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滕琰接着说:“王爷,您刚才说滕琳是j□j,我并不同意,古人说,食色,欲也,这话不仅是对男人说的,女人也一样。您也知道,滕琳倾慕您,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的本意肯定是想与你亲密,没有害人之心。”

“倾慕我?倾慕我就下药?”燕王低沉地话语,带着令人窒息的怒气。

滕琰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她错就错在这里了,王爷您可以罚她,但想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说她罪不至死。”

燕王锐利的目光落在滕琰身上,滕琰坦然迎了上去,过了一会儿,燕王才问:“你也如此吗?”

滕琰不知怎么把问题绕到自己身上了,而且不知道这个如此是指什么,下药还是她所说的想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关乎滕琳的性命,但还是实话实说:“我不会给谁下药的,但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每一个女人心中的愿望,我自然不例外。”

“我是问你,食j□j也,你也如此吗?”

“是如此。”滕琰直截了当地回答。

食j□j也,说得很直接,但却是真理,对男人来说,都能接受,可偏偏又要求女人没有j□j,其实女人也一样,需要吃饭,也需要这个。只不过,女人更加感性一些,她们更在意的是缱绻情深的感情,滕琰回答后,也觉得应该进一步解释一下,但对燕王说这些,她还是觉得很难开口,怎样才能用合适的语言把这些表达出来呢?

但出乎意料地,她能感到燕王对她的实话并没有反感,甚至绷得紧紧地气氛还有所松弛。就在滕琰上前一步,再解释几句的时候,燕王开口了。

“人交给你处置吧。”

没想到能有这样好的结果。

“谢谢您,王爷,”滕琰真诚地说:“不管怎么样,滕琳都是我的堂姐,又是我把她送到王府里的,我总归是不愿意见到她这样离开人世。”

燕王挥了挥手,滕琰退了出去。

第二天,滕琳就传出了急病去世的消息,葬礼按定制进行,滕琰派出了飞珠亲自看着滕琳,通知宗房的人已经连夜去送信了,想来他们接到滕琳去世的消息会最快的速度赶往燕都。

飞珠回来禀报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大堂伯夫妻和五堂叔最先到了燕都,就住在滕琰陪嫁的房子里。一家人相见,那时滕琳的伤还没养好,她挨了燕王的一脚,燕王武功不错,一怒之下的一脚并不轻,没死就是幸运的事了,弄清了事实,大堂伯夫妻俩当时就让滕琳死,滕琳自己也寻死觅活的。

一家人在院子里大闹了好几场,不只是滕琳寻死,还有大堂伯母也闹,她是找大堂伯算帐,都是九姨娘带坏了滕琳,一定要大堂伯答应处死九姨娘。好在飞珠把事情全都压了下来,在宗房大批人马都来了后,总算没弄出什么笑话,事实也只有大堂伯夫妻和五堂叔知道。

飞珠说了半天,叹了口气,“堂小姐也是可怜,爹妈没一个真心管她的,要不,也不能这样。小姐跟王爷顶着牛才救下来的命,亲生的父母竟然要一根绳子勒死。我实现看不下眼,想着小姐已经救人一命了,总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堂小姐死在我眼前,就把人偷偷送到了庄子里,让可靠的人管起来。小姐,你看可好?”因为收留孤女的庄子人多事杂,滕琳被送到了滕琰最偏僻的一个庄子里。

滕琰也感慨,大堂伯夫妻不睦,大堂伯只顾跟着小妾混在一起,大堂伯母眼里只有儿子,她在昌平时自然知道,但到了关键时候,没一个把女儿放在心上的,还是够让人齿冷的,滕琳变成这样,也与这个家庭分不开的,她无奈地说:“也只能这样办了,你办的事我还是放心的。”

看看飞珠,虽然这几日过得不容易,可是言谈举止依然从容镇静,忍不住表扬她说:“飞珠可真的成熟了,这样麻烦的事,处理得妥妥当当,将来不知道哪能一个有福的能娶了你去。”

飞珠笑笑说:“我这些都是跟小姐学的,莫不是小姐见我没夸您,就自己拐着弯地夸自己几句?”

滕琰大笑,“我现在也说不过你了!”

飞珠却面色一沉说:“小姐,堂小姐犯的错,就是她的父母也都说是该打死的罪,你却好心一定要救她一命。不过,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吓坏了,今后您可不要与燕王这样硬顶着说话了。”那晚,飞珠一直跟在她后面,什么都看到了。

“嗯,”滕琰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她后来再想起来也不是没后怕,燕王中了j□j,她还与之争辩了半天,幸好燕王神志还算清楚,要不出了什么意外都怨不得别人。“以后,我是再也不会介入到燕王的私事里了。”滕琰下了决心。

“王爷对小姐真好。”飞珠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

滕琰听出了飞珠的潜台词,笑着告诉她:“你可不要想偏了,我是王爷的得力手下,王爷才会对我让上三分,要是真有了别的,我不就和滕琳一样了?不用说,我对王爷没意,王爷也对我一点想法也没有,你就看他中的j□j后还能同我正常交谈就知道了。”

飞珠让滕琰这几句话说得把只有不多的一点小心思也散去了,马上点头说:“是我想错了。小姐在王府里日子过得顺心,又挣了这么些的银子。过上几年,出了王府,遇上如晚郎君就真正地嫁出去,就是没有合适的人,自己想过什么舒服的日子没有。”

“正是这样,”滕琰笑道:“飞珠,知我者莫过你呀!”

滕琳的葬礼办得并不隆重。虽然是有品级的侧妃,但无出,又是急病,只停了三七二十一天的灵。葬礼的事,外面自然有礼部管,里面,滕琰就让王蓉负责。她自己一则是真忙,二则是实在没心思去管滕琳给她带来的烂事,只是按日子去上个香,最后的送殡她也没参加。

“王侧妃来了。”丫环们通报。

王蓉给滕琳办完了丧事,最后把棺木送到了道观,回来向滕琰交差。滕琰直接让人把她带到翠薇殿里,自己也从小院出来回了翠薇殿。

这些天,王蓉累得不轻,刚从郊外回来,脸上还带着些风尘,见了滕琰却谦和有礼,规矩十足。滕琰给飞珠一个眼色,屋里的丫环们留下了茶水点心就都退了下去。

滕琰伸手拉了一把王蓉,笑着说:“没有外人,蓉姐姐也不必再和我这样了。”

王蓉并没有推辞,脱了鞋上炕,坐在滕琰身边,滕琰把后面的大靠枕递过去一个,和她并排靠在一起,“蓉姐姐辛苦了!”

王蓉笑了笑说:“为王妃分忧,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滕琰拉住王蓉的手再次强调,“以后只有我们俩人时,还象过去一样好了。”

王蓉是个聪明人,她们关系又好。滕琰觉得自己和燕王的事情肯定不可能瞒得住她,到了必要的时候,她会对王蓉说明这一切的,甚至将来自己还需要王蓉帮忙。

王蓉认真看了看她,点了点头说:“那好。”又感慨地说:“顾冰儿、黄怡、丁姝丁妤姐妹,还有我们俩,原来常在一起玩,就是滕侧妃也算是相熟的。黄家和丁家在犬戎之乱中都没了,现在滕琳又这么去了。我们昔日的朋友里,顾冰儿嫁给你大哥,听说日子过得不错,我们两人却在燕王府里凑到了一起,也算是有缘了。”

滕琰想起了还在开国公府的时候,王蓉说过要和自己在燕国皇宫里相伴的话来,不禁笑了,“谁知道命运是这样安排的,我们虽然没在皇宫里,但都到了燕王府----说起来,燕王府还是皇宫改建的。”

王蓉明显是有心事,应和着笑了几声,并不自然,滕琰发现了,说:“蓉姐姐真的和我生分了,有话也不肯说出来。”

王蓉没有再推脱,直接问:“滕侧妃的死,是不是有什么j□j?”

滕琰并不吃惊,王蓉有头脑,能猜到并不奇怪,既然能问自己,就是相信自己。滕琰也就实话实说了:“滕琳没死,她得罪了燕王,受了伤,现在送到外面去了。”

“没死?我真没想到,但我猜到她得罪燕王了。”王蓉似乎是自言自语。

“你怎么知道她得罪燕王了?”要说王蓉在葬礼中发现什么,知道滕琳没死,还说得过去,但她怎么能知道滕琳得罪燕王了呢?

“在内院里最忌争宠、嫉妒、怨怼,滕琳每一样都犯了,就连你这个正妃,她都嫉妒得很,我位份比她低,她时常呵斥我,对邓侧妃也一样,就是安宁公主,她也不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得罪燕王一点也不奇怪,也就是你做正妃,要是别人,也根本容不下她。”

滕琰吃了一惊说:“她对我表面还是恭敬的,每天早上都去请安。我虽然看出一点苗头,但没想到她竟敢呵斥你和邓钰?”又想起了滕琳天天为燕王布菜的事,就说不下去了。

“你的心思没在这上面,自然没注意。”王蓉得知滕琳没死后,神色开朗多了,物伤其类,王蓉再不喜欢滕琳,如果滕琳是被燕王处死的也会联想到自己,现在她放下了这个包袱,却追问滕琰:“你和燕王是真的夫妻吗?”

滕琰真的呆住了,没想到王蓉连这个都猜出来了。她与王蓉原来无话不谈,但进了王府后,倒没有在一起深谈过,没有合适的时机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滕琰并没有想好如何对王蓉说清自己的情况,她原没想现在对王蓉合盘脱出,但说假话又不是她之所愿。

也好,眼下也算是合适的时机了,她沉吟一下,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挑主要的对王蓉说了。燕王告诉王沂后,滕琰并没有担心王沂会说给王蓉,王家的人是知道这个道理的,王蓉知道了对她本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就象当初王夫人也没有对娘家明言一样。很多事不知道反倒比知道要好。

王蓉果然也震惊了,但她很快就想通了,说:“那天,我给你画指甲时,看到你手上的磨出来的茧子,就知道你经常骑马,但没想到你还骑马去了草原。原来我就说,你不是一般的俗人,果然验证了。那我的猜测也是对的了?”

滕琰点点头说:“我们不是真的夫妻,蓉姐姐你确实太聪明了,告诉我,这事你怎么猜出来的?”

王蓉很淡然地说:“燕王与我也不是真的夫妻,滕琳她们应该也一样。”

“啊!”滕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问:“是真的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王蓉这次问滕琰了,“那时,你不是还给我寄了一只袖子?我还以为是你的弟弟告诉你的,没想到就是你自己。”

“确实,我猜燕王可能是断袖,但,断袖也不是不能…”有断袖之好的人多着呢,很多人还不是一样和女人生儿育女?再说燕王掩饰得太好了,这真应了以前滕琰的想法,皇家的人,隐秘是最多的。

她们两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震惊和害怕,她们知道了燕王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蓉小声说:“燕王从来没认真看过我一眼,每次侍寝我都在外间,没进过他的寝殿。”

滕琰明白了滕琳为什么给燕王下j□j了。肯定是她以为燕王对自己不同别人,因为燕王总在大家面前显示与她恩爱非常,滕琳最常去翠薇殿,看到的也最多,她就当真了,嫉妒之下,做出了这种傻事。还好,自己救下了她的命,因为这件事情,自己也算是有责任的。

这下,滕琰真的是感慨万千了,她早就觉得燕王有些不正常,他对女子的认知也很不好,知道自己是女子后,反应也是出奇的大,现在看比她想像的严重得多,还有可能有别的问题。

滕琰低声将滕琳给燕王下了药的事说给王蓉听,王蓉惊得合不上嘴,“她可真够傻的,敢这样做,不过,你更傻,燕王没迁怒于你就是万幸了!”

王蓉不知不觉中死死地攥住滕琰的手,反复叮嘱着说:“以后,这样的事,你一定要躲着,当初你没打算入宫,家里人可能没告诉你,下药之类的可都是死罪。”

“滕琳反正也出去了,这样的事以后我再也不会碰了。”滕琰真心保证。

“不过,王爷对你真不错!”王蓉缓过来,松了滕琰被她掐痛了的手,也象飞珠一样感慨了一句。

“确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王爷顶上了,每一次王爷都没对我怎么样。”滕琰看着担心的王蓉说:“你不必害怕,我向来是讲道理的,王爷也知道,所以才对我格外的宽容。”

王蓉点点头,她能明了,燕王对滕琰的宽容是上级对有能力的下属的宠信,如果滕琰真的只是王妃,以燕王的性格,还真不会给这个面子。

这件事一说开,亲密无间地姐妹在一起聊起来更是无所不谈,王蓉是上午回来的,两人吃过午饭,又说了一会儿,还是意犹未尽,但她们都知道,王蓉应该走了,时间太长,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今天,她们在一起扒开了燕王的隐私,这绝对应该保密的。

还好,今天燕王又出了燕都,当然他不是给滕琳送葬的,滕琳的后事,燕王一面都没露,滕琰也没敢劝他顾全面子之类的话,这件事压下来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她更肯定这一点了。

既然今天有时间,滕琰就让人把安宁公主和邓钰都找来,当着她们的面,把王府内院的管事权交给了王蓉。这也是她和王蓉的默契了,反正都在王府里了,她们联合起来,自己管外面的事,王蓉管内院的事,互相照应,把日子过得舒心。

安宁公主自然无可无不可的,邓钰也没什么意见,滕琰索性让王蓉帮着看着邓钰,她现在没时间管邓钰。

这以后,王府的内院分外地平静,各项事情有条不紊,燕王还是按着日子到滕琰的院子里来,又轮流招三位侧妃到他的寝殿侍寝。夫妻相敬如宾,侧妃恭顺有礼,里里外外,怎么看都是再和睦不过的一个大家庭了。

滕琰与王蓉也时常聚上一会儿,不过却不会再谈那些令人不快的隐秘了,而是家长里短,吃喝玩乐,琴棋书画,轻松又愉快。

有时滕琰看着王蓉秀丽的面容、优雅的举止有些为她不平,这样娇美的花就在王府里寂寞地开放。可是王蓉却真心实意地觉得不错,燕王对她是不够好,但也不坏呀,更何况还有滕琰这样的正妃,她舒心适意地处理着内院的杂事,悠闲地赏花品茶,还有时间给滕琰做了一堆在家里穿的衣服,每一件都用足了心思,滕琰也习惯于只穿王蓉送来的内衣了,真的与针线房做的不一样啊。只可惜,她外面穿的大衣服只能穿王妃的服饰,毕竟她对外露面的时候还不少,总得摆出一副端庄严肃的样子。

燕王先后对几位重臣告知了滕琰的身份,这些人也多是滕琰曾经共事过或推荐过的,所以现在她虽然在群臣议事时还没有出现在大殿上,但其后的小规模的议事,她是经常参加的,她走上朝堂也就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了,她倒不是很介意,只要燕地现在诸事顺利就好,别的还真无所谓,但这一点燕王却不这么想,他比滕琰心急,如果能把政务交给滕琰,他就可以专心练兵了,东山郡还没拿下来,平阳的海盗也需要剿灭,还有对晋地的战争也是势在必行。

没想到这个契机来得这样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五月十二日,接到了来自燕都西边的军情,晋地的刘家,突然袭击了燕地的边境,虽然规模不大,燕地境内的几个村子被洗劫了,还伤了几条性命。驻在燕都西部的军队赶到时,敌人已经早撤了回去。

原来以为也就是一些穷极了的军官,瞒着家主的搞的小动作,这个时代,边境上的几条性命真算不了什么大事,守军的军官并没有太在意,只需要例行报告就好了,燕地的官府会与刘家交涉。

不料,接连几天,都有这样那样的小冲突,而且专门躲着守军,打一次,换个地方,守军觉得不对了,这才加急传过信来。

滕琰在殿后,就能想到燕王的脸不会好看。燕王要把晋地归入吴国的疆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想到燕地现在也有两处不平静,还没有完全解决,而经济需要发展,稳定的局面是非常重要的,在滕琰的劝说下才耐住了性子,准备等上几年后再说。再者,晋地的三大世家确实恭顺老实,就是占了晋地北边的犬戎络部也从来不生事,燕王占了云部的地方,他们也没出过一兵一勇,更没多说过什么,燕王在北上时,留在那里的军队一直是闲着的。

没想到,现在刘家敢来挑衅,真不知刘家是如何想的。三大世家中,刘家最强,隐隐有吞掉陈孙两家,一枝独大的意思,所以陈、孙两家危机感很强,早已多次上书皇上和燕王,自称臣,表示归顺。而刘家表面上也有类似的表示,但程度差一些,没想到现在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惹事。

不管刘家有什么打算,在燕王这样强势的人面前是行不通的,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滕琰细想,燕王沉稳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请王妃过来议事。”

燕王身边的内待应声向殿后走来,他是知道王妃就在殿后的,但也得做出个样子,让人以为滕琰是从内院出来的。

滕琰没动,她也知道需要过一小段时间自己才能出现,毕竟从内院到大殿,距离可不短。就听到谢渊惊慌的声音,“燕王,大殿之上,如何能请王妃一介女流议事?”接着就听到有人随声附和。

关于这一点,滕琰虽然知道燕王迟早都要让她出面参与议事,但却没问过燕王怎样对大家交待,故而她也认真听着,燕王威严地说:“王妃为滕真人一母同胞的姐姐,早已得真人所传治国之道。滕真人在离开本王时,曾叮嘱本王,燕地有大事时,可以与王妃商议。”

这样的借口确实很合适,要是让滕琰想,大概也得这样说,而且还真就把谢渊等人堵了回去。大殿内嗡嗡声没了,一片寂静。

时间差不多了,滕琰进了大殿,她刚刚换上了全套的王妃服饰,在内侍的通传下缓缓进了大殿。所有的目光都向她集中过来,滕琰镇静自若,面带微笑,目不斜视。

燕王站了起来,对一旁的内侍说:“给王妃设座。”燕王的王座设在大殿的正中,高出官员们的所在的位置,并且设了一个三级的台阶通向上面。燕王亲自下来迎了滕琰,与她携手上了台阶。

所谓的携手并不用真的执手相握,衣服的袖子又宽又长,隔着衣袖两手相碰,做出亲密地姿态给大家看就可以了,滕琰知道燕王是在为自己辅平参与政务的道路,也非常配合地表现。

一张宽大的坐椅放在了燕王正座的一旁,滕琰等燕王落了座,才缓缓坐下,向殿下一看,随着燕王摆手,殿里的官员也纷纷坐了下来。

谢渊和几个官员不满的目光,还有更多的是惊异的目光,一齐射向了滕琰,滕琰微微一笑,回视了过去,很多人不敢在直视,低下了头。

燕王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把晋地的折子给王妃念一下。”

下面的一名官员站起来重新读起了守边将军的报告。

之后,燕王并没有让滕琰发表看法,而是坚定地说:“本王决定带五万兵马,去扫平晋地。燕地就由王妃监管,一切政务由王妃决断。”

燕王的话音一落,又是一片的嘈杂声,滕琰镇静地望向下面,出现反对的声音不奇怪,燕地民风再开放,大家也很难接受女人参政。如果燕王说,重大事情由王妃决定,大家还能理解,不管哪一个朝代,都有过太后皇后在特殊时机参与朝纲的情况。镇守一方的藩王不例外,就是普通的百姓家也是一样,妻子代表的就是正统,在一定的的时机完全能对一些事情说上话。但现在把所有政务都交到王妃手中,好象就过了些。

“王爷,是不是由各部的官员把要事报由王妃批示就可以了。”又是谢渊出面,但明显他是代表很多人的想法,这是大家能接受的极限。想想他们说的并不错,内宅的女人怎么能懂具体的政务呢?

燕王环视一下,各种声音都消失了,滕琰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根据丰富的经验她能想象到燕王一定是面露微笑,用一种看似和蔼实则坚定的口气说:“本王知道你们是怕王妃处理不好政务,本王也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的。滕真人离开前,特别将他的治国之术传达室给王妃,现在就让王妃代本王处理今天的政务,并且做出兵前的准备。”

策略已经确定,各方面的情况了如指掌,滕琰做起来顺风顺水,她的重点放在掩饰自己就是滕真人这个事实上面,虽然有几个人知道了她的事,但滕琰还是不愿意把实情公之于众,她不想成为大家口中的传奇。

但男装的滕琰与这些官员们书信来往非常多,面对面的接触也有,尤其是原来在昌平时在一起工作过的,滕琰也没把握完全能瞒住这些人。好在之后她到草原这一年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变化不小。今天她的打扮突出了自己做为女性的柔和气质,一改男装时的洒脱外向。

为这个时机专门准备的服装和饰品华美优雅,脸上的妆容也竭力突出与男装时自己的区别,她的一举一动更是带了几分内宅女人的风仪,声音不是男装时故意压低的音调,而是升了几分。

滕琰还得庆幸殿内光线并不好,在燕王宝座的台阶上还点着两个香炉,袅袅上升的轻烟又为她增添了一分神秘。

一天的时间要让所有人对自己都信服,滕琰觉得是不可能的,但议好的事情一件件都落实下去了,这就让燕王滕琰逐渐放松下来。

燕王不用说,非常满意,他可以抽出心思去带兵打仗了,这可是他的最爱。

晚上,燕王和滕琰又商议到很晚,先是今天对滕琰上了大殿的反馈,滕琰派了几个人去听了听官员们出了王府后的评论,并没有对滕琰就是滕真人猜测,看来还真没有人这样想。但也难保有人想了却不敢说出来,但按燕王的说法,就是有人说又怎样,只要他不承认,谁也没办法,而知道了的人应该都是可靠的。

现在听到的还都是说燕王妃不愧为滕真人的同胞姐姐,又得了滕真人的亲传,政务处理还是不错的,当然也有人不满女人参政的,但不管怎么样,没人认出她就好。

虽说燕王说的不错,滕琰还是少了他这种天潢贵胄的底气,也许真的让人翻出老底来,并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对滕家,现在的承平侯府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女儿女扮男装出仕,还跟在燕王身边,不知人们背地里会怎么想。不过滕琰又想,自己毕竟是嫁给燕王了,所以就是将来有了揭开的那一天,也不算是坏名声,而应该是一段佳话吧。

对晋地战争就要开始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从滕琰内心来讲,她并不希望现在就开始。燕地现在还有两处尚未完全平定,东山的公孙家是最大的隐患,另外平阳最东的海岛上还有萧家的残余势力。

萧家在平阳东面的海岛上,靠着从燕地带走的一批兵士和大量财物做起了海盗。最近来自平阳的消息是,这股海盗时常地到海边的村庄抢劫,因为他们抢了就跑,平阳的驻军出动了几次,成效并不大。燕地并没有水军,燕王准备在平阳郡建一支水军,但一支水军的建设又哪里是这样快的,招集匠人,准备材料,开设船厂,训练水军,总得一步步地进行,现在只能先在平阳沿海增兵,防着海盗们登陆。

眼下又要在晋地开战,兵力吃紧不说,对燕地的经济也是一个打击。不过,让人打上门来,不还手也真是说不过去,更不用说燕王了,他原来就摩拳擦掌地想打下晋地,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早就兴奋不已了。

出兵是需要时间的,调集兵力,临时征用劳役,后勤准备更是一大部分,这些事情都考虑进去,燕王定下来的十天出发,时间就很紧了。

燕王带走了燕都大部分的守军,只留下一万人的军队,加上守在原燕国皇陵的五千人,实在是太少了。只好另外从九原抽调一万人,但信使往返,军队调动,最快也得二十多天才能到达。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加更。

第一百三十四章

燕王将要带大军出征,留守有燕都的李瑞山将军拜见滕琰时,气氛就很凝重。李瑞山是燕王从吴地带出来的,战绩并不突出,但非常稳重,忠诚可信,燕王在北征草原时,就把他留在燕都。同样的原因,这次他还是留守的将领。

李瑞山给燕王行礼后,又跪下给滕琰行了大礼,说:“王爷放心,属下一切听命于王妃。”这是燕王的对李瑞山的交待。

滕琰示意内侍扶起了李将军,说:“李将军,你这几天重新规划好燕都的布防,我们在一起商议一下,务必保证燕王西征时,燕都稳如泰山。”

李将军走后,滕琰不知怎么,有些不安,细想想,她跟着燕王从燕都一直打到草原,但从来没直接负责过任何军务,她做的都是后勤工作,军务相关的只是提建议而已,“真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有些害怕。”

燕王有些惊讶地说:“王妃这样的聪明能干,居然会害怕?”仔细看了看滕琰,又笑着说:“王妃不是一直让我把你当成男人一样吗?男人要是说害怕可是让人瞧不起的。”

滕琰不客气地说:“是人就会害怕,无论男女,王爷敢说自己从没有害怕过?”不过看到燕王神情一滞,滕琰还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我说的害怕更是一种没有把握的感觉,毕竟责任太重了,不过燕地现在局势很稳定,应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燕王若有所思地说:“你这话说得对,人应该都有害怕的事吧,只是很多人不肯承认罢了,你倒是直言不讳。”

滕琰内心也反思一下,如果她还是冒充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害怕这个词吧,才穿回女装没多久,说害怕就这样自然而然了。这样让即将出征的燕王怎么能放心。她歉意地笑笑说:“王爷放心,我一定保燕都平安。”

“如果我不相信王妃,是不会把燕都交给你的。”燕王淡淡地说:“军中的将领,都是我从行伍间选拨出来的,打了几年的仗,我还没走过眼。王妃虽然是女人,但心是男人的心,燕都我就全交给你了。”

得到别人的认可和信任确实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滕琰开心一笑,说:“那我就燕都恭候王爷得胜的消息了。”

燕王犹豫了一下又对她说:“其实,我第一次出征时,也就是打围困昌平的犬戎人,心里也不是一点害怕都没有,头一天晚上没睡好,但真的打上了,就忘了什么害怕了。以后,再打仗时,也没有害怕的想法了。”

“王爷那时候才十七岁吧,真是少年英才!”滕琰的夸奖是发自内心的,燕王与她同岁,只比她大了几个月而已,就能带兵征服燕地,打败犬戎。

“王妃也不差呀,你还比我小呢,就能带着一郡的人守住昌平,又提出亡国亡天下之说,这样快地收复燕地,你居功甚伟。”

滕琰乐了:“我们二人就不要互相吹捧了!”

燕王也笑得很开心,他这样的时候并不多。

滕琰又说:“王爷此去晋地一定要小心,陈孙两家虽然表面顺从,但心里真正怎样想还不知道呢,另外按时间算,皇上还没收到你的折子呢,要等从吴地出兵就和一个月以后了,这段时间您可就是孤身作战。”

燕王并不在意,“当初到燕地时,不也是我孤身作战,一样不是拿下了燕地?晋地才多大,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再说,皇祖父一定会派兵过来的,还有在草原上滕侯的驻军也随时听从调令,那时候三面夹击,用不了多久,晋地可平。”

滕琰也认为收复晋地不是太大的问题,那里一直就是乱世,并没有太强的力量。可是之后燕王一定会向北向西进军的,这样下来,情况就复杂了,“那如果取了晋地,王爷还会继续出兵吗?”

燕王带着深意地看着滕琰说:“我知道你能懂,取晋地并不是我最后的目标,我想要的是吴国一统天下,让吴国的版图同盛唐一样。”

“打仗靠的不只是军队,更靠的是后方的供应,收复燕地,皇上拿出了多少的钱粮,燕地才有了现在。可燕地虽然经济有了一定的恢复,但总的来说,还不及犬戎之乱前的情况,这些王爷一定要仔细斟酌。”滕琰说出自己的担心。

“是啊,我本也不想这样快就再打上一仗。”燕王觉得他也是被逼的,但让他去忍刘家的挑衅,那是不可能的事。

定下来的事,滕琰不再想多谈,她要从燕王这里多了解些燕地军事上的事。政务上她比燕王还清楚,可是军中的事,她可没怎么上过心,也用不上她呀。不过,燕王一走,她虽然燕不想插手军中,但遇到了事总不能两眼一抹黑。

所以燕王走前这十天,他们俩比平时还要忙,除了睡觉,就要形影不离了。到了五月二十三日,滕琰率领着燕地的官员们把燕王送到了三十里外,再回来,不免也觉得身边一下子空了下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也有些没底,她以前也给自己做过一个中肯的评价,工作能力不差,适合做副手,承担全局还缺少魄力和能力。现在燕王把燕地交给了自己,肩上的担子不清,责任也不小。

飞珠看出滕琰有些紧张,体贴地找来了王蓉,在一起说笑了一阵。但滕琰倒底还是惦记政务上的事,很快又去看起了折子。

滕琰小心谨慎地处理着燕地的事务,保持着和燕王的书信联系,把燕地的一些大事摘录了给燕王送去。燕王那里,也频频送来最新的情况,眼下滕琰接到的消息是燕王已经到了晋地边境,陈孙两家都派了人来,约定一起出兵打刘家。

滕琰放下燕王的书信,又琢磨起最近平阳那边频频传来海盗抢掠的消息。这几天,这样的报告突然多了起来,让滕琰很是不解,已经向平阳增兵了,海盗还这样的猖獗,萧家的实力有这样强吗?想再向那边增兵现在是不行的,她手里的兵还不够用呢,从九原调来一万人还没有完全到位。滕琰把几份军情报告都摊在案几上,反复看了几遍,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不管怎么样,她稳住燕都是首要任务,平阳那里也只能先这样了,只要没有大事,等腾出兵力来再一举拿下萧家。

再过几天,东山郡那边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公孙家突然出城反攻,事出意外,邓老侯爷受了箭伤,当时围城的大军就后退了几十里。好在邓家的人并不白给,邓老侯爷受伤不下火线,邓小侯爷奋勇当先,将局势稳了下来,但也折损了一些兵马。

滕琰现在深悔当初没有劝阻燕王,出兵晋地还是太过轻率。没想到燕王一离了燕地,平阳和东山两处都出了事,她越来越担心。

把消息送给燕王后,滕琰又派人催促九原的一万人马尽快到达燕都,又拿出兵符来从昌平抽出一半兵力出来,准备支援平阳,只是昌平原本的驻军就少,抽出五千人来已经是极限。邓家那边,又派了王府里的御医,带着药材前去慰问,又用滕瑾的名义给邓锋写了一封信,让他一定稳住,不要急于冒进。她不知道邓老侯爷是否告诉邓锋她的事情,不过就算原来没说,见了信就会告诉邓锋的。她这样是借用滕瑾的名头让邓锋更加信服自己,现在他一定得稳住东山郡的形势。

滕琰觉得自己已经把形势估计到最坏的情况了,没想到实际的情况还是更坏,不知怎么,燕都内到处流传着东山和平阳的消息,都比实际情况还要糟糕,而且还有人说燕王在晋地大败。

一时间谣言四起,燕都很多商铺都关了门,很多百姓开始抢购贮藏米粮,米价飞涨,市面上已经不稳了。

不用说,有人在操控局势,滕琰紧急招来了燕都地官员,贴出燕王在晋地大胜的公告,加强燕都巡逻,遇有造谣生事的抓到衙门里审问,又拿出官仓里的米粮,平价出售,抑平物价。

最后,滕琰把李瑞山叫了过来,问他:“燕都防务情况怎样?”

李瑞山行礼答道:“王妃放心,末将敢保燕都固若金汤。”

滕琰看李瑞山一身甲胄,面色沉静,满意地点点头,说:“你随我一起到燕都转一圈。”自己回到院子里换了一身王妃的正装,还没走出门,邓钰哭着过来了,拉着滕琰的手问:“琰姐姐,我爹爹,我爹爹真的受伤了吗?”

战报也好,局势也好,滕琰一直没有告诉王府内的人,邓钰现在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滕琰斥责她:“邓钰,亏你还是将门之女,又经过昌平守城,遇事就会哭哭泣泣,这有用吗?能把你爹哭好吗?”

邓钰抹了一把满是泪水的脸,咬着牙说:“我不怕,守昌平时,我还在城墙上射过箭呢。琰姐姐,我现在也能上城墙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