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宝音对于皇帝这种冷淡的态度已经是看了十数年,就算是在潜邸新婚的时候他也不曾对自己又太过的热衷或是别的。那拉氏在皇太后面前替自己说了一车的话,即便是自己从长春宫出来也是要听从她的安排。皇贵妃管着皇后,放在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笑话。而且自己还要去对她感恩戴德,还不如拿刀杀了自己的好。

“皇上教训的是,从前是我糊涂了。娴雅为人处世比我好得多,自然是日后时时处处都跟她商量着办。”虚无飘渺的笑容萦绕在唇边:“皇上,有句话却使出自本心。娴雅不论是什么都是比我强得多,想来当年说的那句不宜子孙还真是错了。皇上既然是收回了我的皇后册宝,就该另立皇后。毕竟万岁爷春秋正盛,岂能中宫之位虚悬。”

又是不宜子孙,弘历几乎是眉目崩裂。这四个字是自己一直都掩藏在心底不愿对人说的话,而娴雅这几年似乎都跟这件事扯不上任何关系了。尤其是在永瑜之后又生下一对龙凤双胞的永珑和和馨兄妹两个,至于婉儿更是当年在潜邸时候为了自己的前程苦心隐瞒。如果还要提起什么不宜子孙的话,只怕有失公允。只是婉儿的身世自然是不能跟旁人说起:“时过境迁的事情还提起来做什么,江湖术士的话如何信得”说出这话的时候,弘历自己都不觉得回护娴雅的心已经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显露无疑。

“是臣妾担心的过余了。”一坛酸到了极处的醋就那样泼了出来,酸涩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给浸透了:“臣妾愿为前事尽赎罪魇。”

“不必了。”皇帝口气不知不觉硬了起来:“虽说是朕和皇太后准许你出来,只是还是多多待在长春宫的好。宫中上下都是以皇贵妃马首是瞻,你这时候出来要是说什么也未见得有人肯听,岂不是让你心中过不去。”顿了顿仿佛想起一件事:“这次选秀宫中新进了好几个秀女妃嫔,过两日让芸嫣搬到长春宫跟你一起住。把翊坤宫腾挪出来,也好给她们一个住处。”

富察氏心里咯噔一下,跟高芸嫣一起住?这是谁想出来的心思,难道是那拉氏在皇太后面前点过了眼药才有的事情。

“你别寻思,这话是朕想出来的。”弘历丝毫不容富察氏有别的心思:“她如今只是个贵嫔,再若住在西六宫的主宫放在哪儿都是说不出去的。你那儿位置宽敞,又只有你跟和敬母女两个人住着未免寂寞了些。永璜如今大了,不能再跟母妃住在一起。朕已经让他住到乾西五所去了,芸嫣身子又是不好索性你们两个住一起也好做伴。”

“是,我这就回去收拾。”富察氏已经不想在西暖阁多待,再说自己的一举一动皇太后是了若指掌的。等会儿还要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谢恩。只怕是她会拿出一车的话来说自己。一个侍寝格格出身的皇太后,能说出什么样的好话来。也只有像那拉氏那种心怀叵测的人才会一心买转她的欢喜,宁可做小伏低也要尊敬这个外四路的婆婆来。简直是丢尽了孝敬皇后的脸,还说是孝敬皇后的侄女儿。

“下去吧。”弘历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奏本,不时在朱砂砚里蘸蘸朱砂批本。

“主子,王庆来给您请安。”仙儿撩起寝殿的绣帘,娴雅正坐在一旁看婉儿刺绣。专教刺绣的嬷嬷们倒是很用心,不到月余的工夫婉儿的刺绣已经是做得有模有样了。

“哦,这是什么时候?”娴雅点头:“我就来。”不希望女儿过多知道宫中不为人知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帝妃之间的事情。王庆此来多半就是为了皇帝身边发生的什么异事。不是说长春宫里已经是两位潜邸旧人的居所了。懒得去西六宫走动,储秀宫的纯妃日日看着那些举动有什么事儿还不到自己面前来讨好。再说她又岂是能够容忍富察氏和高芸嫣再度多大的人?

“皇贵妃吉祥,奴才给皇贵妃请安。”王庆当先给娴雅请了个双安。

“什么事儿,火烧了眉毛似地。”娴雅笑着叫他起来:“没的从神儿似地做什么,又不是在养心殿那边。”

“奴才有句话听见长春宫主子在万岁爷身边提过,不知是什么关碍所以特来告诉皇贵妃知道。”王庆不懂不宜子孙的意思,字面上明白只是内里绝对有莫大关碍。要不皇帝不会在咋听之下就颜色大变,以至于有些冒火的样子。

“什么话?”娴雅不相信富察氏刚刚出来就生出什么歪心思。

“不宜子孙。”王庆刻意压低了声音:“长春宫主子说的,万岁爷说江湖术士的话如何信得。”

娴雅眉毛猛地一跳,这话到这时候还在提看来还真是错看了她。果然是狼心不死,要知道富察氏能够出来也是自己在皇太后面前竭力游说才得成事,之所以不让她禁锢在宫中不是自己真的生出了那位救了冻僵的蛇的农夫的心思,不过是她若在毕竟是肘腋之患。终究是要斩草除根的,皇上让她跟高芸嫣住在一间屋檐下也是在看自己是不是能够容得下,若是自己有一丝不妥势必就会落下骄妒甚至会把以前的事情归咎到自己身上,那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这不宜子孙究竟是谁最先说出来的,是有一人真是如此八字还是把这件事李代桃僵强行栽在自己头上。那年私访江南,那个卖胭脂水粉的老板在皇帝面前说自己是大贵的八字。皇帝是亲耳听见,自己事先与他并不相识皇帝才不会疑心有意说出这些话。而富察氏自潜邸开始就在谋划甚至是屡次谗言自己,可见她是十分在意这件事的。莫非真正不宜子孙的人是她?

“不过一个不宜子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娴雅定下心神,这话皇帝既然会说是江湖术士的话如何信得足以见得皇上对此事已经不是十分在意。只是不在意的是因为这话说得自己,如今验证不是如此还是真的不在乎这句话。倘或在意这话尤其是真正印证别人身上,还会不会跟当年忌讳自己忌讳别人就是不得而知了。

“奴才正是不知轻重缓急才来告诉主子知道。”王庆看娴雅的神色,知道这件事她已经是放到了心里:“长春宫主子还要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奴才知道长春宫主子会把这话透露给皇太后知道。”

“我正要去给皇太后请安,这话倒是要仔细听听。”娴雅从仙儿手里接过一个包了五十两银子的小包裹递给王庆:“拿着去喝杯茶,不许再这么蝎蝎螫螫的学老婆舌头。被皇上知道,少不了一顿板子。”

“谢皇贵妃赏。”王庆请了个跪安退出承乾宫。

娴雅在寝宫中慢慢踱步,倘或是富察氏在皇太后面前说出这四个字皇太后只消是一句话就足够她想半日了:“不宜子孙,你生了三个怎么就只剩下一个了?”那时候富察氏该当如何自处?

昨天只怕是大家不甚满意,今天双更哦,好像会偶变故呢?

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六章自不量力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六章自不量力

“主子,高贵嫔来给您请安来了。”王庆离开承乾宫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跟着仙儿一起到了身边的春龄进来福了一福。

“请进来。”懒得换衣服,高芸嫣几乎在翊坤宫被关了两年之久。刚一出来就来给自己请安,是在哀哀乞怜还是做别的什么还真是难得说。有时候恨得牙齿痒痒的时候便想把当初潜邸时候她小产和日后不得生养的事情告诉她去,让她不管不顾去和富察氏斗一场。毕竟皇帝对于她算得上旧情未了,要不为何自己方才一说要将两人放了出来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让高芸嫣出来,而富察氏算得上是顺水人情而已。也就是说为了高芸嫣皇帝才跟皇太后开口,否则富察氏就算是幽死长春宫也是由着她了。

“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吉祥。”高芸嫣穿着嫔的秋香色常服来到娴雅面前,曾几何时她是在宫中除了皇后以外最高位分的女人,只是不经意间居然要在娴雅脚下匍匐着请安。而且娴雅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站在身后,听凭所有人差遣排揎的。

“还不把高主儿掺起来?”娴雅平静而安详地笑着:“越当差越糊涂,瞧见高主儿到了咱们这儿来也不知道见礼。”说着自己倒是先起身往旁边虚让让:“咱们可是多少年姐妹了,用不着这么大礼,一起坐着说话好。”

“奴婢不敢受皇贵妃这么大礼。”高芸嫣起身后才发觉这么久不见,娴雅居然变得益发是容光照人起来。眉目间的带着一种傲人于千里之外的美艳,仿佛一块莹润的美玉一样散发出人所不及的光彩。

“自己姐妹不讲这个,姐姐这些时候身子还好?总听说太医院给万岁爷回话,说是姐姐身子比先时要好些,也就放了心。这些时候真是委屈姐姐了,皇太后消了气姐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高芸嫣有些炫目,在翊坤宫住了那么久。每日能够说上话的不过是那几个人,就连那个荣儿也在前不久因为年岁大了而被指婚出宫。余下的太监宫女能够知道心事的几乎没有,偶尔瞧见一个来请脉的的太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来给自己诊脉看病,出来之后发觉自己忽然要搬到长春宫给富察氏一起住着才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当年宠冠六宫的贵妃,就连皇后不也只是空顶着一个皇后的头衔,连册宝都没有了。

“来,坐下说话。”娴雅起身到了暖炕边坐下,小宫女端来两盏新熬好的杏仁茶和一大盘刚出炉的小八件:“去看看,要婉儿不要低着头太久。等会儿又要嚷脖子酸了,馨儿只怕要醒了。”

“是,奴才就去。”一边的春龄赶紧福了一福退出去。

“姐姐随便吃些,要是不合胃口的话再叫人去预备好的来。”娴雅自己喝了口杏仁茶:“是说要姐姐住到长春宫去,已经让人把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了。要是瞧着不好就来和我说,下面的奴才姐姐也是知道的。但凡是离了人的眼睛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起来,做出什么让姐姐心里过意不去的事情。不说姐姐不好受,就是我也是一样感同身受。”

“住在长春宫要多久?”仰人鼻息是高芸嫣没想过的事情,就算是在潜邸时候也是继娴雅之后由弘历请旨特封的侧福晋。新主登基,自己更是做了贵妃。谁也不知道会有一天自己会跟富察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姐姐问我这话,我如何回复?”捋捋衣袂上缀着流苏:“这是皇太后口谕,且别说是我就是皇上也是没法子的。一切都是皇太后的恩典。”

“我不想跟她住在一起。”高芸嫣很多年还是没学会要跟人怎么相处,或许是看在娴雅一向好说话的份上不论是说什么都没有什么忌讳:“论名分她是皇后,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怎么住到一处去?”

娴雅很想告诉她,富察氏在被收回册宝的一瞬间早已不是皇后而且永远也不可能是皇后了。看样子高氏只知道她被收回了册宝,或许是觉得皇帝对富察氏不过是普通夫妻间的一言不合闹别扭,过些时候必然就好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对于富察氏做的事情实质上已经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先时也还觉得皇帝有意在回护富查家,尤其是富察氏本人。毕竟她还有个弟弟傅恒在那儿戳着,说什么傅恒都是旗人中的佼佼者。

只是那天皇帝偶然说起汉武帝时候的故事给自己听的时候方才听出弦外之音,一向自闭为那位汉武帝的皇帝心中对于武帝万年的巫蛊之事甚是小心忌讳,也担心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而富察氏的所作所为正是犯了这个大忌讳。

“这倒也是不急的,只要是过些日子姐姐的翊坤宫空了出来我就想法子让姐姐先挪回去。”娴雅言语安顺:“姐姐住在翊坤宫惯了,长春宫到底是隔着一条西二长街。若是有什么不惯的,姐姐还是要说的。”

“我只是不想跟她一处住着。”高芸嫣环视着寝宫内的铺宫,做了皇贵妃自然是宫中陈设已经是寻常宫妃宫中无法比拟的。只是这承乾宫一向都是宫中相当有名的殿宇,从顺治朝的董鄂妃孝献皇后到康熙朝的孝懿皇后,好像除了皇贵妃就是皇后住在这儿。若是早知道这儿这么有名的话,当初富察氏还会选长春宫住下跟自己为难吗?

“姐姐的话我记在心里,只要是翊坤宫空下来就一定让姐姐搬回去。”娴雅被她反反复复一句话已经是搅得头晕脑胀,是不是在宫中被禁闭久了就连最基本的与人相处都不会了。说话行事叫人看得心烦:“我把长春宫后殿叫人收拾出来了,没什么事儿的话姐姐先去看看。”

“皇贵妃好生歇着,我走了。”福了一福算是辞礼,高芸嫣一摇三摆退了出去。

玉沁的伤风刚好,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眼见高芸嫣出去才从小隔间进来:“走了,叨叨了好久呢。”

“可不是,反反复复就是那么一句话。”娴雅不胜其烦:“想不和富察氏住长春宫,有一日只怕长春宫都没她住的。还在这儿说些不着斤两的话来,真以为还是当初的时候自己个儿宠冠六宫什么都能由着性子来。”

“主子且别抱怨这个,有点东西是王福寿让人送来的。”玉沁从袖袋里拿出一件东西交给娴雅:“敬事房到内务府去找这次新入宫妃嫔的生辰八字给皇上看,无意间在其中一本就册子里看到这个。”

娴雅展开玉沁递过来的黄纸,有些焦脆的发黄。一看就知道是有了不少年头的旧东西了,上面赫然写着自己和富察氏的生辰八字,只是跟自己素常知道有了太大的差异。富察氏除了出身年月是对的,余下的地方居然是自己的跟她的被人换了位置:“嬷嬷,这是什么缘故?”

“难道主子没看出来?”玉沁神色凝重:“这上面写的,就是被人说的事情。不宜子孙不是别人,是皇后富察氏。他们家那时候还是马中堂当家,而内务府总管海旺不仅是先帝爷信任更是跟马中堂私交甚好,改动一点八字并非难事。至于钦天监只怕早就被买通了,主子想想可是这个道理。”

娴雅捏着薄薄的纸,手指颤抖着脸色更是如同金纸一样难看:“就是这东西害得我多少年不得见天日,安安说对了。不宜子孙不知说的是谁”

“怪道五爷明里暗里多少都在维护主子,明知道主子是受了委屈。只是谁都无法在皇上面前说这些话,说了不仅是于主子清誉有损就是先帝爷面上也难得过去。五爷可算是苦心一片。”玉沁把所有事情由前到后想了一遍:“主子,切不可这时候计较这件事。”

“我不跟她计较也好计较也好,都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了。当年她怎么对我我会加倍奉还,不宜子孙我想要是皇太后听说这话只怕就更欢喜她了。而高芸嫣也会为她所做的事情感恩戴德。”停了一会儿:“可记得当年那时候那件百衲衣惹出来的事情,要是这几件事都被翻出来的话,只怕长春宫会很热闹的。”

“总是要一件一件出来才好,若是一起出来就是咱们有意跟让你过不去哪怕是被皇上知道而是觉得咱们太多小心仔细。”玉沁还要说什么,婉儿穿着花盆底的鞋从里间出来:“嬷嬷,额娘。”

“脖子酸不酸?”娴雅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我瞧着这两天手指上不少针痕,是不是夜里用功来着?”

“和馨说的?”婉儿抿嘴一笑:“额娘也取笑女儿来着。”

“还用人说,瞧瞧每晚你的灯火亮的那么晚就知道了。”娴雅摸着女儿的头发:“过些时候等巴勒珠尔回来就来跟你皇父磨叽,让把你下嫁我看你还跟我撒娇?”

“嬷嬷,额娘笑话我。”婉儿羞红的脸:“您说嘛。”

“依奴婢说,格格也不觉着是取笑。主子在格格这般年纪已经是侧福晋了,那时候都没人说主子年岁小,谁还会说格格年纪小。”玉沁收好刚才给娴雅看的东西:“要是格格早些出阁的话,日后主子还能看到外孙指婚呢。”

娴雅笑得脸都红了,婉儿在旁边不住跺脚。

大家是不是能给湘灵些许鼓励呢?湘灵写得好辛苦的。

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七章翊坤宫新主人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七章翊坤宫新主人

“主子,先去瞧瞧吧。这可不是给您惹祸么。”纯妃宫里的老嬷嬷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翊坤宫里两个刚来的小贵人都不知天高地厚。依仗着被皇帝临幸过,又是刚进宫的新鲜劲儿没过去。说话行事不约而同还带着在家时候的娇宠:“两个小主儿在翊坤宫吵了起来,不过是为了各自养的叭儿狗咬了对方一口。就是闹得不可开交,这也不知是哪儿的规矩。”

苏蕙脸色腾地变了:“这还了得,幸而还是狗咬了。要是人咬了那岂不是要翻了天去,闹将起来等会儿被皇上知道或是皇太后知道怎么办?”

“主子先瞧瞧去再说吧。”事到临头苏蕙说出这种糊涂至极的话是在老嬷嬷预料之内的事情,苏蕙性情软弱极少有决断是宫中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也是娴雅之所以让她留在西六宫绝口不提要她到东边宫院去住的缘由之一。

苏蕙踌躇了一下,这会儿去了要是两个人在皇帝面前说起不是来只怕自己又是脱不了干系。自己绝对不愿找这个不是,再说就算是真的断定了是非也未必自己能够落得什么好处:“我去做什么,狗咬了狗难不成我去了就不咬了?”

“主子…”老嬷嬷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蕙,这话要是被皇贵妃知道还不知道身边一群人怎么伺候的。

“皇贵妃驾到。”老嬷嬷还在喟叹苏蕙性格糊涂软弱,轻易不到西六宫的娴皇贵妃已带着几个大宫女到了储秀宫外。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吉祥。”苏蕙带着宫中所有宫女太监迎出了储秀门,娴皇贵妃如今除了一个皇后的名头以外,什么印信册宝都应预备好了。不过是因为先皇后富察氏还在长春宫,皇帝早就下旨册封新皇后了。

“吉祥,起来说话。”娴雅笑笑:“你这儿人不少,我瞧着嘉儿跟婉儿还有馨儿都到皇太后宫里请安去了。闲着没事到你这儿走走。”

外面吵嚷的声音已经是越过了宫院,夹杂着哭闹和喧嚷还有犬吠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为之捏了一把冷汗。娴雅好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再说禁宫内绝不容许有丝毫不该有的声音。

“怎么了?”娴雅扭过头看着跟在身侧的苏蕙:“这么大声响,是打哪儿来的?”

“臣妾,臣妾…”嗫喏了一会儿,苏蕙面露难色:“方才嬷嬷们说是那边翊坤宫的舒贵人和颖贵人养的叭儿狗互咬起来,两人不知宫中礼法。臣妾只当是小孩家心性,还没过去瞧瞧。”

“胡闹”娴雅也不知是说苏蕙不去制止还是说两个贵人不知礼法:“仙儿,到那边瞧瞧去。要是还不知道收篷的话,带到这儿来。”

“是。”仙儿答应着赶紧过去了。

不过是须臾功夫,叶赫那拉毓秀和巴林珂茵已经跟在仙儿身后进了储秀宫。已经是到了初冬时分,娴雅围着厚实的狐皮斗篷立在廊下。两个太监抬出罩着灰鼠搭子的圈椅等候她坐下,两人互不服气地看了一眼却不敢放肆,委屈地几乎掉了眼泪:“皇贵妃吉祥。”

“都起来,大冷天的地下凉。”娴雅转过身,早有宫女打起帘子让她进去。

苏蕙跟在娴雅身后进了寝殿,毓秀和珂茵不敢耽搁跟在后面进去。寝殿内很是暖和,仙儿伺候着娴雅脱去斗篷:“多大了,还跟孩子似地?”

两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娴雅便在暖炕上坐了:“都是贵人了,做什么事儿自然要有皇家的规矩在里面。这才是懂规矩,叭儿狗咬了一口你们也跟着疯了算什么?”

“是,奴才们糊涂。”毓秀不敢犟嘴,明明是珂茵养的那只先咬的:“皇贵妃息怒。”

“我才懒得跟你们生气。”娴雅看了毓秀一眼,转眼看着珂茵:“两人住在一起,难免有些磕磕绊绊,比不得在家里有什么都由着自己性子来。再说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必定要两个人闹得跟乌眼鸡似地。没得叫人看笑话,要是传了出去说宫里的人反不如小门小户,你们觉得有意思?”

珂茵看见娴雅明察秋毫的眼睛,缩瑟了一下。难道是看出自己养的叭儿狗先咬了毓秀养的叭儿狗,壮着胆子抬起头看了眼娴雅。赶紧低下头,眼圈已经红了泪水在眼圈里打转:“皇贵妃,下次奴才再不敢了。”

“还说有下次呢,要不出纯妃主子护着你们只怕这次都要被万岁爷知道,那时候什么下次不下次都是白说了。”娴雅不着痕迹地将苏蕙说了一顿,只是话并没有说得太明白:“别以为纯妃主子性子好,好欺负你们就蹬鼻子上脸做些叫人说不出口来的事儿。这儿是紫禁城,不是前门楼子更不是大栅栏,想要坏了规矩先问问祖宗旧制答应不答应。”

苏蕙浑然不觉娴雅是在说自己,反倒是觉着娴雅说人是名正言顺。要是换了自己只怕说什么都是不能作数的:“皇贵妃说的是,下次我会看着她们的。”

“如此最好。”娴雅心底叹息了一声,若是早早如此还用得着自己来说这些人。想到这里也就意兴阑珊,好容易到西六宫来一趟居然会遇到如此扫兴的事情,真是叫人心烦:“好了,我还是那句话嘱咐你们。家和万事兴,都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大家也好安生。”

“奴才们谨记皇贵妃吩咐。”两人心下虽有不忿却不敢再露出半分,哪知道谁是地里鬼找来了皇贵妃。要是被她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只怕又有一场气生。

娴雅已经起身,仙儿熟稔地给她披上外面的狐皮出锋雪缎斗篷。扶着宫女的肩也不叫人相送,更不想跟苏蕙再说什么便一径离了储秀宫。

两个小贵人看着皇贵妃离开了储秀宫,也不好在储秀宫苏蕙这儿多待。请过跪安,一前一后出去。

“都是你的不是,偏偏要和我吵。”回到翊坤宫,毓秀忍不住埋怨道:“这会儿好了,被皇贵妃说了几句好听的。”

“咬了不就咬了,你叨叨个什么劲儿。”珂茵到底是蒙古世家千金,说话的时候带着不合规矩的刁蛮:“不就是一只巴儿狗,也值得闹得人尽皆知。这会儿还只是皇贵妃埋怨几句,要真是皇上说起来。你岂不是要全都推到我身上来,我又没做什么。是狗咬的,总不至于要你咬我才解气吧。”

毓秀的父亲侍郎永绶虽说官职不大,却也是出名的世家。哪里受过人这样子排揎,听到珂茵如此说话没有规矩忍不住又哭起来。

“两位小主儿,皇贵妃传过口谕来。叫两位小主这会儿到承乾宫去。”仙儿一直在宫外站着,眼看着闹得不可开交。要是再不进来制止,只怕过会儿说出什么更难听的混话来。

两人这才傻了眼,哪知道皇贵妃精细如此。还真以为回了东六宫就不会再有什么事儿了,谁知道还有心腹宫女在这儿守着。

“不是说再不别扭了?我刚走,回到翊坤宫就闹将起来?”娴雅看到两人都是红着眼睛,活像一对兔儿爷的样子:“还跟孩子似地,闹起来就哭鼻子。”

两人站在西次间大气也不敢出,娴雅坐在炕上:“我知道你们在家都是千娇万宠的,谁家不是大格格当家。可是这儿不是娘家,什么都是由着你们自己说了算的。一条叭儿狗就把你们弄得这样子,我看也就不用再养着了。今儿为了狗儿闹,明儿还要为了什么闹腾?”带着金护甲的手指扣在炕几上:“是看着宫里规矩松了就没什么顾忌了?”

“奴才不敢。”这话是对着巴林珂茵在说,珂茵心里咯噔一下跪在地上:“皇贵妃饶了奴才吧,看在奴才年幼不知事的份上。”

“我要是不看在你们还小的份上,这会儿巴巴把你们找到承乾宫来?”娴雅好气又好笑:“瞧瞧你们两个,被选进来多久就是贵人了。那么些答应常在,怎么没有晋封的福分?就是为了这个也不能做这种没规矩的事情。”

“是,奴才再不敢了。”毓秀满腹委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皇贵妃别生气了。”

“谁跟你们生气来着。”娴雅示意两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不喜欢成日家就为这些事和你们为难,看看宫里的格格们也没有这样子的。只要你们好生伺候皇上,日后自然有升做一宫主位的时候,这时候就学的叽叽咕咕。谁还敢在皇上面给你们讨来恩典?”

两人被娴雅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正在这时候和馨穿着件桃红色的灰鼠褂子从外面跑跑跳跳进来。两个乌黑的小辫子一晃一晃,凝脂般的小脸仿佛红艳艳的苹果一样:“额娘,皇祖母那儿好多人呢。姐姐留在慈宁宫里,皇祖母叫我回来跟您说,额驸跟着五叔一起回京了。”

“又在学舌。”娴雅把小女儿拉到身边,摸摸女儿的小脸:“这是刚进宫的两个小主儿,过去请个安。”

和馨歪着头看了两人一眼,若是和婉在这儿。两个贵人便要给婉儿请蹲安,只是和馨还小也还没有正是册封公主的名位,笑嘻嘻过去请了个万福。两人绝对不敢坐着受了。赶紧起身算是还了一礼。

“好了,本来留你们用膳的,这会儿皇太后吩咐我过去说话,明儿吧。明儿没什么大事,午膳时候到我这儿来。回去不许再闹了,被我知道决不轻饶。”娴雅正色道:“到底是在宫里,太过分了叫人看了笑话。”

“奴才们不敢了。”两人跪下请安后方才离去。

童鞋说湘灵每天只有一更,其实湘灵也很想很想双更,并保持下去。不过大家暂且忍耐,不过是隔一天双更而已,努力保持双更好不好?大家给点鼓励拉

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八章澄清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八章澄清

娴雅由宫女们伺候着换了衣裳,和馨歪着头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格格,你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欢实?”想起那段日子里女儿低垂的小脸,娴雅越发珍惜两个如花一般环绕在身边的女儿。

“我不喜欢看见有人来聒噪额娘,就说是皇祖母找额娘去说话。”和馨爬到母亲身上:“姐姐在皇祖母那儿陪着说话,额娘不用去了。”

“小鬼头,学来些精致的淘气。被人听见还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身后的宫女住了手,娴雅把小女儿搂在怀里:“以后可不许这样,不喜欢她们叫她们少来就是。只是额娘署理六宫事,很多时候不能在别处说她们。到底都是你皇阿玛的妃嫔,说得过了叫人家脸上怎么过去?”

“阿玛就不能少些妃嫔?”和馨跟乃姐不同,和婉小时候多半被弘昼夫妇教导着怎么遵循宫廷王府仪制,故而虽说娇纵淘气大规矩却是一点不错所以有时候还能在心底藏住一些事情。和馨自幼在父母身边,娴雅没能看着婉儿长大便给了和馨太多的宠溺。而皇帝对于这一对龙凤胎的儿女极多的关注,永珑跟和馨注定要比同胞兄姐娇纵不少。

“这个要问你阿玛,额娘说的不算。”娴雅笑着摸摸女儿的脸:“额娘问你,要是日后你的额驸也这么有那么多侧福晋怎么处?”

和馨忽然溜下地气鼓鼓地站在娴雅面前:“额娘,这话要去问姐姐的。我还小么。”

“额娘不问姐姐,只是问你。”娴雅清楚其实小女儿比婉儿更加古怪,说出来的话就跟永珑一样叫人觉得是匪夷所思。

“我就把他送到敬事房去。”和馨不假思索:“看他还敢不敢了,那么多侧福晋我可不许。”

娴雅被女儿郑重其事的举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的几个宫女越发是憋着笑脸颊涨红。“格格,谁教你的?”

“不要人教,我不喜欢那么多人。”和馨刚刚比梳妆台高出一个脑袋:“我的家说不许人进去就不许人进去,还反了他了。”

娴雅一下把女儿抱在怀里:“好了,以后这话不许说了。看被人笑话。”话没说完自己已经是笑得泪流满面,这话要是被皇帝听见只怕一口水全都要呛出来。

和馨窝在母亲怀里:“额娘,难道我说错了?您看,宫里好多好多人的。有欢喜的也有不欢喜的,要是人人都欢喜好难。我要自己欢喜,就要那人欢喜我。姐姐欢喜是因为额驸欢喜姐姐啊,这真的好难。”

娴雅的手停住了,很多年前自己还很小。只是回眸宛转之间巴望着那个人肯用一点眸光在自己身上流连片刻,好像那时候还为了一句话被皇额娘狠狠掴了一个耳光:“额娘,我只想做个像年贵妃一样的宠妃。”

额娘气极的神态这么多年过去还在眼前掠过,谁不想做宠妃?额娘会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只是做宠妃所要付出的不过是娇嗔和美艳,最后落得却是连一酹黄土。雍正爷会有准许年贵妃拊葬泰陵的谕旨,那乾隆爷呢?

高芸嫣敢在自己面前说出不想和富察氏同居长春宫的话,难道也是看中了皇上对她余情未了?一个人老珠黄而且还是得罪了皇太后的妃子,能说出这种话岂不是叫人觉得可疑?要么是高芸嫣在翊坤宫禁足久了,不懂得外面已经换了年月。要么就是皇上给了她旁人不知的权力,容许她有这样放肆的本事。

“额娘?”和馨摇着娴雅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额娘一下晃了神。”娴雅笑着转过脸:“这几天我瞧见你跟着你四姐姐在西六宫那边玩儿,又在做什么?”

“哦,四姐姐说姐姐要出阁。想着给姐姐做点什么呢。”和馨挨着母亲的脸:“我那天瞧见三姐姐了,跟在皇额娘身边从长春宫出来。看样子是到慈宁宫去请安,不是说三姐姐病得不能起身了。这会儿怎么又能四处走动了?上次害得姐姐跟我那样子,皇父只是废黜她的固伦公主并没有做别的处罚,额娘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成?”

女儿的话语并不觉得奇怪,换做是婉儿的话不会跟自己说这些。在皇宫中长大的小女儿与在王府中长大的姐姐却是迥异的两个性情。馨儿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尤其是宫中的尔虞我诈。哪怕是自己把她保护得再好,护得再严实,她也会从只言片语中看出别人对她有没有丝毫不轨之心。

“馨儿,罢黜了固伦公主的位份已经是很大的惩处了。如果把你三姐姐处死的话,别说是皇父就是外间言官也会有物议。那是皇父的亲生女儿,又是嫡出。哪怕有再多不是也不能轻易处死。”娴雅牵着女儿的手起身:“你们都散了吧,等会儿要是传膳的时候再来。”

“嗻。”春龄带着小宫女们纷纷退下。

“额娘,我不懂。”和馨很是不快地嘟着嘴:“欺负了人就这样算了,只怕下次还会做出什么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来。”

“馨儿,我们不说这些。”娴雅实在是不愿意小女儿成日都是沉浸在这种事情里面,毕竟女儿还小。

“皇上吉祥。”方才掌灯,娴雅带着四个孩子用过晚膳。午后巴勒珠尔的生母进宫给皇太后谢恩,婉儿当面见过未来婆婆。蒙古王妃带来的各色奇珍不少都是宫中少见的,婉儿为此拿回一堆好东西跟几个弟妹一起分享。懒得去管儿女们的是非,娴雅只是让精奇嬷嬷们好生看着,自己反倒是回了寝宫。

皇帝溜达着带着晚膳后的闲适,坐在窗下的炕上:“怎么和馨和永珑两个也不来聒噪了?和馨不来撒娇,朕还真是不习惯了。”

娴雅想了想,一下子想到小女儿说的话。忍不住笑起来,弘历正拈起面前一碟松子仁慢慢嚼着:“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娴雅便把女儿的话说了一遍:“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还把这话说得一本正经,我都是驳不倒她了。”

弘历果然是笑得有些收不住,强自将松子仁嚼完方才敢大笑出声:“那朕倒是要想想,谁家的儿子能够被馨儿这么个醋坛子辖制住。还不许纳侧福晋,你是不是这样子?”

“皇上觉着呢?”半是含嗔半是笑:“皇上身边的人不少了,娴雅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即便是有,也轮不到娴雅来说这番话。”

“皇后,你不就是皇后了?”弘历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有件事,朕要问你。很多年了这时候说起来倒是觉得可笑,只是在朕看来终究有一日要问个水落石出。”

“是。”娴雅微侧着脸:“皇上想问什么?”

“这话,你一定是听见过。”弘历握紧她的手:“当初你被皇考指婚做侧福晋的时候,一直都在孝敬皇后身边待年。后来是为着福晋身边没人,才许你到了重华宫。那时候有人跟朕说你的八字不宜子孙,这话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皇上冷落也是为着这四个字。”娴雅看了皇帝一眼,眼睛看着远处似乎还在想些什么:“想到不宜子孙实在是对自己不平,做什么偏偏就是自己会这样。正巧那时候在杏花春馆,有了婉儿除开不敢让人知道这件事更怕自己克着了婉儿,不敢把婉儿留在身边。也不敢去打听,要是婉儿有个好歹的话就是觉得真是自己命不好,害得孩子也这样。”娴雅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那场噩梦还没有远离:“这话还没法子解释,怎么说呢?说自己不是谁能证明?”

“更可笑的是前些时候还有人在朕耳边说这个。”皇帝的手搁在她的腰上,几乎是牢牢掌住了她的纤腰:“真是不宜子孙的,你身边有了四个了。”

娴雅回过头:“皇上信过那些话不是么?只是年岁久了才渐次淡忘掉,或者是看着那时候五爷夫妇肯把女儿交给娴雅抚养,而婉儿又是伶俐可爱才知道不是冲克的那么厉害?”

“任何一个人都会相信,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弘历扭过头:“皇家不比庶民百姓,就是寻常民家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出来。”

“皇上如今还信这话么?”倘或还要相信的话就是自己最大的败笔,多年做的一切都是白费。余下的事情就不必再想,至于日后皇帝再对何人去好都不用再说。

“如果信何必还来问你?”手指抬起她的下颌:“你做的事朕不是不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拿出来说。委屈你再所难免,这也是朕的无奈。”

“今日有了皇上这番话,这么多年受的委屈都是算不得什么大事了。”趴在皇帝肩头,有了这番不算是誓言的准允,日后再有什么的话也就不与自己相干。那么有些人的如意算盘算不算是落空。

“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还是有什么闷在心里不肯说出来?”弘历看着她的脸:“你的心事很容易叫人猜中的。”

娴雅抿嘴一笑:“那就请皇上猜猜,闲着也是闲着。”

“不猜了,要是再生个阿哥的话只怕和馨该说有人跟她抢额娘了。”皇帝很是闲适地一笑,娴雅也是吃吃笑起来。

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九章闹猫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九章闹猫

长春宫里前院正殿始终是富察氏和和敬公主母女两个住着,高芸嫣带着宫女住在后面寝殿。高芸嫣习惯性地抱着一只纯种波斯猫从寝殿出来,好些年都是喜欢豢养波斯猫。这种猫慵懒而美丽,眼睛的颜色更是因为母族不同而显得各异。

富察氏扶着宫女的肩出了寝殿,仿佛是无意间一眼瞥见高芸嫣怀中的波斯猫。多年前不愿回想的噩梦在眼前闪过,倘或永琏不死还会有什么永瑜永珑么?又何必还有一个娴皇贵妃在宫中做主,早知道如此就不该那时候一念之仁放过高氏跟那拉氏。如今出了这么多故事就是因为波斯猫而起。

永琏,自己唯一的儿子虽然被皇帝痛悼,也被追封为端慧皇太子,只是早已成为过去,成了黄花山的一座陵墓而已。自己却被死不死活不活的,空顶着一个皇后的头衔关在长春宫没有丝毫皇后的权利和尊荣。

“主子吉祥。”高芸嫣总算是知道如今的富察氏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甚至连自己都不如。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嫔的身份,她却什么名分都没有。皇后的册宝都被收回,收回的不止是册宝还有身份和一切份例。

“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富察氏几乎想要冲上去掐死高芸嫣和她怀里的那只猫,要是当初没有那只猫永琏不会死。

“哪儿也不去,不过是溜达溜达。”再也不用在他面前做小伏低:“主子一大早起来去给皇太后请安,见到皇贵妃请安不曾?”

“一个小小的皇贵妃,我跟她请的什么安?”富察氏脸上闪过一丝愤怒:“我是皇后,一万年也是皇后。皇贵妃再大,总是妾。不过话又说回来,总比那些连妾都不如的格格们要高贵得多。”

“这话说得好,只是当今皇太后也是格格出身。莫非主子是在说皇太后不够份位受主子一拜?”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怀中安然而卧的猫,高芸嫣丝毫不惧怕富察氏那张扭曲到了极致脸:“不是听说主子最知礼的,这话要是传了出去皇太后气出个好歹来可就连着长春宫都没有主子住的了。当初,我还有个翊坤宫安身,主子日后去哪里安身?”

“你跟谁通同一气我管不着,高氏你少在这儿挑唆。我什么时候说过皇太后出身不好的话来。”提到慈宁宫的皇太后,富察氏底气有些不足:“你少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

高芸嫣逗弄着猫:“有人护着宠着就是皇后,没人管可就不是了。还以为自己有娘家人护着呢,也不去瞧瞧傅恒如今是依仗着谁在说话。您那位弟媳妇可是皇贵妃的娘家表妹,要不是皇贵妃替她说话只怕你们富察家连我家都不如。教导着自己的女儿去陷害小格格们,也不想想自己身边还有几个,一旦出事你倒是可以没事。岂不是苦了自己女儿?”

“你给我闭嘴。”高芸嫣的每一句话都是戳在富察氏的心窝子里面,不止是关于女儿和敬公主。还有傅恒和瓜尔佳氏,早先就听说皇上跟瓜尔佳氏那么个妖精不干不净,只是自己如今根本就不能会亲,哪里还能知道里面有无隐情。被高氏一提越发是笃定确有其事,傅恒这么糊涂居然由着这件事出来。

“主子,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些。毕竟又不关我的事儿。”高芸嫣淡淡一笑:“自己做的事儿总要自己来偿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时候苦着人家皇贵妃不宜子孙的时候,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宜子孙呢。您倒是能生,只是也要养得住啊,前后生了三个,只留下一个到如今反倒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富察氏被这话说中心病,尤其是最后一句气得她失去了或真或假的雍容静穆。冲上去想要捂住高芸嫣的嘴,高芸嫣怀里的猫腾地一下蹦起来在富察氏手背上挠出一道血痕。

‘啊’凄厉地叫声在清早的西六宫回荡着,呼啸的北风掠过。几乎是住在西六宫的妃嫔们都听见长春宫传出的声响。

纯妃苏蕙上次被娴雅叫去承乾宫不着痕迹地说了几句,虽然还是不愿多事尤其是不愿多去管这些新进攻的新贵们。谁知道将来这里面会不会有个宠妃,那时候给自己一点颜色看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长春宫里面住的两位主子,苏蕙尤其不愿多说。只是这一声凄厉地喊叫倒是把人吓了一跳,比之于上次翊坤宫出来的哭声更叫人心烦。那里面还只是两个小贵人,虽说都是新宠到底是不会有大的关爱,长春宫却是旧人。还是两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主子,那时候自己招惹不起也不敢招惹。

“主子,还是瞧瞧去吧。“苏蕙身边的大宫女好心提醒道:“上次皇贵妃刚说过,要是又不去出了什么纰漏的话谁也担待不起。皇贵妃不是说了么,能将那两位主子安置在长春宫,原是看中主子安静平和。换个人万岁爷也不能放心,主子您说呢?”

“我知道这话,只是那两位全是我惹不起的。”苏蕙吞吐了半晌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要是被人排揎两句,说我自不量力我可是招架不住。你看钟粹宫怎么就没这么多事,虽说东边有皇贵妃看着,不过她手底下的两个答应常在也不敢放肆的。”

“主子,您要是把这件事处置好了。日后不论是谁还不对您另眼相看?”宫女心里哀叹了一句,论位份纯妃和嘉妃一样。只是为人处事上面,纯妃还真是不如嘉妃。就好像当初高贵妃不如当今的皇贵妃一样,皇贵妃待人固然是极好的,可是精明能干处事周全也是皇太后皇帝素日称赞的。嘉妃就是有样学样,这一点自家主子说什么都是学不来。

“行,那咱们瞧瞧去。”兴许是被人说得动了心,纯妃点头扶着宫女的肩出了储秀宫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