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朱瑙真的没有在开玩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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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蜀军分别之后,谢无疾带着延州军继续北上。一路上,他频频收到北方传来的急报——延州形势日渐恶化,士卒已经士气大损,军心涣散,城池随时可能告破。

谢无疾自是十分心急,恨不能插翅飞回延州去亲自督战。然而大军辎重庞多,行路缓慢,想要赶回延州,最快也要半个月。可能他们赶回去时,延州已经被破了。

于是跟几名亲信商议过后,谢无疾做了一个大胆冒险的决定——大军继续运送辎重前行,他自己亲率八百亲骑兵,日夜兼程,率先赶回延州去!

八百人虽然不多,但他挑选的皆是精锐。而且延州目前面临的危机,不仅是孤立无援,更重要的是士气的低迷。倘若他亲自带兵驰援,守城的将士们必会士气大振,再多撑几日,等到大军到来,危机便可化解了。

这个计划提出后,自然有人反对。反对的主要原因是担心谢无疾的安危,要知道北方局势混乱,谢无疾仅带八百骑兵,又缺少辎重,万一路上遇上什么麻烦,谢无疾的性命可比延州更重要百倍!

然而毕竟战事吃紧,一番商议后,同意的人和反对的人个占了半数,谢无疾又不是怕是的性格。于是他最终还是点了八百轻骑率先出发了。

八百轻骑速度极快,日夜兼程,短短一天就行了百余里,照这个速度下去,三四日后他们便可赶到延州。然而俗语有云,怕什么来什么。越往北走,形势就愈发混乱,而且,一切比谢无疾预料得更加糟糕。

——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里,由于玄天教的猖獗,北方已经完全成了一锅乱粥。前两年刚刚被他镇压下去的盗匪、叛军又大肆兴起,百姓被迫卷入,千里之境,几乎已无良民。

行至一处山岭时,谢无疾命队伍放慢了速度,派出斥候先去前方侦查。然而斥候还未远去,就已不用去了——不用斥候刺探,前方就已经出现了一堆乌泱泱的人群,一眼望去,竟有数千人之多。

对方派出一名使者,冲着他们大声喊道:“尔等何人?报上名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谢无疾赶路时并没有打出旗号。自然,他也不会报上姓名,于是八百轻骑冷眼与对方对峙,并不答话。

片刻后,对方又高声喊道:“从此路上过,留下买路钱财来!不留钱财,便留性命!”

原来,他们遇上的是一伙匪军。

谢无疾皱了皱眉。虽说敌众我寡,他倒不畏惧这些匪军。只是有急事在身,他不想在此损兵折将,浪费时间。他正犹豫着是否要掉头撤离,忽听不远处的山头传来滚滚声响。于是他回头一看,脸色骤变。

——百米外的山头上,竟乌泱泱布满了人头。看起来,又是一支上千人的队伍。

188、第一百八十八章

当山上的军队出现的时候, 延州军士卒们明显感到了不安。虽说阵型未乱, 马匹小幅踱步声和喷鼻声都昭显它们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谢无疾的眉头亦拧得更紧了。

形势变得更加糟糕了。原本若只有前方那支拦路的匪军, 他们大不了调头绕路便是。可现在山头上那支军队的出现, 封住了他们离开的路。看来交战是在所难免了。

而且这两支队伍, 一个有林地做依托,一个在山上,谢无疾不能确定山中和林中是否有埋伏,也看不清前后各有多少人,贸然作战,极为被动,还有可能面临被两面包抄的局面……

就在谢无疾飞快思索对策之际, 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不仅是他, 边上的午聪也发现了, 小声道:“将军, 那群匪军怎么忽然乱了?难道……这两拨人竟不是一伙的?”

挡在他们前方的那支匪军, 在看到山头上出现的人时,竟然表现得比他们更慌张,队伍里哄哄闹闹,还有很多人对着山上指指点点。很显然, 他们对山上人马的出现也很意外。

众人都迷茫了:眼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片刻后,谢无疾下令道:“马上派人去查这两路人马的身份, 查明山上和林中是否有埋伏。”

斥候们得令,悄无声息地溜出队伍,向林地和山地绕了过去。

……

延州军的对面。

赵重九望着山坡上那群黑压压的人头, 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又是那帮畜牲!阴魂不散!改明我定要禀明师君,让师君诅咒他们!”

他身旁的小弟无措地问道:“祭酒,怎么办?今天咱们还抢吗?”

赵重九瞪了小弟一眼:“废话!好容易来了这么一群肥羊,怎么能不抢?没瞧见他们的马有多肥么?光是弄到那些马,咱们今年给师君的祭火都足够了!”

他口中的师君指的便是那自称太清玄天皇帝的玄天教创教者张玄。祭火指的是各地的信徒向张玄上交的钱财粮食。而赵重九这个“祭酒”,则是张玄给他的一个封号,是玄天教中的“官职”,他以祭酒的身份可以统率当地的信徒们。

他身旁的小弟小声道:“可那些‘肥羊’有那么多战马,还都带着兵器,看起来像是官军……万一不好宰呢……”

赵重九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官军怎么了?你是没见过官军吗?越是官军,宰起来才越肥呢!”

这些玄天教徒四处打劫,攻城掠地,自然没少跟官军打交道。官军们只为领饷吃饭,往往不愿豁出性命去打仗,碰上不要命的教众自然是一触即溃。于是乎,赵重九早已不把官军放在眼里,反而把官军的队伍当成了他们获得武器、战马、粮草的宝库。

那小弟总觉得这回遇上的官军看起来和从前遇见的不一样,可赵重九这样自信,他也就不敢再长敌人志气了。他仍然愁眉苦脸:“可是……唐村的那群土匪就在旁边盯着。等咱们跟‘肥羊’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便宜又会让他们给捡走。实在不值当啊。”

这话说到了赵重九的痛处,赵重九拳头捏得咯咯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些拦路抢劫的玄天教徒并不算是土匪——至少他们自己这样认为。他们只是虔诚的信徒,替师君消除世间的罪恶罢了。而眼下在山上的那群人才是真正的土匪。他们吃那群土匪的亏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两个月前,一支数百人的商队从附近路过,赵重九率人前去打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瞅着终于要将商队打败,唐村的那群土匪忽然冲了出来,趁着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抢走了商队几乎全部的货物!

自那件事后,赵重九恨那些土匪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偏偏拿他们没有办法。眼下,那群土匪再次出现,一副在山上看热闹的模样,明摆着打算故技重施,坐山观虎斗后等收渔翁之利。

为了不替他人做嫁衣,要不就把这群肥羊放跑?——不行!绝对不行!只要这票干成了,自己就能“升官发财”,张玄至少将他升为大祭酒,他就可以统率更多人,也能分到更多的祭火!

赵重九犹豫再三,深知眼下这情况能不动手最好还是不要动手。于是他吩咐道:“派几个人去跟那群肥羊谈谈,告诉他们我是张师君座下第一祭酒。只要他们肯老老实实交出一半的马匹和兵器,我就放他们活着离开,还会请师君施法保佑他们延年益寿。”

手下问道:“那,要是他们不肯呢?”

赵重九道:“不肯的话就威胁他们,告诉他们连朱瑙和谢无疾那样厉害的人都被师君给咒死了,让他们好好掂掂自己几斤几两重……总之至少让他们交出两百匹马来。”

手下得了命,忙派遣几个人朝延州军去了。

……

谢无疾还在等待斥候的消息,等待之时也在默默观察周围的地形以及两路人马的情况。

冷静观察了一短时间后,他发现情形并没有那么糟糕。

挡在他们前方的这路军队,人数虽多,阵型却很松散,士卒面黄肌瘦,贼眉鼠眼,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正经军队,战斗力并不会很强。

而山上的那群人,则没摆出要动手的架势,更像是来看热闹的。

在这种情况下,活着离开这里已不是问题。如何用最小的损失控制住这两路人马才是问题。

正在此时,谢无疾看到前方队伍里跑来了几个人,似乎是来向他们传话的。他冷眼看着自己的传令兵出去与那几人接洽了。

不一会儿,传令兵与那几人谈完了,回来向他汇报情况。传令兵的神色很是古怪:“将军,他们是玄天教的人。”

“哦?”谢无疾凝眉。他本就是冲着邪教而来,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他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传令兵道:“他们说,只要我们肯交出一半的战马和兵器给他们,他们就放我们通过。”

谢无疾手下的军官们闻言不由纷纷发出了嗤笑声。有人主动向谢无疾请战:“将军,让我带两百人去会会他们!”

谢无疾并没有答应。对方有林地为依托,尚不知林中是否有埋伏,还是不要轻敌为好。

他淡淡道:“去跟他们谈。拖延时间,等斥候回来。”

传令兵连忙又去了。

……

一个时辰后。

赵重九索要马匹的要求迟迟没得到回应,急得他团团打转。他又派了几个人去催促,好半晌,终于有人来回信了。

赵重九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他们同意了没有?”

回来的人愤愤不平地摇头道:“没有,他们根本就是在耍我们!让我们等着,说他们要清点战马,我还以为他们同意了!结果等了半天,他们竟然给了我们一堆马粪!”

赵重九:“!!!”

他勃然大怒:“竟有这种事?你们有没有跟他们说,我是师君座下第一祭酒?有没有跟他们说我让你说的那些话?”

“说了,”手下的神色愈发悲愤,“我告诉他们,师君神通广大,已活生生把朱瑙和谢无疾都给咒死了。结果他们愣了一会儿之后开始哈哈大笑,笑得在地上打滚。”

“……”赵重九吹胡子瞪眼,“什么意思?他们不相信吗?他们凭什么不相信?我可是亲眼见过师君施法的!他们亲眼见过活着的朱瑙和谢无疾吗?一群狂徒!”

手下愤愤不平道:“祭酒,他们竟敢对师君如此不敬,咱们别谈了,直接打过去,把他们都给打趴下吧!”

这回赵重九却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

他手下的信徒里倒是有不少相信自己真的得到张玄的庇护,有金刚不破之身。不过赵重九自己却并不相信。他忽悠信徒虔诚,无非因为他自己能从中得到好处。但他知道人还是会死的,而且他已经亲眼看见很多人死去了。

边上有人小声提醒道:“祭酒,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们会不会还有援军?”

赵重九一愣,立刻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很大。要不然对方花那么多时间耍他们干什么?

他看了看前方的延州军,又看了看仍然盘踞在山上的唐家村土匪,心中愈发焦躁。原地踱了几圈后,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决定改变策略。

他连忙转身吩咐道:“快,派两个人,去跟唐家村的那群土匪谈。只要他们肯跟我们联手,宰肥羊的收成咱们可以跟他们对半分!”

既然肥羊不肯自己老老实实地割肉,那他就只能请别的屠夫一起操刀了。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必须捞一票,要不然别说升官发财,恐怕他连现在祭酒的位置都要保不住了。

他的手下得了命令,又忙朝山上去了。

……

山坡上。

唐令坐在火堆前,烤着用树枝串起来的蚂蚱串,不时看一眼山下对峙的两路人马,啧啧两声,又继续烤串。

他身旁的土匪们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议论纷纷。

“怎么还不抢啊?他们到底还打不打算动手了?”

“就是啊,天都快黑了。还在犹豫什么呢?”

“是不是看那些官军兵强马壮,那些邪教徒不敢动手抢?”

“不敢抢还挡在那儿干嘛?我看他们是怕又被我们捡了便宜,才迟迟不敢动手的吧。”

“那要不咱们先假装退走?过会儿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过来?”

“老大,你说呢?”

唐令把蚂蚱烤熟了,从串上咬下一个,烫得自己直呼呼吹气。过了一会儿他才口齿不清地问道:“查到这批官军身份没有啊?这些人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边上的人摇头道:“大哥,查不到啊。他们又不打旗,谁知道他们的番号?我们已经派人去沿路问了,可都没人听说他们的身份。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唐令啃完了蚂蚱串,把树枝往火里一扔,心里着实有点纳闷。这军队到底什么来路?看装备像是官军,看气势又远非他昔日见过的官军可比。

可能是他在高处,看得更明白。他并不像玄天教的教徒那样把谢无疾的部队当成是简单的肥羊,相反,他居高临下地一望,看得清清楚楚:玄天教众虽然人数多,但延州军兵强马壮,完全可以抵消人数上的劣势。

不过底下到底谁强谁弱他并不是很在乎。反正他是渔夫,鹬蚌相争,他只管捡便宜就是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跑了过来。

“老大,”那人跑到唐令的身边,都在他耳边小声禀报道,“玄天教派了几个人来,说想跟咱们联手宰肥羊。还说宰得的分成他们愿意跟咱们对半分。”

“喔?”唐令饶有兴致地抹抹嘴,“这个赵重九的气量比我想得大嘛。他在我手里吃了这么大亏,还愿意跟我联手宰肥羊?呵……有意思……”

手下问道:“那要答应他们吗?”

唐令想了想,没准底下两方都想拉拢他。反正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就看谁出的价更高了。于是他道:“也不是不行。跟他们谈谈呗,如果真有大便宜可以捡,也可以试试。”

……

山下。

天色由靛转赤,气温骤降,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夜了。

转眼又过一个时辰,两军仍在山下对峙,“渔翁”仍在山上坐观。有人不敢轻举妄动,有人不急于出手,有人则另有算盘,于是局面继续僵持。延州军的队列仍然齐整,而玄天教中的阵型已经越来越乱了。

谢无疾冷眼观察着一切。

一名斥候快步向他跑了过来:“将军!”

谢无疾将目光投向他。

斥候汇报道:“查清楚了。山上约有一千人,是本地的匪民。他们最初由唐村的村民组成,所以又自称‘唐家军’。唐家军以打家劫舍为生,与玄天教众的关系不好,双方先前已起过多次冲突。”

谢无疾默然。终于,两路人马的底细他都摸清楚了。原来一边是为虎作伥的邪|教徒,一边是趁火打劫的土匪。也难怪他们一路过来,民舍村庄皆空,此地的百姓要么加入土匪,要么加入邪教,要么早已逃难去了。

有一瞬间谢无疾的心中腾起已股悲凉之情,但他转瞬就将那压下去了——战场之上不宜多想,还有数百兄弟等着他的命令。

就在此时,又一名斥候跑了回来。

“将、将军,”那斥候气喘吁吁道,“邪教徒派了几个人去山上,极有可能是想与土匪商量联手对付我们。”

午聪闻言皱了下眉,小声道:“天快黑了……”

如果天黑之后,那两路人果真联起手来对付他们,形势又会变得非常不利。虽然他们已经用拖延的时间调查清楚了周遭的地形,但敌人常年在此生活,必定会比他们更熟悉地形。届时他们的处境将会很糟糕。

所有人都看着谢无疾,等待他发号施令。

谢无疾会如何下令?会派人山上去洽谈吗?即便不求土匪军联手,也得先稳住他们,让他们不要与邪教徒联手吧?

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谢无疾先是抬头看了眼已经十分昏暗的天色,微微点了下头,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他淡淡道:“午聪,你立刻点兵两百。”

午聪精神一振,屏息等待。

谢无疾道:“从东面绕过去,攻山!”

午聪愣住,所有人都愣住了。

攻……山?竟然是先攻山?!不是攻打拦住他们去路的邪教众,而是攻打坐山观虎斗的唐家军?

这……这不是把旁观者往敌人怀里推吗?

然而谢无疾神色笃定,丝毫没有要收回成命的打算。

他没有说错,他就是要先打渔翁!

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山上。

唐家军始终没能与前来磋商的玄天教达成一致。原因倒也很简单:双方本就离心离德, 都想付出最少的代价, 得到最多的好处。这种情况下两队人马想要联手, 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其中也有唐令故意拖延时间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地位非常有利, 他应该是山下的双方都想争取的对象。所以他也在等着那支官军会为了拉拢他而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可惜, 事情却并不如他所想。

直到天黑,官军也并没有派人上山来找过他,似乎根本没有动过要与他联手对付玄天教的念头。

唐令心中不免困惑起来:这支官军到底怎么想的?不与他联手,难道打算独自对付玄天教?他们有这本事么?

就在他盘算之际,他身边忽然有人站了起来,对着哈欠连连的唐家军们拼命做噤声的手势:“嘘,都别出声!你们听, 山下好像有动静!”

众人原本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说话, 被那人一喊, 忙都闭上嘴, 茫然地竖起耳朵听。这一听, 竟还真听到了奇怪的动静——似乎底下正有人在上山,而且,人数还不少!

这下众人可都慌了。怎么回事?什么人?

唐令忙下令道:“快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山脚的声音变得更响了, 他们已能清晰地听见喊杀声,同时, 山下亮起了大片火光,几乎围住了半座山。

天色昏暗,形势混乱, 他们根本看不清攻山的人有多少,只听东面的树木似乎全在摇晃,底下的火光又连成一片,这阵仗,少说也得有个千八百人啊!

就在此时,山下的守兵也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官军的援军来攻山了!”

——天色太暗了,唐家军的人并没有看见两百名延州军悄悄离开队伍绕过来,还以为忽然冒出来的攻山队伍是刚刚赶到的援军。

这下山上的唐家军们全都慌了神,还不等唐令下令,人们就已开始向山下溃逃。唐令一看队伍乱了,也知守山抵抗是没可能了,于是也连忙朝着没动静的那条路逃下山去了。

等唐家军大队从山里逃出来,灰头土脸的土匪们这才逐渐重新聚到唐令身旁。

“老大,”手下们六神无主地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唐令也惊魂未定,抹了把脸才逐渐冷静下来。他这下才明白官军为什么既不动手,也不来拉拢他们——原来是另有援军啊!现在援军一到,别说对付一群玄天教徒了,就是把他们两家合起来一块儿打也不是问题啊!

那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计划就落空了?

——并不是!

唐令眼珠转了两圈,忽然有了好主意。他猛地拍了下大腿,马上揪出两个小弟,命令道:“快,你们马上回去找那些官军!”

“什么?”被他揪出的小弟愣住。现在回去找官军,找死么?

“找那些官军,就说我们愿意帮他们一起打那帮邪教徒!……不,不对!”唐令急道,“就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想帮他们对付邪教徒来着!我们跟邪教徒势不两立,刚才在山上也是为了帮他们压阵。我们跟他们是一伙的!”

众人起先还愣着,但很快反应过来了。

对啊!官军的作战能力本就比邪教徒强得多,现在援兵又到了,此战的胜负已经毫无悬念。他们若就这样走了,不赚不赔,白守了一天;他们若帮着邪教徒去打官军,那是自寻死路,傻子才这么干;可若他们帮着官军,那不就是借到了官军的东风吗?跟官军一并收拾了邪教徒,他们也能拣着便宜啊!

一旦把这层关系想明白了,众土匪们也都振奋起来,忙一同催促被唐令选中的两名小弟去找官军协商。那两人又害怕又兴奋,被人推搡着,硬着头皮回去了。

……

另一边。

两百人已经派出去了,谢无疾手下的军官们领着六百轻骑警惕地守在谢无疾的周围,随时防范敌人的攻击。

虽说他们也也知道敌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与他们不可相提并论,奈何敌人的人数几倍于他们,谢无疾本尊又待在此处。万一谢无疾有什么好歹,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因此他们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有些军官嘴上虽然不敢说,心里却难免有些怨言:人数已经这么少了,谢无疾还分兵去打唐家军,又图什么呢?万一惹得两边敌人联手,并不是更置他们于不利吗?倒不如直接冲杀出去,管他什么土匪,什么邪教,先赶去延州才是正事啊!

几名军官正腹诽着,传令兵忽然快速越过人群,冲向谢无疾。

“报——将军!唐家军派人来请求联手!”传令兵道,“他们请求与我们一同剿灭邪教!”

此言一出,方才还犯嘀咕着的军官们顿时愣住了。唐家军竟然请求与他们联手?!这……怎么会?

谢无疾淡淡道:“告诉他们,我们同意联手。让他们从南面绕过去,截断邪教徒的退路。半个时辰后以我的三支火箭为令,我们一同夹击那些邪教徒。”

——很显然,对于唐家军的反应,谢无疾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马上,就有聪明人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了。

像唐家军这样的土匪军,狡猾得很,最喜欢投机取巧。他们就像一群豺狼,绝不会同情弱者,只会跟在强者的屁股后面啃食弱者的骨肉。所以置他们于不顾是不行的,随时可能被他们在屁股后面咬上一口;拉拢他们,也会被他们百般算计;唯有向他们亮出拳头,让他们明白孰强孰弱,他们才会屁颠屁颠地前来投靠强者。

谢无疾的做法看似危险,却实为最有效的方法。

其实他们也可以不用管这里的事,像一些军官想的那样,横冲直撞地冲过去,直接前往延州。但这里邪教和土匪的祸害已经如此严重,严重到了普通百姓无法生存的境地。谢无疾不想放任。所以他宁愿耽搁半天的时间,收拾了这个烂摊子。

传令兵照着谢无疾的意思去传话了。不多时,唐家军的答复就来了。

“一切听从官军调遣,唐家军绝无异议。”——此乃唐令之言。

……

延州军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