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弹什么就弹什么,我随着皇上的曲子而舞可好?”冯蓁道。

萧谡来了兴趣,“哦,皇后倒是挺自信的。”

冯蓁娇俏地皱了皱鼻子,“不自信的话,皇上能栽我这坑里还一直爬不起来么?”

刚啜了口茶的萧谡险些没喷出来,“你别逗朕笑。”

冯蓁扬了扬下巴,颇为颐指气使地道:“皇上可以开始弹曲了。”

萧谡没有故意为难冯蓁,开曲十分舒缓,冯蓁的手臂伸展如流云,每一个点儿都恰好合上了旋律,不仅如此她还慢吞吞地脱掉了臃肿的夹袄。

萧谡这才知晓冯蓁跳的是“脱衣舞”,他不由觉得好笑,既然要跳这种舞,又何必穿那么多。他的指下一变,欢快活泼的胡旋曲便流了出来。

冯蓁的腰胯立即扭动了起来,随着旋律的加快,扭得好似带出了火来。她腰上本就系着璎珞流苏,随着她的髋胯夸张的摆动,上身也如同美人蛇一般波动起来,惹得萧谡手下接连错了两个音。

她倒是要接着再跳,奈何萧谡的定力太差,她身上衣衫还整整齐齐的,这人就抛了琴朝她直直地走过来。冯蓁旋着舞步推开萧谡,却又被他欺上前来。

冯蓁忍不住嗔道:“皇上这也太猴急了。”

萧谡捉着冯蓁的腰道:“你明知道朕受不了,怎么还穿那么多件?”

“我就是怕皇上太着急,不能让我跳个尽兴。”冯蓁噘噘嘴鄙夷道,“你的定力也忒差了。”

萧谡拦腰将冯蓁抱起,“也就你敢说朕定力差。原想着你累了一日,昨夜也没歇着,还想饶过你一宿的。”

冯蓁搂住萧谡的脖子在他耳边吹着气儿道:“我也会渴望皇上。”

萧谡顿住脚,却没想到冯蓁会说出这样胆大露骨的话,这些年来他们看着虽然好,然则冯蓁已经许久许久没说过类似这样心悦他的话了,如何能叫他不激动。

然而男人表达激动、感动的方式跟女人不同,冯蓁自是又牺牲了大半晚上的睡眠,一直补眠到午膳时,才被萧谡给抱了起来。

午饭后,冯蓁抱着萧谡的手臂道:“皇上,我同你去前殿好不好,磨墨、端茶什么的伺候你。”

萧谡狐疑地看着冯蓁,“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儿出来了么?”

冯蓁掐了一把萧谡的痒痒肉。

“你不是怕瓜田李下,太后逮着说你干政么?”萧谡道。

“现在不怕啦,因为我知道皇上会护着我的。”冯蓁笑得那叫一个甜,声音也甜得好似七月的水蜜桃,“而且我有法子。”

冯蓁的法子就是穿上了宫女的服饰,正儿八经地生造了一个御前宫女的身份跟在了萧谡身边,名字是萧谡给她取的,冯小幺。

杭长生见着冯蓁时,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只恨皇后娘娘醒悟得太晚,早些年玩这一套多好啊,他们这些人得少受多少罪啊。

只要冯皇后在,乾元殿的天就一直是艳阳天,皇帝的怒气就没有她一眼摆不平的,若是一眼不行,那就两眼。

不仅是造福宫内伺候的人,就是朝堂大臣也深得皇后的恩泽,只不过他们未必知道罢了。

譬如一向敢于直谏的侍中吴启召对时,就差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惑于女色,连祖宗的基业都不顾了,气得萧谡当场就要叫人拿下吴启,更斥责他目无君上。

吴启之所以能逃过一劫,还全亏“女色”冯皇后在内间摔碎了一只茶杯。萧谡以为冯蓁出了事儿,也就顾不得处置吴启,转身急急地进了内间,却见冯蓁正站在榻边在整理榻上的引枕。

“你要替那老家伙说话?”萧谡不悦道。虽说他十分喜欢冯蓁来前殿陪他,甚至在他眼睛疲惫时给他念念奏折,然则骨子里他却依旧是乾纲独断的帝王,并不喜欢有人在政事上对他指手画脚,哪怕是冯蓁也不行。

冯蓁摇摇头,“皇上不是说过,盛怒的时候不要做任何决定么?”

萧谡蹙了蹙眉,“朕说过么?”

冯蓁心想,没有,强安在你头上的。她走到萧谡跟前,将他拉到榻上坐下,“臣妾给皇上放松放松如何?”

萧谡其实没那种心情,虽然白日宣淫的事儿他没少做,但刚被吴启激得暴怒,这会儿血液在脑子里而不在下半身。不过他见冯蓁眼巴巴地看着他,想着少不得得依了她。

只是萧谡的确是想多了。

冯蓁所谓的放松可不是一丝色彩都不带的,她嫌弃地拍开了萧谡的爪子。

虽说华朝已有推拿针灸,但精油按摩这种奢靡享受却还从未有过。冯蓁的双手在萧谡光滑的背脊上轻轻地滑动,她指尖带着九转玄女功激出的白芒,刺激着萧谡的每一根筋络和周身穴位,让他舒服得直想哼哼,先才被吴启刺出的愤怒自然早就烟消云散了。

“想不到皇后还有这等手艺。”萧谡赞道。

“皇上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冯蓁有些小傲娇地道。

冯蓁这带着魔力的手还没服侍萧谡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开口唤了杭长生进来,“让吴启起来吧。”

已届花甲的老臣一直在外跪着,膝盖自然会受不住,萧谡能考虑到这一点儿就足以说明,他不愤怒时是并不想要吴启的命的。

冯蓁给萧谡按了约莫一刻钟,“皇上感觉如何?”

萧谡翻身坐起,上身打着赤膊,下身却还穿着裤子,只不过看着比赤膊还不堪,冯蓁啐了他一口转过身去,“皇上还真是……”

“你的手在朕身上摸来摸去,朕要是没有反应还是人么?”萧谡笑着捏了捏冯蓁的脸蛋,不过也没真的打算来什么,外面还有许多人和事等着他呢。

等萧谡处理完政事,已经是夜半,他抬手揉了揉脖子,起身准备回内殿,却听杭长生道:“皇上,娘娘还在内间等着您呐。”

萧谡吃了一惊,“幺幺什么时候来的?”

“晚饭后过来的,见皇上正忙着,就没让奴才说。”杭长生道。

萧谡转进内间,见冯蓁靠在榻上已经睡熟了。他走过去小心地将她抱起,杭长生赶紧跟在后面把冯蓁刚才看的书收拾好。

萧谡能感觉到,冯蓁最近比以前喜欢粘着他了,这种变化自然让他欣喜,却又不能不去猜想背后的原因。

萧谡将冯蓁放在床上,弯腰替她除了鞋袜,也没急着去洗漱,就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她。

他很容易就能猜到冯蓁这种转变的原因,没有孩子给她的压力太大了,无论他说什么,她心里都会不安。

萧谡轻轻地将冯蓁脸颊上的一根头发丝拎起来顺到她耳后,有些话他难以启齿,所以从没对冯蓁说过。

人总是缺什么就羡慕什么,萧谡从小缺的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活。爹娘都是普通人,一家子不管是三口还是几口,相依为命地过日子就好,不用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兄弟姐妹都能真正的情同手足。

这就是萧谡所向往的,而冯蓁恰好满足了他的愿望,或者说已经超额的满足了他的愿望。他喜欢她给他做的三菜一汤,每一次都会吃得精光,因为这就是他真正所期盼的家。

一个小家。

若是能有个孩子就圆满了,然则要孩子就意味着失去冯蓁的话,萧谡觉得自己没得选。

萧谡叹了口气,轻轻地捏了捏冯蓁的脸颊,她虽然什么都没说过,但他很清楚,当初冯蓁对萧诜说的话是认真的。

如果当初萧诜愿意为她遣散所有姬妾,她就会嫁给老六,这话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说的。

萧谡知道老六在冯蓁心里一直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萧论死了,但萧诜没死。反正他死不死都一个样儿,但萧谡不愿意为了萧诜而在他和冯蓁之间再添一道隔阂。

冯蓁这么多年没问过一句萧诜,也更不曾为他说过一句好话。她以为她做得很聪明,可萧谡如何能不清楚她的想法,她是怕她多说一句话,自己就会拿老六开刀。越是不肯提,才越是放在她心头的。

要不然萧诜和冯华也不至于能有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过。冯华也是冯蓁没有提过的人。

遣散姬妾的事儿,冯蓁虽然没跟他提过,可萧谡知道一旦他们中间多了其他人,冯蓁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尽管她一直不肯承认,但她的的确确就是个妒妇。

萧谡低头亲了亲冯蓁的额头,这才转身去了净室。

早起冯蓁用过早膳就穿了宫女服跟着萧谡去了前殿,萧谡怕她待久了太闷,所以午膳前抽了个空带她去御花园里走走。

“宋海那边差人送了些种子回来,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萧谡指着御花园东南一角道:“在那儿给你再辟一块地出来做菜园子如何?”

昭阳宫内的小院子毕竟地方有限,何况冯蓁如今也很少回昭阳宫,所以她点了点头,“好,希望能种出点儿好东西吧。”

萧谡倒是没指望能种出什么东西来,只要冯蓁高兴就行。

如今是暮春,风和日丽,气候正温爽喜人,顺太后也带了人往御花园来,近日谢家送了两个孙女儿入府,说是为太后解闷儿,生得是如花似玉,虽然比不上冯蓁,但是胜在年少新鲜。

远远的顺太后就看到了御花园中的一抹明黄,摘了一朵花正往身旁的一名侍女头上插戴。

那宫女却是闪身一躲,又被萧谡一把拉了回去,落入了怀中。

顺太后看得眼皮子一跳,心里的滋味尤其奇怪。原以为萧谡还真是个痴情的,就栽在皇后身上爬不起来了,谁知私下原来还是要吃窝边草的。

顺太后叹息一声,想着也算是好事吧,既然宫女可以,谢家的两个孙女儿也就有了希望。上一次谢淑妃出宫时,皇帝虽然没杀谢家的人,然则所有官职都给褫夺了,就留了个没滋没味的不能袭的爵位。

“皇上,太后在那边儿呢。”杭长生看到太后一行赶紧提醒萧谡。

冯蓁一听就急了,她除了“妒妇”之错外,其他地方可都是实打实的贤后。比如皇帝闹孩子脾气早晨不肯起床上朝时,她通常都是一脚把他踢下去,拒绝他“君王从此不早朝”的,也没有怂恿过皇帝砍这个,杀那个,大封外戚的。

所以冯蓁也不能让太后看到自己扮作宫女给安个罪名,她急急地往后一缩,藏进了萧谡背后的阴影里,然后掐了掐他的腰,表示自己绝对不要被太后看到脸。

萧谡上前给顺太后问了安。

顺太后瞧了一眼萧谡身后的人,并没有要把那宫女提溜出来的意思,免得跟皇帝闹得太难看。有些事儿心知肚明就好,“难得皇帝能放下政事出来走走,怎的不见皇后呢?她不是向来缠你缠得紧么?”

萧谡笑了笑,“她今儿有些不舒服。”

“哎,这宫里太冷清了些,连打个马吊都凑不够人,皇后以前最是喜欢打马吊的,若是能热闹些指不定她就舒服了。”顺太后道。

无缘无故地提马吊,让人想起的自然是冯蓁被斥责“赌”的事儿。

萧谡没答话。

顺太后又道:“皇上不选妃是怕劳民伤财,吾却也能理解,不过宫中的宫女放出去了不少,总要选新人吧?”顺太后的眼神一个劲儿地往萧谡背后钻。

“朕会考虑的。”萧谡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违拗太后。

顺太后点点头,“哎,宫里也没个孩子闹一闹,好在有容儿和姝儿进宫陪吾,晚上吾在慈安宫设宴,皇帝和皇后也来热闹热闹吧。”

萧谡应了是。

顺太后这才满意地带着两个谢家女儿走了。

冯蓁站在萧谡身后,在他肩头泄愤地咬了一口,娇滴滴地道:“皇上要选新宫女啦?那奴婢怎么办?”

萧谡好笑地转过身,“你对朕好一些,朕就什么宫女都看不上了。”

冯蓁笑道:“奴婢对皇上还不好么?皇上欺负奴婢,奴婢回头就跟皇后告状去。”

萧谡没想到冯蓁真跟他演上宫女了,“你告去吧,皇后年老色衰,哪有你娇嫩,朕如今心里就只你一个。”

“年老色衰?!”冯蓁一脚就踩到了萧谡的脚背上。

太后那边听得背后有嬉笑声,回头看了看还在跟宫女打情骂俏的皇帝。

谢德容低声道:“太后娘娘,不是说皇上待皇后娘娘情深一片的么?”

顺太后道:“少招惹皇后,皇帝待她就算不如从前,那也由不得人不敬着皇后。只不过是山珍海味吃久了,图个新鲜而已。”就是谢家这两个也只能给皇帝一时新鲜罢了。顺太后很清楚这一点。

晚上慈安宫家宴,顺太后有意让萧谡跟冯蓁分几而坐,以往的宴会萧谡每次可都是跟冯蓁同几而坐的。所以当萧谡跟着冯蓁同往右几而去时,冯蓁不得不掐了掐他的腰,让他好自为之。太后要拿捏皇后还是容易的。

顺太后只当没看到冯蓁和萧谡的小动作,然则头已经觉得有些疼了。

谢德容和谢德姝这还是第一次见冯蓁,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入宫已经快八年的冯皇后瞧着竟然跟她们两人差不多年纪。

那肌肤比她们白、比她们细腻、比她们有光泽,还比她们更白里透红。

至于模样,更是完全不存在可比性。连顺太后都不得不承认,冯蓁就跟逆生长一般,这些年过去了,每次见她居然都还能叫人生出惊艳之感,果然被男人宠着的就是不一样。

只不过花无百日红,顺太后想起今日御花园的事儿,倒是替冯蓁惋惜起来了。

今晚的重点是谢德容和谢德姝两人的舞蹈,看样子是下心练过的,谢德容活泼,而谢德姝妩媚,一个窈窕,一个丰腴,谢家倒是很下了点儿心思。

冯蓁可不想挡谢太后的道儿,所以借着“更衣”的理由,提前离席,回了乾元殿。

只是她才到乾元殿没多久,萧谡就进了门儿。

“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冯蓁问。

萧谡黑着脸道:“你还说呢,你把朕留在那儿算什么?”

第130章 桃花仙

冯蓁凑到萧谡跟前撒娇道:“皇上是儿子,太后娘娘疼你都来不及,我这个做儿媳妇的留在那儿,以后才难做呢。皇上若是真疼我,就该在那儿多留会儿。”

萧谡捏了捏冯蓁的鼻子。

冯蓁哼了哼,从背后搂住萧谡道:“皇上回来得找么着急,是怕自己定力不够么?”

“朕会定力不够?”萧谡嗤之以鼻地道。

“哦,是么?”冯蓁转到萧谡正前方,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然后就是被人抱着腾空而起抛到床上的恶果,冯蓁圈着萧谡的脖子一直笑。

却说顺太后原还挺满意冯蓁的识趣,可谁知道皇帝跟着就走了,气得胸口直疼,心里捉摸着看来是得点化一下冯蓁,让她跟萧谡闹去了,如此谢德容两人才有机会趁虚而入,别的不图什么,也不指望她们能得宠,只要能生下皇帝的儿子就成了。

冯蓁初五时去给顺太后问安,只听太后道:“听说皇帝最近大半夜都还待在前殿处理政务,皇后怎么也不劝劝他,身子可吃不消。”

冯蓁自然赶紧应是,说是回去就劝。

“以前都是早早就回内殿陪你用膳的,如今怎的就长留前殿了?”顺太后意有所指地道,“也不知道前殿的宫人伺候得用不用心,皇后还是多拣选几名心思细腻的宫女在御前伺候才是。”

冯蓁又应了是。

“颜色么也别挑太好的,就怕她们心大了想狐媚皇帝上位,也不想想她们是什么出身也配生育皇家子嗣么。”顺太后鄙夷道,又怕冯蓁听不懂,所以更直白地道:“皇后可仔细着些。”

冯蓁心里有些无力,敢情顺太后绕了一个大弯就是为了提醒她宫女的事儿。

“皇后也别拿那些贱婢不当回事儿,论起伺候男人她们会的花样可比你多,皇后虽然与皇帝夫妻情深,可男人嘛总是贪图新鲜的。”顺太后道,一时觉得自己点得足够明显了,也就不再多留冯蓁,只等着她回去自己查,然后跟萧谡闹将出来。

果不其然,冯蓁离开慈安宫之后就直奔乾元殿的前殿。顺太后很满意冯蓁听懂了她的暗示。

萧谡看着花蝴蝶一般轻盈的冯蓁飘进殿时,就站了起来,“母后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去了这般久?”

冯蓁上前搂住萧谡的腰,笑得眉眼弯弯地道:“太后暗示我说,皇上背着我偷吃宫女。是也不是啊?”冯蓁轻轻掐着萧谡的腰,一副当真了的模样。

“朕是背着你吃的么?”萧谡将冯蓁抱起来坐到大案上。

冯蓁抬手摸了摸萧谡的下巴,“皇上难道真的不会厌倦么?”

“天上的太阳、月亮,自古长存,会有人厌倦么?”萧谡问。

“那怎么能一样?”冯蓁嘟嘟嘴。

“你在朕心里就是这样的存在。”萧谡道。

冯蓁抖了抖肩膀,啐道:“肉麻。”

萧谡笑了起来,“你不就是想听朕说这些话么?”

冯蓁仰起头啄了啄萧谡的唇瓣,“是啊,就是想听。”

萧谡回亲了冯蓁一口,“行了,再继续下去,朕今日又要被人说白日……”

冯蓁跳下桌子,灵巧地窜到了门边,然后回头笑了笑,“皇上这么会说话,回头我有礼物送你哦。”

“又是跳舞么?”萧谡看向冯蓁,“这回可别再穿那么多。”

冯蓁瞪了萧谡一眼,“你想太多了。”

宋海让人从西域送回来的种子,冯蓁在桃花源里全都试着种了一遍。在里面最好的地方就是很短时间它们就能发芽、开花、结果,便于她筛选。

原本冯蓁是没指望能看到红薯的,她好像记得这东西不是从西域传过来的,而是从海上,可却没想到宋海竟然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红薯不仅产量高,而且随栽随活,是“旱潦凶歉赖以生”的好东西,活人无数。

以至于冯蓁不得不怀疑,她真的是老天爷给萧谡开的金手指。

“你要送朕的就是这棵小苗?”萧谡从冯蓁的肩膀上望过去。

“皇上可别小瞧它,旱涝保收,沙地上都能栽种,产量也不小,遇到灾荒能活不少人命。”冯蓁道,“到秋天的时候,皇上就等着看成果吧。”

其实不用等到秋天,冯蓁就已经知道这红薯对华朝的意义了。从她将红薯自桃花源带出来时起,禁宫上空的龙息就暴涨了一截,以至于冯蓁不用找萧谡薅羊毛都能看到自己桃花源里的仙桃一日一日地成熟了。

到了九月里,冯蓁亲自动手将红薯从地里挖了起来,萧谡在旁边看着那一个个大块头,“这产量确实挺高的。”

冯蓁将红薯放在木炭盆里烤,还没刨出来萧谡就赞道:“好香啊。”

烤红薯这东西就是闻着比吃着香,不过因为萧谡是第一次吃,所以哪怕吃得手指有些黑灰,他也不介意,一口气连吃了三个,评价道:“不仅味道好,而且还挺管饱。”

冯蓁点点头,一边撕着红薯皮一边道:“皇上可以让大司农试着推广一下,不要用良田来种,就是山地、沙地,平日种庄稼产量不好的地方用这个种子试试。”

说罢,冯蓁又忍不住多嘴道:“其实外面的好东西多着呢,虽然咱们华朝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可也不能囊括所有的,像是西域,还有海外,都还有许多奇人奇物,皇上不要小瞧他们。”冯蓁一边小口地吃着红薯一边提醒萧谡。

“朕从来不会小瞧外邦。”萧谡道。

“也不要闭关锁国,只有对外交流,我们华朝才能强大。”冯蓁道。

萧谡有些奇怪地瞧着冯蓁。

“怎么了?”冯蓁道。

“没怎么,只是觉得你好像突然就关心起国计民生来了。”萧谡道,“可算是有点儿皇后的自觉了,动不动就是我们华朝强大。”

“皇上还说呢,我这是为了谁啊,皇上想做个千古名君,我这个做皇后的总不能拖后腿。”冯蓁嗔道。

“你从来就没有拖后腿。”萧谡点了点冯蓁的鼻尖,上面便出现了一个黑点,他心里发虚,可又忍不住好笑。

冯蓁一看他笑就意识到不好,自己也伸出五指想去抹萧谡的脸,两人就围着烤红薯的铜盆跑了起来。

幼稚!

最终还是冯蓁武力值取胜,在萧谡的脸上狠狠地摸了一把,让他的脸色彻底变成黑炭。

杭长生仰头望天,表示什么都看不见。

桃花源里的第九颗仙桃是太熙九年二月冯蓁生辰那天成熟的,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偶然。她走进桃花源,骤然见着那颗仙桃开始放出五色光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实早就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冯蓁上前摘下桃子,轻轻地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缓缓地走着,环顾着她打造出来的桃花源,从最初的白雾弥漫只有个小水盆,到现在的浓雾散尽,应有尽有,她着实花了不少心血。

尤其是大家的字画,还有各色珍贵的家具、器物,将来真是值大了去了。

吃完最后一颗桃子,冯蓁小心地将桃核埋到了桃花湖畔,这才闪身出了桃花源,回到乾元殿内。

这怕是她住得最久的地方了。

冯蓁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里的一砖一瓦她都熟知,而陌生却是因为从来就感觉自己只是寄居。

冯蓁微微叹了口气,双腿盘成莲花而坐在床上开始吸纳第九颗仙桃的灵气。

这灵气若是引导于下腹,便能沉而为种壤,让冯蓁能够生一个孩子。可若是引导于全身,则可能能让九转玄女功进行第一转。

这是上一次桃花源大修整,桃花湖上玲珑阁露出水面后,出现的《九转玄女功》图谱上所载内容。

所谓九转,实则是九死一生。若是能够修得九转,那就能脱胎换骨,飞而成仙。整个的桃花源其实就是为了九转玄女功而存在。

冯蓁当然能选择一条坦途,那就是用第九颗仙桃生下她和萧谡的孩子,可她此刻却是丝毫也没迟疑地将灵气引入了头顶的百会穴,从这里开始她的“第一转”。

若是能成功,她就能好似不死凤凰一般,涅槃而去,投入下一个轮回,进行第二转。若是失败,自然是从此魂飞魄散,不再存于世间。

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她都将不再存于华朝。

太熙九年春,震惊了整个华朝的事,便是孝昭仁皇后之死了。

冯蓁去得很安详,好像知道自己将死一般,她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腹上,唇角还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或许她并非在笑,只是唇角天生有些上翘罢了。

萧谡回内殿见她躺在床上时,还以为她在睡回笼觉,伸手去拉她,却触觉冰凉,当即脸色就变了。

“幺幺!幺幺!”

没有回应。

杭长生和宜人都很奇怪,为何萧谡会突然大声唤起冯蓁的名字,可奔近了之后,两人瞬间都吓得面色惨白。

宜人当场就昏了过去。好在杭长生还算有一丝神智,连奔带爬地出了乾元殿让人去喊宇文涛。

太熙朝孝昭仁皇后的死一直是个谜团。无病无痛,也没有人下毒,偏偏人睡过去之后就再没醒过来。

“她只是睡着了是不是,跟前几次一样,过几日就会醒过来是不是?”萧谡抱着冯蓁期盼地看着宇文涛。

宇文涛、杭长生几人跪在地上都在掉泪。

最后还是顺太后哽咽道:“皇帝,皇后已经去了三天了,你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然后萧谡就是不松手,低头轻轻地蹭着冯蓁的脸颊,“她是有怪病,一直都是这样,忽然就睡过去了,过几天就会醒过来的。上次她过了七天才醒过来,这次肯定也是这样。”

说来冯蓁的身体也是奇怪,像是冰雕玉琢的一般,三日了身上也不见尸斑,的确像是睡着了,可是又浑身冰冷,没有一丝鼻息。

谁也劝不动萧谡,他就那么没日没夜地抱着冯蓁,谁想上前,他就会像疯了一般地攻击人,不许任何人靠近,生怕他们要强行拉走冯蓁。

然则七日后冯蓁也不曾醒转,一直拖到第十日,萧谡自己也再支撑不住地倒下去,顺太后下令赶紧将冯蓁入殓,钉入了棺材板下才算是暂时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