收拾孟仙仙的梳妆台,翻了会儿东西,纳闷地问另一个大丫鬟朝阳,“你看见郡主的那对翡翠耳环了吗?”

两人一起伺候孟仙仙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朝阳马上笑着配合道:“哦,下午姑娘过来玩,瞧着喜欢,郡主就把那对儿耳环送给姑娘了。”

流霞小声嘀咕道:“又送了?昨儿个不是才送了一根羊脂玉的簪子?”

朝阳偷偷瞅瞅靠在榻上看书的男人,悄悄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

流霞撇撇嘴,转身往外走,朝阳一会儿也出去了。

两人都走了,顾衡慢慢放下手中书,对着妻子的梳妆台发会儿呆,起身下榻,去了妹妹的院子。

顾澜正在摆弄自己的首饰匣子,孟仙仙给她的那些珠宝首饰,每样都让她着迷。听说兄长来了,她没有动,只让丫鬟领兄长进来,她继续坐在榻上,翘着嘴角稀罕眼前的一溜宝贝。

“这些都是你嫂子给的?”顾衡进屋,瞥见那一片珠光宝色,皱眉问道。

顾澜美滋滋点头,眼睛都没抬,“是啊,哥哥,嫂子对我真好。”哪像江含珠,连对儿镯子都舍不得给她?

“以后不许再要她的东西。”顾衡冷声道。

犹如一盆冷水迎头泼下,顾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顾衡懒得跟从小就说不到一处的妹妹解释过多,直接将寿安长公主搬了出来,“长公主已经知道了,你若不怕得罪她,就继续去讨。”

顾澜脸上笑容僵住,想到祖母那些叮嘱,黯然低头,“我,我知道了。”

嫂子是郡主,不是江含珠,惹了嫂子不高兴,顾家这一切就全都没有了。

“那,这些我都,还回去?”顾澜有些委屈地道,这不是她开口讨来的,是嫂子主动送她的。

妹妹听话懂事,顾衡却并没有预料的那样欣慰,看着妹妹恋恋不舍地摩挲那些宝石首饰,他只觉得胸闷,“不必了,既然是她给的,你且收着,以后别再惦记她的东西就好。”

终有一日,他会靠自己买来这些送给妹妹。

回到正院,顾衡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对孟仙仙道:“阿澜不懂事,从小没见过多少好东西,到了你这边就什么都稀罕,贪慕虚荣。刚刚我去说过她了,让她收敛,仙仙你也不能再纵着她,免得她出门做客也这样,被人耻笑。”

听说小姑子被训了,孟仙仙不禁欲替她说话,被顾衡笑着打断,“我知道你喜欢她,但不能纵容,她想要什么你都给她,这是娇惯,非教儿育女之道,妹妹你都不忍心拒绝,将来咱们生了孩儿,你叫我怎么放心?”

他目光温柔,大手摸上了她肚子,孟仙仙羞涩地低下头。

流霞朝阳见了,偷笑着退了出去。

顾衡目光扫过她们背影,眼底闪现不快。

可他知道,他借了孟仙仙的光,被她身边的丫鬟看低也是自找的。

夜里夫妻歇下,顾衡手上重了些,孟仙仙软声求怜,顾衡听着她轻轻的吸气声,想到寿安长公主在他面前的高高在上,想到那些丫鬟自以为聪明的提醒,不管不顾。

第二日孟仙仙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虽然身上不大舒服,可是想到临睡前丈夫的温柔赔罪,怨气都没生出来,就先原谅了他。

十一月里,第一场雪纷纷而下时,孟仙仙诊出了身孕,次年六月,生下一子。

方氏听说后,悄悄问外甥:“这事,还要继续瞒着含丫头吗?她马上就要出孝了,出门做客,就算咱们不告诉她,她也会从旁人口中听到消息啊。”

程钰摇摇头,“顾衡对她来说只是个外人,他成亲生子都与她无关,又何必特意告诉她?”

如果她会因此心烦,那晚些知道,她也能多清净几日。

方氏想想也是。

“娘,表哥来了啊。”门外,凝珠惊喜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周文庭。

方氏笑着打量干女儿,十岁的小丫头,个子高了不少,模样长得也更开了,肤白唇红,明眸皓齿,那双杏眼跟她姐姐一样水润,姐姐似盈盈秋水,娴静温柔,妹妹的便是春日粼粼水波,明媚灵动。

在伯府养了这么久,小姑娘俨然已成了真正的名门贵女,娇俏大方,相信就是站在顾家人身前,他们也不敢认。

方氏很是满意,唤凝珠到跟前,握着她手道:“明日你含姐姐跟阿洵就正式出孝了,咱们一起去侯府看他们。”

凝珠点点头,歪头问对面的男人,“表哥也去吗?”

程钰垂眸,顿了会儿,轻轻嗯了声。

那晚一别,除了过年时匆匆见了一次,又有半年多没见了。

☆、第71章

“姐姐,你起来了吗?”

含珠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男娃清脆的声音。

含珠情不自禁弯了嘴角,刚要应他,阿洵已经挑开门帘走了进来,大眼睛转了一圈,瞧见姐姐,立即颠颠跑到这边,举起手里一朵茶碗碗口大小的红月季给姐姐看,“姐姐戴上,姐姐戴好看。”

四喜扑哧笑了出来,手里握着含珠乌黑柔软的头发,一边通发一边看着阿洵夸道:“小少爷真会挑,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月季花。”人也聪明,姑娘出孝了,昨天她对着衣橱念叨姑娘终于可以好好打扮了,簪花更好看,小少爷竟然记住了,早早摘了花送过来。

含珠接过花细细瞧,轻轻嗅了嗅,侧头问他,“阿洵是不是很早就起来了?”

年后楚倾不许阿洵再跟她一屋睡,要阿洵搬到前院去,阿洵不肯,含珠与楚倾一起哄他,各种手段使出来总算让阿洵答应了,那天含珠哄阿洵睡着才回的莲院,结果半夜阿洵醒了,哭天喊地地要找姐姐。事后大概上了火,病了两日,蔫巴巴的,看见楚倾就往姐姐怀里躲,生怕爹爹是来抢他的。楚倾在儿子这儿吃了几顿闭门羹,服了软,让丫鬟们把西屋收拾出来,许阿洵继续住在莲院,但不能跟姐姐睡一张床。

阿洵依然不高兴,不过这次就算楚倾愿意惯着他,含珠也不许的,柔声哄阿洵自己睡。头两晚阿洵睡得不安稳半夜哭闹,含珠就赶过去哄他,慢慢地阿洵也就接受了跟姐姐分床睡的安排。

“刚起来一小会儿。”阿洵乖乖地道,拿过姐姐的首饰匣扒拉着看,看了会儿扭头问她,“舅母跟凝姐姐什么时候来?”

含珠认真想了想,对着镜子道:“阿洵练完字她们就来了。”

阿洵启蒙的事,含珠问过楚倾,楚倾说五岁再正式给阿洵请先生,含珠闲着无事,便先教阿洵念书练字,每天上午背书一刻钟,玩一会儿再练一刻钟的字,阿洵学着也不费劲儿。

“那表哥来吗?”阿洵两条小胳膊搭在桌子上,脑袋搭上去,小声地问姐姐,“我想表哥了。”

含珠眼帘垂了下去。

去年程钰说了那番近似同生共死的话后,就很少露面了,过年时他与方氏一家人来了一次,两人隔得远远,根本没说上话,而且他很快就走了。年后程钰也来过几次,但都是随楚倾一起过来的,命人将阿洵带过去,他跟阿洵待会儿就走,整整半年,她都没有见过他。

太久不见,含珠都要怀疑那晚是场梦了,怀疑他并没有轻抚她脸颊,也没有体贴地为她盖被子。

“姐姐也不知道。”含珠强迫自己笑了笑,见四喜真的要她把那朵月季递过去,含珠悄悄摇了摇头。除了小时候不懂事,她可没戴过这么大这么招摇的花,更何况今日有客人要来。

四喜拿她没办法,插根玉兰花簪子,退了开去。

含珠站了起来,想牵阿洵出去,阿洵随她走了两步,忽的抬起头,一看姐姐没戴花,着急了,非要含珠戴上,那小眼神,好像在说那是他亲手替姐姐摘的,姐姐不戴就是对不起他。含珠最受不了小家伙痴缠,没办法又坐了回去,心想程钰九成不会来,妹妹与方氏又都不是外人。

就如含珠去周家会早早出发一样,方氏在家用完早饭也领着凝珠兄妹出门了,快到云阳侯府所在的巷子时,瞧见陈朔守在那里,说是程钰出门前被程敬荣叫住,要晚点过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方氏挑着窗帘问陈朔。

陈朔不太确定地道:“应该没啥事吧?”王爷不喜欢前面两个儿子,平时不怎么搭理,但也没有找过他们麻烦,除了一些必须走的虚礼,父子间就像搭伙过日子似的。

方氏皱皱眉,放下了帘子。

莲院这边,阿洵练字练得心不在焉,不停往外瞅,终于盼到小丫鬟说舅母来了,阿洵立即放下笔,站到地上问她:“我表哥来了吗?”

小丫鬟低头道:“庭少爷来了,表公子没来。”

阿洵嘟起嘴,有点不高兴。

含珠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摸摸阿洵脑袋,牵着他去前面见客。

“姐姐!”凝珠高兴地跑到姐姐身边,仰头瞅瞅,由衷赞道:“姐姐这样更好看了。”

戴着那样一朵红月季,含珠有点不好意思,故作从容地招呼三人落座,命小丫鬟端上茶水糕点。

“凝姐姐,我又会背诗了。”人多热闹,阿洵进屋时就忘了不能看到表哥的失落,靠到凝珠跟前撒娇。大概是因为含珠喜欢亲近凝珠的缘故,阿洵也特别喜欢舅母家的小姐姐,加之凝珠年纪小活泼好动,阿洵对凝珠比楚蔷还亲些。

凝珠有模有样将阿洵抱到腿上,哄他背诗。

周文庭在一旁笑着看他们姐弟。

方氏也同含珠说话,“月底李家二姑娘及笄,给凝珠下了帖子,邀请她过去玩,也给你送帖子了吧?”镇北将军李坚与楚倾关系极好,两家常常走动的。李家二姑娘单名一个筠字,知书识礼,与亲外甥女关系不好,这两年通过楚蔷牵桥搭线,跟含珠倒成了好姐妹,凝珠这次能收到帖子,就是沾了姐姐的光。

含珠笑了笑,刚想说话,阿洵突然气鼓鼓插嘴:“我不去他们家!”

方氏等人都笑了,李坚次子李从风比阿洵大一岁,虎头虎脑的,上次过来玩不小心推了阿洵一个跟头,阿洵就恨上他了。

“那就不带阿洵去,让你姐姐带凝姐姐去。”方氏故意气小外甥。

阿洵小嘴高高撅了起来,拉着凝珠手道:“咱们去玩秋千!”

凝珠知道秋千在哪儿,笑着领他去了,周文庭起身陪他们。

含珠出去送,看着高矮不一的三人往莲院的小花园去了,她才准备往回走,不想一转身,瞥见一道颀长身影站在走廊那一头,着一身月白色的圆领长袍,腰系玉带,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望着她,也不知来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

隔得太远,含珠看不清程钰的神色,她也没敢看,认出是他那一瞬,她马上就想到了头上招摇的红月季,俏脸顿时发烫,迅速转身,正要走,瞧见堂屋门口立着的小丫鬟,又找不到表哥来了她不打招呼的理由。

硬着头皮,含珠强自镇定地转了回去,红着脸,远远地喊了声表哥。

☆、第72章

程敬荣叫程钰过去是商量他的婚事的,京城勋贵子弟多是二十左右成亲,程钰今年二十一,是该考虑婚事了,而程敬荣想跟儿子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好让谢氏帮他留意。

程钰一口回绝,称自己的妻子要自己挑,遇不到合适的宁可不娶,也不用旁人安排。

程敬荣脸色难看无比,程钰没管,转身就走了。

骑马过来时,胸口堵得慌。

他早就决定不娶了,他无法释怀的是她。

她十五了,就算按表妹的年纪算,也十四了,姑娘家不同男子,十三四岁父母便开始相看女婿。他最初觉得她拖到阿洵八岁再嫁没问题,是因为楚倾对表妹不闻不问,婚事只要含珠坚持,楚倾应该就不会强迫,可是现在,楚倾像变了一个人,宠她们姐弟俩跟宝贝似的,她又是那么柔弱的性子,一旦楚倾坚持要她嫁,她会不会动摇?

毕竟没有姑娘想变成老姑娘吧?

而他也没有理由再要求她拖延,三夫人与夏姨娘都没了,以楚倾对阿洵的看重,阿洵在侯府基本无忧。就连舅母都开始替她留意起青年才俊了,还托他盯着点,看到觉得合适的告诉她。

程钰也曾想过替她找门好亲事,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自私地希望她谁都不嫁。

一想到有人会对她做那种事情,哪怕只是碰她抱她,他都无法忍受。

可他不能自私,他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唯有替她找个可靠的男人照顾她,他才能赔罪。

想明白了,胸口烦闷却不见好转。

下了马,他熟门熟路地往莲院那边走,才上走廊,看见她站在走廊那一头,面朝西目送周文庭三人。夏末灿烂的阳光斜照进走廊,她一身白底绣牡丹的褙子一半被阳光笼罩,一半隐在阴凉里。奇怪的是,阳光明明没有照到她脸庞,她白皙的侧脸却仿佛有柔光浮动,美得像梦里的人。

等她转身过来,程钰才看到她头上簪了朵红月季,月季娇艳,衬得她也艳色逼人。

这样的她,美得让他觉得陌生,就在程钰怀疑这半年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时,她也看到他了,怔愣片刻,立即就变成了他熟悉的小姑娘,羞答答转身要跑,转瞬又记起两人的关系,怯怯转过来喊他表哥。

一路上的烦闷在此时都烟消云散,程钰扫一眼那边的小丫鬟,不缓不急地走了过去,到了她跟前,瞅瞅她头上的月季,声音带了一丝笑,“阿洵让你戴的吧?”

含珠再也不好意思戴了,伸手取了下来,看着手里的花道:“早上他摘的,非要我戴上,让表哥见笑了。”

她喊表哥,程钰就做她表哥,享受难得与她相处的时候,边往堂屋走边低声夸道:“挺好看的,看来阿洵眼光不错。”

含珠别眼看向走廊外头,心跳不受控制。

就算半年不见,他还是那个他,不用说话不用做什么,只要挨得近了,她就心慌。

她不说话,程钰侧目道,“许久不见,表妹长个子了。”

含珠忍不住扭头看他,发现自己还只到他肩膀,便知道他也长了。

她这一眼有点傻,程钰嘴角翘了翘,她不接话,他也就不说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堂屋。

方氏看到外甥,想起早上的事,好奇问道:“你父王找你做什么?”

含珠不知其中的缘故,疑惑地看向程钰。

程钰看她一眼,淡然道:“他想为我安排婚事,我拒了。”

婚事……

含珠垂眸,对着门口发怔。

程钰见了,当她不在意,事不关己便无动于衷,袖中掌握成了拳。

方氏瞅瞅外甥,真心愁道:“你年纪摆在这儿,他不给你找不像回事,找了你又不喜欢,你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告诉舅母,我替你相看,早点娶了他不就没话说了?”

程钰心烦,起身道:“阿洵去花园里了?我去看他。”

言罢就往外走。

方氏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瞪完又心软了,赶紧催含珠:“每次一提婚事他就这样,我是没辙了,含丫头帮我去劝劝他吧,他们都嫌我啰嗦,你说话好听,他不敢跟你耍气的。”相处久了,方氏早把含珠当成了亲人,在她眼里含珠与程钰跟亲表兄妹也差不多,没想到避讳什么的。

含珠有些为难,“我怎能让您自己在这儿?”

方氏摆摆手,朝外面道:“我没事,你帮我劝劝他,然后一道去看阿洵吧,还有阿凝,她还想多跟你说说话呢,被阿洵拽跑了。”阿洵不用看,得看凝珠啊,姐妹俩隔一阵才能见一面,难得来了,自然得多待待。

含珠不好再拒绝,告罪一声走了出去。

走廊那边,程钰正要转弯,余光里见她出来了,还是往这边走的,脚步不受控制慢了下来。

他故意等着,含珠很快就追上了他,落后三步时就不往前走了。

“舅母让你劝我来的?”程钰回头,主动与她说话。

含珠便走上前,与他并肩,低垂眼帘道:“我,我劝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多事?”

程钰喜欢听她说话,笑了笑,“不会,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管了你不少,我的事你有什么看法,尽可直言。”陈朔留在前院,她身后只远远跟了个小丫鬟,声音放低点,不怕人听见。

他不嫌她多嘴,含珠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劝他成亲?

她喜欢他啊,喜欢到一想到他会娶别人亲别人,她都难受。

可是不劝,他多半会像那晚说的一样一直孤苦下去,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都没有。

含珠不忍他过那种日子。

如果,如果他喜欢她该多好……

念头一起,含珠又想到了去年的一幕幕。

他说她美,他情不自禁才亲了她,那他口里的“情”,是只维持了亲她的那片刻,还是延续了下去,跟她这般牵肠挂肚?还有那晚,他摸她的脸,那样温柔小心,是不是,也是喜欢她的?他那么守礼,不喜欢怎么会摸她?可是喜欢,他始终冷冷清清,没有任何特别的意思。

而且,他是王府二爷,是皇室宗亲,她呢,他知道她只是个小户孤女。

“王爷让你娶妻,你怎么拒绝他的?”含珠小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