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大家都是好朋友。”

夕欢微微一笑,感觉自己很有女明星回答绯闻传言的风范。

观海厅。

陈征细细端详立于下首的华听风。

这徒弟性子闷,说是养不熟吧,但又非常听话。

闺女特别能闹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平常师兄妹相处里,听风多半是受了委屈的,但从不来跟他告状,默默忍了去:“贞儿毛躁任性的毛病,多半是被你们俩惯出来的。”

华听风沉默不语,心里腾地升起不祥预感。

果然,陈征慢腾腾地挪出了下一句:“不过,女人要是能被惯一辈子,也未免是一种福气。”

“师父言下所指?”

“惯她一辈子的人选,为师觉得你很合适,”陈征既觉得是甩掉了一个大麻烦,又为嫁女感到忧郁,心中矛盾,看向徒弟的目光也复杂起来:“我以前总觉得你这孩子跟我不亲近,不过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也别觉得寄人篱下,没这道理。你爹娘早逝,我是你师父,替你俩做这个主,也算是省却许多麻烦。”

闻言,华听风如坠冰窖。

他视师如父,一声师父从小叫到现在,叫得心甘情愿,是师父对他恩重如山。

陈征叹气:“你看贞儿这性子,若是外嫁出去,我是真的不放心!”

一边是养育之恩,一边是儿女情长。

华听风的声音苍白起来:“师父,师妹钟情大师兄…”

“你别误会了,”陈征挥挥手:“我之前也以为他俩成了呢!没想到,贞儿就说只视浩歌如兄长,唉,都把我弄糊涂了。对了,以后你跟夕家姑娘就不要来往了,贞儿看见难受,她已经在天海帮安顿下来,也不要你整日陪着了。”

华听风垂首而立,没察觉师父后方的转角处,扒着个听壁角的小师妹。

陈贞儿扬唇偷偷得意的笑,她还有爹爹这张底牌,在天海帮里,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华听风的眉尖轻轻一动,双眼蓄满说不明道不清的晦涩。

终于,不是无处可去。

但天海帮,居然已经不是他想要的归宿。

他第一次,开口反抗——

“师父,我不想娶师妹,”华听风声音决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以后也不会喜欢她。”

得意的笑在陈贞儿的唇角,凝固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杯开始啦!!!(假装有在看)

男主的问题不要太纠结,实际上主角只有欢欢一个,其他都是配角!大家看女主爽就对了(喂)

魔教教主养成记

我不喜欢她。

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

陈贞儿很少听到二师兄说得这么肯定,以往,他虽然长了张生人勿近的冷脸,但其实很好说话,也不会把话说死,有回旋的余地,缠得紧了,多半扔下一句随便你,就真的随她胡来了。习惯了这种无限度的容忍,此刻决绝的他,如此陌生,连眉目都染上陌生的孤傲。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是了,自从那个女人来到天海帮,二师兄就变了。

她恨恨咬牙。

知道女儿在后面听着,听见心上人说出这种伤人的话,肯定难过极了,陈征一阵心疼,喝斥:“她是你的师妹,就是不喜欢,也不该说得这么绝。你才多大,就将一辈子的事说死了?天下子女的婚姻大事,皆听父母之命,细水长流的日子过下去,就有感情了。”

华听风抿着唇,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一般,淡色的薄唇也被他抿得发白。

他皮肤本来就白,这时更是整个人没了活气似的。

陈征气不打从一处来,奇怪了:“让你娶贞儿,还委屈你了?你们俩明明以前感情很好的,整日见你们仨在一起,怎么说变就变?”

委屈。

这个词猛地点醒了华听风,胸腔内有万般涌动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他使劲憋着自己,它便挤压着他的心肺,使他呼吸困难…原来,这就是委屈,他感到委屈了。只是知道了也不管用,他不知委屈了该如何反应,要像师妹那样哭吗?他哭不出来。笑,也是不可能的,只能一如既往的板着脸,不做表情,他抬眼对上师父责难的目光,胸腔像被压塌了,用力吸气也不管用。

“我问你话呢!”

见他不语,陈征一拍椅子扶手,发出巨响。

“没有变,”华听风自顾不暇,每一下呼吸都费尽了他的力气,已无暇将话修饰得更动听:“一直都不喜欢,只是师妹缠着我。”

他的实诚,听在两人耳里,却像一种嘲讽。

其实有很多种方法能把意思表达得更婉转,更好,他也想,但做不到。

在师妹将他推开,以‘怪病’和‘怪物’之名将他从师门人群中隔绝开来的时候,他的精神独处太久,已经忘却如何主动讨人喜欢。她给他的定义,是无形的枷锁,至今仍将他锁死在原地。

夕姑娘进入他的笼牢范围,拉拉他的手。

而陈贞儿想将他从中拉出来——目的是一致的,方法不一样,就导致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华听风只觉自己被撕裂开两半,面上冰冷如霜,心里不知所措。

他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背后传来陈贞儿压抑不住的小声抽泣,陈征怒极反笑:“现在倒成了贞儿缠着你!好,你滚出去!”

华听风低下头:“徒儿告退。”

“滚!”

他前脚刚走,陈贞儿便扑了出来,伏在陈征膝上哭泣。

陈征轻抚女儿发顶,安慰:“贞儿,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说也说了,这小子不识抬举,等爹给你找个更好的,放眼整个武林,比他好的多了去了。”

“我不要别人,别人再好都不是二师兄…”

陈贞儿吸吸鼻子,气得小脸发红:“我偏要勉强,爹,我不管,我就要他了,他不娶我,我就自己出去闯荡江湖!”

听得他连连叹气,劝了好久,都是徒劳。

正在气头上的陈贞儿,根本听不进父亲的话,她觉得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明明她跟二师兄相处得更久,她是他的小师妹,怎么会因为一个外来者,一夕之间,全变了呢?只要等他们成亲,日子久了,二师兄肯定不会这么冷漠…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打骂他了。

陈征劝不动女儿,怕她真的一个冲动离家出走,又断不可能关住她,她脾气一半随他,烈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舍不得让女儿吃苦,只能让滚出去的二徒弟滚回来了。

这一次,他废话不多办,直接将话说死了。

愿意娶是最好,不愿意,也得忍着。

师恩如山,师父对他更有如父之恩,安排他的婚事,于情于理都说得如去。

而且嫁的是自己的掌上明珠,他就只有这么个独女,以后再大的家业都会随她出嫁而承传下去,陈征觉得自己一点都没亏待这个不爱说话的徒弟,只是他一时想不开罢,等想通了,自会感激他的抬举。何况贞儿除了性子刁蛮一点,相貌清秀,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配他绰绰有余。

“…这是,师父之命吗?”

华听风问,声音几不可闻。

他身材颀长,肩宽腰细,乍看上去,也能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情绪不外露的人,大多于人可靠感觉,彷佛他们不会感到难过,不会委屈,永不失措,永远从容。

但他现在,却忽然很羡慕师妹可以一不顺心就对着师父哭闹到满意为止。

因为师父是她的生父,他待她好,满足她,是没有条件的纵容。

“嗯,”

陈征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扯皮下去,越说越像他逼着他要贞儿似的,闹心:“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就别再跟我纠缠这事了!”

“徒儿明白了。”

华听风平静颔首,陈征看他想明白了,便挥手让他下去。

唉,儿女都是债,操心啊!

……

是夜,乌云蔽月。

知道二师兄答应了婚事,陈贞儿高兴得想去跟夕欢炫耀,然而这回学聪明了,寻思那女人手段惊人,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万一她在二师兄面前哭上两句,被她撺掇着私奔去了怎么办?她决定等到一切都定下来再说,想来她也做不出夺人夫君的事吧!

连看不见月亮的夜色,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正当夕欢预备歇下的时候,远处忽然惊起一声带着内力的‘千里传音’——这名字也是起得夸张了,只不过是有内力加持,要比常人响亮数倍,能响彻山谷罢了。

“弟子华听风,求师父将徒儿一身武功废去,逐出师门!”

作者有话要说:灵感枯竭,今天要熬夜疯狂准备明天万更。

欲知后事如何,明天入V三更,争取将这个世界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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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魔教教主养成记

这一声, 说是响彻整个天海帮也不为过。

夕欢霍地站起来, 来不及梳洗,披上裘皮服就往外走,淡玉拉都拉不住。

即将歇下的同门师弟, 师父,大师兄,还有小师妹, 都闻声赶出。

华听风伫立在天海帮三字的牌匾下。

天海帮的一草一木, 他都太过熟悉了。

他刚来的时候, 天海帮规模还没现在这么大, 师父随性, 连牌匾也不想写, 只是后来想广收弟子, 才勉为其难亲自用剑法在上面刻下这三个字——‘天海帮’, 也是师父会写的,为数不多的字之一。他和大师兄在底下仰着头看师父足尖一点,轻功就飞上去了,羡慕得不行。

在他俩还在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开始练轻功功底的时候,小师妹已身体力行, 爬上围墙之上,学师父那样跳起来, 还振臂给自己加油鼓劲, 结局当然是回头的师父被吓个半死, 堪堪接住掉下来的师妹, 只是那一仓促转身,让牌匾上的的‘帮’字,最尾一笔是歪了的,苍劲有力地歪着。

师父为了让她记住以后不能乱来,习武不可一蹴而就,便将这块不完美的牌匾挂起来。

稍稍长大懂事,陈贞儿就不让师父再提这事情了。

于是这个奇怪的帮字,也成了他们仨小只秘密。

回想起来,也不是不愉快的。

如果他能再主动一点。

如果那天去采眠蓝花,他没有起花癣就好了。

如果他鼓起勇气,像个普通小孩一样,哭着去找大夫…

可惜,没有如果。

千百种如果,既痛且悔。

华听风不爱怪罪他人,今时今日,他走到这一步,都是源自他越走越独的性格。他至今回想,想到的,也全是他一人的错误,他决定一力承担。

师父对他有恩,恩重如山。

他对夕姑娘的情…

望向面沉如水而至的陈征,华听风不闪也不躲,迎着他的视线。

都要走了,最好走得隐秘一点,只是他想,这一别就是永别,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如何配得上夕姑娘?他纠结大半天,就纠结出一个别扭至极的结果。师父说他偏执,不是没有道理的。

“为着不娶贞儿,你连一身武功都可以舍弃?”

“徒儿不孝。”

陈征瞪着他。

少年五官深邃英俊,只是气质几乎是嶙峋而锋锐的,即使想要拥抱他,也会被刺出血窟窿。他仔细端详他,蓦地发现,以前那个小孩是真的长大了,长出一身风骨,有所想要坚持的事情了。虽然,这事情居然是要拒绝贞儿,让他颇感不快,但是…

他的语气缓下来:“这事容后再议,现在滚回去睡觉,逐出师门的事,莫要再提!”

师父。

华听风在心里无声的笑了一下。

他走的是一条单行道,没有回头的说法。

一如既往,做下的决定,便要走到黑。

“师父,我想明白了,”华听风的声音赫然掺进一丝罕见的快活:“感谢你的教诲与养育之恩,徒儿无以为报,今日无论是叛出师门还是被你逐出去,都是一样的,我只想将能还给师父的都还了,求师父成全。”

陈征气结,加上闻声赶到的弟子太多,倒是陈贞儿一听逐出师门,心便凉了半截,以为二师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她的婚约,丢人得躲在被窝里不出来了。杜浩歌轻功最好,继师父后赶至,听到这句话,急了:“师弟有话好好说,有什么都能从长计议,”他沉吟:“无论是叛出师门,还是师父逐你出去也罢,武功何必废掉?废了武功你怎么在外面活下去?”

“师兄,”

华听风转头向他:“以后…在天海帮,麻烦帮我照顾一下夕姑娘。”

他怕师妹欺负她。

当两个女人在男人心中,其中一方经常要被欺负的,那孰高孰低,不言而喻。杜浩歌明白他的意思,更从他眼里读懂了决绝。他为难极了,才刚下决心不要去见那个捉摸不透的女人,就被托付了责任,可他断不可能在这时拒绝师弟,含混道:“你自己留下来照顾,我对…姑娘,没办法!”

一旁的陈征听在耳里,立马明白——原来这对陪出感情来了!

怪不得不愿意娶贞儿。

他思索的空档,华听风又道:“我猜师父不忍心废我武功,师兄也不会愿意助我一力,我无法自行废掉,所以另有一策。”

在场众人,腾地升起一阵不祥预感。

如果说小师妹是最能闹的,那二师兄就是最能憋的,练功受伤吃苦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从来不吭一声,有时闷过头,练错了方向,还是大师兄发现的。无法与他人主动沟通,是他严重的缺点,而他又特别能忍。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在沉默中,华听风自爆过几次轮回,粉碎数次,重组起来,也依然的一身刺骨。

天性难移,大抵如此。

华听风的动作快而果断,离最近的师父又有一段距离,以致他接下来的举动,无人来得及阻止。

抬手,成勾。

“师弟!”

“听风!”

“二师兄!”

陈征大惊,踏前两步,却被少年脸上泊泊流出的鲜血镇在原地。

这是何等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半张脸,冲夜色而笑。

从来没笑得如此痛快。

了断前缘。

不是天海帮的错,不是师父的错,师妹也不过任性些许罢了。

他不止对眠蓝花起反应,他更不容于人群。

是他的错。

夕欢住的位置深入,脚程不快,比这群用轻功赶路的练家子要慢上许多,刚到现场的,就只看见黑衣少年捂住半张脸大笑,白皙指缝间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鲜红的血液。华听风用内力勉强止住了外流的血,放下手,往地上掷下一件物事,鞋底碾碎。

他的左半张脸隐没在血色之中,更显出右边脸的俊秀漂亮。

“师父,我眼里当然有你这个师父了!”

“我自七岁拜入天海帮,半载人生受你照顾,如今还你一半。”

“立誓不用师父所教的任何独门功法。”

“从此海阔天空任我行。”

“各位,珍重!”