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他竟然从未发现雁流水如此固执!

“你一味要抓住以前的事情不放吗?”这个时候的阮尽欢就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下一秒就要向雁流水扑过去一般。

“二十万人的性命,原来阮大先生已经放下了么?”雁流水忽然讽刺地笑了。

阮尽欢浑身的力气都被雁流水这一句话抽干了,他就像是一棵冬天的枯树一样死寂,僵硬地看着雁流水关上了门。

他被关在门外。

“我没有……”

他第一次说出了自己埋在心底四年的话,只是那三个字——我没有!

一旦开口,有的东西就不能再收回,阮尽欢朝着挡着他的这扇门,朝着这间安静简陋的屋子,朝着屋子里面固执专断的雁流水,吼出了他之前一直不敢说的话——“我没有!”

他不是罪魁祸首,那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阮尽欢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笑一下忽然就落了泪。

晚上月亮挂上寨门的时候,雁流水他们便去了隔壁莲花峰。

阮尽欢坐在飞来石上,抬头看着那月亮。喊杀声隐隐从莲花峰那边传过来,他却显得一点也不关心。月又要爬上中天,他还是坐着,直到有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阮四当家,莲花寨那边好像出了点小麻烦,他们寨有个小子闹着说要见你。”一个山贼走过来通报。

阮尽欢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手里还转着几个黑漆漆的圆球,雁流水说他这些东西没用么……他学了半辈子的东西,到头来在雁流水的眼中也不过如此……

其实他知道的,不是东西没用,而是雁流水恨他。

一路向莲花峰走去,阮尽欢已经很久没有夜晚走在山路上的经历。

很久以前,他刚刚上山来的时候,总是迷路迷路一直到夜里,那个时候他就一个人在夜里走,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走到哪里,也不知道下一秒会看到什么,他那个时候对周围的黑暗既抱有恐惧,又感到安心。直到雁流水或者薛忘音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回去。

雁流水一般让他自己走回去,他不会等他,脚步是很快的,阮尽欢总是要尽了全力才能跟上他;可是薛忘音不一样,薛忘音是个好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心肠软的家伙,在雁流水面前阮尽欢是决不敢放肆的,可是若是薛忘音找到他,他就会让薛忘音背他回去,他累了,就在薛忘音的背上睡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往往发现自己在自己的被窝里,偶尔有几次例外,那便是月圆的晚上,薛忘音要去看看阴风十岭的风景,其实他最爱去的地方不是明月峡,他最爱的是东边的吞日潭,明月峡——是雁流水最喜欢的地方。

可是自从地图出来之后,阮尽欢就不喜欢乱跑了,一是因为什么都清楚了,就像是一个求索了很久的人突然找到了答案,就再也不想去思考这个曾经让他很痛苦的问题,二是因为有些放下了,甚至说是心灰意冷,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停地乱走乱撞……

阮尽欢抬头看着那边灯火通明的莲花寨,那里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就像是山里普普通通平常的小村寨。只是阮尽欢走近的时候,那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暴露了此地几刻之前的惊心动魄。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这大胡子就在我这儿,只要你们让我看到阮尽欢,我就把他交给你们,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坏事!”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阴冷。

阮尽欢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想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麻烦”了。

所有人都给他让开一条路,于羡的衣服上沾着鲜血,雁流水今日反常地穿着黑衣,也许是因为就算洒上鲜血也看不出来吧?只有薛忘音,真正地干干净净,身上一点血腥痕迹也看不到——阮尽欢知道,就算是杀人,薛忘音也是很洁癖的。

“小子,这就是我们财神寨的四当家。你现在见了他,总该要交人了吧?”

“你就是阮尽欢?”那少年穿着粗衣短褐,袖子还烧出了一个洞,脸上脏兮兮地,似乎很是狼狈,应当是在之前的冲突里吃了不小的亏,只是他的那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尤其是在听到财神寨的山贼介绍了阮尽欢之后。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先生?卢千里有些失望。

眼前的这个阮尽欢,既没有传说中的三头六臂,也没有传说中的喷火大口,更没有传说中的雷电绕身,甚至仔细看下来还有些其貌不扬,眼睛大,眼黑眼白分明,皮肤颜色也不健康,那头发看上去也不是太好,身材也不魁梧,浑身上下既没有文人雅士风范,也没有隐士高人的莫测,横看竖看都只是一个穷山贼,上看下看也不过一只小白脸。

他是不是来错这一趟了?夏恒昭那家伙把阮尽欢说得神乎其神,还说这家伙唱功身段儿一流,就这模样还不如随便哪个戏台子上找的青衣花旦,这不是坑爹呢吗?

唉,外貌是不能期待了,且看看夏恒昭说的其他话是不是真的吧。如果有假的话……嘿嘿,反正他的主子可不是夏恒昭,在主子面前,夏恒昭再牛掰还不是只有乖乖俯首帖耳的命?

阮尽欢自然感觉到了这少年那十分不客气的打量的目光,刚刚开始的时候还带着一点热切,可是越看那眼神就越鄙夷。一时之间,阮尽欢还真是被这个家伙给逗乐了,他心思一转,也准备耍耍这小子,便答道:“我不是阮尽欢,他们找错人了。刚刚我看到阮四当家还在悬崖上挂着荡秋千呢!”

……众人瀑布汗,阮四当家这是吃多了传说中的脑残片了吗?

卢千里显然也被这个回答雷到了,他再次凝神打量阮尽欢,口中却问道:“你们阮四当家还荡秋千?悬崖上怎么荡秋千?”

“拿根绳子一头用活扣子打个圈套在脖子上,绳子另一头系到悬崖上的树上,然后跳下去,不荡也得荡。”阮尽欢轻描淡写地说着。

这般胡扯的话说来这家伙眼皮子也不眨一下,饶是众山贼早就见惯了阮尽欢的无良,可是这样的“荡秋千”还真是新颖啊!话说,阮四当家这说的是自己吧?

众山贼都被吓住,那少年自然也是给阮尽欢唬得一愣一愣的,“挂在脖子上荡秋千不会死人吗?”

“不会的,财神寨的阮四当家是铜脖子。”阮尽欢依旧一本正经。

身后的山贼们个个一脸的石化表情。

阮扒皮,你怎么可以欺负人家一个纯洁的少年……少年心智未成熟,你这样忽悠人家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山贼们虽然才经过了一场血战,可是转眼之间就开始同情这个刚刚还嚣张得要死让他们直欲剁之而后快的家伙了……

空气里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可是周围见不到一具尸体,估计是在他来之前他们已经刻意清扫过了,就连现场残留的血迹都很少。

“铜脖子……”这倒是跟夏恒昭描述的怪物阮尽欢有些相像了,卢千里捏着自己的下巴,坐在台阶上,背后一个人被五花大绑丢着丢在地上。“那你把他叫来。”

“真不好意思,他说他很忙,没工夫理会一只弱智的小鬼头。”阮尽欢微笑摇头。

那卢千里闻言大怒,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小鬼头”。他忽然之间弯起唇角,很孩童天真一般地笑了一下,“既然阮尽欢不来,那你们这里的人就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作者有话要说:掩面,扯了一章还没说到正题。阮扒皮的身份肯定是会扒的= =莫急。莫急啊……老衲说话从来不算话——除了更新。

☆、第二十一章 七步烟与赌局

卢千里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竹筒,吹了一下,然后就要打开盖子。

雁流水等人的表情立刻危险起来。

于羡见雁流水跟薛忘音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过去对阮尽欢道:“里面是传说中的七步烟,一放出来我们这里的人都跑不掉,之前他就拿这个来威胁我们,而且还不让我们的人离开。这小子用心有些歹毒。”

七步烟?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真的存在?

阮尽欢狐疑地看了那少年手中的竹筒一眼,不过此时已经容不得再多想,他脑海中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便扬声道:“虽然阮尽欢没来,不过他听说了你有七步烟的事情,所以挂在悬崖上对我说了破你七步烟的方法,你可敢跟他比试一番?”

那卢千里一听就来了精神,“好,你说怎么比?”

“这是阮尽欢跟你之间的较量,其他人不能参与,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如让其余这些人退开十丈,我就站在这里代他跟你比试,你意下如何?”阮尽欢一副很自信的模样。

卢千里的目标其实只有阮尽欢,他盯着自己眼前这个深青色衣袍的人半天,终于确定自己被夏恒昭几句话给忽悠惨了,不过这阮尽欢还真是挺有趣儿,竟然自己说自己挂着脖子在悬崖上荡秋千,他一时能被忽悠,可不能被忽悠一世啊。摆明就是骗人的,不过他也当不知道好了,反正都是作假。“那好,让他们先退走,你留下。”

薛忘音眉头一皱,“你不能留下,我留下。”

“他的目标是我,其他人留下没用的。”阮尽欢的手臂被薛忘音握住,他掰开,然后回头去找人,“三喜呢?去给我半点儿事。”

他一阵细细私语对三喜说完,三喜目瞪口呆地去了,显然还脸带迷茫,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雁流水一挥手,似乎根本不关心阮尽欢的生死,所有人都退开了十丈远。

场上只剩下阮尽欢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我们这边准备还需要一些时间,可否再候上两刻?”

卢千里把玩着手中的竹筒,坐在台阶上,一张还带着少年青涩的脸上忽然就笑开了花,“两刻就两刻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才能破我的七步烟!”

“任你处置。”阮尽欢很是霸气地这样一说,早已经退开的山贼们顿时一阵骚动。

“四当家不可!”

可是阮尽欢置之不理,反问道:“若是你输了又当如何?”

“小爷我要是输了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喊你一声爹!”像是受到侮辱,又像是对阮尽欢很不屑,卢千里那声音很响亮,很干脆。

那敢情好,看来要多一个便宜儿子了。阮尽欢淡淡地想着。

财神寨那边,颜沉沙正坐在大堂里喝茶,静静地等待着消息,不想看到三喜慌慌忙忙跑回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三喜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要干什么,只能按阮尽欢的意思说:“阮四当家让我们去莲花峰下面的山谷放火,还要我们去后山他的地方取什么炸药,然后给他炸个响雷,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阮四当家的地方又是什么地方啊?”

这阮尽欢又要闹出大戏了,颜沉沙一猜就猜到了,“东西我去取,你们先去放火!别耽误阮扒皮的事了。”

于是三喜在颜沉沙的许可下头疼地喊了一帮人带着火又往莲花峰下的山谷奔去。

路上,三喜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这阮扒皮该不会想要斩草除根连莲花峰一起烧掉吧?这个念头实在太恐怖,他连忙甩了甩脑子,怎么可能!

莲花寨这边,依旧处在等待之中。

阮尽欢竟然以身犯险,将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此举在卢千里看来简直就是愚蠢至极。除非阮尽欢真的有什么方法——可是卢千里相信,世上没人能够破解七步烟之毒。

七步烟,取意自“七步蛇”,这种名字看似可怕,人一沾上这种毒走七步就会死,阮尽欢以前脑子里经常有各种各样古怪的念头,比如假如一个人中了毒之后只走六步,他会不会死?当然,后来证明这些问题都是十分无聊的,因为这些名字无非讨个噱头,就是为了表明其毒性之猛烈,毒效发作之迅速,根本没有什么实在的含义。“七步”指的是走七步的时间,意思就是在过了这一小会儿,人就必死无疑,所以不走第七步也会死。

七步烟既然敢叫做七步烟,其毒性自然是一等一的,阮尽欢对此了解得很清楚,但是他有把握,只是非常冒险而已。

烟,区别于雾,乃是细小的颗粒物,而非水珠,并且能够飘散在空气中。

此时乃是夜晚,早已过了子时,夜晚的山风格外凛冽,空气里的雾气正是浓重之时。

“两刻已至,你有什么招就尽管使出来——”

“轰隆隆……”

莲花峰下的山谷里忽然传来闷雷一样沉滚滚的声音,打断了卢千里的话。

卢千里目光如剑,“你干了什么?”

那山谷里竟然还似乎有火光!这家伙准备放火烧山不成?!

阮尽欢心里一定,看样子那些家伙已经干完了,如果此刻是白天,必定能够看到尘烟滚滚而上,从山谷里不断地往上升,往上升,可惜此刻是晚上,根本看不清楚。这样也好,这才是阮尽欢要的效果。

唉,果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啊。哥这次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科学”。阮尽欢笑得别提多腼腆了,“没有干什么,估计是下面的人在炸鱼吧。”

炸鱼哪儿来这么大的动静,骗鬼呢!

卢千里知道阮尽欢的手段,之前夏恒昭没搞明白阮尽欢是什么人,莫名其妙地吃了大亏,灰头土脸地逃回来,被主子一封信骂得狗血淋头,别提多凄凉了。他可不能大意了,虽然说有主子在,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这阮尽欢可算不得什么善茬儿啊。莫非是真的有鬼?

阮尽欢装模作样地抬头看着天,山风里带着的潮气似乎又多了几分。

“你还不开始放毒吗?”

卢千里眼睛一瞪,阮尽欢……果真是个粗人!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直接说出让他放毒这种话来!这难道不是比试吗?直接让他放毒这周围的人不都要玩儿完了吗?重要的是,这七步烟真的很贵的……不过大话都说出去了,再肉疼也要做啊,不然卢小爷这张脸往哪里放?就算回去了也只会被夏恒昭他们嘲笑,真是的……

卢千里一狠心,揭开了盖子,轻轻一晃竹筒,那烟雾立刻就飘荡了起来,顺着风向阮尽欢那边飘去。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卢千里觉得今天的这风似乎很小,那烟雾飘了有几息才到阮尽欢身前。

他眯起了眼,注视着阮尽欢。

眼看着那碧绿的烟雾马上就要沾到阮尽欢的身上,后面的山贼有人甚至惊呼了一声。然而阮尽欢只是回视着卢千里,忽然朝他一笑,往后退了几步。

“你!”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卢千里握着竹筒的手都开始不稳起来,那竹筒里冒出来的七步烟剧烈地晃动着,“不是说好了要比试吗?你怎么可以逃?”

“我们有规定比试的范围吗?我们山寨的人站在十丈开外,我只要在这之中活动便不算犯规吧?”阮尽欢一边退一边笑,那边财神寨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的众山贼纷纷破口大骂,好无耻,真的好无耻!

在别人眼中,现在的阮尽欢是一派闲适,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前方的烟雾,然而只有阮尽欢自己知道他紧张到了什么程度,乖乖,难不成真的要把他这条金贵的小强命折在这里?他状似悠然地抬头看天,黑漆漆地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卢千里在心里不停地诅咒着阮尽欢这个杀千刀的小人!他的心都在滴血啊——这七步烟还是自己攒了好久的功劳跟主子讨来的,没想到这一回竟然就撒出去了,他是猪啊!没事儿显摆个毛!这个阮扒皮也忒不要脸了,你看他娘的他竟然还在退,眼看着就要挨到财神寨那帮人了!

不对,他丫的现在风吹得越来越慢,怎么还有倒着吹地感觉?

卢千里伸出自己另一只手来,张开五指,目瞪口呆,那风竟然是真的迎面朝他扑过来了!风竟然在这个时候改向了!他一看阮尽欢,却只看到阮尽欢那骤然灿烂的笑容,阴谋得逞一般!

阮尽欢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几百年没算得这么惊心动魄过了,平时纸上算着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要是这之间的时间估计有误,估计他就真的会在这凶名赫赫的七步烟笼罩之下化为一具蓝粉骷髅啊……真是险!不过这还不算完胜。

装逼的时候终于到了!

阮尽欢慢慢地踏上前七步,感受着空气里充沛的湿意,忽然张开双臂,做出一个要拥抱天空的动作,朝天大喊了一声:“雨来!”

所有人傻了,阮尽欢这是喊谁?哪个山贼叫做雨来?

卢千里也反应不过来,这家伙要请帮手了?

然而几乎就是一息之间,有人便愣住了,“下、下雨了?”

“诶,他娘的月亮还挂在天上,怎么就下雨了?”

“雨、雨来了……”这是有的山贼惊恐的声音……

沙沙沙……

小雨,雾蒙蒙的小雨,突如其来的细雨忽然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哪位学霸猜得到这其中的科学原理?哈哈哈哈……人家阮扒皮是四有五好新三贼,绝对不会说“这不科学”的……下章解密。哈哈,装逼果然是人生最美好的事了。老衲是热爱科学的好方丈——

☆、第二十二章 雨来了

阮尽欢得意到家了,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子是天下第二,天下第一还没生出来!看吧,哥牛吧?呼风唤雨诶!哥就那么一声吼,老天爷都必须跟着哥的意思走!

在这一场神神秘秘的雨中,阮尽欢露着八颗牙齿笑得活像个傻逼……

卢千里当场就崩溃了,“不可能!小爷我的七步烟!”

七步烟是颗粒物,那雨就算再小,落一颗下来也能沾到不少,那些七步烟眼看着就稀薄了不少。

吐血,真的好想吐血!

卢千里真的被气到内伤,阮尽欢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尼玛的说下雨就下雨!!!

可惜阮尽欢看着那已经开始稀薄的烟雾,眉头皱得老紧,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卧槽啊,这火药是没给吃够还是怎么的?下这么小的雨也太不给面子了吧?你倒是给哥下大点啊……”

虽然是嘀咕,可在这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的夜里也够响,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们本来想翻个白眼,谁料阮尽欢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吹来,刷拉拉,那雨真的大了……

遇到鬼了……

所有正常的人心里都冒出这个想法。

阮尽欢站在雨里,那头发全部打湿了反倒沾着朦胧的水汽,显得黑亮了一些,他眉眼之间那一点暗自得意的神态模模糊糊,让人顿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普通了——虽然阮哥只有一张一汽大众的脸,但阮哥有一颗劳斯莱斯的心!

他看着那碧绿的烟雾都被这雨洗了个干干净净,地上流淌着它们的“尸体”,于是很高兴地笑起来,小心地踩着没有沾到绿水的地面向台阶那边走了过去。

卢千里脸色灰败,手里的竹筒早就落到台阶下面被雨水打湿,他完全无法理解,本来风雨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影响的,可是刚刚他看得很清楚,阮尽欢那根本不是凑巧,他败了。

“便宜儿子,快磕头叫声爹来我听听?”阮尽欢站到他面前,双手环抱在一起,笑得好不畅快。

卢千里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失败,他的骄傲就这样亲手被这个传说中的阮尽欢摔得粉碎!不甘心!

一道暗光突然从卢千里的袖中飞出!

袖箭!

阮尽欢一动也不动,连眼神也不闪一下。

一道刀光更快地飞了过来,劈在那一把小箭的箭头!火光四射!

小刀从卢千里的耳边飞过,一缕头发悄然落地,然后小刀扎进了他后方的木墙上,整个刀身全部没入,只剩下刀柄还露在外面,可见射出这一刀的人用力多猛!

阮尽欢认得,那是薛忘音的刀,然而这扔刀的手法却不像是薛忘音。薛忘音的刀,应当是精致灵巧,似一条灵蛇,狠辣犀利,却是不会有这样狂躁直接的力度和杀伐天下的气势。

卢千里被那一刀所带的浓重的杀气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阮尽欢趁机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才回头看去,不远处,薛忘音的手还保持着一个很是僵硬的捏刀地姿势,他的眼光却看向了一侧,雁流水的背影。

雁流水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离开。

阮尽欢莫名地笑了一下,转头又看这卢千里,似笑非笑地问他:“小鬼,莫要说话不算话呢……”

“别喊我小鬼!”卢千里倒在地上,就要站起来,哪里想到阮尽欢又是一脚给他踢过来,他改为趴着。

然后……

然后……

然后阮尽欢施施然坐在了卢千里的背上……

不远处还在雨中的山贼忽然之间黑线爬满额头……乌鸦在雨中飞过……

“阮尽欢!快从小爷身上滚下去——”卢千里抑郁了,悲愤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你爹爹我今天心情好,告诉你,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只魔鬼,它总是瞅着时机就要爬出来闹闹事,然而总是做得不露声色,以至于人们都以为自己是在心里跟自己较劲,乖儿子,以后你要关好你心里那只魔鬼,别让它跑出来了。愿赌就要服输,你说过的话,那就是你的誓言。”阮尽欢懒洋洋地说着,心里觉得这话熟悉,好像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只是原来不是这样说的,不过他也记不得了,大意就是如此吧。哎,装逼的时候果然是他最快乐的时候啊……

卢千里不说话了。

雨只是一阵,现在几乎看不到几颗雨了,阮尽欢有些困,这都要天亮了吧?“你们还在那边愣着干什么?过来看看这寨子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搬的吧,注意,别踩到那些绿色的地面啊……”

他随手朝地下一指,却忽然之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