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别问了,她如今被断了根手指,父亲正请了太医来医治呢。”素颜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大夫人听得素情的手被断了一指,心情大爽,却又诧异,问道:“她断了一指?你也动了手?”面色有些发沉,大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对女子体容体态很是讲究,一个女孩家随便动粗,那可是太不合规矩了。

“不是,女儿并没对她动手,她当时抓伤女儿时,上官公子也在,后来,叶公子陪着父亲回来了,正好看见,他为女儿不平,就…对素情下了重手,父亲当时也在场。”素颜终于将心里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侯夫人听了果然若有所思,面上也有些不自然,大夫人心中也有了想法,素情打素颜时,上官明昊是在当场的,他既没有阻止素情也没有为素颜出气,倒是那个名声不太好的宁伯侯世子,见了素颜受欺负就为素颜出头,他…对素颜倒是回护得很,只是,名声不太好啊。

素颜说完之后,就静静的立在一旁,侯夫人笑了笑,拍着素颜手,关切地说道:“很疼吧,上药了没有,可莫再染了其他的病就麻烦了。”

素颜感激地看着侯夫人,柔声道:“谢夫人关心,宫里方才来人,就是送了药来了,一会子就去涂药,我心里惦着夫人您,怕您等急了。”

侯夫人听了脸色微郝,笑道:“那你快些回去涂药吧,可别耽误了。”说着,起了身,对大夫人道:“我这就回去了,你也要好生休养,莫要操太多了心,你如今有了大少爷,这身子啊,就更要养好了,至于大姑娘和昊儿的婚事,就不要再出什么漏子了,婚期还是定在正月十二,到时侯,让昊儿来给你磕个头,你将来有什么事,只拿他当半个儿子,有他帮忖着,你娘俩也有过得松泛些。”

侯夫人仍是一口咬定不肯退婚,大夫人虽不太知道外头的事情,但素颜去了一趟宫里,受伤后,宫里又来了人给她送药,可见得宫里的那位贵主子对素颜的重视,中山侯家与宫里的陈贵妃有亲,但毕竟只是旁枝,且据说陈贵妃那人很刻板端严,不可能为了上官明昊就对素颜亲近,那便只可能是宁伯侯这边了,宁伯侯可是皇后的兄长,又听得皇后对世子最是疼爱,会因世子而对素颜别眼相待也是有的。

那这件事情可真就麻烦了,如果皇后娘娘都插了手,那蓝家对这桩亲事怕也没有了自主权,只能看上面人的意思了,只是,自己多年受侯夫人的恩惠,蓝家再如何想要悔婚,自己是不能背判侯夫人的。

大夫人心思电转,抬眸看了素颜一眼,只见女儿如一珠幽兰般立在自己身边,美丽又高洁,她心中骄傲的同时,又是忧心,微叹息了一声,对侯夫人道:“多谢姐姐的关心,你的好,我就算是下了黄泉也会记得的。素颜交给你顾着,我也就放心了。”

侯夫人听了这话,心满意足地走了,大夫人忙让素颜帮着去送,素颜觉得头痛得很,怎么自己说了那么多,侯夫人还是不眼退婚,真要将几家关系都弄僵了吗?

硬着头皮,她跟在侯夫人身后,出来院子里,侯夫人回过头来,正色地对素颜道:“昊儿那孩子有些认死理,他若非对你用了真心,也不会一再的求了侯爷去为蓝大老爷奔跑,刘家那边,侯爷找了二皇子,应该能退得掉的,你过去后,再也没人能给你使绊子,日子是再好不过的。”

这话也算得上是交心了,只是素颜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但面上还是恭谨得很,只道:“婚姻大事,侄女只能听从父母之命,不敢自作主张。”

侯夫人听了便没再说什么,脸色微冷地走了。

素颜一直将她送至垂花门,才打了回转,回到屋里,上过药后,她实在是太累了,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紫绸便来叫起素颜:“姑娘,大老爷请你去老太太屋里。”

素颜浑身都有些痛,不情不愿的起来了,问紫睛:“这一大早儿的,可知是什么事?”

紫睛正端了盆热水进来:“听说是要开祠堂,族里人都得参加呢。奴婢听说二夫人院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刑事房的婆子非要将二夫人拖到前头去,二夫人的奶娘与几个贴身的婆子正与刑事房的人闹,说是二夫人病得起不了床了。”

原来,大老爷这回是动真格的,开祠堂便是真的要将小王氏除了族谱么?那王家会没有动静?

她快速起了床,收拾停当后,就带了紫睛紫绸两个往老太太屋里去。

老太太屋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三姨娘,四姨娘,素情,素丽,就连年幼的素容也被叫来了,大夫人因着坐月子,就没有来,大家全都围在了花厅里,老太爷高坐堂中,老太太却不在,老太爷下首坐了好几位上了年纪的族人,大老爷坐在老太爷的下首另一边。

素颜进得花厅后,就往素丽那边去,素情与素丽离得有些远,她面色苍白如纸,右手中指上夹着板子,用纱布包了个严实,像个粽子一样。

素丽却神情肃穆,小脸板得严正,见素颜过来,才微眨一眨眼,黑亮的大眼里闪着一丝兴奋和快意,素颜看了就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也是一脸端严地站在素丽身边。

老太爷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扬了声道:“押小王氏上来。”

立即两个粗壮的婆子就走了出去,没多久,小王氏自己走了进来,她上着烟柳色银错金双凤织锦短袄,下着浅碧色轻柳软纹腰长裙,头上绾着云的朝月髻,看这一身,倒不像是来受罚,而是来领赏的,面色也从容坦然,只是眼含怨毒和阴戾,尤其是在看到素颜时,她的眼珠都恨得发红了,像要生吃了素颜一般。

素情看到小王氏被两个婆子押着走上前来,不禁一阵哭泣,身子摇摇欲坠,身后的白霜忙紧紧的扶住她,在她耳边轻语了些什么,素情便用那只好手死命的捂住嘴巴,尽量忍住哭声。

小王氏昂首立在花厅中间,老太爷愤怒地看着她,一旁的族中老人见了便皱了皱眉,大老爷看了小王氏一眼道:“贱妇,还不跪下!”

小王氏双眼如刀般看着大老爷,冷笑道:“我为何要跪?”

大老爷气急,怒声将她昨天对素颜下毒手一事当众说了一遍,人群中,很多人早就听到了明日之事,也有些人并不知,一时便窃窃私语起来,不少人鄙夷地看着小王氏,在她身后指指点点。

小王氏听得面色不改,反而向花厅中人一一看了过去,眼神中狠戾多色令不少人胆寒。

一时屋里有些嘈杂,老太爷清咳了一声,说道:“王氏当众毒害嫡女,罪无可恕,她做下如此丑事,实乃蓝家的羞耻,蓝家再能容得如此恶妇,今天特请了族人们来一同审理此事,将王氏交宗氏发落。”

几个族叔祖们面色严峻,相互看了一眼,却并没人发言,小王氏轻蔑地看着老太爷,唇边带着一抹讥笑,半点也没为老太爷的话动容。

老太爷见场面有些不对劲,转了头问身边挨得最近族人:“三弟,此事你们若没意见,我便以族长身份开祠堂,将王氏从族谱里除名。”

那三老太爷是个瘦削的小老头,人却显得精干得很,听老太爷点了名,他才点了头道:“此事原就是大哥的家事,你又是族长,王氏所犯之事又是众所周见,罪证确凿,要如何处置,便按族规办了就是,只是,大侄孙女也没怎么什么危险,我看,王氏平素也还贤良,是不是能从轻一些发落?”

老太爷听得讶异,他请族人来,不过是走形势,走正路子,封王家人的口罢了,族老们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今儿怎么反而为王氏说起话来了?

正想着,外头蓝全匆匆进来:“奴才蓝全给各位主子请安,禀老太爷,王大老爷,二老爷并两位太太来了。”

王家人果然还是没有放弃小五氏,来的,竟然是几个有份量的人物,今天这事怕是有变呢,素丽眉头轻蹙了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胜利,可不能就此放弃了,虽说老太爷和大老爷看似态度坚决,但如今王家来了人为小王氏撑腰,而族人中也有替小王氏说话的,老太太还不知道在做什么,那个老虔婆可不是个轻易服输认软的人,只怕还藏有后招…

“大姐姐,听说你昨儿进了宫?可拜见了皇后娘娘?”素丽突然附近素颜身边小声耳语道。

素颜听得微怔,不知素丽在这当口提此话是何意,不由疑惑地看着素丽,素丽笑了笑,大眼波光一转道:“姐姐还是未雨筹谋的好。”

素颜听得微惊,素丽这小狐狸反应极快,一下子便感觉到了事情的曲折,便苦笑了笑道:“说得也是,不过,仅见了一面,哪里就…”

话未说完,就见王大老爷和王二老爷带着两位太太一同进来了。

大老爷虽对王家有气,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便起了身与两位表兄见礼,王家两位老爷也平静的与老太爷行礼,然后,在厅里坐下,王大老太太一脸郁色,高傲地抬起下巴,轻蔑地扫视了蓝家人一眼,端坐在蓝家族老下方。

大老爷也不罗嗦,将小王氏昨天那事又说了一遍,王大老爷听了便道:“表兄只说舍妹用了毒针,如今那毒针在何处?又可曾验过是否真能致死人?”

大老爷便让人取了昨日那毒针来,王家大老爷亲手将那毒针拈起,竟是当众向自己手上扎了下去,满厅人发出一片讶异之声,有的还惊叫了起来。

素颜却是眉头皱得更紧了,看那托着毒针出来之人正是老太太送给大老爷的通房丫头银钗,心里有丝了然,老太太在府里的势力根深蒂固,大老爷与她又是亲母子,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便失了防备之心,今儿这事可是越发的复杂了。一时心中好不烦闷,只觉得没意思得紧,想着前世也是,某贪国贪了臣款,明明罪证确凿,也判了刑了,但那些人总能想出林林总总的法子,将刑期减了又减,最后还弄个保外就医什么的,跟疗养没什么区别,所以,贪官腐败的成本小得很,便前赴后继的继续贪。

若小王氏这一次能逃过惩罚,那她以后便会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猖狂,以大夫人那懦弱的性子,还真难斗得过她和老太太…

她脑子电转,正在想着要如何解决眼前之事时,便听王大老爷冷笑道:“不过是根普能的绣花针罢了,舍妹虽是任性,但本性纯良,她可能会为了些事情教训晚辈几句,不过也是为了大姑娘好罢了,又怎么会伤及大姑娘的性命呢?何况,还是当着表兄你的面,她就是再蠢,也不会做发此傻事吧。”

三老太爷听了在一旁也道:“此话倒也有理,大哥,我看不过是件家庭锁事罢了,就不用闹得太厉害,伤了亲戚间的情份可就不美了。”

老太爷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若小王氏刺素颜的针头并无毒,那也只能算得上她对嫡女不善,却算不得大过,自己如此兴师动众的将人全都召来,倒显得心胸狭隘,有趁机报复王家不肯救大老爷之嫌了。

“哼,这根针必定有问题,昨日可是宁伯侯世子亲手查验过针上之毒的,我也着人给大夫查过,上面着实有毒。”大老爷对王家几人实是有气,蹭的一下站起来说道:“而且,当是中山侯世子也在场,他也是亲眼所见王氏对大姑娘动手的。”

素颜听了这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大老爷总算是明白了一回,还知道点了两个世子来撑腰,只要将上官明昊和叶成绍一同请来作证,王家就是再狡赖,也说不过去了。

老太爷赞赏地看着大老爷,对大老爷道:“如此,便着人请了两位世子爷来当场作证吧。”

王大老听得面色一变,鼻子轻哼一声道:“两位世子可都是蓝家的准女婿,听说,那两位可是为了你家大姑娘闹得剑拔弩张呢,都想在大姑娘面前一搏芳心,只怕就算当时没看清楚情形,也会…”

王大老爷此话便是暗谕蓝家一女许二家,更讥讽素颜不过闺训,与两位世子同时有勾连,几个族老听得面色铁青,蓝有百年望族,最重的便是家声,如今小王氏之事已然坏了家风,又说素颜行止不端,大房看来真的是越发的乱了。

老太爷岂能听不出王大老爷的话,他气得嘴都在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喝道:“世侄,你也是读书人出身,不觉得你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说出这番话来脸红吗?再说了,你且说二位世子的话不可信,那便是怀疑两位世子的人品?”

王大老爷这才发觉自己的话将两位世子都带进去得罪了,脸色变了变,看向一旁的王二老爷,王二老爷却像没有看到他一般,自进来后,他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盯着自己的那双黑色皂鞋,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王氏则在娘家人到来后,一改先前的倨傲,面露委屈凄楚来,神情哀怨又楚楚可怜,如今见自家大哥没有了应对之话,便开了口道:“那中山侯世子原是要与二姑娘定亲的,却被大姑娘横刀夺爱,若不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女儿出气,我又如何会气急了要罚她两下,如今不过是教训了她,却要被老爷送进宗庙,蓝家待人也太刻薄寡恩了吧,我为蓝家生儿育女,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竟是寻些小事就要逼我于死地,天啊,这世间,可还有公道在?”

王大太太和二太太两个听后适时的拿帕子抹泪,大太太怒气冲冲道:“哼,人说蓝家如何的家世清正,如今看来,倒是喜欢做那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事的,可别忘了,若无我王家撑腰,你蓝家早就是第二个顾家了。”

大老爷最恨的就是王家拿这些恩情说事,当蓝家就是仰王家鼻息才得以存活,如今他不好骂王大太太,毕竟王大老爷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暂时不能得罪,便将一腔子的火气全都撒向小王氏:

“你个贱人,明明是素情在千方百计破坏素颜的亲事,你却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你既说中山侯世子中意素情,你且拿出婚书来?就是你这等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人才会教坏了女儿,使得她丢尽了蓝家脸面,今儿就算宗室不处置了你,我也要休了你,我要休妻,此乃礼法所容之事,看谁还来指手划脚,管我家事。”说着,一甩袖,站了起来,对老太爷一拜后,又对族老爷都作了辑,转身竟是扬长而去。

将一大屋子里的人全都凉在厅里了。

老太爷却是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大老爷此举可谓打了王家人一大巴掌,王家可是特地来为小王氏撑腰的,以前说是要罚了小王氏进宗庙,那便要通过族老们,王家为了自家女儿而纠缠也说得过去。

但大老爷以丈夫身份休妻,王家就算不高兴又如何,蓝家如今已不在乎王家了。

没多久,大老爷果然写了一封休书回来,正要递给小王氏,老太太柱着拐仗进来了,人还没坐下就对大老爷喝道:“不孝之子,你若敢休她,我死给你看。”

说着,歪着身子向大老爷撞去,大老爷大惊,忙张臂扶住了老太太,大声道:“娘…”

一时,素颜素丽几个忙上了前去扶老太太,老太太大哭大闹了起来,老太爷气得脸色黑如锅底,只差没有如大老爷一样休了老太太了,王家两位太太也上前来劝老太太,叫着姑母,几人哭闹成一团,正不得开交之时,蓝全对着厅里突然喊了一大嗓子:“宁伯侯世子到!”

素颜听得诧异,这厮这会子来做什么?难不成,真有人请了他来做证?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得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道:“岳父,你家来了不少票友,在吊嗓子么?”

素颜听得这话差一点就没忍得住,憋笑憋成了内伤,无可奈何地看着一身藏青色绣竹直袍,一步三摇走进来的某人。

蓝大老爷是被叶成绍那声岳父叫懵了,老太太还在哭闹,老太爷终于忍不住对她大喝道:“你是不是也想进宗庙?”

老太太果然就小了声,却仍是哭泣着,骂大老爷不孝,叶成绍却是与王家两位老爷叙起话来,王家两位老爷似是有些忌惮叶成绍,也不知道他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面色巨变,如坐针毡,叶成绍却是懒懒的找了个椅子坐了,对着外头一挥手,厅外立即进来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单子。

“叶良啊,念,这可是我家送与蓝大姑娘的纳彩礼。”叶成绍打了个呵欠,歪在椅子上,伸长了腿对那中年管事道。

“南海珠玉一盒,东珠一盒,金五事一箱,玉器首饰一盒…”那中年管事竟是拿着单子,拖长了音,在蓝家闹哄哄的花厅里念了起来,他的中气实足,似是练过功夫的,不过片刻,便将厅里的一干吵闹声全都压了下去,还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一时厅里人全都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那正在念礼单之人,更是被那礼单上的礼品震得目瞪口呆。

就连一直哭泣着的老太太也忘了撒泼,被泪水泡得浮肿的两只老眼闪出异样的光芒来。

老太爷听了半天才明白了叶成绍的意思,他看了大老爷一眼,大老爷会意的走到叶成绍身边:“世子爷这是?”

叶成绍却是自椅子上蹦了起来,很恭敬地向大老爷行了一礼:“岳父大人,此乃小婿与大姑娘的纳彩礼,不知岳父大人可还满意。”

那叶良念单子的声音原是一直没停的,拖着长音,让满厅的人都能听得见,这会子见他家世子爷在说话,立即住了口,厅中之人以为礼单终于念完了,既羡慕又妒嫉地看着素颜,这宁伯侯家,可真是富可敌国啊。

就是两位王家太太也是满脸的惊异与羡慕,如果自家若是也有个女儿嫁到宁伯侯府去,可真要发大财了。

大老爷这次对叶成绍这声岳父唤得心情舒畅:“啊呀,贤婿,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你看这厅里乱的,哎呀呀,要不,咱们去书房里谈?”

蓝家的几个姑娘可都在大厅里,一开始只是自家的族人和亲戚在,也就没顾什么男女大防,如今叶成绍来了,那可真不能再在厅里站着了,一时素颜和素情,素丽几个忙在丫头的掩护下自偏门处退到了厢房。

这场惩罚小王氏的宗族大会竟是如此不了了之,而大老爷的那封休书也被老太太撕了个稀烂,不过,素颜心里一点也不着急,她几乎可以预想到,有叶成绍在,小王氏怕是会得到更重的惩罚了。

第六十八章:终于要嫁了

几个蓝家姑娘退到了偏房,耳朵到都支楞起来,听着花厅里的事,素丽更是和素容两个躲在门帘子后面,穿过缝隙往厅里瞄,素情独自坐在偏房的绣凳上,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斜靠在她贴身丫环白霜身上,无力地看着窗外,花厅里的事,似乎与她再无关心,原本大而柔媚的双眼黯淡无神,整个人如一株快要失去生机的木棉树。

素颜没有在意素情,她也在认真听着花厅里的声音,叶成绍突然的闯入让原本吵闹堪地宗族大会半途停下来了,但是,那厮难道只是来送纳彩礼的么?

还有,中山侯夫人昨天才回家,大老爷有没有去侯府退亲呢,退亲的结果是怎样的呢?叶成绍若再送了婚书来,大老爷会接了吗?

想起那厮方才当众叫大老爷岳父,那叫得是一个自然,一个顺口,仿佛他早就是蓝家女婿很多年了似的,那脸皮,还真是堪比城墙啊。

正胡乱猜测着,就听见大厅里,叶成绍道:“岳父,这里人多热闹,还有不少亲戚我不认识呢,不若您给小婿介绍一二,小婿也好认个亲,若哪天在街偶遇,小婿也能知道自家亲戚,不至怠慢才是。”

老太爷在一旁终于受不了叶成绍那一口一个的岳父了,他无奈地睃了大老爷一眼。

大老爷也有些尴尬,几个族老可都是最讲礼仪规矩的,素颜还没过门,就算是准女婿也不能现在就一口一个岳父吧,先前是看他一来就将王家人的气焰给压制下去了,可以说是趁乱,自己装糊涂当没听清,这会子可不能再装下去了,便笑着对叶成绍道:

“贤侄,世伯与你介绍啊,这边厢坐着的,是蓝家的族老人,这是三老太爷,这是四老太爷,这是大族兄,这是三族兄…”

出乎大老爷意料,蓝家的族老们对叶成绍一点也不反感,尤其是三老太爷,他看叶成绍的眼睛很是热切,就像看到一大块正闪闪发亮的金元宝一样,大老爷才介绍到他,他便站了起来,竟是要给叶成绍行礼,若是在官场上,按身体贵介高低,叶成绍作为侯爷世子,倒是受得起身为白身的三老太爷这一礼,但叶成绍自己也说了,他是在认亲,所以,一见三老太爷对他行礼,他倒是偏了偏身子,假意地托住三老太爷道:

“哎呀呀,本世子只是晚辈,晚辈,怎生能受老太爷的礼,您太客气了。”口中连说自己是晚辈,却没有半点要行晚辈礼的意思。

三老太爷却是诚惶诚恐地,半点也不介意,似乎认为他原本就该拿世子的谱。

四老太爷倒是稳重内敛一些,叶成绍向他走来时,他也站起身来了,却中介颔首,并没有要行礼,叶成绍也不介意,亲热地拍了拍四老太爷的肩膀,又向下一个人走去,如此转圈儿介绍了一轮,蓝家族人看他的眼光大多是金闪闪的,也就三族叔矜持一些,对叶成绍并不太热络,倒让叶成绍多看了两眼。

介绍完毕蓝家亲戚,大老爷没有半点要介绍王家人的意思,在他看来,王家两兄弟也在朝中为官,只是早就认识了叶成绍,用不着他介绍。

而王大老爷和王二老爷的脸色原本就不好看,这会子便更是感觉大老爷并不拿他们当亲戚,心中失望之余,也颇为怨怼,但又不好意思说明,倒是王大太太却是面容仍是倨傲,她的女儿可是大皇子的侧妃,算起来,她也是皇亲,叶成绍不过是个有名的浪荡子罢了,还像个暴发户似的在这里显摆,眼光又差,竟会看中蓝家那个扫把星,比起自己那待字闺中的小女儿来,差得太远了。这人真真俗不可奈得紧。

王二太太是个聪明人,她与王二老爷一样,进来后,便并没说什么话,只是静静的坐着,像只是来看热闹的一般,这会子见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正事却没办,也不知道蓝家究竟要如何处置小王氏,蓝家老太太虽是闹了一场,又撕了蓝大老爷写的休书,但是,也没明着说就此放过小王氏,今天已经来了一趟,那便将事情办落妥了再走才好啊。

但两个当家男人谁都没有提起这事,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说,不过,在王家,王大太在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由她说…

二太太于是便起身悄悄地走到小王氏身边,使劲对她使眼色,让她去找王大太太,嘴里却是说着无关紧要的安慰的话,还很适时的拿了帕子出来抹泪,一副为自家小姑伤心难过的样子。

小王氏便真的走到王大太太面前,纳头就要拜,王大太太一时震住,没来得及阻止她,她们是平辈,双是姑嫂,行大礼可是不妥,王太太虽是虚荣心很甚,但王大老爷不在呢,她可不敢当着丈夫的面受姑子的如此大礼。

但她的手只是碰到了小王氏的手臂,小王氏已然拜了下去,并哭道:“大嫂,小妹在娘家时,就得大嫂多方关怀和疼爱,如今嫁了,又是大嫂帮着妹妹撑脸,妹妹今生若无以回报,来生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感谢大嫂的恩情,如今妹妹怕是再无活路,求大嫂看在多年姑嫂情份上,帮妹妹那苦命的女儿一把,让她找上趁心如意的郎君。”

小王氏哀怨凄楚的小声啜泣着,清丽的容颜如梨花带雨,她又说得可怜,像是在生死离别了一般,而且,她又一力的夸赞王大太太,将她说成个活菩萨,很能满足王大太太的虚荣心,王大太太红了眼圈扶她起来,“姑奶奶这是说什么傻话,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你先起来,有大嫂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小王氏只是嘤嘤哭着不肯起来,仰起满是泪水的脸,满含孺慕之情楚楚可怜的望着王大太太。

王大太太更觉心酸起来,心中豪气顿生,扶起小王氏道:“你起来,咱们王家人可不是随便给人欺负的,大嫂给你讨个公道去。”

小王氏听了这话才哭哭啼啼地起来了,王大太太便走到老太爷身边,就在老太爷面前站着,也不行礼,大声质问道:“蓝老太爷,今儿您可得给我家姑奶奶一个说法,不过一点小错处就被你们拿着当大罪,妹夫更是不念十几年的夫妻情份,无故要休了我家姑奶奶,如今我倒要问了,她究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了?”

叶成绍正在与大老爷说着话,闻言斜了眼看了过来,身子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手半支着头,眼里竟是有趣的神色。

老太爷被王大太太那傲慢又盛气凌人的样子弄得心头火气,冷哼一声看向王大老爷,王大老爷一身冷汗,刚要喝止自家老婆,蓝大老爷却是说道:“表嫂在问得好,今儿这事原就没完,如今既是大家都在,就好生摆一摆道理吧。”

他这话一出,王大老爷倒不好叫了自家老婆回来,这一叫,倒显得心虚,自有妹妹怕是更没出头机会,只是,他怕啊…不过,那个人也说过,他今天是在认亲呢,既是亲戚,有些纠葛也能好说的对吧。

于是,怀着侥幸心理,王大老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反正到时候,真不可开交了,还可以骂自家老婆是无知妇孺,责任一推,做个样子责罚了赔罪就是。

“好,正好当着蓝家族老们,我倒要看妹夫你如何摆理。”王大太太冷笑地看着大老爷。

大老爷便将大夫人产前被人下药,害得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和产后又被要下砒霜差点死去之事说了一遍,这件事,当时就是老太太也认定了是小王氏做的,至于昨天小王氏拿着毒针害素颜的事情,他已经说过一遍了,也就不再重重,只是又道:“顾氏贤良淑德,因身怀又孕,不能太过劳累,才让这贱人把持着府中中馈之事,但她却刻薄嫡女,虐待几个庶女,除了对自己所生二姑娘不同以外,其他姑娘不同程度的都被她虐待过,如此阴辣狠毒的女子,不休了,难道留着坏我蓝家根本,伤我蓝家基业吗?”

小王氏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大老爷的诛说,当大老爷说到大夫人产后砒霜也是她下手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转过头,幽怨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自叶成绍进来后,便没有在闹,似有什么心事,自个儿在想着,完全沉浸进去了,注意不到层里人的谈话,这会子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一句,才醒过神来,一抬眼,便触到了小王氏怨恨的眼神,她脸一白,瞪了小王氏一眼。

小王氏忍住伤心对大老爷道:“老爷将这些事件全都怪罪到妾身头上,可有证据?空口无凭,妾身只当你是污蔑。”

大老爷微眯了眼看着她道:“证据?整个府里,除了你会害顾氏,还有谁会有如此大的胆子?还有谁会比你更狠毒?你手掌中馈近一年,在府里四处培植实力,诺大个蓝府一半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要害人,何须亲自动作,那些个婆子丫环们不是被你逼迫,就是被你收买,她们想在顾氏药里下手,易如反掌。此事可是连娘都信了的。”

大老爷就是怕老太太太过维护小王氏,连自己这个亲儿子都不顾,所以,就故意点出老太太那天的态度来。

小王氏听了果然脸色一白,神情更为伤心,她忍住泪水,幽幽地叫了声老太太:“姑姑,老爷他说的…是真的吗?连您也认为是我对顾氏下的手?”

在坐的老太爷还有大老爷,包刮叶成绍和王家的人,蓝家族老全都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眼神复杂地看着小王氏,眼里闪过一丝痛惜和无奈,半晌才道:“正如你说,没有找到证据,但是,也如成儿说的,咱们府里,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手段和能力做那件事,又有谁最希望顾氏那个时候死掉?”

小王氏震惊得身子摇了一摇,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她仰头闭眼,让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自己的嘴里,吞掉那苦涩的泪水,她骤然又睁开了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定道:“确实只有我的嫌疑最大,但是,我没有做,我不是那样愚蠢之人,明知此事一旦败露,最先被怀疑的就是我,那不是自寻绝路么?”

大老爷听了冷哼一声道:“你就是这么愚蠢,而且,比这更愚蠢更阴毒的事情你昨天也做了,你同样也不承认,正好世子也在,大家可以问世子,看看我是否说假话。”

叶成绍正听得有趣,听到点了他的名,半挑了眉道:“岳父…”正叫得顺口,抬眼就撇见偏房的门帘子后,有一双清澈的水眸正嗔视着他,他一惊,忙摆正些坐姿,立马改口:“呃…世伯,这事不是咱们一起亲眼所见么?怎么这位…夫人想要抵赖,可是本世子当场抓的现形呢。”

蓝家族老和王家人一同看向小王氏,其实,具体的情况先头大老爷早就说过一遍了,只是他们都不太信罢了,如今被叶成绍这样一说,便觉得有几分是真的,只是,小王氏的行为着实不可理喻按说,她应该不会如此愚蠢才是,想要害大姑娘,完全可以用更为隐弊,更为有效的法子啊?他们可也是在深宅大院里斗争几十年的人,自然清楚其中的一些弯弯绕绕,所以,还是不太相信。

各人正各自寻思,就见叶成绿突然站了起来,鬼魅一般的闪到小王氏身边,抬手自她头上拨下一根打造精致,上镶一颗白色珍珠的绞丝银簪子。

小王氏惊吓之中,伸手就要去夺那簪子,骂道:“放肆,你这无赖。”

叶成绍漂亮的星眸微微眯起,反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小王氏脸上,看也不看一眼被打得转了两圈倒在地上的小王氏,将那银簪子拿在手上道:“她下手的证据就在此簪子上。”

小王氏一听,脸都白了,不顾自己被打得晕头转向,朝着声音就扑了过去,叶成绍只是脚一抬,便将她踢得六尺远。

他这行为也太过跋扈和狂妄了些,就算是要拿小王氏身上的证据,也该依礼行事才是,他却是浑然不讲礼数,想拿就拿了,还当着小王氏娘家婆家人的面,全然不将这两家的长辈看在眼里,小王氏再如何也是素颜的二娘吧,亏他方才还一个劲的说他是来认亲的…

虽然各人心里都不舒服,但看这人分明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做事只凭兴趣,谁也不敢说他一句,就怕一不小心就着恼了这位主,那巴掌和腿便会招呼到自己身上来吧,还是不要说的好啊,人家可是皇后最宠的侄儿,皇上最信任的世子呢。

一时,厅里的人大多脸黑如锅底,却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只有老太爷面色平静得很,大老爷则到底与小王氏有十几年的夫妻感情,看她嘴角都沁出血来了,心有不忍,却恨她太过虚伪阴狠,也不愿意睬她。

老太爷则是非常关注叶成绍手里的簪子,眼神专注地看着,叶成绍有些讨好地走近老太爷,将那簪子举得老高,朗声道:“你们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一会子可别又说什么我是蓝家女婿,说的话便有失偏颇啊。”

王大老爷听得一怔,这话可是他先头说的,可是,那个时候叶成绍还没来吧,怎么…这府里…怕是有他的人吧,一时,心里更为忐忑焦虑了起来,只想寻个隙,早些逃了的好。

叶成绍将手里的银簪子轻轻一挥,然后抽来,那簪子竟是像两截的,一截是空管,另一截带着珍珠的那头,则很短,应该是作塞子用处,他手举那截空管对一旁的大老爷道:“凡劳您使人弄碗清水来。再捉只小狗或者是鸡,拿些吃食来。”

大老爷忙命人去办来了,不一会子,一大碗清水摆在桌面上,别一个家丁又捉来一只猫,叶成绍命人将清水灌了些到小猫嘴里,那猫儿似是也渴了,吧嗒着嘴喝得欢,完了还用舌头添了添嘴吧,喵呜了一声。

叶成绍又大声道:“此猫儿喝了清水,在坐各位可以亲见,猫儿没事,说明清水是无毒的。”

一屋子的人大概也猜得到他要做什么,觉得既害怕,又期待,毕竟那用巧妙的用毒工具,放在一个内院妇人手里,着实可怕,却也新鲜。

叶成绍过了一会子,看那猫儿安然无事,便拿起一管银簪子往碗里倒着,眼神儿好的,便看到那簪子里竟倒出一些黑色粉末来,叶成绍摇了摇碗里的清水,再命人将水灌到小猫儿嘴里去,那猫儿在喝第一口时,便乱蹬乱踢,拼命挣扎着想要逃,但不过片刻后,便四脚一蹬,抽畜着死了。

可见那毒性之大,叹为观止,整个屋里的人都屏住了呼息,呆呆地盯着那口吐白沫的小猫儿,方才还活蹦乱跳,只是转眼之间就死了。

王大老爷只觉自己头上浆汗如雨,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王氏,这个庶妹在王家时,并不得宠,自小便乖巧听话,原本因着她给人做妾,王家很不待见她,但看在蓝家老太太份上,她又是侧室,比妾还是贵重一些,这几年又还知礼孝顺,与娘家走动得勤,所以才会多家关注了些,没想到,竟是有一副蛇蝎心肠…

王大太太惊得张大嘴,半天也合不拢来,叶成绍笑咪咪地端了那碗毒水往她嘴边一递,“嘴张这么大,你很想试试味道?”

王大太太吓得身子一软,咚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眼神呆滞,好半晌才突然大喊一声:“救命啊…”

便不顾形像的爬起来便往王大老爷身后躲,王大老爷只觉颜面扫地,他家这婆娘实在是个外强中干的,被人一吓就屁滚尿流了,真不中用啊,王家今天可是丢尽了面子了。妹妹是个蛇蝎子,老婆是个蠢猪。

小王氏早就趴在地上作死人状了,她知道再多的分辨都于事无补,尽管,有些事情并非她动的手,现在说什么,也无人肯相信她了,她从来就没想到,自己藏得那样巧妙的东西竟然被叶成绍一眼看破,还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揭发了,今天,她已是凶多吉少了,她死不要紧,素情的婚事怎么办,没有了她这个娘亲,素情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府里,还有谁肯心疼她,可怜天下父母心,小王氏将素情看作心肝,一辈子的心便系在她身上,如今自己就要糟殃了,她又恨又悔,今天,为何要戴了这簪子来啊。

她猛然怒视着叶成绍,眼里的怨恨如火一样,想要灼烧那个如磨鬼般存在的少年,他…怎么会一眼看出来的呢?自己头上可不止这一根簪子。

“内务府陈大家的手艺就是好啊,做功精巧独特,若不是对那臭老头太熟悉又怎么会发现你这簪子有异?可怜的大姑娘,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一位姨娘。”叶成绍拿着那簪子左瞄又看,又献宝似的递给老太爷欣赏,还戏虐地斜睨了眼小王氏,说到一半时,他又面色一变,巴巴里走到大老爷身边,转腔转调的说道:“哎呀,世伯,你还是早些将大姑娘嫁给我吧,总让她留在蓝家,我实在是担心啊。”

素颜和素丽躲在帘子后面,亲见这一幕,只觉背后凉嗖嗖的,两人钧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亏得小王氏一直没有下杀手,如此精妙的杀人暗器,怕是只用指甲壳弹一点到自己的吃食里,自己便会如那只可爱的小猫一样,一命呜呼了。

素丽羡慕地看了眼素颜,刚想打趣素颜几句,就听她家大姐姐小声嘀咕道:“真可恶,竟然敢毒死我的小猫,走着瞧。”

素丽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忙悄悄地光离开某个正咬牙切齿,莫名发脾气的女子。

在花厅里的叶成绍满怀期待地等着大老爷的答复,突然就打了个喷涕,他大骂道:“哪个不知死活的背地里骂本世子?活得不耐烦了?”

屋里蓝家和王家的一干人等全都一头黑线,这世子爷也忒凶了些吧,简直就是个浑不凭。

素颜听得更气,故意一脚重重地踩在了门框上,弄出一些响声来,叶成绍敏感的转过头,就惊鸿一瞥地看到素颜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只露了半边,但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却是闪着愤怒的火瞄,像是要吃掉他似的,叶成绍脖子一缩,立即对着那两边摆动着的门帘子绽开一个露八颗白牙的讨好的笑脸,眼睛弯成了月芽形,见素颜气愤地将门帘子一摔,他又身子僵了一僵,脚步往前跨出两步,想要走近,又怕她更生气,只好皱着眉,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