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陆伯甫也十箭十中,同样赢得一片赞扬。

滕琰也为大哥感到悲哀,不是大哥不够优秀,而是他身边的人太优秀。以滕珙的水平,十发十中不太容易。滕琰上前握住滕珙的手给他加油,“大哥,你行的,我相信你!”

滕珙还真的不让滕琰失望,也十发十中。

箭靶向后挪了五十步,姚达再一次十发十中,陆伯甫也十发十中,滕珙十发七中。

箭靶又向后挪了五十步,这次,姚达十发五中,陆伯甫十发七中,滕珙没射。

姚达把弓扔在地下,伸拳在陆伯甫的胸前一击,“真没想到,墨翰兄弓马娴熟,小弟甘拜下风,咱们在会试上再见高低!走,我请你们喝酒去。”回头看见滕琰,“表妹怎么办呢?”

滕琰没想到姚达输了还能挺住,看来也不完全是温室的花朵,不过他这几句话又把她置于尴尬之地,本来是陪她骑马的,现在他们要喝酒去,她怎么办。不过她也知道,姚达就是这个样子,最后想到她就算不错了。就回答说:“你们现在到哪里喝酒?外面的酒店也都关了,我让厨房给你们送一桌酒席到你院里吧,让大哥先送我回去。”正月十五之前哪有酒店还开业的?只怕姚达要带他们去妓馆,陆伯甫滕琰是管不着,可滕珙她得管,就让他们在家里喝吧。

为这几个人安排好了酒席,滕琰回到兰芷院,大家玩得正开心,她也拿了一串钱去赌,不料却一输再输,换了几个游戏都是如此,一会功夫就输出去半串钱,索性把另外半串分给大家进了自己屋子。

练了会儿字,心也静不下来,外面一直乱哄哄的,还时常有人进来打扰,毕竟是这年,就该热闹的。滕琰倒觉得热闹得太过了,忽然一下想起来藏书楼在十五前不开,这里的风俗过年正月十五前是什么都不能做的,藏书楼也就到十五后再开。现在去正好,带了一件厚披风,抱了个手炉,也不用飞珠和轻霞,只叫两个小丫环把她送过去,之后也让她们回去。院子里的热闹结她们吸引力太强了,没必要让她们陪着她在这里干坐着,晚饭前来接她就行了。

几个月没上来了,藏书楼里还是那样的静谧,好闻的书卷味弥漫在空中,让人精神一爽。滕琰拾步上楼,徜徉在一排排书架中,每次到到这里,心灵就分外宁静。

挑了一本史书,坐在窗前读了起来。

“咳,咳”两声轻咳,滕琰抬起头来,不知什么时候陆伯甫站在她面前,他的脸有些红,眼睛黑亮黑亮的,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酒味,看着滕琰,没有一点的不自在,给滕琰施了一礼,问了声好,好象是在大厅广众之下,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

陆伯甫的神态,仿佛滕琰是一个多年的老友一样,很自在地说着话。滕琰也大方地回了礼,不禁奇怪地问:“陆表哥怎么也来了这里?”

陆伯甫说道:“酒喝得有点多,文达和表弟睡了,我反正没事,就来看会书。噢,我求是表弟把藏书楼的匙钥给我的。”前几天滕珙是要了藏书楼的匙钥,当时滕琰叮嘱再三才给了他,没想到他是给陆伯甫要的,看来他们关系不错。

滕琰忍不住笑了,说:“姚表哥从小就异常聪明,从来没遇到过对手,今天输给了你,心情一定非常不好,亏了他还能说几句场面话。这会儿借酒消愁呢,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小孩子脾气。”

“我哪会计较这些,再说文达确实才气过人,论起诗词歌赋,我不及他。”对于陆伯甫这句话,滕琰的理解就是除了诗词歌赋,别的姚达就全不如他了。看来陆伯甫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只是不象姚达那样张狂,要不,陆伯甫也不会同他们去骑马比箭。

滕琰笑道:“陆表哥今天不仅骑马射箭赢了,喝酒也赢了,大获全胜,心情一定好吧。”

陆伯甫被说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解释到:“这算什么本事呀,我和商队的人在一起时,经常出入酒楼,酒量就练出来了。”

恰好没有别人,滕琰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表哥,你说几次跟商队出门,赚到钱了吗?”

“赚到了,赎回了祖产,又给母亲留了几十两银子。”

“那你看上去好象没有…”滕琰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交浅言深,并不太合适。

陆伯甫却并不介意:“赎回了祖产,也就剩几十两银子了,我带了五两出门,余下都留给母亲了。其实经商并不容易,我第一次出去,是因为商队缺了一个会认字记帐的人,我跟着走了半年,得了些辛苦钱,但也明白些事。第二次,我和他们出去时就带了些货物,因为本钱少,买的货物也少,但一来一回,还是得了不少利。第三次途中遇到了马贼,什么都没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后来,我又出去了一次,才赚到了钱,把祖产赎回来,奉养母亲,在家读书。”

“你已经知道怎样经商了,怎么不继续做下去,再出去几次,没准就成了大富豪了。”滕琰明白,经商就象滚雪球,刚开始雪球扩大不容易,但到了一定规模,雪球扩大就是飞速的了。

“我只是想是赎回祖产,奉养母亲,做到了这点后,我还是想参加科举。其实我六年前就应该来京参加会试了,那时恰好母亲重病,延医购药,把祖产也都典了出去,我也一直在家伺疾。等母亲病好了后,家里穷得没办法,我才不得已而为之。”陆伯甫并不讳言家中的贫穷,倒和她前世一样,穷不可怕,要是穷了还要装富才是真的悲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滕琰在第一次见过陆伯甫后就认为他将来会很有前途,现在她更确定这点了,这人心中有大志向,为自己的目标能够及时放手,不是一般有决心。

“你只带一点钱来京城,万一…,那怎么回家?”

陆伯甫坦然一笑:“我本来就没预备回程的路费,我一定会中的。不过,世子爷前一阵赐了我一百两银子,还有四季衣物和玉佩。”他指了指身上带的那块玉佩,又问:“世子爷和表弟这样抬举我,其中的表妹的功劳吧。”

“我从见你第一面时就觉得你一定会前途无量,父亲和大哥也认为我说的有道理,父亲现在可对你赞不绝口呢。”滕琰没否认,父亲的大哥是先见过陆伯甫的,也没对他有一分表示,那天晚上他们见了后父亲和大哥的态度才发生变化,一定是与她有关了,顺便再鼓励一下陆伯甫,她知道这时的他表面坚强、自信,其实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比谁都多,自己可是有切身经历的。

陆伯甫笑着说了声“谢谢表妹了。”语气真诚但并不谄媚。

“表哥不用放在心上,我们是亲戚,应该的。”

陆伯甫苦笑了下,“开国公府确立实是积善之家,世子爷和表弟宅心仁厚,表妹聪慧善良,听说府上与谢家早已经不来往了吧。认我是亲戚,也不过是让我心安,我全明白,知遇之恩我会铭记于心的。其实我父亲是九原陆家的嫡支,表妹听过九原陆家吗?”见滕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那才是我真的亲戚,可是他们这么多年来,非但一点也没帮过我们孤儿寡母,还落井下石,在我娘病重时,低价买了我家的祖产。”

“这也很很正常,人们不都说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人知吗?别人是靠不住的,人还是得靠自己。”滕琰是深有体会,前世她家发生了那么多事,所谓的亲戚最开始还能关心一下,可谁没有自己家的事要管,时间久了关心也就淡了、没了。再有什么事情去麻烦人家,就得看人家的脸色了。所以滕琰在很小的年龄就知道了人情冷暖,知道了自立自强。

“是啊,父亲在的时候,整日督促我读书,我的成绩勉强算上中等。后来父亲没了,家时里也穷了,我就努力读书,成绩反倒总是在族学排第一。”陆伯甫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

滕琰知道这笑容下有着多少的艰苦,“一定非常不容易吧。”

“我父亲没了的时候我刚过十岁,没几年,祖父也去了,几位叔伯明里暗里给我们这房少分了家产。族里也不管,母亲不敢和他们争,就靠给我们留下的几十亩地领我过活,还一定要我继续读书。我平时上学,农忙时种田,后来母亲病了,我就在家里自学,后来跟商队出门,我也没放下书本。我不是文达那样的聪明人,可是我是最用功的。”

“表哥你一定会金榜题名的!”滕琰相信陆伯甫。

“我会的。”陆伯甫真的很自信。

在这里,只要金榜题名,那就一步登天了。不同于前世的大学毕业还要自己找工作,考上了进士,接着就做官了,有社会地位,有经济收入。滕琰忍不住要嫉妒陆伯甫了,他现在贫穷,没有地位,但是他有机会,他可以去拼搏,靠自己过上好日子。

反观自己,正好相反,处于钟鸣鼎食之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其实只是笼中的金丝雀罢了,只能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扑腾。“唉,”不由自主的一声叹息,在这个时代,她是注定没有机会见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了。

“表妹不用为我叹息,天行键,君子以自强不息,我堂堂男儿,多受些苦也没什么,太史公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于其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嘛。”那天在滕珙院子里,滕琰引用《史记》上的话,今天陆伯甫也引用回来。

滕琰笑着说:“我并不是为表哥叹息,我认为表哥若不经历这几年的磨难,也不会象今天这样出色。我虽然不认识几个人,但也知道表哥比起那些只是在家专心读书,不闻窗外事的考生多了份对人情世故的通达,俗话说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金榜题名只是第一步,此后的每一步不仅仅需要的是熟读经书。”金榜题名是智商问题,但要想以后的仕途一帆风顺不光要智商高,还要情商高。滕琰对此有非常深的认识,做为一名优秀的人力资源部经理,她见过太多的名校的高材生在工作中毫无树建,大部分根源就是这个。至于她的叹息,是为了她自己,不说也罢,说了也是白说。

“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陆伯甫反复念了几遍,说:“表妹的才学不亚于我等须眉。”

滕琰微微一笑,她身边一直不乏赞扬她的人,但大都数的赞扬都不是对着自己这个人的,而是给开国公府里的滕大小姐的。今天陆伯甫的认同却让她从心里高兴。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人和人之间的缘份真的很难说清楚,滕琰和陆伯甫非常能说到一起。如果说,最初滕琰是对陆伯甫身为解元比较好奇,加上因为他的情况而有些同情的话,现在则完全是话语投机、相互吸引。陆伯甫虽然没有对她表达这方面的意思,但滕琰能感觉到他也有和她一样的体会。

开国公府里不少人都对滕琰有一个性格清冷的评价,确实,她很少与府里的人聊在一起,即使是父亲,虽然感情亲密,但交流并不多,王夫人那里也就是客套了,其余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跟她在一起接触最多的两个大丫环,飞珠和轻霞,肯定是在一起话说得多些,但只限于日常生活方面的沟通,别的方面就完全没话了,就是滕珙,她的这个大哥和她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并不少,也只是滕琰单方面向滕珙的输入,并不能称得真正的交流。其实滕琰并不真的是性格清冷,而是寂寞,她平时能接触到的人在思想、文化、知识等等各方面与她差和太多了。

她与最好的闺蜜王蓉间,在某些局限于女孩子之间的一些悄悄话上是能够部分坦诚相待的,但滕琰做为一个在现代社会能独当一面的职业女性,内心是不可能完全放在儿女情长的事情方面的,她的经历和学识早已使她的眼界超越这些了。在这里,她身边经常围着不少的人,但她的内心,只能是孤独寂寞的,而且随着她在这里时间的延长,她的孤寂更加难耐。

前世她为了生存、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拼命奋斗时,每到最困难的时候,身心疲惫不堪,她在内心盼望着,有一天,她会放下这一身的重担,由着自己,做些自己爱做的事,一身轻松地享受生活。

刚刚到了这里时,一度她也认为冥冥中自有天意,她苦了那么多年,累了那么多年,现在给她的补偿就是让她好好的休息、放松。最初,她确实很是满意,不做任何的工作,用心于她前世一直羡慕的闲情逸致上,练字、画画、下棋、学习乐器…也确实开心。可时间久了,不知不觉间,又生出了一种无聊感,就是她最喜欢的骑马也无法让她从内心完全感到充实。接管家事,虽然出于父亲的安排,但其实她也是欣欣然的,毕竟是有点事做。有时忙忙碌碌地处理府里的大事小情,真的让她无端地生出一种满足来。

人活着还是需要有一些追求,滕琰现在深刻理解了这句话,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是为了吃饭。温饱甚至更好的生活不是问题,但她还是需要一些其它的。

姚达的出现可以说是给滕琰带来了深深地触动,可是,姚达虽然才学出众,见识不凡,但与滕琰并不投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姚达是真正名门望族出身的青年才俊,与滕琰这个半路进入公府的人并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另外,姚达并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对象,他更喜欢做一个高高在上的讲演者,需要的是崇拜者景仰的目光。

只有陆伯甫,他是滕琰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接触到的能与自己真正沟通交流的人。除了陆伯甫本人的坎坷经历与滕琰前世相似以外,还有他有着丰富的阅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年龄与滕琰真实的年龄相仿,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岁月在他的眼角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但也使他如一瓶窖藏了美酒一样,脱去了青涩,酝酿出了醇香。

他们聊得很投入,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晚,楼下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使二人猛然从他们语言中的境界跳了出来,就发现俩人一直站着,滕琰背靠书桌站在书桌的前面,怀里一直抱着手炉,陆伯甫与她相距几步远,维持着最初打招呼时的距离。屋子里已经很暗了,他们不禁相视一笑,太投入了,一点也没注意时间的流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滕琰笑着说:“她们来接我了。天色已晚,藏书楼里早已看不清字了,表哥把书带到院子里看吧。”因为过春节这几天藏书楼是一直准备关的,所有的火烛都早已搬出楼外,现在是又冷又黑。

滕琰一直抱着手炉,现在也感到身体其他部位很冷,陆伯甫一定也很冷吧,也许也同她一样,忘了寒冷?也不适合再多说什么了,滕琰走下楼梯,迎着来接她的两个小丫头。

“小姐,刚才听到你和谁地说话,楼上还有人吗?”

“是大哥和表哥,我们走吧,他们也就走了。”陆伯甫应该能听到滕琰的话,虽然陆伯甫年纪比她大很多,在这里已经不算是年轻人,两人又有亲戚关系,但滕琰还是谨慎地加上了一个滕珙,免得会有什么麻烦,不只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陆伯甫。

想到刚刚与陆伯甫告别叶,清楚地看到陆伯甫眼中的不舍,滕琰想,恐怕他也是很少能有机会说出这些心里话吧。从一开始陆伯甫言谈中有所顾忌到后来的毫无保留,滕琰还是很清楚的感受到了,陆伯甫从骨子里与这个时代的文人是不同的,他更现实,少了士大夫们的清高,多了几分柴米油盐的生活气息,就从姚达寻他的看法中就能知道他是与这些人合不来的,他对滕琰的畅所欲言对他自己未尝不是一吐胸中块垒。

第二天,滕琰到处查看一番,处理了些零碎小事,也就到了下午。一阵阵欢笑声从厢房传过来,大家都在那里玩,滕琰出了钱,出了人,组织的娱乐活动娱乐不了自己,她还是去更适合她的地方吧。

还象昨天一样,滕琰上了楼,果然看见陆伯甫坐在那里看书,有意思的是,第一次在藏书楼里看见陆伯甫的时候,他就在那个桌子看书,现在也一样,那个桌子也是滕琰经常坐的。

看见陆伯甫后,喜悦从心里升出,滕琰明白自己其实是想来见陆伯甫的,在此之前,她内心还以来看书做借口自欺欺人。

不过滕琰立刻想到,陆伯甫在这里也一定是想见到自己。这样一想,多少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她可不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表面仍大方地行礼问好。

陆伯甫在她一上楼的时候就转过身站了起来,由此可见,也是没完全把心放在书本上,记得那一次,滕琰还带着一个人进楼里翻了一会儿书,陆伯甫也没听见。这个时候,能来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陆伯甫中规中矩地行礼问好,比起昨天少了些轻率,多了些稳重。是了,昨日他是饮酒后,今天才是他的平常面目。客气一下,两人落了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抬头看去,正好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滕琰就问:“我几次到这里,都打扰到表哥读书了?”算一算真是这样,第一次为了姚达给大家表演背书,陆伯甫在楼外等候,第二次是晚上,吓了陆伯甫,第三次,也就是昨天,耽误了陆伯甫读书。

“并不影响我读书应试,现在才开始为会试殿试准备已经来不及了,临阵磨枪没有用。我现在读书是觉得藏书楼里有不少我没见过的书,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浪费。”陆伯甫认真地说:“更何况与表妹交谈,我获益良多,表妹真是出身百年世家的才女,博学不凡,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女子有如此见识的。说实话,我今天一直盼着表妹能过来,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明明白白的赞扬,说得十分中肯,不带一丝讨好和夸张,让滕琰心里非常舒服,她也觉得同陆伯甫聊天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看来俩人的感觉很一致,惺惺相惜。

就这样,滕琰和陆伯甫每天下午都在藏书楼聊上一两个时辰,滕琰通过陆伯甫了解了不少外面的事,陆伯甫也知道了不少权贵家的情况,更多的是两人天马行空的谈着,说不完的话,却没有固定的内容。滕琰在开放的社会生活过,以前也有几名特别聊得来的朋友,有事没事的时候,朋友们都要聚一聚,互相间的情谊非常深厚。只是到了这里,恐怕几年来说的话也没有这几日多。可以说和陆伯甫的投缘又让滕琰有了朋友的感觉。

言谈中,陆伯甫自己也坦然承认,由于家境的变化和特殊的人生经历,他没有什么知已,从没和任何人如此深入地交谈。

两人都心照不宣,虽说这样见面有些不合礼数,可他们之间却是楚河汉界未曾逾越过一步的,滕琰是有手段控制府内的人不会发现藏书楼这段时间的事情的,至于陆伯甫,滕琰也相信他会处理好相关的问题。说到底,两人如今就象吸毒上了瘾一样,心灵上的沟通和相吸是那样让人着迷。俗话说他乡遇故知,如今他们两人比多年的故交再次相见还谈得来。

滕琰一天杂事不少,上午基本出不来,多数是在下午过来,时早时晚,陆伯甫则每天都端坐在书桌边等她。他每天一早吃过早饭就过来。

他们的话题更加的随意了。

有一次不知怎么陆伯甫说起他小时候家道中落,同窗的小男孩欺负他,反让他打了一顿的事。滕琰上小学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一个男生想欺负她,不料她天天干活,力气大,个子又高,倒把那个男孩打哭了,现在想起来还很有趣,她嘴角带着笑说:“我小时候个子长得比大部分男孩子高,也和他们打过架,还赢了…”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她是和陆伯甫熟了,在他面前就表现出真实的自我了。滕琰没法想象一个大小姐如何去同人打架,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陆伯甫,陆伯甫表面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也是,如果她就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就没有他们的见面了。

不过陆伯甫还是问她:“表妹和谁打的架?是表弟吗?”

不能说是滕珙,陆伯甫万一问起来会穿帮的,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都是亲戚家的孩子。”

陆伯甫一定认为滕琰不好意思了,也不深究,只是说:“表妹贵为开国公府的大小姐,秀外慧中,举止娴雅,可是不知为何,我有时又感到愈与表妹接触多就愈感到表妹不象一般的大家闺秀。”

象就奇怪了,她本来就是来自市井的寻常女孩,虽然几年的练习使她能做出一副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的样子,但真性情是改不了的。但对大家闺秀的定义,大家是否又是一样呢?“表哥认为大家闺秀应该是什么样子?”

陆伯甫被难住了:“其实我也没见过真的大家闺秀,也就是小时见过谢家的几位小姐。与我母亲来往的没有大户人家的女眷。”陆伯甫的母亲原来是他父亲的继室,在原配过世后娶进来的,出身就差多了,娘家没什么势力,这也是在他父亲死后,没人为他们母子出头的原因。这些滕琰已经知道了,这时陆伯甫说他没见过大家闺秀,也没有自卑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滕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虽然认识时间尚短,但早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早就在言语中不用顾及这些事了。

“我认识不少女孩,不过大家也都各有各自的特点,表哥所谓的大家闺秀也有,不过我并不喜欢那样的。”要说标准的,府里现成就有一个,滕琳,语言、行为,最主要的是思想都是模式化的,恐怕这才是陆伯甫口中的大家闺秀,只是不好拿她出来举例子。

“我说的大概不是太清楚,表妹不要误会。我是觉得表妹不同于一般女子,不止才学出众,而且每有一些见解与众不同。表弟与你为亲兄妹,无论学识还是见识相差得太多,恐怕不完全是天生资质不同的原因吧?就是世子爷,也并没有你这番才学。”陆伯甫很困惑。

其实她在语言间还是很注意的,尽量不露出不同于此地的思想和理念,不过陆伯甫还是有所感受,也是正常的,交流吗,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掖着藏着。不过,他再敏感,也不可能怀疑今世的滕琰来自另一个世界吧。至于不同的见识,滕琰料到这个问题是早晚会被问到的,以陆伯甫的聪明,他应该是早就想到了吧。也算是早有准备,滕琰就吞吞吞吐吐地说:“其实,我是另有际遇,只是不方便说。”

陆伯甫点头道:“我听表弟说,你从小就好学,府里请了不少大师教你,想来其中有高人,见你聪颖异常,就倾囊相授了。”

陆伯甫的解释是这个时代最理想的解释了,滕琰只好点头说:“不完全是了,但也差不多。”也不算是撒谎吧。

陆伯甫见她为难,就笑着说:“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过,你若是男儿,我们一定能成为知已。”

滕琰也笑了,“我们不算是知已吗?”

“我真不如表妹豁达,”陆伯甫停了一下,和一个女孩成为知已大概有点超出他的想象吧,不过他还是想通了:“但表妹真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呢,我们就是知已吧。不过,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这里非常重视这个节日。

京城里的热闹非同寻常,大家都会去看灯。当然这个大家是不包括滕琰这样的大家小姐的,出府游玩对她来讲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不过府里也会张灯结彩,最后大放烟花,滕琰可以在家里赏灯、看烟花。

这只是表面的意思,陆伯甫真正的涵意就是说他们的书房谈话节目到了终止的时间了。正月十六后,藏书楼又恢复了平时的状况,滕琰也不会再过来了。突然的冷场持续时间不长,两人都赶紧想出些话来弥补,可是气氛已经变了,似乎什么话题也引不起兴趣了。

滕琰明白和陆伯甫的这段经历已经是意外所得了,似乎两人今后再想有交集并不现实,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说说:“我祝愿表哥在会试、殿试得偿所愿!”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管怎样,陆伯甫确实给她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一抹亮色。

“多谢表妹,”陆伯甫黑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我不会忘了府上给我的帮助,将来我会报答的。表妹,无论将来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把我当做可以依靠的哥哥。”

滕琰听出了他的真心实意,也听出了他的雄心壮志,在刚刚了解他的情况时,滕琰就认为陆伯甫将来是很有前途的,通过这几天的交谈,她对陆伯甫的了解更进了一大步,这人有头脑,有见识,有谋略,看问题一针见血,处理事情又能不拘泥一定之规,胸中有大志向,有决心有毅力,又很擅于言辞,将来必然会有一番作为。这个时代女人没什么地位,出嫁后也得靠娘家撑腰,陆伯甫这是告诉她将来他会作为娘家的亲人为她出头。大概他也看出来父亲和大哥都是那样和软的性子,怕滕琰将来吃亏,真的是很关心她呢,短短几天,他们已经结下深厚的友谊。

还没等滕琰说什么,陆伯甫就又笑了:“想来也用不上,凭表妹之才,在哪里都会过得好。”

这个滕琰可没有自信,在这个时代做女人真的是很难,尤其是有一个现代头脑的女人就更难了,有这么一样有出息的哥哥当然好了,就笑着答一句“好,我就当你也是我的大哥了。”

当晚和第二天,滕琰过得有点心不在焉,各种各样的灯笼,五彩夺目的烟花,都没给她留下什么印象。晚上她躺地帐子里想,这一天还是到了,又剩下她一个人啦。她太寂寞和无聊了,试想把一个一天到晚工作十几个小时,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几天的,而且还是事业有所成就的人一夕间关到古代的闺房中几年是什么滋味。没错,她刚来的时候有时还觉得是上天给的她的补偿,让她疲劳的身心得到全面的休息,还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弄那些以前虽然喜欢却又没时间涉及的琴棋书画。可是每天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一平方公里,这还是包括到花园的距离,接触的人不是所谓的名门淑女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仆妇丫环,需要关心不过是衣着首饰,生活起居,而且这样的日子还是一过就是几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滕琰觉得自己的适应力和忍耐力都足够强了,才能够对这样的生活安之若泰,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内心有时也会渴望自由,她想去逛街,她想去吃小吃,她想和朋友们去郊游,她甚至怀念那时最讨厌的加班!

但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能按照开国公府的大小姐的身份去行事,以至于她自己的精神早已麻木了。但陆伯甫就象一阵清新的风,吹来了新鲜的空气,吹走了她淤积在心上多年的闷气。

唉,还是不要有太多的非份之想吧,陆伯甫已经带给她一段本应不属于她的快乐了,不能奢望过多,这也是生活早就教会滕琰的。

转眼间出了正月,会试的时间就到了,姚达众望所归,高中第一名会元,王沂和陆伯甫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会试过后,考上的就是进士了,只等一个月后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重新评出名次,确定天下瞩目的状元、榜眼、探花。

姚达此番连中二元,志得意满,更加潇洒不羁,出入各种文会更加频繁,连父亲要给他办庆功宴也推了,他现在时间宝贵。常听到姚达有令人惊艳的诗词流出,滕琰明白他这是为自己制造声势,为连中三元做宣传工作。这也是许多学子常用的方法,毕竟根据一篇文章来决定最终成绩就如前世的语文作文评分一样,评分老师的主观因素占很大比例。不知陆伯甫是不是也想了些办法扩大知名度呢?陆伯甫人情世故通达,滕琰相信他应该也有办法才是,只是没机会关心一下。

这时府里住的考生分成了两类,一类是没中进士的,大部分也没走,也不差一个多月,留下等待最终皇榜公布,看看金榜题名的胜况,这些人悠闲度日就不用说了。另一类是中了进士的,自然是向最后的目标努力冲击,人数并不多,但这些人的努力程度可非同一般,滕琰每晚向藏书楼看去,那里总是灯火通明。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到了三月,还下场特别大的雪,连花园都没法去逛,滕琰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遍,这书还是滕珙托陆伯甫挑的,不过再合她口味也看烦了。因为怕打扰陆伯甫,滕琰一直没有更换,还是原来的那几本。所以听到姚达让人带话邀她去文涛院时,滕琰还是蛮开心的。

春节后滕琰就没见过姚达,他一直忙着,没想到一点憔悴都没有,反倒风采更胜,宽袍大袖,有神仙之姿。见了滕琰,随便一揖后依旧放松地靠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表妹,好久不见了,十五那天我还给你买了好几盏花灯,结果后来喝多了,忘记给你送来了,过了时间就不好再拿出来了。”

“既然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你倒是把上次买的那个酱香肘子买一个回来给我陪罪。”对于姚达,滕琰无可奈何。

“我记得表妹爱吃那个,今天一大早就打发人去买了来,还有上次你要的各种花笺,家里来人,也给我带来了,这不,一起送来陪罪。”其实姚达也真的是个很好的表哥,滕琰吃一块肘子肉,心里想。这肘子肉与前世林姐做的味道有几分相似,滕琰从第一次尝到就一见如故,先后也吃了五六次了,还是没个够。

“这花笺是江南来的,色彩好,花样新,还有香味。共分十样,石榴红、茉莉白、竹节绿…”姚达对这些十分在行,如数家珍。

“陆解元来了。”外面一声通传。

滕琰没走,也好久不见了,很想见一见。

滕珙迎了陆伯甫进来,互相行了了礼,坐了下来,丫环重新上了茶,可气氛变了。滕琰明显感到姚达和陆伯甫之间的着一种紧张感。

果然说了一会儿话后,不知谁谈到北疆犬戎议和的对应,这是最近的热门话题,很多人认为今年殿试时务策可能就是此内容。

犬戎半年前向燕国提出议和,在京城掀起了一片热议,不过议来议去,一直没个结果,今冬雪大,道路不通,很快就到春天了,怎么也得有个结论。

考虑到十几年来,犬戎一直不停地进犯燕国,边境上没有稳定的时候,滕琰的爷爷开国公就是因为这样的形势才几年没有回家一次,这次议和大家都非常重视。

不过犬戎为什么来议和,滕琰却不太清楚。在这古代的社会里,没有先进的媒体,国家大事知道的人是很少的,尤其是内院的妇人。滕琰也不例外。街头巷尾传的一些消息她听不到,家里男人也基本不在内院谈政事,所以现在滕琰对时事也并不了解,反正离她很远就是了。

姚达抢先发言:“犬戎为害自燕国立国以来从未停息,杀我边境军民无数。去年犬戎狼主死后,大小鄢氏各拥子自立,分成云部和络部,络部远在西北,云部与我燕国接壤,并没有停止在边境抢掠。只是现在络部势强,要将云部吞并,云部才要与我们议和。”

姚达喝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说:“我的意见是坚决不能议和,要趁着犬戎出现内乱,主动出兵,夺回丢失的云中郡和北宁郡!”说完看了一眼陆伯甫。好象在邀请辩论赛上的对手。

果然陆伯甫的意见与姚达不同:“我倒觉得可以与云部议和。”

话音刚落,姚达立刻就情绪激昴地反驳:“墨翰兄此言差矣,想我多年受犬戎犯边之苦,如今犬戎内乱,正是我大燕大败蛮夷,收复山河的好时机。更何况犬戎云部是出于内乱才提议议和,只是想借我燕国之势与络部争夺狼主之位,无任何诚意,岂能上当受骗!燕国应该立即征兵,我辈亦应投笔从戎,马革裹尸,报效国家!”

“看来哪个时代都有热血青年啊,”滕琰不由得想。

倒底是大了几岁,陆伯甫还是冷静得多,“文达所言极是,燕国上下无人不痛恨犬戎,杀我边民,夺我土地。但现在燕国数年饥荒,国力敝弱,每年冬春季,边境守军甚至不能饱餐,出兵谈何容易呀。不若暂答应与云部议和,让云部无后顾之忧,与络部争夺。燕国休养生息,整顿内治,待犬戎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时,再图收复两郡。”

姚达很不服气,早就坐不住了,在屋子中走来走去,“墨翰兄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那犬戎不过是化外之民,何如我中原之国,遥想当年,燕国太祖,亲率铁骑,出边关,将犬戎驱逐出千里之外。我辈正应效仿太祖,北出边关,复我失地,报我国仇家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打仗还是议和,以滕琰作为一个现代人的见识来看,都不是简单一句话能判断对错的。具体的情况滕琰并不清楚,在座的几位也不可能完全清楚,一介书生对国家大事的了解是不会太深刻的。如果皇帝在殿试上出这个策论也并不是为了听取他们的意见,而是通过这个题目让考生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不过滕琰并不认为这个题目好,考生们殿试的题目一定会在外面议论纷纷的,对皇帝最后的决策恐怕是弊大于利。

必竟是生在权贵之家,滕琰也多多少少听说当今的皇帝对务并不上心,朝政都由萧贵妃父兄把持着。今年的题目会是这个吗?如果是则是出于皇帝还是萧氏父子之意呢?滕琰乱七八糟地想着,表面却不动声色,一言不发,这不是适合她说话的话题。

滕珙是主人,又知道这两个人彼此看不顺眼,尤其是姚达,还比较冲动,只怕一时之间说了过火的话,脸面上过不去,只好负起责来,急切之间,硬生生地把话题转到了刚才的酱肘子上,说滕琰吃的太多。滕珙成功的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滕琰感到陆伯甫的眼睛在她的嘴角上停留了过长的时间,她忍住拿手帕去擦嘴的冲动,也无视滕珙歉疚的目光,故做大方地配合滕珙说了几句关于酱香肘子的话题。

想起了陆伯甫上次说她不象大家闺秀,真的大家闺秀现在就会晕倒吧。还好有前世的功底,滕琰胜利地又坚持了一会儿告辞。

三月二十二日,殿试就在这一天,滕琰在家里也不禁惦记,她认识的三位解元结果能如何呢?

发榜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开国公府里先摆了春宴。

燕国的春天比起南方要晚上许多,三月末的天气还是乍暧还寒,但春天还是到了,草绿了,树枝发出了新芽,最漂亮的还是一丛丛的迎春花,叶子还没长出来,就先开出了一树的花儿,黄的明媚,粉的艳丽。

春宴请了府里住的所有考生,现在考试结束了,又没有发榜,大家都有时间,恰好宴请一下所有的人,也算是提前办的送别宴了。发榜后,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就是上榜了也分名次,接着的待遇差距也很大。而且上榜后也要急着回家,略事休息后就得上任了。

准备的酒席就安排花丛间的临水轩里,临水轩顾名思义,建在湖边,只有半人高的围墙,上面是几尺远一根的朱红柱子,柱子顶端雕梁画栋,屋顶斗拱飞檐,轩内宽敞明亮。轩后不远处立着假山,假山后安排的乐伎,奏起了悠扬的曲子。

酒菜流水般的摆上,人也都入席了,滕琰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父亲一会儿就离席了,大哥坐在主位上,姚达很活跃,酒象流水一样喝了进去,陆伯甫因为他瘦高的身材也很显眼,滕琰还是能感觉到他脸上淡淡的笑意和从容不迫的言谈举止。

先是只有几个人在说话,后来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宴会开始进入高潮了,确定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滕琰嘱咐管事妈妈在此负责后就离开了。

还没有回到兰芷院,滕琰就被父亲派人叫到了踏雪堂。最近府里的事情一直比较多,首先是住着这些考生,事情也多出来不少,接着就是春节,不过滕琰的安排都妥当,父亲很满意。谈了几句家事后,父亲突然就说:“姚家的意思是放了榜就给你们定亲,今年你也及笈了,秋天正好成亲。我想那孩子金榜题名是跑不了的,倒不如我们大方些,现在就给姚家一个准信,让他们来下定,这样算来,到了京城也正好是发榜的时候,双喜临门,我这就打算给姚家回信。”

原来说放榜后再给自己定亲,现在怎么就提前了?滕琰赶紧说:“父亲不是说再等等再给我定亲的吗?”

“有些事我没告诉你,自从入宫的几个人定了下来,来求亲的简直快家里的门槛踏破了。别人还罢了,前几天,萧贵妃家也来提亲,就他们家的子弟哪有一个好的,让我回绝了还不大愿意,我是没理他,我们开国公府还用不着看他家的脸色。不过你的亲事还是赶紧定下来吧,也好绝了那起小人的念头。”

滕琰楞了一下就回过神了,既然如此,早几天,晚几天没什么区别,应对的办法早就准备好了,只当是提前开演吧。

滕琰摆出了一副坚决的表情,一口否定:“让我定亲行,但我不嫁姚表哥!”

父亲这人真的不懂感情,他一脸吃惊地问:“我让珙儿常把你们找到一起玩,不是在一起玩得挺好吗?”

“是啊,兄弟姐妹一大群,在一起每次都玩得挺开心。我们都当姚表哥是亲哥哥一样,我哪能嫁给亲哥哥呀。”

“什么亲哥哥,他是你表哥。”

“那我也不想嫁给他!”

“傻孩子,姚达可比王沂好多了,你还小不懂,王家内宅人太多了,现在靠着王老丞相还能压得住,将来早晚得乱,你嫁到那样的人家,一个不小心就会吃亏。还是姚家,门风清正,男子四十无子不能纳妾,嫁过去公公又是你表舅,能不疼爱你吗?姚达授了官,你们小两口就留在京城,也不用外嫁,什么时候回娘家都方便。”谁说男人不懂宅斗?其实他们心里明白着呢,对着妻妾用不着明说,对心爱的女儿则毫无保留。只可惜说不动滕琰,她的要求比父亲能想象到的还高。

看来王家派王蓉来问滕琰的事父亲不知道,想来是王夫人没说。滕琰更坚决地说:“我也不嫁王沂,他们俩我谁也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