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中午要吃什么,我让少安去买。”

“麻辣烫!”小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这可是她昨天晚上半夜肚子饿的时候,心中念叨了千百遍的东西,现在想起来那酸酸微辣的滋味,已经有唾液在口蔓延。

尹树皱眉。

麻辣烫?那是什么东西?

是那些平民们平日吃的东西吗?又麻又辣又烫?这样的东西要怎么吃啊?

小攸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双眸如水晶般澄清明亮。那眼睛中的期待,让尹树怎么都无法开口拒绝。

豪华的房车开进狭窄的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司机小刘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他为尹家开车也有七八年了,却没有一次来过这样的地方——真是考验他的车技啊!

少爷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这么有兴致来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尹树莫名地鼻子一痒,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的景物,老旧的房子和斑驳的墙,他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居然被拉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来吃午饭——那么多家一流的餐厅,都等着他的大驾光临呢!

而他身边的小攸,却正为着即将品尝到的美味而兴奋不已。

麻辣烫摊子上,人永远是那么多。秋日的午后,已经有微微的凉,却个个吃得满头大汗依然不亦乐乎。

小攸兴奋地在菜柜上瞧来瞧去。

“嗯,要卷心菜,海带,豆腐干,日本豆腐,粉丝…鱼丸…啊!还有最好吃的油条!”她不停地往托盘里放进一大串一大串的菜料,嘴里念念有词,眼睛闪亮闪亮的。

尹树站在她身后,有些嫌恶地打量着这环境——这地方的东西真的能吃吗?看起来好像不太卫生啊?

小攸挑好菜,喜滋滋地递给老板:“要多一点醋,少一点辣。”

“医生说你不可以吃醋。”尹树皱眉,忍不住提醒她,“会留下疤痕的。”真是大大咧咧,他见过当年安静的妹妹安宁不小心伤了手,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小攸吐吐舌头:“好吧,不要醋。”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乐呵呵地冲着小攸一笑:“好嘞!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一边冲着小攸眨眨眼,“这个不错哦。”

眼睛瞄向了尹树。

“啊…不是!”腾地红了脸,小攸急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身后的尹树忽然坏坏一笑,从后面搂住小攸的腰:“什么不是!大叔,我就是在电视上和小攸接吻的那个男人哦!”

老板露出憨厚的笑,一副了然的样子。

好像有一小堆蚂蚁爬上耳际,小攸用手肘狠狠往后一击。

尹树疼得龇牙咧嘴。

胖老板会心一笑。这小两口的感情还真不错呢!

呼——等了好一会儿,菜终于上齐了。

小攸掰开一双筷子,递给尹树:“吃吧。”

尹树小心地夹起一片卷心菜,满脸的疑问:“这个,就可以吃了吗?”这么多菜放在一起煮,味道不会怪怪的吧?还有,看起来也不像有放什么调料的样子。

随便在热水里涮了一涮,真的熟了吗?

他可是尹氏财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能命丧在这样的事情上啊,那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的事情嘛!

小攸眼睛明亮地点点头。

这样的注视下,尹树下了决心般地,将卷心菜送入口中。

酸酸微辣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脆生生的卷心菜带着温度,安静地在舌尖舒展开,咀嚼之间,满嘴的酸辣滋味,伴着香气被送入咽喉。

看着他的表情,小攸展开满意的笑,开心得如同在考试中拿了满分的孩子,得意扬扬。

摊子上很热闹。

尹树抬起头,看见坐在对面吃得专心致志的小攸。她的鼻子上冒出了细细的汗水,晶莹剔透得像是小小的钻石一样。

心底,好像软了一块。

瞩目:许年恩中秋演唱会

假期接近尾声的时候,许年恩中秋演唱会的日子也便到了。

报纸电视等各大媒体早已开始动用整个篇幅报道这件事,最近只要一上街,就能看到许年恩的身影。

那样干净的,纯洁的,忧伤的身影。

在演唱会海报上,背景是朴素的,发白的蓝。许年恩穿着纯白的衬衫,坐在一架黑色的钢琴前,入神地弹奏。那样的表情,让人仿佛听到了他的歌声,忧伤而又坚强。

那样的表情,让小攸的心里没来由地疼痛。

她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每次看到许年恩,心底就有一块地方,慢慢地融化,慢慢地柔软。

演唱会的地点在银日集团名下的“乐之音”音乐馆。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是个只为美丽的声音存在的地方。

华丽欧式风格,长长的阶梯和巨大的欧式圆柱,雕花的黑铁栏杆和玄黑色的大理石地面——

如果不是来听许年恩的演唱会,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来这样幽雅高贵的地方,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小攸在心里默默感叹。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音乐馆大厅前的等候室里,就早已挤满了许年恩的歌迷。

他们的表情紧张,耳朵里塞着的耳麦还在播放着许年恩的歌曲,许年恩的歌迷会,拉着旗帜在招募会员。他们脸上洋溢出来的那种对许年恩的喜爱,让小攸的心里暖暖的。

许年恩真的很受欢迎呢!

她的嘴角,不经意地盛开满足的笑容。

长长的车队停在音乐馆前面,许年恩到了。

歌迷们顿时骚动起来,尖叫着拥出等候室,场面似乎变得不可控制。小攸随着热情的人流,一点点被挤到外面。

从车上下来一大群保安,训练有素地拉紧手,为许年恩开出一条过道。

可是疯狂的歌迷自然不会就因为保安的拦阻而有所退却,他们大声地呼喊着许年恩的名字,一边奋力地挤动,以求找到一个最贴近许年恩的地方。

许年恩下车,对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绽放一个笑。

如透过清晨的薄雾,柔和地照耀着的阳光一般的温柔,如甘甜清澈的清泉一般的清冽,干净得好似三月盛开的梨花一般。

少年肤如细瓷,薄薄的唇是淡淡的红色,略显苍白,却比光彩四射更惹人怜惜。

歌迷都被震撼了。

他们紧紧捂住嘴巴,却依然无法克制自己脱口而出的尖叫。他们用力地想要挤到许年恩身边去,却又生怕一不小心会伤到身子单薄的他,只能在原地不断地推搡。

小攸觉得有些窒息了。

她从没来过明星的演唱会,完全不能适应这样的疯狂。

“小攸,你要坚持住。千万坚持住,不然被踩死都是有可能的…”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奋力站稳,不让自己跌倒。

可是,真的…

很困难呢。

推力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她好像一个掉入水中的皮球,随波逐流,伸手去抓却抓不到任何可以倚靠的东西。

脚底的伤口好像又裂开来,针刺一般的疼痛。

许年恩在警卫的守护下迈上台阶。

人潮更加疯狂地拥挤起来,围绕着许年恩成一个巨大的圈,大家都好像约定了一般,再推挤也绝不靠近许年恩身边。

小小的圈子,好像一个保护的光环。

少年带着一贯恬淡干净的笑,在兴奋的人群中,在几十家电视台报纸记者的簇拥下,却好像是在空旷的田野中行走一般。

小攸努力保持平衡,脑子却渐渐昏沉起来。

忽然,好像身后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前方的人却冲了出去——猝不及防,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人群的喧哗,渐渐远去,只在眼前留下了模糊的影子…

又到了春末,家前面的小河两岸种着的各种果树的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花瓣掉落在小河里,像是一只只美丽的小船,静静地随着小河缓缓的节奏,慢慢地驶向远方。她坐在院子里择菜,空气里有好闻的花香,和初生的水果的青涩味道…

小攸蓦然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墙壁被刷成淡淡的米黄,有一扇大大的窗户,秋日特有的温柔阳光正从窗户里照进来。

她动了动,发现额头上有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才发现,她的头上居然缠了纱布。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许年恩。

看见小攸醒来,许年恩露出他那独一无二的干净笑容:“你醒了?医生说你早上能醒过来,所以我给你买了早点。是鸡丝馄饨,还有玫瑰糕。你喜欢吃吗?”

小攸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乳白色的馄饨懒懒地浮在汤水上,像是梦中那些美丽的花瓣船;米色的鸡丝和黑色的紫菜,伴着绿油油的香菜,把整碗馄饨点缀成了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小攸细细地品尝着美味的馄饨,一边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许年恩,希望他告诉她这是在哪。

仿佛看懂了她的眼光一般,许年恩轻声说:“这是在医院呢。昨天晚上在音乐馆,你被推倒了,撞伤了额头。”一边指着她的脚,“你的脚是怎么伤的?”

这是医院?怎么没有一点消毒药水的气味?

哎,有钱人家的医院就是不一样呢。

小攸吐了吐舌头,把如何伤了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许年恩目光有些黯淡,笑容却依然清澈得毫无瑕疵:“原来你和他约会了…”好奇怪,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呢。

好像是小时候,看见姐姐扶起摔倒的小朋友,低声呵护时候的感觉。

看着眼前的漂亮男子低垂下眼帘,小攸忽然觉得一阵心慌。

上次他晕倒之后,她没能等到他醒过来,心里一直担忧着。虽然在电视上也看到他出席各类活动时候的身影,漂亮的脸庞神采奕奕,却依然没有放下心。

总感觉,他在苦苦地支撑,撑得好辛苦。

可是…

是她多想了吧?

他可是许家的小少爷,身家百亿,如果真的辛苦,又怎么会强迫自己呢?

“那么,昨天的演唱会怎么样?一定很成功吧。”没有道理不成功呢,许年恩的人气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呀!

没有听到许年恩现场演唱,真是很遗憾呀。

“没有。”许年恩的笑容平静,仿佛接下来的话是谎言一般,“看到你倒在地上,我马上送你来医院了。演唱会取消了。”

“啊——”被吓了一跳的小攸差点被满满的馄饨汤烫着,“取消?因为我?”

天,真的要不好意思死了!

小攸,你还真是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取消了下次再开就好了。”许年恩的声音平淡,笑容还是那样纯洁,漂亮得让人无法抗拒。“下午再做一次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得轻轻的,“我帮你打电话给尹树。”

白管家推开门。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少爷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上复杂的数据,好像要把那些变化无常的数据吃下去一般。

只是他知道,此刻的少爷是完全无心去研究那些数据的。

因为小攸小姐,昨晚没有回来。

心疼地将亲自买来的早餐摆在桌子上:“少爷,吃早饭吧。”

尹树仿若无闻。

忍不住叹息。

“少爷,你这样也不管用,季小姐会没事的…”

“谁说我在担心她。”尹树不耐地打断白管家,眼眸里是漠然,微扬的下巴线条僵硬,隐隐地透出不可冒犯之色。

“不如,我让少安去打探一下消息?”总不能让少爷一直这样下去,待会儿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要开,总公司也会派人来。

尹树暴怒:“我说了不用去管她!谁敢去,马上就给我收拾东西回家!”

白管家讪讪地,垂手退到一边。

还说不是担心季小姐。

虽然少爷是个工作狂,常常工作到深夜,但是通宵达旦,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时不时地就看表,不是担心是什么。

少爷他或许是,真的爱上了那名女子。

他从小看着少爷长大,对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

虽然花名在外,但是若是真的遇上了爱的人,却会认定对方一生一世,永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